“可惡,我們苦心安排,到頭來竟然還是為老六做了嫁衣!”晴空萬里的午后,莊嚴的懷親王府書
房內,爆出一聲高昂怒吼。
正在出神的懷王鳳清澤,聽到和郡王鳳清濟一聲不甘的大吼,回神后不由的輕蹙眉間,而后側身端
起一邊的白玉茶杯,掀動著描花繪青的杯蓋:“老六從來都不是輕易可以算計的人。”淡淡的說了一句
,然后輕呷一口茶水,而后鳳目幽深的道,“這一次你我都太大意,仗著六弟離京多日,太相信那人的
能力。也被眼前千載難逢的機會所迷惑。才會沒有注意到老六的后招。”
“我們苦心安排了這么多日,甚至背著父皇與那人合作,如今倒好。不但什么也沒有撈到,反倒讓
老六借機鏟除異己!”鳳清濟聽了鳳清澤的話,更加的氣憤,“如今不僅僅是阮氏一族,就連于氏一族
也成了他的囊中之物。最可氣的父皇偏偏還要扶持君氏!那不是擺明了告訴所有人他要傳位給老六,只
差沒有昭告天下!父皇真狠,一條活路都不給我們留!”
“這江山,最后鹿死誰手還未知。”鳳清澤擱下手中的茶杯,輕輕的敲擊著紅木案幾,一聲聲清脆
的聲音卻帶著絲絲陰氣,“沒有想到,一向獨來獨往的二哥這一次也迫不及待了!這一場刺殺,至少讓
我們看清了眼前的局勢,小十三也不可小窺!”
“父皇的兒子,那個事省油的燈?”鳳清濟唇角一揚,帶著點點嘲諷,“二哥且不說,他與老六本
是一脈而出,楚云天能交給老六的,自然也少不了他。如今這樣的局勢,他若再不顯山露水,就什么都
別想得到,通政使司通政、奉天府尹、鹽運使、戶部侍郎、順天府治中。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官,連起
來卻實實在在的掌握了盛京的官運財政和司法鐵制!二哥能將這些位置從老六手中搶來,也是本事!至
于小十三,我倒是真的小看了他!平日里不動聲色,這回可是一舉為佟家拿下了五個要職,他難道也想
要和我們爭一爭不成?毛都沒有張齊的小娃兒,他憑什么?”
鳳清澤看著鳳清濟,搖頭道:“就憑他也是父皇的兒子!就憑他的母親是四妃之一!就憑佟家在父
皇眼中不可取代的地位!就憑他還有一個位列親王的哥哥!這些就足夠一爭!”
“就算他有這些如何?就算排輪子都輪不到他!”鳳清濟依然不屑的冷笑道;“他如今不過是小小
的一個侯爵,難道就想一躍至尊?怕是文武大臣也沒有幾人會擁護他!”
“他是年紀尚幼,可你不要忘了老七可是他的親哥哥。”鳳清澤漫不經心的看了鳳清濟一眼,“照
這次之事看來,我們的十三弟不是省油的燈,若他要為自己謀劃,早就應拉弄朝臣才對。”
“三哥的意思,他為的是老七?”鳳清濟頓悟道。
“既然高位無望,退而求其次不是更好?”鳳清澤笑道,“以老七的能力和老七的地位,與老六未
必沒有一爭之力。老七那性子,若是被老十三逼上位。你說老七會講這個位置交給誰?”
“自然是他這個親弟弟!”鳳清濟冷聲譏笑,“鳳清溪倒是好算計,竟然把自己的親哥哥當做墊腳
石!”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鳳清澤緩緩的站起身來,走到鳳清濟的身邊,一只寬大的手掌搭在鳳清濟
的肩膀上,“這一次,我們輸了一局,也暴露了自己,依老六的性子,他必然會對我們出手,與其坐以
待斃,不如先下手為強。”
“要對付老六談何容易?”鳳清濟側首昂頭,眼中有些忌憚的看著鳳清澤,“這一次我們如此大好
的時機都輸了。”
“馬上就會有一個更好的時機。”鳳清澤拍了拍鳳清濟的肩膀笑了,那笑容讓秋日的午后,難得出
現的暖陽都顯得清涼。
鳳清濟有些疑惑的看著笑得那樣志在必得的鳳清澤,略作思索,便想明白了鳳清澤所謂的時機,不
由的瞪大一雙鳳目:“三哥,你……艾兒她……”
“我花了那么多心思在她身上,又豈會這樣輕易的就讓別人得了去?”鳳清澤勾起一抹陰笑,“若
非當日我救了她,她又如何認祖歸宗?既然我有恩于她,索取一些回報也是理所應當。”
“三哥你對艾兒當真無情?”鳳清濟稍稍猶豫后問道。
鳳清澤眸光一閃,而后恢復那朦朧的冰冷:“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沒有犧牲,又何來擁有?”
“三哥……”
“八弟,十一大婚之時便是你我最后的機會,否則一旦老六手握大權,你我便再無容身之地。”鳳
清濟的話被鳳清澤打斷,他目光之中閃爍著幽光,“三哥答應你,不會傷著她,若你我大功告成,便把
她讓給你。老六是一個夠狠之人,十一是他的看重的人,那一日他自然不會有太多的防備,你我可以出
其不意攻其不備!只要殺了老六,嫁禍老二,控制住老九,一切就盡歸你我。”
“可是要做到這些,實屬不易。”鳳清濟眉頭深鎖的看著鳳清澤。
“我自有辦法,你只需配合我便好。”鳳清澤陰冷的一笑,眼中閃著駭人的殺光,以及孤注一擲的
決絕。
這邊,一場驚天陰謀在醞釀之中。另一邊卻是溫情脈脈。
盛京的荷花開的遲,凋零的也晚。墨瀾清幽山莊,經過鳳清瀾的精心雕琢,花開的時節也被深深的
延長。往往便是一花還未謝,一花便已經盛開,故而,墨瀾清幽山莊一年四季都繁花似錦。
午后昕薇的日光絲絲縷縷的傾瀉而下,覆蓋在一池看不到頭的荷塘之上,朵朵盛開的粉荷,盡情的
招展著自己秀麗的身子。一陣清風拂過,一池的荷花搖曳,如同翻舞的舞姬裙擺,一朵朵荷花在綠浪碧
波之中搖擺,那是一場絕美的視覺盛宴。
“睿王爺的別莊,果然與眾不同。”柳娘站在荷花池上曲曲折折的白玉橫廊之上,看著一望無際的
美景,嗅著陣陣醉人的荷花香之中夾雜著的桂花香。目光投向荷花塘岸邊一樹樹枝繁葉茂的桂花樹,看
著這樣不可思議的組合,同為女人的她也忍不住贊嘆,“郡主,值得天下之人贊嘆。”
“柳夫人說的是本宮的人值得贊嘆,還是本宮的際遇值得贊嘆?”
鳳清瀾有私下之言對柳柯交代,楚淡墨對柳夫人心存好感,見她對著山莊甚是好奇,于是便帶她游
賞一番。
楚淡墨臂間挽著的藍紗披肩隨著清風輕輕飄揚,僅用一根白色錦帶挽起的青絲也隨風狂舞。拖著層
層華麗輕紗裙擺,緩步走到荷塘邊上,一朵長的極高的粉荷恰好盛開在她面前。
那一刻,柳娘才知道,這世界有一種風華,并不是傾國絕色能夠媲美。那是一種讓群芳俯首的氣韻
。
“臣婦相信,只有懂得控制際遇之人,才能長盛不衰。”柳娘毫不掩飾眼中純粹的欽佩看著楚淡墨
。
“只要懂得掌握自己的人生便能控制際遇,柳夫人你又何嘗不是一個懂得人生的聰明女人,否則也
不會有今日。”楚淡墨伸出修長的手指,另一手挽住寬大的袖袍,撥弄著嬌艷的荷花瓣。
柳娘的眸光一凝,看著楚淡墨折服的嘆道:“人都說,睿王殿下智博天下,慧眼透心,卻不知道郡
主的一雙眼睛,早已看透世人,相必也包括睿王殿下。”
當年柳娘確實欣賞柳柯,但是那種欣賞并沒有到要與他私奔的刻骨銘心。若不是爹娘逼婚太緊,她
也不會賭上一把,在那亂世之中,將一生壓在柳柯的身上。雖然吃了這么多年的苦,然而換來今日的榮
華,曾經以她為恥的家族,如今低聲下氣的求她。曾經將她從家族族譜除名的爹娘,如今也低頭示好,
曾經將她踩在腳底下的嫡姐,如今連見她一面的資格都沒有。一切都苦盡甘來,她的付出是那樣的值得
。
就連與她同甘共苦這么多年的夫君都不曾看出她的本質,然而眼前這個受著世人的敬仰,享盡人世
間榮寵的高貴女人,卻憑著短短的兩面之緣,便一語中的,要她如何不佩服?
“你錯了,我看透人世百態,這一生卻唯獨看不透他。”楚淡墨回頭苦笑的搖了搖頭,而后對著柳
娘勸道,“柳夫人,人貴在知足。柳柯是一個值得托付終生的男人,這么多年你未有為他誕下一男半女
,他依然對你始終如一,本宮相信你在其中使了不少手段,然而,有些事適可而止,你是一個聰明的女
人。應當知道,強求的東西終不能長久,與其強制,讓他對你忌憚、疏離甚至到厭惡,不如早些坦誠相
待,讓他知道你所求,主動為你奉上。”
柳娘聞言,猛然抬頭看向楚淡墨,一時間也忘了禮節,就那樣直直的看著楚淡墨好久,才深吸一口
氣,對楚淡墨福身道:“柳娘受教。”
“同為女人而已,你和我有幾多相像。”楚淡墨唇角輕揚,伸手親自將柳娘扶起來。
柳娘站起來,看著楚淡墨,眼神澄澈而真摯道:“郡主聰慧無雙,有些事本不需要臣婦提醒,但臣
婦還是多上一回嘴。”柳娘說著,看著楚淡墨認真的在聽便道,“郡主要小心德禧郡主(君涵韻),臣
婦未嫁前,父親便是君太傅手下之人,故而對于德禧郡主的為人,臣婦也從諸多事跡之中聽聞過,德禧
郡主做事不單單像表面那般淺顯,她不僅僅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她更是一個做事不能按照
常理推斷的人,郡主要當心。”
柳娘的表情認真而又嚴肅,但是她的眼中卻有著一層淺淡的忌憚。柳娘是怎樣的人,她又多少心計
,楚淡墨心里有著八分清明,能讓她連談之都變色的人,絕對不容小窺。看來她也一直被君涵韻的外表
欺騙了!日后得多加謹慎才是。
“墨兒。”就在楚淡墨沉思之際,身后響起了鳳清瀾溫潤的聲音,楚淡墨聞言回頭,看到含笑而來
的他,心中的陰霾立刻被驅散。她有他,又何須懼怕?她知道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會護她。
“時辰已晚,下官和內子便不打擾王爺和郡主,容下官二人告辭。”隨著鳳清瀾走來的柳柯站到柳
娘的身邊,對楚淡墨和鳳清瀾躬身行禮道。
“嗯。”鳳清瀾淡淡的發出一個音節,頷首。
柳柯和柳娘得到允許,便再度行禮退下。
“墨兒,我們去游湖可好?”柳柯夫婦二人的身影消失后,楚淡墨還未開口,鳳清瀾便將她攬入懷
中,低頭溫柔的看著她。
楚淡墨敏銳的耳力聽到潺潺水聲,側首而望,看到一只小船撥開重重蓮葉,緩緩的駛來,而后停在
遠處的岸邊。楚淡墨見此,不由的睇了鳳清瀾一眼:“你既然早有安排,又何須詢問?”
鳳清瀾寵溺的曲起修長的手指,掛了掛楚淡墨的玲瓏俏鼻,寵溺的說道:“要是墨兒不喜,我們便
不去。”
“夫君這般好興致,為妻又怎能掃興?”楚淡墨拍掉那討厭的手,推開鳳清瀾,先一步朝著對岸走
去。
鳳清瀾無奈的搖了搖頭,眼中柔情滿溢,提步跟上。
兩人才剛剛走到岸邊,穿上的侍衛便恭敬的將船槳遞給鳳清瀾。見到鳳清瀾接過,楚淡墨詫異:“
你不會是要親自劃船吧?”
看著楚淡墨錯愕的小臉,鳳清瀾笑意加深,戲謔道:“娘子是擔心為夫不會劃船,讓湖水淹沒了娘
子么?娘子放心,為夫就算是舍了命,也保證娘子開開心心游湖,毫發無損。”
楚淡墨對于這樣無賴的鳳清瀾絲毫沒有應對之策,也就不再搭理他,提裙踏入小船。這類游船十分
的輕與小,楚淡墨才剛踏上去,整個船身便搖晃了起來,沒有防備的楚淡墨不由的身子一歪,整個人就
差點往湖里栽倒,好在鳳清瀾眼疾手快,身手攔住楚淡墨柔軟的腰肢,將她攬入懷中。
“為夫極為享受這樣的英雄救美,多謝娘子成全。”
本來就有些心有余悸的楚淡墨聽到鳳清瀾此時的嬉笑之語,當下就怒了!一站穩,就將鳳清瀾推開
,瞪了他一眼,一個人走到船頭,擇了一塊地兒坐下來。將小臉側到一邊,不去看鳳清瀾。
對于楚淡墨那樣嬌俏的模樣,鳳清瀾是愛極。于是盯盯的看著她,眼中帶著暖意融融的笑,手上的
動作也不含糊,劃動船槳。朝著滿湖碧荷蕩去。
楚淡墨卻是沒有想到鳳清瀾真的這樣會劃船,于是用手執起側臉,定定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縱然
是劃一個船,做一個船夫,他的動作依然是那樣的優雅,令人賞心悅目。
鳳清瀾的山莊極大,含山涉水,有著一大個湖。此刻楚淡墨便置身在其中,鼻息間的荷花幽香越來
月濃,岸邊的桂花香漸漸的變淡。眼中閃過一簇簇綠光,伸手便可以觸及到翠綠的荷葉,粉嫩的荷花,
這讓楚淡墨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起來。情不自禁的伸出手,隨著船動,拂過一片片翠葉。
這樣清雅之境,不僅讓楚淡墨拋卻了所有的煩惱,更讓她的心呈現一片寧靜,更加有了絲絲的困倦
。側頭看著船頭有一個軟枕,楚淡墨便躺下枕著軟枕,慢慢的愜意入夢。
難得睡得如此香甜的楚淡墨是在一陣酥癢之中醒過來,有些惱怒的真開眼睛,對上的是一張近在咫
尺的俊臉,而這張俊美的天怒人怨的臉的主人,便是擾她清夢的罪魁禍首。
鳳清瀾側躺在楚淡墨的身邊,一手支著頭,一手捋起楚淡墨一縷發絲,用那柔軟的發絲在楚淡墨嫩
滑的小臉上輕輕地掃著。
看著楚淡墨如他所愿的醒了過來,他才停下作怪的手,轉而把玩這楚淡墨的頭發:“墨兒,你真狠
心,讓為夫獨自一人孤賞空景。”
鳳清瀾那控訴的語調,那委屈的眼神,讓楚淡墨瞬間警鐘大作,這廝向來是有所企圖才會這般。
于是楚淡墨故作沒有聽到一般,目光轉向四周,這一看,才知道他們已經被高高挺立而起的簇簇荷
葉荷花給團團圍住,就算枝葉稀疏間的縫隙,看到的也是后面的一片片荷葉,那碩大的荷葉甚至將翠綠
的豐滿伸進船內。
“墨兒,你說你要如何補償為夫?”楚淡墨的裝傻充愣,鳳清瀾絲毫不在意,而是更加的貼近她,
言辭間的鼻息,熱乎乎的全部噴灑在楚淡墨粉嫩的臉頰上。
不知道是被鳳清瀾的呼吸所燙,還是因為密閉的荷林之中有些悶熱,楚淡墨的一張臉瞬間染紅。對
上鳳清瀾漆黑幽深的目光,沒有錯過他眼底深處的那一簇欲火的渴求。
心立刻咯噔一跳。他不會是想……
想著這兒這樣的環境,楚淡墨就害怕,立刻想要掙扎起身。卻被洞悉的鳳清瀾先一步制止住,一掌
握住她推拒的兩只小手,高舉過她的頭頂,高大的身子順勢便壓了下去。
“墨兒,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