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辰心中暗暗腹誹。
我顧忌別人幹嘛，我最顧忌的是你這位太子爺啊。
沉吟片刻，朱辰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始述職。
“蘇州大水，吳縣死傷大半，七八萬百姓十不存一，生還者只有數千人。”
“大水之下，民房，良田都被沖毀……”
朱辰一件一件事情的講述著，講述到最後，太子爺的臉色有些心痛。
“這一次，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有多少百姓丟了命啊。”太子爺嘆息一聲，臉上有些懊惱。
“大壩決堤，是官府辦事不力，在這裡，我這個做太子的得給他們道個歉啊。”
太子爺神色惋惜，眼神中都是對百姓的疼惜。
朱辰略微感慨。
不愧是明仁宗啊。
他寬慰道：“太子爺，您也用不著自責，這是蘇州知府的責任。”
太子爺搖了搖頭，有些沮喪道：“四百萬兩夠用嗎？要是不夠，我再給蘇州撥點。”
朱辰輕鬆一笑：“夠用了。”
太子爺點頭：“老朱家既然坐穩了這個天下，就得對百姓好，這是做人的原則，不然遲早有被人推翻的一天。”
“夠用，就行！”
朱辰沉吟片刻，他想了想，開口道：“其實，蘇州大水，不像天災，倒像是人禍。”
此話一出。
偌大的御書房內，頓時一靜。
空曠的大殿內，父子倆搬著小凳子坐在一起，太子爺被嚇得渾身一驚，神神秘秘的看著朱辰：“臭小子，這話你可不能亂說。”
“這是皇宮大內，隔牆有耳，你說話得注意點。”
朱辰聲音壓低了一些：“太子爺，除了人爲，我沒有看到半點天災的跡象。”
“小點聲。”太子爺緊張地嘀咕道。
朱辰聲音再壓低一分，太子爺這才微微放鬆，眉頭緊皺道：“既然如此，你怎麼這麼肯定是人爲？”
“你拿得出證據來？”
朱辰搖頭：“拿不出。”
望著太子爺肥頭大耳的臉，朱辰繼續低聲：“但是，我去堵住吳縣大壩時，專門請河道司衙門的人看過了，他們說大壩不像是被洪水衝開的。”
“倒像是，人爲挖開的！”
太子爺心神一顫：“那你認爲是誰？”
朱辰遲疑片刻，還是決定將事情告訴太子爺，深吸一口氣道：“漢王！”
太子爺一愣，漢王？
頓時，臉色肅穆下來。
一臉鄭重的看向朱辰。
剛纔還一副老好人的模樣，轉眼這麼嚴肅，讓朱辰都嚇一跳。
“臭小子，這話你可不能亂說，這事兒要傳到老爺子耳朵裡，老爺子要踢你屁股的。”
太子爺教訓道：“你有證據？”
朱辰搖了搖頭，道：“但，十有八九是他乾的。”
“而且，山東大量運糧，蘇州的糧食都賣到山東去了，我猜測這些糧都是漢王買的……”
話說到這。
朱辰就停住了。
相信太子爺是個聰明人，知道他想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果不其然，太子爺渾身一震：“買糧？”
“老二，他…他…這是要造反吶。”太子爺臉色難看道。
朱辰捂嘴：“太子爺，這話可是您說的，不是我啊。”
太子爺瞪了朱辰一眼，自然而然就把朱辰當成自己兒子，教訓道：“你這熊孩子，倒是給我下套了。”
“漢王買糧，這只是你的揣測，不是他造反的證據。”
太子爺頓了頓，繼續給兒子分析道：“老爺子雖然和你合得來，但這話你不能在老爺子面前亂說，除非有充足的證據，明白麼？”
不然，老爺子還以爲是在挑撥關係，反倒拉低了對太孫的信任，這是太子的憂慮。
畢竟，誰希望自己的兒子造反？
“嗯，多謝太子爺提點。”這一點，朱辰也知道。
坐在小凳子上，朱辰微微拱手，表示明白。
太子爺感嘆一聲，頓時愁容滿面：“如你所說，老二要是造反，對咱大明，那可是最大的禍患吶。”
“整個大明，又要生靈塗炭，家破人亡了。”
肥胖的太子爺，對未來的情勢表示擔憂。
朱辰點頭，見識了太子爺的隨和後，他說話也隨和了許多。
他用太子爺聽不到的聲音，默默地嘀咕：“漢王的腦袋滿地滾，您安心了，我也安心了，大明也安心了……”
好巧不巧。
太子爺豎著耳朵，聽見了。
太子一驚，忙道：
“臭小子，你這話也就在我面前說說，要是傳到老爺子耳朵裡，那就完了。”
“老爺子什麼脾氣，你接觸過，不會不知道吧？”
“以後可千萬不能說了。”
朱辰尷尬點頭：“是，知道了。”
“行，這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好好睡一覺。”太子爺凝重道。
話罷，從龍案上端了一盤果盤，遞給朱辰笑道：“別國進貢過來的，拿著路上嚐嚐。”
太客氣了……
那我只能收下了。
朱辰默默將果盤收下，笑道：“太子爺，那我走了。”
太子爺擺了擺手，朱辰退出了御書房。
端著果盤，朱辰朝著宮外走去。
心中，不由感慨，當太子爺的官就是好啊，臨走還有果盤送的。
那楊士奇，夏原吉他們，豈不是天天可以吃進貢的果盤？
見到淮王手中端著御賜的果盤，一路上，那些宮女太監就變得更加恭敬了。
這可是太子爺和老爺子面前的紅人，竟然還御賜果盤帶回家的，一定得慎重對待。
所以，走到哪，又是一連串的淮王聲響起。
出了皇宮，朱辰回到了淮王府，美美的睡上了一覺，這些天處理蘇州大水，著實有點累了。
至於漢王造反一事，等睡醒再說吧。
……
御書房。
太子爺偷偷把小凳子又藏起來，坐在了龍椅上，臉色充滿了凝重。
“哎，老二，你怎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太子搖頭道。
“那蘇州百萬人口，是大明的命脈，你也說挖大壩就挖？就真沒想過會有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嗎？”
頓了頓，太子爺揉了揉額頭：“吳縣死了七萬人，這都是你乾的好事啊，咱老朱家，又欠了百姓一筆血債。”
深吸一口氣。
太子爺的眼中露出一抹堅定。
“老二，你欺負哥哥沒事，甚至哥哥把這皇位讓給你都成，從小你就說我胖，沒資格當你大哥。”
“可是，你再怎樣，也不能欺負到百姓的頭上去啊。”
“那百姓是咱們大明的根，你殺他們，那不是在誅大哥的心麼？”
“爹要知道這事，會被氣死的。”
大殿內，傳來幽幽的嘆息聲。
太子爺對這個野蠻的老二，也有些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