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我帶你們去見見太子……”
湯和忽然轉頭說的話,讓丘福、朱能全都愣怔了。
他們并不想和太子產生過多聯系。
湯和見兩人臉上,下意識,一閃而逝的抵觸,微微皺眉,笑問:“怎么,你們身為大明武將,竟然不想親近未來儲君?”
他還是低估了,兩人和老四的關系。
丘福、朱能對視。
丘福抱拳道:“總兵,其實……其實我們想將來去追隨燕王!”
剛才已經暴露了太多。
但結義之事絕不能說。
養寇計,更要一輩子埋藏在心底。
哪怕,老四做這件事,對朝廷而言,本身出發點是好的。
但老四的行為,實則已經越俎代庖,越權了。
陛下或許不會多想。
可太子呢?
哎!
湯和默默嘆了口氣,看著二人。
這兩年輕小將他十分看好。
他、徐達這些人,算是大明武將中的第一代,跟隨朱皇帝,開創、奠定了大明軍。
藍玉、沐英這些中青代,算是第二梯隊。
他們這些第一代的老家伙,終究是要退位讓賢的。
而且,未來的戰爭,也未必是他們這些老家伙能玩轉的。
一年前回朝,和朱皇帝商討在遼東方面,驅逐納哈出時,參觀正在組建的新軍,他就敏銳察覺到,戰爭模式變了。
他們這些老家伙,將來知趣點,應該主動把機會留給年輕人。
如果繼續眷戀權位,不但是占著位置不拉屎。
將來,還很有可能,在戰場上,狠狠栽跟頭。
他可不想著,前半生打下的一世英名,因為貪戀權位,將來狠狠栽跟頭,成為天下笑話。
他們這些老家伙,無論愿不愿意,將來都要退出權力舞臺。
他估摸著,也就十幾年的時間了。
他們退了,藍玉、沐英這些中青代,第二梯隊勢必就要完全走上軍中最前臺。
可第三代呢?
老四麾下,一些年輕人已經展露頭角了。
比如譚淵、張武、周浪……
跟隨老四從草原回來那五百多人,可是一批優秀的年輕種子。
據悉,現在都被編入陸軍第一鎮、第一混成協,擔任中高級將領。
就朱家老四調教將領的手段,這些將領,未來可期!
明日的檢閱、對抗演練,或許就能看出更多端倪了。
所以他對明日十分期待,尤其是對抗演練。
可朝廷這邊呢?
或許是他們這些老家伙,和藍玉、沐英這些中青代光芒太耀眼,也很少有年輕將領表現的機會。
這些年。
嶄露頭角,表現出色的年輕將領少之又少。
也就丘福、朱能,外加還有一個名聲開始凸顯的瞿能。
相比大明百萬雄獅。
年輕一代就這么三個表現亮眼的將領,是不是太少了?
看看他們這一代。
名將勇將有多少?
至于他們這些功勛之家的二代子弟?
老三家的輝祖,雖然沒有展露軍事方面的才華,可這些年跟著老四,應該學到東西了。
他家?
算了,不說也罷。
都是些中人之姿。
安安分分,老老實實,守著他掙下的這份家業,憑資歷和苦勞,不被淘汰出大明權力層就行。
……
作為大明軍的締造者之一。
他也想在退位讓賢前,為這支軍隊做點什么。
現在,丘福、朱能竟告訴他,想追隨老四出海?
這怎么能行!
“陛下對你們恩厚如山,你們就是這么報答陛下!”湯和有些激動,“老四他缺你們兩個?”
丘福、朱能都想跟著老四出海。
讓他看到了一種十分不好的苗頭。
丘福、朱能或許是因和老四關系親厚。
可,是否,大明境內,一些真正拔尖的人才,更喜歡老四那邊日新月異的變化?
這是極有可能的!
長此以往下去,對大明來說,這可不是好事。
丘福、朱能沒想到,湯和情緒這么激動。
相互對視,苦笑不敢再說話。
湯和看了眼二人,沒說話,徑直帶著二人來到東宮。
……
朱標書房。
“太子,中山侯帶丘福、朱能回朝求見。”
朱標等人正在書房議事,外面值守的人匆匆進來匯報。
朱標微微愣怔,隨即,快步往殿外走去,看到湯和時,笑道:“二叔,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湯和看著意氣風發的朱標,不由笑了。
他能清晰感覺到。
太子這些年變化很大。
笑道:“剛回來,來給太子請安,聽說太子正帶著新軍將領……”
“二哥,你可是趕上了。”藍玉笑著打趣。
兩方人進入書房后。
湯和給朱標介紹了丘福、朱能。
“拜見太子。”
朱標笑著扶住二人,“孤早聽說你們了,說起來,你們才是咱們大明軍中,率先開始革新的人,來,孤給你們介紹一下新軍將領……”
話中,朱標拉著二人來到藍玉、沐英等人面前。
“東宮衛率統制,永昌侯藍玉……”
“標統常茂。”
……
“京營新軍統制王佐,協統李景隆,標統瞿能……”
朱標十分熱情的給丘福、瞿能介紹著朝中新軍將領。
雙方一一見面后。
朱標轉入正題,讓藍玉、沐英重新介紹檢閱和對抗演練流程。
……
陸軍第一鎮大營。
朱棣已經聽取譚淵等人對檢閱流程的安排,笑道:“就按照你們說的布置,讓孩子們走第一方陣……”
話中,朱棣看向東旭、雄英幾個大孩子,笑著打趣:“可別緊張。”
楊東旭、朱雄英站在朱棣身邊,自信笑笑。
朱棣笑著回頭,繼續道:“接下來說說對抗演練,朝廷是怎么安排對抗演練的?”
昨天回來后,一直都在忙。
他還真不知,對抗演練的內容。
只是陪老頭子出宮,秘密參觀海軍戰船時,老頭子提及,已經派人把對抗演練的內容,送到陸軍第一鎮大營了。
譚淵忙拿出一張應天府地圖。
朱棣看著上面標注,微微驚訝。
譚淵介紹道:“朝廷這次的對抗演練,搞得好大,檢閱結束后,由我部、太子衛率以及京營新軍抽調組建的一支新軍,總共三支新軍,從金陵出發,三支軍隊,率先要長途行軍,搶占溧水縣……”
“哪支新軍先搶占溧水縣,就是防守方,剩下的兩支新軍就是進攻方……”
……
“沒有搶占溧水的兩支新軍,在野戰對抗環節,要輪番,與搶占一方完成最終的對抗演練。”
……
朱棣暗暗驚訝。
怪不得譚淵都驚訝:搞得好大。
這次對抗演練,不是他設想的,兩支軍隊,擺開陣仗打一打。
其中還涉及了長途奔襲。
從金陵前往溧水。
一條最適合行軍的官道不準使用,其他道路,可不好走。
而且設計的十分巧妙。
如果陸軍第一鎮搶占溧水成功。
是可以先拿到對抗演練,第一階段甲等成績。
可接下來的野戰,就要承受,太子衛率和京營新軍的輪番進攻了。
本次對抗演練,涉及了行軍、進攻……
他可以十分肯定。
恐怕,有史以來,都沒搞過這種對抗演練。
看得出來,父皇是想看真東西。
朱棣目光環視眾人,笑問:“你們呢?有什么想法,很明顯,如果我們陸軍第一鎮搶占溧水,接下來的野戰中,就要承受太子衛率、京營新軍的輪番進攻,我們要不要爭取搶占溧水?敢不敢搶占溧水?”
嘩啦!
譚淵為首的將士們,整齊劃一起身立正,“敢!”
朱棣笑了,“既然你們都想試一試,搶一搶溧水,那好,就按照這個目標準備,拿出訓練中所有的看家本領!”
“遵命!”
……
朱棣又與譚淵等人商量了一會兒,然后才從軍營出來。
剛出大營。
就見一個少年郎,站在營外張頭探腦。
“民豐!”
劉民豐循聲看去,見到朱棣時,頓時高興笑了,快步跑過去,“師傅!”
朱棣看著面前的大小伙子,笑道:“來了大營,怎么不進去?”
劉民豐撓了撓頭,“師傅,我這不是沒臉嘛,師傅回來,我都沒第一時間去迎接。”
朱棣笑著瞪了眼。
春曉已經和他說了。
民豐跟著王老先生出診,沒趕得及。
“你現在是郎中,救死扶傷是你的第一要務,你做的很好。”朱棣勉勵一句。
民豐頓時笑了。
朱棣笑罵:“東旭他們都在里面,快點進去,師傅給你留了一套軍服,等檢閱、演練結束后,師傅回村看你們成婚,北征后,你就跟著大軍北上,在軍中歷練……”
民豐聽著朱棣安排,眼睛頓時微紅。
這么多年。
他都不在師傅師娘身邊。
可師傅還想著他。
其實,剛才他不敢進軍營。
就是怕。
忐忑。
怕師傅疏遠自己。
怕自己再也融入不了,曾今師傅、師娘帶著他們一群孩子的群體中。
他害怕、恐懼失去過去那份懵懂,卻讓人十分回味的青蔥美好。
“師傅……”
“民豐!”
“民豐哥!”
……
民豐剛哽咽開口,大營內就傳來激動喊聲。
楊東旭一群孩子看到劉民豐,激動高興跑出來。
沒變!
劉民豐看著跑來的同村伙伴,眼鼻更加酸澀了。
朱棣笑笑,催促:“傻愣著干什么!”
劉民豐笑了笑,跑了過去。
朱棣看著一群孩子湊在一起,嘰嘰喳喳說著,不由笑笑。
民豐為何站在軍營外,不敢進去,其實他一清二楚。
民豐和春曉性格不同。
春曉善于表達。
民豐比較內斂。
而且,民豐還是個男孩子,男孩子本來就喜歡把事情裝在心里,一個人承擔。
內斂的男孩子更是如此。
……
“太子爺,耍花架子,我們或許比不上陸軍第一鎮,但只要到了對抗演練,我們肯定能力壓陸軍第一鎮!”
書房。
討論接近尾聲,常茂第一個搶先站起來表態。
這回,他要讓朱四郎的陸軍第一鎮,狠狠栽個跟頭!
好好找回面子。
朱四郎的陸軍第一鎮,有幾個是金陵本地人?
而太子衛率的將士們,卻是!
這對于搶占溧水十分有利。
“太子放心,朝廷的新軍,絕不比陸軍第一鎮差!”
“請太子放心!”
……
常茂帶頭,瞬間,幾個標統、協統紛紛站起來表態。
丘福、朱能旁觀著,不動聲色對視。
朱標起身,笑笑,叮囑道:“這次的對抗演練,你們都要把最優秀的一面展現出來,但不準為了贏,搞下三濫的手段。”
話中,朱標看了眼常茂幾人。
……
就當陸軍第一鎮和朝廷新軍,都在為明天坐著準備時。
一隊從宮內出來,由太監宮女和禁軍組成的隊伍,出現在朱紫巷。
為首的太監,在朱紫巷沒有門匾的昔日燕王府外停下,轉身指使著身后兩個禁軍,“去把門匾掛上去,其他人,跟我去魏國公府傳達圣旨,協助王爺喬遷,動作快點!”
他可沒忘,皇爺交代了。
這件事,要在王爺從陸軍第一鎮大營內回來前,生米做成熟飯!
絕不給王爺婉拒、拖沓的機會!
太監含笑,帶著一群人前往魏國公府。
留下的人,則開始掛門匾。
朱紫巷各府家眷被驚動,紛紛出來。
“這是干什么?”
“是啊,昔日的燕王府,終于要住新主人了?是誰?怎么一點兒消息也沒聽到?”
“……”
吱呀!
各府家眷議論著。
府門突然打開。
娜仁托婭看著門外掛門匾的禁軍將士,不由錯愕,“你們做什么?”
禁軍將士認識娜仁托婭。
其中一名將士笑道:“奉陛下命令,來為燕王殿下掛門匾。”
朱粗魯!?
娜仁托婭瞬間愣怔。
“什么,朱四郎要住到昔日燕王府?”
“陛下此舉是什么意思?”
……
各府家眷聽聞后,紛紛驚訝議論。
娜仁托婭回神,轉身,撒丫子就往府內跑去。
……
府宅最后面,馬廄內。
烏云琪格正在為一匹老馬清洗。
邊洗邊抱怨:“朱粗魯,不當人!我的嫁妝一萬多匹整個草原,最優良的戰馬,最后連一匹都沒給我!”
這匹老馬,還是她和娜仁托婭攢錢買的。
她喜歡騎馬。
可惜,在這金陵城。
也只能悄悄躲在府中,騎一騎。
她的嫁妝,那么多好馬,全都給朱粗魯送人了。
她連一匹都沒撈到!
聽說朱粗魯后來組建私兵,還缺戰馬,活該啊!天道好輪回,報應啊!
“小姐!小姐!小姐……”
烏云琪格的思緒被‘驚恐’急促的聲音打斷。
循聲轉頭……
娜仁托婭狂奔而來。
抵近后,雙手托著膝蓋,彎腰喘息,抬頭,急促道:“小姐,外面……外面……朱粗魯要搬到咱們府里來了!”
烏云琪格愣怔。
娜仁托婭說的含糊不清。
但有一點她聽清了。
朱粗魯要搬到這棟高門大府內了。
怎么這么突然?
發生了什么事?
娜仁托婭緩過氣來,觀察著烏云琪格,雙手環臂,含笑揶揄:“小姐,你現在是不是內心忐忑、慌張,莫名間還有點小小喜悅?”
烏云琪格思緒被打斷,聽到后面的話,唰一下,三道黑線從額頭掉落。
濕漉漉的手,沒好氣在娜仁托婭額頭彈了個響栗。
她是有點忐忑。
畢竟,發生的太突然了。
她這些年,已經適應了,和娜仁托婭安靜住在這個空蕩蕩的大宅子,遠離朱粗魯了。
根本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好嘛。
期間,她為了讓朱粗魯討厭自己。
還故意在人家妙云小姐在朱粗魯身邊時,去朱粗魯面前,裝小可憐,惡心朱粗魯。
當然,也把自己給惡心壞了。
做了那么多。
朱粗魯怎么還陰魂不散啊!
……
很快,這個消息,就在金陵上層傳開。
胡惟庸和呂本,正在籌劃倒燕聯盟改組的細節問題。
聽聞消息后,微微愣怔。
胡惟庸琢磨著,唇角漸漸浮現一抹陰冷獰笑。
呂本一看,就知胡惟庸又在冒壞水。
不過他喜歡!
肯定是針對朱四郎的!
呂本好奇詢問:“胡相,想到了什么?”
胡惟庸笑著端起茶杯,小抿一口,含笑道:“呂大人,我想到了一個幫太子北征的計謀!”
“此計,可以讓朱四郎在北征期間,遇到巨大阻力,成為北元重點打擊報復的對象,朱四郎吸引蒙古人的兵力,太子是不是就更輕松,可以獲得更大戰果?”
“胡相,快說說你的具體計劃!”呂本迫不及待催促。
胡惟庸手指在茶杯沾沾,一邊在桌上比劃,一邊解釋:“那個北元王妃,傾心朱四郎在咱們朱紫巷早不是什么秘密了……”
烏云琪格的美色,不知多少人垂涎。
可就因為傳出,烏云琪格傾心朱四郎,并且還被皇帝安排在昔日燕王府。
讓許多人,有賊心沒賊膽。
若非這些原因。
一個俘虜。
還是個女人。
這些年,恐怕早有人鋌而走險做點什么了。
“現在的北元可汗,可是這個女人的未婚夫,若是往草原傳一條消息,昔日北元王妃,成了燕王朱棣的側妃,北元可汗脫古思帖木兒會如何?”
哈哈……
“胡相高明啊!”呂本爽朗大笑。
自己的王妃,自己還沒睡,出嫁途中,就被朱四郎給俘虜。
還成了朱四郎‘側妃’。
把這條消息,傳到草原。
脫古思帖木兒必然顏面盡失。
等明年北征開始后。
只要讓朱四郎和太子分兵,脫古思帖木兒必然要報奪妻之恨,集結重兵,打擊朱四郎。
何況,當初朱四郎可是讓整個草原灰頭土臉。
新仇舊恨。
朱四郎統帥的一路偏師,將會受到蒙古人的重兵打擊。
太子一路自然輕松。
或許,可以直接打到捕魚兒海。
成就不世之功!
反觀朱四郎統帥的一路大軍,完全有可能,全軍覆沒!
至于讓朱四郎獨領一軍,獨掌一條進攻路線,并不難促成。
朱四郎盛名在外嘛!
獨領一軍,不是理所應當嘛!
高興過后,呂本漸漸冷靜,“胡相,這種情況,朱四郎有沒有可能,依舊打贏?”
胡惟庸眼底閃過一抹鄙夷之色,“呂大人,如果這樣,朱四郎北征都能打贏,我們不這般設計,朱四郎只會贏得更加容易……”
這呂本分明就是被朱四郎嚇破膽了。
算計朱四郎。
竟然還瞻前顧后。
如果,這樣朱四郎都能戰而勝之,那是朱四郎的本事夠硬。
他們技不如人。
只能另尋他法。
呂本也意識到失態,笑著掩飾后,隨即保證道:“此事交給我吧,等檢閱演練結束后,我就會回北平,到時候,我來把這個消息,散播到草原上。”
……
皇宮。
去給朱棣搬家的宮女太監已經回宮。
太監站在御案前,笑著匯報:“皇爺,婢子已經按照皇爺交代的,幫王爺搬到了朱府,生米已經做成熟飯了。”
朱元璋笑了。
其實,他很想直接下道圣旨,冊封烏云琪格做老四的妾室。
左右琢磨,再加秀英告誡。
又沒‘敢’這樣做。
老四是個混球。
他們父子關系剛剛有了好轉。
他可不想明明做‘好事’,還被老四惱怒。
哎!
當爹當成他這樣,可真是卑微。“嗯,咱知道了,這件事,你們辦的不錯,下去領賞吧。”
……
臨近中午。
朱棣從大營返回朱紫巷。
“老四!”
“四哥!”
……
剛進巷子不久,經過昔日燕王府時,就見朱老二一群人站在府門外,笑著和他打招呼。
朱棣微微皺眉。
他注意到,雍鳴和祈婳也站在臺階上。
抬頭看了眼。
看到門匾朱府兩個字時,頓時明白了。
臉微黑。
老頭子真是不當人父!
昨晚,他也沒答應!
翻身下馬,把馬韁扔給身后親兵后,快步往府內走去,經過朱樉等人身邊時,說道:“二哥,你們先去府里坐著,我一會兒就去找你們。”
……
府內正宅。
宮女幫忙收拾出來的正殿內。
太子妃常氏、秦王妃帶著一群妯娌,正在和徐妙云笑著說話。
“四嫂,你說四哥知道了,會不會第一時間來向你解釋?”
“不會吧,我知道四哥捧著四嫂,不過不會這么緊張四嫂吧?”
“要不,我們打賭如何?”
……
朱棣一路詢問,來到正殿外,就聽到里面一群女人嘰嘰喳喳,嘻嘻哈哈的談論聲。
唇角狠狠抽抽。
這群人,是來恭賀他喬遷喜呢?
還是來看熱鬧?
咳咳……
咳嗽幾聲,屋內聲音瞬間消失,朱棣才‘一本正經’走了進去。
常氏、觀音奴為首的女人們,坐在床榻兩邊,忍笑看著朱棣。
余光則有些羨慕看著徐妙云。
身為女人,誰不想像四嫂這樣,被自家男人捧在手心。
徐妙云嗔目瞪了眼。
父皇雖然突襲。
可昨晚四郎回來后,就和她說了此事。
其實,對于烏云琪格,她這一年回來也私下了解過。
很不錯的一個女孩子。
配得上四郎。
他們一家出海發展。
將來,后退半步都是粉身碎骨。
四郎子嗣單薄,并非好事。
“大嫂、二嫂、三嫂……”
朱棣和眾人打著招呼。
常氏等人,忍笑點頭。
朱棣來到徐妙云面前,詢問:“給咱們搬家那群混賬,沒折騰你和高煦吧?”
妙云坐著月子,老頭子來這么一出。
他真的很不爽。
要是妙云落下什么病根怎么辦?
徐妙云心中暖暖,忍笑搖頭。
她很清楚。
高煦就是四郎關心她的掩護。
催促道:“我們沒事,你快去陪二哥他們吧。”
朱棣仔細觀察徐妙云神色、情緒,確定沒事后,點點頭。
這會兒,這么多嫂子、弟妹在場,也不適合他們夫妻說悄悄話。
估摸著,這肯定也是老頭子安排的!
突襲給他們搬家,然后又把消息傳開,讓大嫂、二哥他們來恭賀喬遷,徹底把這件事坐實。
老頭子好心是好心。
可就這種霸道安排的方式,讓人很無奈。
朱棣和常氏等人說了幾句話,從正殿出來。
朱樉等人已經在院子外面等著了。
朱棣靠近,朱樉就一把摟住朱棣脖子,笑道:“老四,咱們兄弟中,咱家老頭子,對你是最特別的一個,老頭子只是給你搬家,讓你住的舒服點、辦事方便點,這事放在我們身上,咱們家老頭子會這樣?”
“我可以十分肯定,老頭子會直接下一道圣旨,直接賜婚!”
老頭子也怵老四!
不!
準確說,老頭子十分在乎老四。
當然,兄弟們也不嫉妒。
這都是老四該得的。
……
一群兄弟、妯娌在府內熱熱鬧鬧一通后散去。
當天夜里。
夜深后。
府內安靜下來。
府宅最后面,小巧偏院內。
烏云琪格站在窗前,看著院子外面的天空。
娜仁托婭悄悄靠近,小聲道:“小姐,朱粗魯真的住下了!”
烏云琪格回神,好笑道:“陛下把事情辦成這樣,他不住下如何?”
若朱粗魯從宅子里搬出去。
那就是無形狠狠打了皇帝耳光。
這不是一個兒子應該做的事情。
何況,朱皇帝此舉,無論朱粗魯喜不喜歡,都不能否認,是對朱粗魯的濃濃父愛。
她呢?
她此生,還能不能回草原?
能不能在藍天下,綠茵地上,騎著馬,無拘無束奔跑?
這些年,她一直盼著,有朝一日,兩族和平相處,再回草原。
還有,未來如何與朱粗魯、徐家小姐相處。
昔日燕王府很大。
可再大,住在這一個宅子里,總要見面。
……
一夜安靜后。
五更天。
朱棣站在榻邊,半彎腰讓徐妙云幫自己扣著扣子,哭笑不得道:“我是自己不會扣扣子嗎?非要這么折騰,你身體正虛弱,我這么站著還不舒服。”
徐妙云含笑瞪了眼朱棣。
她知道四郎就是不想她操勞。
不過,今天對四郎來說,很重要。
她就是想親自幫四郎整理軍服。
徐妙云認真給朱棣整理好衣領后,兩只手突然托住朱棣臉頰,取笑道:“人家烏云琪格分明就不想做你側妃,所以你不要見了人家,黑著個臉,除了我傻乎乎的,沒人喜歡你!”
“這樣最好!”朱棣沒好氣瞪了眼,“老頭子就是瞎操心,我子嗣單薄,讓雍鳴、金豆子長大了,多娶幾個,可勁兒生就是了!”
話中,站直身子,帶上軍帽。
徐妙云含笑瞪了眼。
朱棣走到嬰兒床邊。
看著已經被他起床動靜吵醒,卻睜著黑豆豆大眼睛,含著手指的金豆子,含笑警告:“你娘親身體正虛弱,別給你娘親添亂,不然現在不能揍你,全都給你記賬,等你長大了,再揍!”
這小東西,不像雍鳴、祈婳省心。
他心情好時,不哭不鬧。
只要他心情不爽時。
好嘛。
整宿整宿的鬧!
昨晚,他就抱著哄了很久,站著都開始打瞌睡。
這小東西才終于肯睡。
“走了。”朱棣笑著和徐妙云說了句,轉身大踏步離開。
徐妙云瞧著朱棣離開的高大背影,唇角浮現會心笑意。
……
東宮。
常氏早早來到朱雄英的寢殿。
仔細幫朱雄英整理著軍服。
看著朱雄英肩頭,紅底,一顆星,一道杠的肩章。
唇角浮現笑容。
“我家雄英,穿上這身軍服,特別帥氣、英武。”
朱雄英臉不由微紅,“娘,你想夸我,不要說得這么明顯,不好。”
常氏頓時被逗笑。
嗔目瞪了眼。
朱雄英笑著說道:“娘,行了,我得趕時間,昨天我就應該像東旭他們,直接住在陸軍大營的,都是我這個身份鬧得。”
“我的行軍背包、火銃還在陸軍大營。”
常氏停下手,笑道:“去吧。”
母子二人從殿內走出。
早已有太監,牽馬在外面等著了。
朱雄英翻身上馬,笑道:“娘,你今天看孩兒表現吧。”
話罷,笑著揚鞭策馬離開。
常氏目視朱雄英穿著新式軍服,策馬離開的背影,唇角笑意更加明媚。
她的雄英,在老四和妙云教導下,長成翩翩少年郎了!
藍玉、沐英等人正陪著朱標,出東宮前往太子衛率。
遠遠看到朱雄英策馬離開的模糊身影。
藍玉笑道:“太子爺,雄英長大了啊!”
……
天色漸亮。
整個金陵城蘇醒。
洪武大道,早已人山人海。
更多百姓,沒有在洪武大道搶占位置,全都涌到城內中央大街。
三支新軍,將從三個城門入城。
然后經中央大道,前往洪武大道。
在洪武大道匯合后,一一駛向洪武門外,皇城廣場闊地。
“俺昨天一夜都沒睡踏實。”
“哈哈,俺也一樣!”
“快看,陛下和朝中文武大員登上洪武門城樓了!”
“陛下萬歲!”
“陛下萬歲!”
……
山呼聲瞬間響起。
朱元璋、朱標、文武百官,皇宮嬪妃,皇子皇女們在山呼聲中登上洪武門城頭。
朱元璋聽著百姓歡呼。
眼中自信一閃而逝。
大明立國十六個年頭。
終于不一樣了!
從百姓的歡呼聲中。
他都能聽出,如今,百姓山呼萬歲,并非只是源于他是皇帝!
源于對皇權的畏懼!
多了一絲絲心悅誠服的擁戴!
百姓之所以發生這般轉變。
是因為老四!
整個直隸。
完成鄉土村社的縣府,也只有十幾個。
還需要加把勁努力。
可百姓已經看到、感受到大明積極向好的變化。
金陵很多人,已經從中受益。
比如,土橋村米鋪開到金陵城攪局。
一下子,迫使金陵的米價,較往年下跌了兩成!
切切實實的實惠,再加不斷向好的積極變化,才有百姓對他,發自內心的擁戴。
這么堅持下去。
似乎,國強民富,一個盛世不遠了!
金陵百姓如此。
福建百姓,若是知道,他會下旨,永久保留老四建立的福建模式,會如何?
這一刻,他突然迫不及待,想去福建看看。
朱元璋默默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朱標,“太子衛率、京營新軍都準備好了吧?”
被老四的陸軍第一鎮比下去也沒關系。
但朝廷拉出來檢閱的兩支新軍,一定要展現,他們最好的一面。
朱標笑著點頭,“準備好了!”
“那就發信號,讓他們入城吧。”
很快,紅黃藍三只孔明燈從城頭飛起。
丘福、朱能站在城頭人群邊緣,看著三只越升越高的孔明燈,收回視線。
朱能低聲道:“譚淵這幾個家伙,現在統兵都比我們多,今天得好好看看,他們跟著老四,有多大進步。”
丘福笑笑,視線已經迫不及待往前面望去……
……
武定門外。
朱棣騎馬而立。
譚淵、張武、周浪、徐輝祖等人陪在身邊。
身后,以營為單位,一個個方陣列陣而立。
楊東旭率領的孩子方陣,站在最左側。
和其他將士們一樣。
穿著新式分體式軍服,背著捆成方塊的行軍背,肩頭挎著,適合他們身高的火銃。
其實,就是騎兵火銃。
本來想裝配騎兵的。
做了一批出來后,經過試驗,發現基本如同雞肋。
還不如給騎兵裝配連弩威力更大。
最后,做出來這批長度縮減很多的長管身火銃,就拿出一部分,發放給這群孩子們。
“王爺,信號!”
某刻,譚淵突然指著城內上空提醒。
朱棣抬頭……
吩咐道:“不用著急,讓太子衛率和京營新軍先入城吧。”
他們是要展現所有實力。
可這里到底是金陵。
作為客軍。
走在朝廷兩支新軍前面,多少有點喧賓奪主。
其他兩門。
藍玉看到孔明燈信號后。
鏘!
拔刀,意氣風發喝令道:“以營為單位,入城!”
……
京營新軍這邊。
統制王佐躍躍欲試看向徐達。
“魏國公,城內信號。”
徐達沒有立即同意,“我們等等,讓太子衛率走前面。”
王佐瞬間意會。
半柱香后。
徐達下令,“下令吧。”
“入城!”
……
武定門。
一炷香過后。
朱棣緩緩抬手,猛地握拳。
“立正!”
“立正!”
“立正!”
……
各營管帶,看到朱棣的手勢,立刻下令。
嗒嗒嗒……
立正的步點聲響起。
朱棣手臂猛地揮舞落下。
楊東旭大聲命令:“齊步走!”
嗒嗒嗒……
孩子們組成的小小方陣,率先入城。
朱棣為首的軍中將領,騎馬跟在孩子們身后。
后面,一個個步兵營、炮兵營、騎兵營陸陸續續跟隨入內。
城頭值守的將士,紛紛湊在一起,居高臨下關注著陸軍第一鎮將士入城。
“把總,咱們京營新軍能比得上燕王陸軍第一鎮嗎?”
“嘖嘖,看看這一門門火炮!”
“雖然咱們是京營的,可俺覺,陸軍第一鎮,比京營那些率先得到整編機會的新軍更有氣勢!”
“誰厲害,還得看接下來的對抗演練吧?”
……
大軍穿過甕城,進入城內。
百姓都涌去前面中央大街、洪武大道、皇城廣場邊緣了。
周圍十分空曠。
就連店鋪都關門了。
一個個方陣,以五縱隊前進,安靜的只能聽到走路的步點聲。
“燕王來了!”
“燕王來了!”
……
某刻,就當第一鎮接近中央大街岔路口時,站在岔路口等待的百姓,看到后,突然爆出高呼喊聲。
鏘!
楊東旭猛地拔出指揮劍,鏗鏘大喊一聲:“正步走!”
嗒嗒嗒……
一群孩子,由齊步走,瞬間進入踢正步。
“正步走!”
“正步走!”
……
后面,一個個營管帶,緊隨開始下令。
嗒嗒嗒……
一萬三千人,踢正步的步點聲,經過短暫雜亂后,營與營之間,就匯聚成一道聲音。
聲音蓋過了百姓議論聲。
站在岔路口街道兩側的百姓,漸漸驚的沒有聲音。
隨著一個個方陣進入中央大街后。
后面的百姓漸漸回神。
“只有一個聲音!”
“俺只聽到一個腳步聲!”
“比剛才朝廷新軍都要整齊哩!”
……
最后的炮兵陣列,戰馬牽引炮車經過后,百姓蜂擁跟在后面,激動議論。
當陸軍第一鎮,靠近洪武大道時。
身后的街道,百姓黑壓壓如潮水跟隨在后面。
前方,太子衛率、京營新軍方陣也踩著整齊步點,踢著正步前進。
“陛下萬歲!”
“大明萬歲!”
……
山呼聲不絕于耳傳來。
“四哥!四哥來了!”
城樓上,有人大喊一聲。
眾人視線瞬間從正在靠近的朝廷新軍陣列向前延伸……
楊東旭抿了抿唇,隱約間,感覺無數道視線,或遠或近投射而來。
接下來這個動作。
是昨天師傅臨時決定的。
也不知,后面的將士們能不能完成。
應該能吧?
畢竟,昨天臨時加練,做的很好。
他們不行。
他們不服氣,試著練了。
最終失敗了。
這個動作太難了,不過,昨天加練,將士們做出來后,太威武了!
可惜,這個動作,師傅臨時提出來,時間太短,他們平日練習不夠,比不得將士們令行禁止如一,做不到這個高難度威武動作,只能遺憾放棄。
進入洪武大道瞬間,楊東旭收斂思緒,劍貼著鼻尖,筆直舉高,喝令:“舉旗!”
朱雄英和其他三個孩子,迅速打開大明龍旗,各舉著一角,踩著正步繼續前進。
“劈槍式!”
緊隨朱棣幾人后面是孫元楚的第一營。
孫元楚如同楊東旭,劍貼鼻尖,筆直舉高同時,猛地大聲喝令!
楊東旭、朱雄英……
前面的孩子們,小臉瞬間繃緊,想回頭看后面陣列,能不能做好這個臨時加練的劈槍式動作。
又懷著擔心,全都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