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過去了。
秋風漸涼,秋葉漸黃。
武館西側的林子里,幾株果樹上結滿了飽滿的果實,卻是一年的收獲。
期間,母親金云英來看過三次,每次聽到媽媽來了,周同高興的心都飛起來了。
每次看到媽媽,周同心里都會堵上一塊大石頭,因為,媽媽的面色越來越蒼白了。
最后一次媽媽來的時候是在一個月前,三十剛剛出頭的母親,竟然有了白發。
媽媽,兒子求您保重身體。
媽媽,我親愛的媽媽。
…………
周同在武館的日子很充實,白天練武,夜晚練氣,沒日沒夜的煎熬,不但沒有消瘦,反而越發壯實了,個子又往上冒了半個頭。
白天的文理課,周同學的很歡快,成績慢慢提了上去,周同覺得自己不是太笨的孩子了。
武術課,三套武術招式在兩個月前基本熟練,可周同仍然要跟著伯禿教頭習武。
三套必修武術練完之后,便可以選練兩種武術,一種是刀法,另一種是槍法,周同尊聽母命,自然選了槍法。
槍法,名曰:‘蒙蕩金槍’,是東蒙阿拉坦王族祖傳槍法,本是非本部族人不傳的,一千多年前出現了一位開明的國王,將槍法發揚光大,至此所有的阿拉坦部族武館都可以習練此槍法,不再僅限于本族人習練。
原來都巴教頭同時教授兩種武術,周同很想跟著都巴教頭練武。三套武術熟練之后,都巴問周同選練哪種,周同說了。過了兩天,都巴教頭將習練槍法的學員,統統分給伯禿教頭教授去了。
兩個月前,中級三班僅有四名學員沒能完成三套必修武術,被列入不可教化的對象,放棄了,成為將來收容班的候補學員。伯禿棄了四名‘比豬還笨’的學員,新掌教練槍法大權,示范的對象,仍舊是皮最糙、肉最厚的周同。
周同自小不懼疼痛,習練三套必修武術時親身體會的最多,反而學的扎實,心中對伯禿教頭并不惱恨,只是覺得有時打的確實重了,剛開始兩個月常常被打的一口氣上不來,昏厥過去。
到了最近兩個多月前,已經將三套武術完全練會了的周同,仍然會被伯禿教頭叫出來做人體靶子。到了這時,雖然仍然避免不了重擊,但硬抗也能抗得下來了,偶爾,還可以和兇悍的伯禿教頭對練幾招。
‘蒙蕩金槍’給伯禿又一輪‘教育’周同的機會。此槍法八八六十四招,和‘天山云槍’一樣,可馬戰,可步戰,威力卻是成幾何倍數增加,不僅需要練武者有強大的外力(體力),還需要內力支撐,佛則,一招也不能領悟。練習‘蒙蕩金槍’,呼吸之間,內力貫穿于掌心‘勞宮穴’,隨即同外力傳入長槍,如此,揮舞長槍的同時,槍桿槍尖的力道也會大增。
“勞宮穴”顧名思義,勞宮,‘勞’者,勞作也;‘宮’者,宮殿也。就是說無論修煉內功,打坐練氣,還是施展內力,都要從這里收發,因為這個穴位大,大的跟宮殿一樣,多少內氣都能容得下,因此,這里最為辛苦,便是能者多勞也。由此名曰‘勞宮穴’。
‘蒙蕩槍法’第一招,‘亮槍轉刺’,乃是此槍法開式,提氣運與槍,槍提前胸,飛轉、斜刺、輕挑、抽搶,一招四式一氣呵成。
兩個月前,伯禿第一次拿周同示范的時候,很意外,并沒有將周同打的昏了過去。
刀槍無眼,武館自然不會拿真家伙讓學員練習,在各班級比武時,均是木質槍桿木質槍頭,而教練學員時,按照武館的規定,還要在槍頭裹上幾層粗布。
以伯禿的想法,這蒙蕩槍法如果使出內力,哪怕在槍頭上裹上一包棉球,任一個孩子是無論如何也承受不了。
由于此槍法頗耗內氣,為了給學員們演示清楚,伯禿教頭需要慢慢動作。三遍‘亮槍轉刺’以后,威猛高大的伯禿教頭額頭已微微見汗。“周同,你學的最扎實,皮肉也厚實,多少天都沒見過你了,來,上前做示范。”
周同提著同樣的木槍,做了個守勢,伯禿抹了額頭一把子熱氣,對著大家說:“都看好了,‘亮槍轉刺’,提氣于胸,內力灌于雙掌勞宮,意收槍桿,轉!”手中木槍直沖周同,飛快刺出,隨之飛轉。
周同心不慌眼不跳,氣運丹田,兩股內力灌入雙掌,一招‘提槍迎賓’,磕住飛轉來刺的槍頭,兩股內力相撞,周同下腹丹田一熱,未見異常。伯禿的后三式緊接著來到,周同回搶迎擊,“噶、噶、噶”三聲擊響,伯禿一招‘亮槍轉刺’使完。
伯禿后三式、斜刺、輕挑、抽搶一氣打完,周同則是用了兩招四式,堪堪抵御住了伯禿的一招‘亮槍轉刺’,除了丹田發熱之外,雙臂卻是酸脹的厲害,雙手虎口最是脹痛。暗下查了一下丹田,原本的五十一根白絲,其中的二十八根變成了死寂一般灰絲,一個呼吸,兩招四式,耗去了二十八點內力。
伯禿雙手微微發麻,驚異的看著眼前的周同,不可思議,竟然憑靠‘天山云槍’的槍法,擋住了‘亮槍轉刺’,自己可是使出了五成功力啊。看來先前的顧慮是多余的,這個廢材最能挨打,唔呀呀……
“好,很好,大家看清楚了嘛,只要擁有強大的內力和外力,天山云槍也能抵擋蒙蕩槍法。來,上一招使的慢些,是為了讓你們看的更清楚,這次我使出些氣力,讓大家看看此一招的威力,周同,接招。”
照例是一招‘亮槍轉刺’,伯禿使出了八成功力,周同但看來勢兇猛,一招‘浪翻梨花’,想將自己的木槍同時翻轉,卸去飛轉的來槍。兩槍一碰,“噌噌”兩聲,同時飛轉到兩側,周同雙手猛脹,熱辣辣的鮮血從手心和緊握的槍桿里流了出來。
伯禿槍勁兒未懈,‘亮槍轉刺’第二式隨之斜刺而來。周同舉槍迎敵,使出‘飛轉撥浪’的前半式,身體急轉,帶動木槍迎了上去。此一招轉的稍慢,兩槍碰了個正著,“咔嚓”一聲,周同手中木槍斷裂,伯禿木槍正刺在胸口,雙手虎口激出鮮血,丹田緊收,胸中一熱,“哇……”噴出一大口鮮血。
周同躺在地上,眼前慢慢發黑,耳朵里隱隱聽到伯禿教頭說道:“大家看到了沒有,這就是‘亮槍轉刺’的威力!”最后隱隱聽到一名學員的叫聲,“伯禿教頭,您的槍頭好像斷了……”
周同下午沒能上課,直接被抬進了都巴教頭的住所。
接下來的日子里,周同依舊充作伯禿教頭的靶子,仍舊經常被打的遍體鱗傷、口吐鮮血。伯禿越來越覺得,周同這小子,越來越難擊傷了。
都巴與周同相處了半年,發覺這孩子不但能抗打,而且恢復能力超強,頭天被打的重傷,晚上還能照舊練氣,第二天,又變的生龍活虎了。辛苦配備熬煮的湯藥,還不及周同自身的修復能力快,此中神奇,都巴也弄不明白。
周同每晚跟著都巴教頭練習吐納,四個月后,已經可以將吸入的熱氣傳遍四肢,而后歸于丹田。至此之后,‘丹田呼吸之法’練至大成,幾乎每天晚上都可以增加一根白絲。
半年之后,到了今日,周同丹田內的白絲突破一百根,達到一百零一根。周同再看丹田,灰蒙蒙的空間里面,一百根白絲圍在最中央,排列整齊的徐徐轉動著,多出去的一根,卻不能加入進去,如無主的流浪狗,在外一圈孤零零的游動著。
周同還察覺了一個現象,那一百根白絲,一直在同一個圓圈內游弋,從來不改變運行路線,隱隱當中,好像是在一個無形的圓形軌跡上運行,從不偏差絲毫。再看稍外一圈游動的那一根白絲,圍繞的圓圈大了許多,卻仍是脫離不開無形軌跡。
周同和八排二十八門宿舍的三位學長已是無話不談,這晚下了晚課,和大伙兒交流內功心得,說了此事,驚的三人大張其嘴。那海硬是將酸痛的下巴頦抵了上去,砸吧砸吧嘴,說道:“四弟,你好福氣啊,我他娘滴歷經三年半的,漫長的,辛苦的,煎熬練氣,才達到一百根白絲,你才半年,哎呀呀,氣死我了,我,好苦啊!”
西日莫笑道:“二哥,都知道苦了,認了吧,啊,啊哈哈……”“認,認我就不在這里呆著了,來來來,大伙兒看看,我讓高級四班的一位學友抄的,可費了我一個月的口水呀!嘿嘿,說不定,大哥看了能悟到點什么,更說不定,大哥幾天就能把丹田里的那一百根白絲變化了。”
那海展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粗紙,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鐵鉬爾一把抓到手里,雙眼直愣愣的盯著,再也不理其他。
夜晚室內無燈火,四人擠到一塊兒睜大了眼睛觀瞧,勉強能夠看得清楚,那海其實早就看了,和三人擠了一會兒子,便趟在床上臆想去了。
一個月前,由那海提議,四人在八排二十八門宿舍磕了頭,拜了把子,誓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今后就是異性兄弟。周同年齡最小,自然是老四。當晚給都巴教頭說了,自己好福氣,有三個哥哥了,都巴卻來了一句:他們仨的福氣比你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