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學了這些東西，有什麼用呢？”
卓文君還是不服。
唐奇笑道：“你已經大致看了第一課，以後再遇到大旱，當地的富戶或者豪強來找你，說要聯合大漢百貨一起籌措資金，好用來購買祭品，祭祀龍王來求雨，你會怎麼想？”
“當我傻麼？”卓文君毫不猶豫道，“下雨和龍王有什麼關係，不都是些打著祭祀的幌子，騙我大漢商行錢財的玩意兒！”
三七分賬嘛，常規操作了！
卓家在全天下行商的時候，類似的欺詐不知遇到過多少回。
“沒錯！”唐奇贊同道，“在認識水循環之前，你就算知道當地的豪強是爲了組織起來坑外來商人的錢財，也會出於對龍王的敬畏，多少出一點，免得觸怒神仙對不對？”
“認識了水循環之後，再去拒絕他們的無禮要求，是不是心理負擔就小得多了？”
卓文君猶豫道：“的確如此，可就算奴懂了又能怎麼樣？如果百姓們知道我大漢商行不願出力祭祀龍王，怕是會出事。”
“不錯，這是因爲百姓們和知識之間隔著天塹，所以容易被利用。”唐奇進一步解釋，“這也是我爲何將《讀本》的定價定得那麼低，寧願損失一些利潤也要白菜價的原因。”
“光是你們懂當然不行，因爲你們就算解釋，百姓們比起外來的商人，也更加願意相信本地的富戶和豪強。”
“可如果《讀本》遍佈大江南北，但凡吃得起鹽的人都能買上一本。就算不識字，也能請裡中認字的後生給念上一念。孩童們也開始用書上的簡單實驗，來代替爬樹玩泥巴的話，會發生什麼事呢？”
卓文君恍然：“那湊錢祭祀的謊言，百姓們也就不會買賬！”
“正確！”
“就算大部分百姓還是不知道，但只要少數識字的人明白，到時候你們再做個實驗給百姓們看，陰謀就會不攻自破。”
唐奇咧嘴笑開了：“讀書是爲了明理，就算《讀本》不能幫助百姓們升官發財，但知道並理解了這個世界的諸多原理之後，我大漢的百姓也就不再是愚民。要忽悠他們，成本會直線上升。”
“就譬如這次的事，如果連普通老百姓都知道‘碘’這個東西，並將其和滋補聯繫在一起，知道缺碘會引起脖子腫大的話。”
“再有人說得了大脖子病的人是妖孽附體，恐怕不用官府出手，就會被盛怒的百姓揍成肉餅！”
明明只是生病而已，你非要說是被妖魔鬼怪附體了。
那不是詛咒嗎！
找打！
卓文君聽得連連點頭。
侯爺這麼一說，好像還真的很有道理！
“在我的設想裡，《讀本》上的內容，會一步步成爲大漢民間都知道的常識。”唐奇說道，“而在這個過程中，肯定也會誕生出由《讀本》引申而來的詐騙招數。”
“就是讀過此書的騙子們，用來欺騙還未讀過本書的百姓。”
“文君，你說你要是被騙了，是不是很丟臉？”
卓文君目瞪口呆。
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這個說法！
可是很有道理啊！
身爲一個商人，卓文君可不會對“讀書人”這一羣體的道德水準，有啥不合實際的妄想。
當官寫書的是讀書人，那街頭算卦玩詐術的，不也是讀書人？
“侯爺說得對，我學！”卓文君咬咬牙，“不僅如此，以後大漢百貨的掌櫃、大夥計二夥計，都必須要學！”
獨痛不如一起痛，就當做防騙指南嘛！
唐奇滿意了：“就是這個勁頭，來，咱們從水循環的秘密說起……”
次日。
早朝的時候，唐奇不出所料的受到了不少官員的圍攻。
其中尤其以學習儒家和道家的官員爲最。
不爲別的，主要是這兩家學說的完整性最強，相對來說也就更加保守，更加註重傳統。
尤其是敬鬼神而遠之，天地鬼神的說法，也是儒和道的重要組成部分。
你竟然質疑鬼神是否存在，否定鬼神對人間的影響？
那不是在撬我們根嘛！
劉徹其實也有同樣的擔心。
雖然不覺得唐先生會害自己，可自己這邊在推廣天人感應，竭力把君權和上天聯繫起來。
這邊你在削弱上天的影響，是不是有點豬心？
所以在百官圍剿唐奇的時候，劉徹雖然沒有贊成，卻也罕見的保持了一定的沉默。
倒是法家和墨家的官員，對此表示了無視。
神仙管不管下雨，和我們有屁關係？
要是以後都不用祭天求雨的話，還能爲國庫剩下一大筆錢財呢！
倒是那書上寫的實驗方法，值得借鑑借鑑。
被圍攻，當然要給出相應的迴應。
唐奇還沒傻到真的否認鬼神的存在，在西漢的朝廷裡宣揚什麼無神論唯物主義觀念。
他就一套說辭。
“鬼神管什麼不管什麼，難道還要跟你們彙報？”
“你們說龍王管降雨，徵求過龍王的意見嗎？”
“誰說水循環是在污衊神明，你咋知道這不是神明給人間制定的規則呢，你參與過？”
“陛下奉天之命是沒錯，誰說陛下的臣子也奉天之命了，你們配嗎？”
“諸位啊，別入戲太過了，咱都是人，不是神！”
說得百官啞口無言，只能幹瞪著眼。
雖然總覺得哪裡不對，可唐奇的說法能夠自圓其說，找不到反駁的點啊！
唐奇舌戰羣儒，戰鬥力爆表。
不就是詭辯而已，就不信小爺堂堂生在紅旗下，長在新天朝的，早在義務教育時代就聽老師幾次三番揭破過封建社會的現代人。
會輸給你們！
巨人的肩膀懂不懂！
到最後，官員們居然也動搖了。
聽唐奇的說法，他不僅沒有對鬼神失去敬畏。
反倒是他那套鑽研世間萬物運行，並將其公之於衆的做法，纔是對鬼神真正的敬畏！
我們的保守和反對，反倒是竊取神明的功勞爲己用！
這讓人怎麼辯駁？
“所以說，臣以爲臣的書不僅不該禁，還該被立爲官學必讀教材，鼓勵天下百姓一起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