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正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葉紫童居然會出現(xiàn)在他眼前,她怎麼知道自己在這裡?這一瞬間,他的腦海裡轉過了無數(shù)個念頭,忽然想起了那張紙條,他不由恍然大悟,難怪葉紫童也會趕來碼頭。
葉紫童就彷彿一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低著頭不敢看他,也不敢說話,李維正見她的模樣,漸漸地也明白過來,他暗暗嘆了一口氣,這個傻丫頭.....
“進來吧!”
李維正關上艙門走到窗前,他指了指椅子柔聲道:“先坐下,你也不用害怕,我不會責怪你。”
葉紫童走過來老老實實地坐下,聲音可比蚊嚶,“我想回老家,能不能和你結伴同行。”
“這當然可以,只是你怎麼知道我會在船上,還有我的船艙。”這是李維正感到好奇的地方。
“我在碼頭上遇到了你的同伴,是他告訴我你在船上,還有你的船艙。”
“哦!原來是這個傢伙出賣了我。”李維正笑了,又問葉紫童,“那你回老家之事告訴父母了嗎?”
“嗯!說了。”葉紫童重重地點了點頭,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我給父親說過了,他同意我和你結伴回去。”
“是嗎?”
李維正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曖mei的笑意,“葉伯父倒也放心我啊!”
葉紫童的臉頰升起一抹緋紅,低聲道:“有什麼放心不下,你是我的準妹夫,難道你還有別的想法嗎?”
話雖這樣說,可她的臉卻越來越紅,額頭低得幾乎要碰到膝蓋了。
李維正當然不會相信葉伯父會答應她跟自己同行,連一個丫鬟僕人都沒帶,這不是想跟自己私奔是什麼,這傻丫頭精神雖然可嘉,但他李維正可沒有失去理智,現(xiàn)在奪信的警報遠沒有解除,他怎麼能把她帶在身邊?
“紫童,我實話告訴你,楚王舅子程延年已經(jīng)死了,楚王懷疑是我們乾的,他正在四處搜查我們,你跟著我們會受到牽連,不是我不肯,真的很對不起!”
“李大哥,我不會連累你們,而且說不定我還能幫助你們。”葉紫童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幫助我們?’李維正不明白她的意思,他有些詫異地望著葉紫童。
“李大哥不妨想一想,如果楚王懸賞緝拿,一定只會畫兩張圖案,緝拿江湖大盜李維正和你的同伴,可如果多一個我就不同了,官府一般不會注意帶家眷的人,李大哥,你說是不是?”
這一點李維正倒沒有想到,他沉思了一會兒,確實,趙無忌人手不足,他絕對不會冒險分兵,一定是集中精力向東追趕,自己當然不會向東走,這樣一來,唯一擔心的就是楚王的搜查,楚王一般會動用官府,而不是什麼江湖人士,所以存在拼殺肉搏的可能性也沒有了,可以不用擔心葉紫童的安全,而且有了這個葉紫童,倒可以改變自己的身份,變成一個帶家眷的人,再弄張假路引,李維正這個人就在湖廣蒸發(fā)了。
李維正忽然又想起了葉紫童身份,用她來做掩護,這確實是個好辦法。
想到這,李維正微微一笑道:“好吧!我答應你,不過我們暫時不回臨淮縣,我打算就在武昌附近走一走。”
“好呀!”葉紫童擡起頭,眼中閃爍著興奮的目光,她纔不想回什麼臨淮縣老家呢。
............
船到岸了,李維正寫了一封短信,信是給葉天明的,無非是說,紫童不願嫁與羅家,在江邊徘徊,正好被自己看見了,她傷懷難遣,暫時不想回家,自己正好要去黃州,就順便帶她去散散心,三五日便回,請葉伯父放心云云。
信封好了,他連同三百貫錢的報酬一起送給船員,煩請他立刻給漢陽葉知府送去,葉紫童這一夜不歸,老兩口豈不擔心得要死。
不過他卻不知道,葉紫童走時已經(jīng)悄悄留了一封信給母親,說她想回老家臨淮縣一趟,已和李大郎說好,李大郎欣然表示願帶她同往。
到漢口下了船,李維正帶著葉紫童在碼頭附近找了一家客棧住下,小睡了片刻天便亮了,二人又匆匆趕回碼頭,老遠就看見了牽著馬的楊寧。
“信給他了嗎?”這是李維正最關心的問題。
楊寧點點頭笑道:“給了!俞大哥還向你道歉,說昨天對你實在無禮,他們昨晚已經(jīng)連夜離開了武昌。”
李維正笑而不語,自己把功勞分給他一半,他不欣喜若狂纔怪呢!
楊寧遲疑一下又問道:“五哥,武昌已經(jīng)鬧翻天了,所有的地保都在聯(lián)查外鄉(xiāng)人,馬上就要查到這裡來,我們是不是要儘快趕回京城?”
這在李維正的意料之中,他早有了定計,當然不回京,現(xiàn)在最好的辦法是找一個偏僻的地方躲起來。
想到這,李維正瞥了一眼楊寧便笑道:“你不是說想回一趟師門嗎?正好有這個機會,我也想去看看武當山,說不定你們開山祖師看中我,要收我爲徒呢!”
李維正想得很周到,武當山地處湖廣西北與河南交界處,地方偏僻、易於躲藏,一般兩省官府都不大管,雖是楊寧的出身地,但楚王不知道有楊寧的存在;趙無忌知道自己有同伴,卻不知道他是誰,更不會去查他的來歷,何況就是想查,他也無從著手。
當然,李維正對武當山也有一點私心,他對張三豐神往已久,如果有機緣能見上一面,也不枉他重生明朝一趟。
楊寧沒想到李維正真的答應去武當,他歡喜異常,連忙道:“那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出發(fā)。”
李維正給葉紫童租了一輛馬車,三人出發(fā)向武當山而去。
............
武當位於武昌西北約千里之外,屬襄陽府均州管轄,自古就是道教名山,有二十七峰、三十六巖、二十四澗,武當山在明永樂年間猶受重視,大規(guī)模修建樓臺宇閣,史有‘北建故宮,南建武當’之說,不過現(xiàn)在是明初,在太祖朱元璋勤儉建國風氣的影響下,武當山的寺觀大多陳舊,道士們生活清貧,靠耕田種菜自食其力。
到了武當山李維正才知道,根本就沒有什麼武當派的說法,武當上道觀寺院衆(zhòng)多,各有各的主持、各有各的觀主,不過武當一帶因經(jīng)歷宋末元初的戰(zhàn)火,百姓普遍尚武,和尚道士們爲了保衛(wèi)寺觀也勤修武藝,漸漸形成了一種風格,這種風格也不是什麼張三豐所創(chuàng),是各寺觀在一起交流的時間多了才逐漸形成,至於張三豐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楊寧也僅僅是聽說有這麼個老道長,在武當山也談不上什麼是領袖人物,而楊寧出身的道觀和張三豐根本就沒有半點關係。
事實上張三豐走上神壇是得到了十幾年後明成祖朱棣的熱捧,現(xiàn)在朱棣還在北地爲藩王,張三豐當然也就默默無聞了。
武當山下有一個黑虎廟鎮(zhèn),因爲緊鄰道教聖地的緣故,鎮(zhèn)上十分熱鬧,客棧也有十幾家,在襄陽時,楊寧買了幾份假路引,李維正現(xiàn)在改名爲李勝,攜妻來武當山還願。
李維正出手大方,在一家較大的客棧裡包下了一座獨院,武當山遠離官府,顯得民風淳厚,鎮(zhèn)上人人都隨意著衣,五顏六色,和大城市裡只有死氣沉沉的青黑幾色大爲不同,這一點讓葉紫童十分欣喜。
在武當山燒香還願兩天,李維正著實有些失望了,除了風景優(yōu)美一點以外,就是一座座死氣沉沉的寺觀,以及和尚道士們百無聊奈的生活,爬了兩天的山,李維正累得快要散架,躺在牀上就不想動了。
不過葉紫童卻興致勃勃,跑了兩天依舊精神抖擻,看不出半點疲態(tài),第三天還要拉著李維正去爬山。
‘砰!砰!’葉紫童使勁地在外面敲門,“李大郎,快點開門!什麼時候了還在睡懶覺。”
“姑奶奶,你饒了我吧!我腿都快跑斷了。”
“不行!說好了今天要去南巖宮,你昨天親口答應的,怎麼能反悔?”葉紫童的溫柔已經(jīng)消失了,恢復了往日又兇又惡的口氣,其實她和李維正纔是青梅竹馬,從小就打到大,前幾日荷爾蒙激素分泌偏多,她臨時喪失了本性,變得溫柔可人,這幾日和李維正相處久了,又漸漸恢復了常態(tài)。
“昨天只是想讓你早點下山才隨便說說....好了!好了!讓我再睡半個時辰就陪你去。”
“不準再睡,馬上就要到中午了。”葉紫童不依不饒地敲門,連店小二也苦著臉替她求情,“我說李爺,你就開開門吧!我這門可要被她砸爛了。”
李維正萬般無奈,只得疲憊不堪地把門開了,“算你狠,你贏了!”
他長長地打個哈欠,“就讓我再睡一刻鐘吧!”
他東倒西歪走回屋,一下又倒在牀上,半分也不想再動。
“你這個死傢伙!”葉紫童氣得一跺腳,使勁拉他的胳膊,“就當我求你了,快起來吧!現(xiàn)在是中午了,再晚我們今天可就回不來了。”
“回不來最好,讓你被山精樹怪捉去當壓寨夫人。”
葉紫童拉了半天,見他像死豬一樣賴在牀上一動不動,她不由賭氣道:“你不去,那我一個人走了。”
說走就走,她剛走到門口,忽然聽見李維正道:“除非你伺候我洗臉梳頭,我就起來。”
“我又不是你的....”葉紫童的臉忽然一紅,“那好吧!”
她端著盆去院子裡打了一盆井水,又搓了搓毛巾,坐在他牀邊笑道:“懶鬼動一動,我給你洗臉了。”
李維正見她真要服侍自己,倒有點不好意思了,他翻身坐起來笑道:“替我打水就行了,洗臉就不敢勞駕葉大小姐了。”
“誰給你洗臉,你做夢吧!”
葉紫童把毛巾塞給他,見他頭髮蓬亂,便笑道:“不過我真要給你梳頭,你自己梳頭就像個道士一樣蓬亂,人家見我們在一起,一定會拿你見官。”
李維正洗了一把臉,井水冰涼,他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了,聽她這樣說,他也笑道:“我又沒穿道袍,哪裡像道士了,你忘記昨天那個白雲(yún)怎麼說嗎?說我們......”
葉紫童又羞又急,一下子拿毛巾狠狠地堵住了他的嘴,“不準你說!”
李維正使勁才把毛巾拉下,氣喘吁吁道:“姑奶奶,我差點要被你憋死了。”
“誰叫你亂說,過來!我給你梳頭。”
李維正坐在椅子上,葉紫童站在後面把他頭髮打散了,用梳子蘸點水,溫柔而細心地給他梳理起頭髮來,她一邊梳理,心中卻在回味昨日白雲(yún)觀主的話。
‘........貧道看來,李施主並無道士緣分,倒和這位女施主前世有五十年的夫妻姻緣,此生再相逢,你要好好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緣分了。“
葉紫童心中溫柔似水,就彷彿坐在她面前的這個男子,真和她有過五十年的前世姻緣,房間裡陽光溫暖,暖暖地灑在他們身上,李維正聞著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感受著她的手在自己頭上輕柔地撫mo,不知不覺他也有些陶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