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凌晨五點)剛過,午門上方的五鳳樓前,鐘鼓司中的一名學藝宦官握住綁著鐘杵的垂繩用力向后拉起,隨后狠狠向前一撞。
一聲接一聲的鐘聲便響徹了午門附近的區(qū)域。
“咚,咚,咚!”
位于左右闕門附近朝房內(nèi)等候上朝的官員們聽到鐘聲便紛紛從房間內(nèi)走出來,準備上朝了。
為了方便官員們候朝“待漏”,朝廷在皇城內(nèi)建有多處朝房,官員們便按照品級于此坐立,等待宮門開啟。
畢竟每次進行早朝朝會的時候,參加朝會的官員必須在午夜起床,然后前往午門集合,大約在凌晨三點的時候就要到午門外等候。
而具體上朝的時間乃是凌晨五點,中間這么一長段時間不可能讓官員們站在外邊等候,故設置了朝房來作為上朝官員們的短暫休息場所。
文武官員從朝房中出來后,先在金水橋之南根據(jù)品級排列好次序,然后按照文官由左掖門進入,武官由右掖門進入的規(guī)定次序進入午門。
到達奉天門丹墀,文官為左班、武官為右班,在御道兩策相向立侯,稱為“起居”。
這時候有負責糾察的御史在旁監(jiān)督,凡是有咳嗽、吐痰、擁擠或儀態(tài)不整的都會被記錄下來,聽候處理。
等文武官員在奉天門站定后,崇禎也在錦衣衛(wèi)力士的防護下抵達了御門,從容的走到御座前坐下。
見到崇禎坐下,一名鴻臚寺官員從隊伍中出列,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喊道。
“參朝官,入班!”
最后的班字尾音足足拖了七八秒的時間才結(jié)束。
在鴻臚寺官員唱入班結(jié)束之后,就是行一拜三叩之禮的時候。
來參加朝會的官員無不是參加過多次朝會的人,就是新手也有鴻臚寺的教員專門教導,基本上在行禮的時候不會出什么差錯。
手合攏,高舉,按地,再屈膝,起身時,以兩手齊按右膝起身,稽首拜兩手相疊齊按地,頭至雙手,叩首拜時兩手分開按地,頭至地,這是一套完整的拜禮,雖煩瑣,但代表的是皇帝至高無上的威嚴。
“臣等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身!”
崇禎看著下方烏壓壓跪倒一片的官員,心情不由好了幾分,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能感受到皇帝這無上的威嚴。
至于其他時候文官的頂牛,不提也罷!
在崇禎傳達命令后,自然有一旁服侍的太監(jiān)高聲的將命令傳達到所有的官員耳中。
“陛下有令,起身!”
“陛下有令,起身!”
……
“臣等謝陛下!”
行禮完畢之后,早朝便正式開始了。
陳新甲站在文官隊列中低眉不語,靜靜的聽著別人的奏報。
對他來說,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現(xiàn)在正是需要養(yǎng)精蓄銳的時候。
幾個月前太子在朝會上對他一番冷嘲熱諷,給陳新甲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有很多人在看到太子對陳新甲的態(tài)度之后紛紛對他疏遠離開,在他們看來,太子對陳新甲這樣不善的態(tài)度必然是受到了皇帝的影響。
要知道,陳新甲之所以能以一介舉人之身做到正二品兵部尚書,靠的全是崇禎的賞識。
眼下崇禎都流露出這樣不善的態(tài)度了,那陳新甲這個兵部尚書想必也做不了多久了,他們這些人也得趕快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聚集到另一個人的身邊,不然要是因為沒有及時劃清關(guān)系被陳新甲牽連了就不好了。
在朝堂上任職,并不是說你只要身居高位就能高枕無憂了,手底下必然是需要心腹來做事情的,不然古往今來就不會有那么多人熱衷于結(jié)黨營私了。
沒有合用的人手,你就是成為宰輔又有什么用?
任人擺布的木偶罷了。
要知道,他之所以能當上這個兵部尚書,其根本原因就是崇禎需要有人來幫他疏理兵事,陳新甲才能借機上位。如果有一天陳新甲幫不了這個忙了,被崇禎拋棄也是必然的事情。
所以自從陳新甲身邊的心腹人手紛紛遠離他之后,還有人挑戰(zhàn)他的權(quán)威后,他在兵部的工作也進行的非常艱難,沒有人愿意真心幫他做事,這樣下去很快就會出現(xiàn)紕漏了。
看著麾下門人心腹的紛紛疏遠,陳新甲是急在心里的。
陳新甲心非常明白,當初太子對自己表露出不善的態(tài)度根本和崇禎沒有一點關(guān)系。
他自認為還是非常了解皇帝的,如果崇禎對自己出現(xiàn)了厭惡的話,在日常的奏對中自己不可能察覺不到。
但陳新甲也無法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之所以是猜測,那就是沒有實際的證明。
況且陳新甲可以通過面見皇帝來印證自己的想法,但他手底下的那些官員可沒有這個機會見到皇帝。
所以陳新甲就必須通過
否則繼續(xù)等下去陳新甲就會真的陷入一個死循環(huán)中。
太子對他的態(tài)度會讓人誤以為皇帝對他的態(tài)度也改變了,這會讓兵部出現(xiàn)一個挑戰(zhàn)他權(quán)威的人,而這個人又會導致陳新甲在兵部的本職工作做不好,本職工作做不好就會讓皇帝懷疑他的能力,從而真正的對他的態(tài)度發(fā)生改變。
所以陳新甲必須解除這個死循環(huán),而解除這個死循環(huán)得最好方式便是用強有力的事實來證明自己目前仍舊沒有失去皇帝的賞識。
陳新甲等這個機會等了三個月,終于等到了。
太子最近做下的事情可是極大的觸犯了文官集團的利益,陳新甲有把握憑借這一次激起的浪潮狠狠的還擊太子。
在這樣的大勢之下,縱然是尊貴如太子也不可能強硬對抗整個文官集團。
當然,陳新甲也沒有打算做什么特別過分的事情,只需要狠狠的落了太子的面子即可,那樣他就能重新恢復自己在兵部說一不二的權(quán)威,自然可以繼續(xù)掌握大權(quán)。
至于說會不會因此惡了崇禎,陳新甲有把握不會。
一是這一次又不是他打頭陣,就算要怪也怪不到他頭上;二就是崇禎皇帝乃是一個非常重視風評的皇帝,這次太子惹下了這么大的風波,難道崇禎皇帝心里就一點惱怒也沒有么?
至于得罪了太子,陳新甲就更不用擔心了。
在所有人都對太子表現(xiàn)出極大期望的時候,陳新甲反其道而行之反而能獲得崇禎更多的賞識。
就算等太子登基,那也不知道是多久的事情了,以陳新甲的年齡早就只是了。
他陳新甲何懼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