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八年，十月中旬。羠

多邦城這里的事情，總算是徹底的結(jié)束了。

其中自廣西，云南二省，調(diào)動了大量的糧食和官員來到安南北部。

安南的破滅已成定局，稍微有點目光的安南土司貴族都能夠看出來。

至于往后的安南是歸于安南王室的統(tǒng)治，還是率屬于大明之下，這一點就不得而知了。

因為大明軍隊這邊的糧食較為充足，是以明軍的名聲還是比較好的，除了對于安南土司反抗軍比較強勢之外，其他的安南百姓都還算是平穩(wěn)過度。

并且多邦城這里，隸屬于北部的安南百姓，基本上都得到了釋放，這就贏得了許多土司百姓的好感。

民族的反抗情緒變得平穩(wěn)起來。羠

說起來，安南也是一直隸屬于大明，這一點許多土司貴族心里都清楚。

對于大明的軍隊進入安南，這就不屬于侵略了，而是屬于撥亂反正，從根本上來說是正義之師。

終歸還是有小部分的民族，不斷處于反抗的地步，這也使得大明對于多邦城已經(jīng)打下來的北部地區(qū)，實行了軍事管制。

朱英的令旨也再次抵達(dá)了多邦城北部地區(qū)。

主要是對于土司貴族的拉攏和冊封。

在原來土司貴族們管轄的范圍里，重新設(shè)立衛(wèi)所，一些頑固不化的貴族，或者說不是那么聽話的，就直接處以刑罰。

重新對于一些落魄的貴族進行扶持，在大明的干預(yù)下，對于土司貴族們進行一個權(quán)力的更替。羠

新晉被提拔上來的貴族，自然是對于大明極為擁護，一些糟糕的地區(qū)很快就得到了穩(wěn)定，并且開始為大明輸送糧食，情報等各方面的物資。

包括是這邊衛(wèi)所的長官，指揮使，千戶，百戶，都是從土司貴族中的上層分子充當(dāng)。

這些措施的實施，是因為在短時間里，不可能從大明調(diào)動大量的漢人過來遷徙。

如今安南內(nèi)各民族土司的生產(chǎn)力，已經(jīng)不可能突破先前原有的生產(chǎn)力，只能是進行一個恢復(fù)性的策略，再加上土司貴族的關(guān)系，想要拋棄土司貴族們對這片土地進行統(tǒng)治是不可能的事情。

強行如此的話，只會是長時間的動蕩和不安。

其實本身土司貴族也好，還是安南王室或者是大明也好，本質(zhì)上是屬于利益共同體，只要在保障共同利益的前提下，相互之間是完全可以達(dá)到一個妥協(xié)的地步。

對于宗主國大明，只要利益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大家都還是能夠接受的。羠

其中土司貴族們，本身在大明進行權(quán)利干預(yù)的情況下，新舊貴族中間，內(nèi)部就產(chǎn)生了更多的矛盾。

當(dāng)達(dá)到一個平衡點的時候，大明這邊對于已經(jīng)征服的安南地區(qū)，管轄起來就不會耗費太大的力氣了。

即便是官員不足，也絲毫沒有影響。

當(dāng)然，所有的一切還是要看多邦城明軍后面的情況如何。

和眾多人所預(yù)測的一樣，整頓完畢的明軍出多邦城之后，一路上是勢如破竹。

胡季牦的軍隊根本沒有正面對抗的勇氣。

葉升等人也是直接，一路南下攻打安南東都升龍城，也就是現(xiàn)在安南王室，還有關(guān)押劉勝等人的城池。羠

沒有任何的意外。

當(dāng)明軍抵達(dá)的時候，胡季牦帶著自己的親信和軍隊，已經(jīng)從都城里跑路了，連守城的勇氣都沒有。

其實這也不怪胡季牦，因為升龍城的位置比較特殊，死守城池的話根本沒有逃生的方向，加上本身在城池之中，實則還有許多是安南王室的親信。

很容易跟明軍形成里應(yīng)外合的狀況。

果斷放棄升龍城，才是最優(yōu)的選擇。

在胡季牦離開之后，安南王室就再度接管了都城，歡迎明軍的到來。

于政治這一點上，胡季牦還是很有想法的。羠

大明出動了如此之多的軍隊，自然是想要在安南得到回報。

他今天讓出了升龍城，這就會導(dǎo)致安南王室和明軍之間，必然會形成一個沖突。

明軍在多邦城以北地區(qū)做的那些事情，包括是設(shè)立衛(wèi)所，重新劃分貴族統(tǒng)治，這些胡季牦早就得到了情報。

即便是失陷，胡季牦在那邊還是有一些親信，尤其是老貴族的沒落，則更加親近胡季牦，想要得到消息不算難。

這也讓胡季牦意識到，大明這樣的舉措，是想要對安南進行一個吞并。

關(guān)于這些情況的出現(xiàn)，包括胡季牦本身的推斷，在他離開升龍城的前一天晚上，便就去了安南王宮那里。

“陛下，不管如何，臣都是安南的人，但是任由明軍統(tǒng)治安南，這安南往后再也不可能是陛下的安南。”羠

“臣算是看清楚了，大明的太孫殿下對于安南，不，甚至是包括占城，都有著極大的想法，意要納入到大明的直接統(tǒng)治之中。”

“臣先前被迷了眼，當(dāng)大明水師想盡辦法駐扎在占城港口的時候，就應(yīng)該要想到了。”

“占城王已經(jīng)割讓了一座城池，作為大明皇孫朱允炆的藩地，有了這個借口，大明駐軍占城國，便就能夠名正言順。”

“安南這邊的精兵雖說被臣打掉了，現(xiàn)在換來的是大明的直接介入，給了他們足夠的借口。”

“臣去清化了，也不知道會在那里堅持多久，這一次的相見，大概是臣最后一次面見陛下了。”

“陛下應(yīng)該是知道，臣只是不想安南屬于安南人的安南，對于陛下一直是忠心的。”

說罷，胡季牦跪倒在地，對著上首的安南太上皇陳颙行三跪九叩大禮。羠

禮畢之后，也未等陳颙回話，轉(zhuǎn)身離開。

安南太上皇陳颙看向胡季牦離開的背影，眼里的情緒很是復(fù)雜。

自從他的父王重用胡季牦開始，安南的局勢其實一直算是穩(wěn)定，胡季牦本身是比較有才華之人，這一點毋容置疑。

在對于占城，一直也是維持著比較強勢的狀態(tài)。

只是到今天這般局面，對于安南太上皇陳颙來說，根本不是他自己的選擇。

或者說唯一的推動，便就是在于當(dāng)初把長公主陳慕月送到大明去吧。

......羠

接管了安南都城的明軍，表現(xiàn)得比陳颙想象的還要強勢。

進城的第一步，就是對整個城池進行了軍官統(tǒng)治。

便是在這個時候，劉勝，李秀才，趙元弘三人，也得以從不見天日的地牢中出來。

“這個胡季牦，簡直是膽大包天，竟敢反我大明，這次若是抓到他，一定要將其碎尸萬段。”

李秀才狠狠的說道。

在地牢的這段時間里，他可算是受盡了苦楚，別的不說，幾個月的時間里，所有的排泄都是在牢房里完成。

單單就是那臭氣熏天的味道，真就是讓人難以忍受。羠

期間因為肚子受涼，更加那啥，卻也連沐浴都不可能，只能是一直忍受著。

簡直是...有辱斯文！

不管是在西域，還是到京師，哪里受過這樣的苦楚。

“得了吧，能夠撿回來一條命，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

劉勝無所謂的說道。

這輩子什么事情沒有經(jīng)歷過，比這更慘的生活都有。

胡季牦沒有殺他們，其實已經(jīng)是最好的局面了。羠

這也是怕三人被殺，導(dǎo)致大明的暴怒，不至于連最后回轉(zhuǎn)的余地都沒有。

胡季牦也明白造反成功的幾率不大，只是殺掉三人的話，怕是不僅自己要死，按照大明的律法，九族當(dāng)滅。

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拒絕了，否則連自己的后路都沒來了。

趙元弘出來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獲取最新的情報，其中主要是對之前部下消息的拉攏。

好在是出事之后，先前的暗線立即隱蔽了起來，雖然有一部分遭到了清洗，但多半都留存了性命。

重新恢復(fù)起來也不算難。

經(jīng)歷過這次的事情之后，趙元弘顯然是有了更多的想法。羠

擺在他面前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追尋李老四的下落。

對于叛徒，必須要進行最為嚴(yán)厲的懲罰。

趙元弘和其他人不同，他從來沒有去過京師生活，即便是知道了東家變成了大明太孫殿下，但行事風(fēng)格，還是按照先前在商會來。

對于叛徒的懲罰，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摧毀，魂魄更是要打入無間地獄的受無盡折磨。

劉勝忙于對先前舊部的召集。

五萬精兵其中有多數(shù)成為俘虜被胡季牦帶走，還有一部分逃跑的，現(xiàn)在自然要收集回來。

魏興這個指揮使，還在胡季牦的手里呢。羠

李秀才沒啥事，目前這局面暫且不適合去進行教化，便也就跟著趙元弘一起了。

說起來，大家都是大明的秀才，是讀書人。

原先不算是很熟悉，在地牢里這段時日，關(guān)系自然變得親密了許多。

好歹是一起坐過牢。

一番排查之后，李老四的下落也被探明了出來。

帶了幾十個人，乘船溜走了。

走的海路，去了西邊。羠

“趙元弘，你真的想好了？”

“這茫茫人海，又是去了西邊，這一去，可就不知道多少年了。”

“況且太孫殿下都沒有說什么呢，為了一個李老四，值得嗎。”

李秀才有些想不明白，為什么趙元弘非要是去抓李老四回來，放著現(xiàn)在好生活不過，干這個事情干嘛嗯。

就算是稟告太孫殿下，這個事情也沒有什么吧。

如今趙元弘要帶著兩百人，對李老四進行一個千里追兇，讓李秀才理解不了。

趙元弘看著不斷搬運物資上船的麾下們，先是沉默了會，而后才說道：“這是商會的規(guī)矩，但凡有任何敢于背叛商會之人，天涯海角，都必須抓回來審判。”羠

“李老四這次，不僅是簡單的背叛，更是毀壞了東家在安南的安排，損失了這么多的弟兄，不能說讓他一走了之。”

“我這輩子，前半生四處流浪，后半生得遇明主，如今的安南，已經(jīng)不是很需要我了，不管耗盡多少年月，我都要把他抓回來。”

說到這里，趙元弘轉(zhuǎn)身看向李秀才笑著說道：“你也不用太擔(dān)憂了，我已經(jīng)給殿下寫信過去，此番前往西洋，除了抓捕李老四之外，也是去看看咱們商會在外的發(fā)展。”

“太孫殿下很早之前，就定立了商會的加盟模式，大明現(xiàn)在沒有了群英商會，但在外邊，已經(jīng)不知道加盟到了何處。”

“到時候我回來的時候，也好向太孫殿下稟告，咱們的群英商會于外邊的發(fā)展情況。”

“我手里有曾經(jīng)群英商會的信物，想來路途也算是順利，這一點劉監(jiān)軍也比較支持。”

“帶了這么多的火器和物資，只要不是招惹什么大國，自然是安全的。”羠

“況且劉監(jiān)軍給了我印信，諒一般的小國，也不敢招惹我大明。”

“放心吧，只是再見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

趙元弘有些灑脫的笑道。

只是太久沒有笑過的他，笑起來比較僵硬，看得李秀才嘴角抽動。

聊完之后，那邊的海船也都準(zhǔn)備好了。

這海船大明水師里均出來的，比寶船要小一點，卻是最新款的海船，用料極為結(jié)實。

海面上一般的風(fēng)浪都可以扛下來。羠

上了船后，趙元弘沒有再回頭。

李秀才便就這般愣愣的看著海面上，不斷遠(yuǎn)走模糊的船只。

“他跟我們不一樣，是最早跟隨東家的人，也是最為忠誠商會的人。”

“在當(dāng)初西域的時候，趙元弘是自己提出來，愿意到安南來潛伏的，能夠有這樣的選擇，老夫都是極為的敬佩。”

“真要說起來，其實像是趙元弘這些人，才是東家最為忠誠的擁護者。”

“我們的群英商會能夠發(fā)展到如此規(guī)模，他們才是最大的貢獻者。”

“真正的做到了當(dāng)初加入商會的諾言，為之奮斗終生。”羠

不知道什么時候，劉勝出現(xiàn)在了李秀才的身邊，語氣有些感嘆的說道。

這是一份信仰。

也正是這份信仰，才有了神話傳奇般的群英商會。

劉勝能夠理解，李秀才卻不行。

不過望著這遼闊的海面，李秀才似乎懂得了些什么。

有些事，終歸是要有人去做的。

有些事，也需要一些人的堅持和犧牲。羠

只是不知道，這一去，還有沒有再回來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