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混亂與穩定并存
全城縞素。
當李彬回到應天府,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知道,自己還是晚了一步。
想到整個吳王一脈因為自己而錯失了良機,李彬不由得暗自懊惱,而與他完全相反的是,柳升則是滿面驚喜。
此前他就一直在想怎么樣才能瞞得住這個消息,但此次北征可以說完全都是吳王一脈一手推動的,所以才會有李彬和徐亨這樣的將領加入,并且身居要職。
一個是三千營的統帥,一個是五軍營的統帥。
明軍三大營占其二,這兩個人代表了什么樣的角色以及有多重的分量,不言而喻。
所以,柳升思前想后也沒有想到任何一個能夠繞開李彬和徐亨二人,而且不管是當時還是事后都不能被二人發現,并且將消息順利傳遞到皇太后張氏手中的辦法。
甚至,柳升一度做好了死守順天府的打算。
因為在他看來,在李彬和徐亨的牽制之下,皇帝一脈最終的,也是唯一的機會,可能就是順天府和應天府的距離很遠,可以借著這個優勢打個信息差。
但是,作為忠實的吳王擁躉,再加上光是這兩人就統管了明軍三大營其二,而且其中一個還是人數最多的五軍營……
柳升覺得很不樂觀,在他的預想中,順天府都是有可能陷落的,所以才做好了死守的準備。
但現在看來,一切都不用擔心了,皇帝一脈現如今唯一能夠穩住人心的那個人,皇太后張氏,她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
進入順天城,看著文武百官都身著麻衣,迎接戰死沙場的皇帝回家,柳升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而相對的,李彬和徐亨則是面色陰沉,直到當他們看到了同樣身著麻衣的陳循等人時才有所緩解。
在他們看來,陳循這種朱瞻壑心腹和胡濙這種同樣是朱瞻壑布下的棋子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吳王一脈也應該做好了準備才是。
就算是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但最少也得有個心理準備吧?
然而,殊不知,無論是柳升還是李彬、徐亨,他們都是在杞人憂天。
眼前的這一幕場景,不過就是統治階層的一個交易,只不過相較于普通人來說,這個交易的籌碼顯得有些驚世駭俗了。
但是,這也同樣詮釋了權力二字的無情。
權力二字,無情到了連皇帝也可能會淪為交易的籌碼,無情到了李彬、徐亨這種從漢王擁躉到吳王擁躉,從未有過二心的人都會被蒙在鼓里。
同樣,也無情到了連親情都會被棄之不顧。
看著宮中的人有條不紊地將那略顯寒酸的梓宮接走,李彬和徐亨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了徐亨。
朱瞻壑不在,朱高煦也不在,陳循被認為是最能夠代表朱瞻壑的人。
然而,陳循只是回了他們一個安定的眼神,然后就跟著皇太后張氏離開了。
……
很快,快到了超出人們的預計。
朝廷就好像是早有準備一樣,安置朱瞻基的梓宮、整理朝綱,甚至不過短短七天,宮中就開始祭祀社稷壇和太廟,同時由之前的皇后、如今的皇太后孫若微抱著還不能走路的朱祁鎮去皇陵祭祀。
這,就代表著新皇登基了。
一個話都說不明白的孩子,就這么成了大明的皇帝,他的母親成了皇太后,祖母成了大明首個太皇太后。
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條不紊,甚至可以說是平靜到了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步。
然而,對這個問題感到疑惑的人,無一不是沒有資格進入權利中心的人。
而那些整日在權利的最中心摸爬滾打的人就沒有這樣的疑問。
因為,他們很清楚這件事到底是怎么個來龍去脈,甚至未來幾年的景況他們都一清二楚。
……
皇宮,養心殿。
如今已經是太皇太后的張氏坐在最高的那個位置上,在她的旁邊,已經是皇太后的孫若微抱著大明有史以來以最小的年紀登基的皇帝。
下面站著的則是陳循等一眾人。
這也就是在養心殿了,是張氏自洪熙皇帝駕崩之后的居所,若是在清寧宮甚至是干清宮,哪怕她是太皇太后,同樣沒資格坐在最高的位置上。
因為在那兩座宮殿中,最高的位置都有著與眾不同的象征。
但是在這養心殿中,張氏才是最高的話事人。
“那,臣等就先行告退了。”
陳循帶著胡濙等人一同躬身,給張氏,同時也是給孫若微和朱祁鎮行禮。
就是在這養心殿中,剛剛確立了大明未來短則十年,長則更久的決定。
皇帝駕崩,新帝初登基,但卻沒有上朝理政的能力,而且主少國疑,人心不定,這時候就需要有人來穩定大局。
通常來說,在這種情況下都是由皇太后垂簾聽政,畢竟歷史上也不是沒有過,而歷史上也是這樣的。
在歷史上朱瞻基剛剛駕崩的那段時間內,正是張氏垂簾聽政,同時任用內閣三楊和禮部尚書胡濙、英國公張輔等五位大臣輔政,給朱祁鎮創造了一個吏治相對清明的正統前期。
但是,那是歷史上。
歷史上這個時候早就沒有朱瞻壑了,朱瞻基也沒有死得這么早,朝中的局勢更是沒有這么復雜。
現在,就算是張氏想,就算是他有著充足的理由,她也做不到垂簾聽政。
原因有二。
第一,大明嚴禁后宮干政。
從立國之初的馬皇后到剛剛才升級成為皇太后的孫若微,后宮不得干政這個規矩從未破過,最起碼在表面上是沒有破過的。
就算是主少國疑,就算是朱祁鎮如今做不到處理朝政,她也不可能垂簾聽政。
第二,先皇宣德皇帝在駕崩之前留下遺詔,有內閣首輔陳循為主、六部尚書為輔,輔佐幼主治國安邦。
這封遺詔是李彬帶回來的,不是因為朱瞻基親手將其交給了李彬并且讓他帶回來,而是因為李彬“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最后“說服”了眾人將此遺詔交由他保管,并且帶回順天府,交給朝廷。
柳升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怎么樣才能把這封遺詔從李彬手里搶走,為此他想過不知道多少種辦法,但結果都是一樣的。
做不到。
原因很簡單,不管是用什么辦法,首先李彬和徐亨就是不可能同意,但如果是用陰的或者是用強的,那最終的后果他承擔不了。
為什么?因為吳王一脈會掀桌子的。
所以說,人生在世,想要有自主選擇的權利,最重要的就是你得有掀桌子的能力。
如果沒有,那你仍舊會處處受制于人。
不管怎么說,雖然是遇到了皇帝駕崩這種事情,但大明還是穩定下來了,形成了以陳循為首的內閣以及六部共同輔佐幼主治理朝野的局面,一切的一切都在人們的意料之外,但卻又好像是在情理之中。
說是在意料之外,是因為人們覺得事情不應該這么發展。
說是在情理之中,是因為這件事情好像也只能這么發展。
但總體來說,朝廷是穩定的,只不過民間的百姓有些不同的說法。
原因,其實還是因為新帝。
正統,這個年號放在歷史上其實是沒什么的,因為如果是照歷史上的來看,朱祁鎮雖然是幼年登基,但也算是名正言順,是順位繼承的。
但是在如今,朱祁鎮的登基就有說法了。
尋常百姓并不知道皇帝御駕親征并且戰死沙場一事不過是皇帝一脈和吳王一脈的一場交易,所以在他們看來,這次的皇帝駕崩其實是吳王一脈的一個機會。
一個絕頂好的機會。
然而,吳王一脈卻不為所動,朱高煦就呆在那個舊都應天,沒有任何動作。
在這樣的情況下,要說吳王一脈沒有爭位的心思,那是沒有人會信的,所以人們都覺得吳王一脈是準備好了別的后手。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新帝登基以及新帝年號的昭告天下,讓所有人都……
忍俊不禁。
一個一歲多點兒的皇帝,兩個婦道人家,這樣的組合能不能壓制住如日中天的吳王一脈?
щщщ ?Tтka n ?c o
顯然是不能的,就算那兩個婦道人家一個是皇太后,一個是太皇太后。
而且,新帝的年號才是真的讓人忍俊不禁的。
正統,這個本應該很正常的年號,但在這個時候,而且還是用在朱祁鎮的身上,就算本來沒人多想,那也讓人忍不住多想了。
這個在歷史上本來最正常不過的年號,在現在看來,卻好像有了一種刻意強調自己是正統的意思似的,讓人忍不住發笑。
應天府,漢王府。
說實話,這個一直沒換的牌匾多多少少有點兒不倫不類的意思,畢竟一個封號已經改成吳王的人卻一直用著以前的封號,這多少有點兒不太像話。
但是現在,漢王其實已經成了一種標桿,是一個代表著一個時代的印記。
不過朱高煦自己倒是沒有這種感覺,他其實就是念舊,外加有一點懶,所以才一直拖著沒換。
“一天到晚的別想那么多,很多時候其實人家根本就沒多想,是你們自己多想了。”
朱高煦看著面前的兒子,多多少少有點兒哭笑不得的意思。
正統年號一事,在民間被熱議也就算了,畢竟要說的真實,或者是說的難聽一點,那些熱議這件事的百姓都是沒有政治天賦的,甚至是有些傻。
但是他沒想到自己的兒子也在想這件事。
“兒子知道這事兒其實大伯母沒多想,而且就算是多想了也不是所謂的因為心虛而強調,而應該說是在告誡。”
朱瞻垐倒是處變不驚,在面對自己父親的時候不卑不亢。
“兒子覺得,大伯母其實是在告訴我們,想動手可以,但是別選在這個時候。”
“嗯?”朱高煦詫異地看向了自己的兒子。
自家兒子的反應多少讓朱高煦有些意外。
現在的朱高煦已經不是以前的朱高煦了,最起碼不是永樂七年八年那會兒被太宗皇帝玩兒團團轉的那個朱高煦了。
當年那個面前掛著一塊肉就能追著跑半輩子的朱高煦已經一去不復返了,現在的朱高煦已經被自己的大兒子朱瞻壑給鍛煉出來了。
關于正統這個年號,不管有沒有想多,朱高煦是發現了一點不同。
第一是這個年號本不應該出現,就算是應該,那也是不應該的,這個問題不光是朱高煦,就算是換了朱瞻壑過來也會這么認為。
正統這個年號在歷史上出現沒有任何問題,就單純的是個年號而已,就算是有一些額外附加的意思在里面也不會太多。
但是現在,在這個情況下,正統這個年號是不能出現的,因為出現了就等于是在打皇帝一脈的臉。
可它還是出現了。
這就是作為太皇太后,也是作為現如今皇帝一脈唯一還能站得住臺的人做出的最后努力。
這是在震懾,但同時也是在妥協。
第二,這是在告訴天下百姓,誰才是正統。
正統這個年號的出現,在這個時候的確是有點兒扇自己耳光的嫌疑,但不得不說這是十分好用的,能夠讓幾乎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于此。
至于目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盡量拖延吳王一脈的腳步,給朱祁鎮足夠的成長時間。
但其實這是皇帝一脈不需要擔心的,因為吳王一脈不管是心在歐洲的朱瞻壑,還是身在中原的朱高煦,其實都沒有想得這么著急。
時間是個問題,但卻也最不是問題的。
在成績上,誰都可以確定沒有人可以超越現在的朱瞻壑了,因為就算是超越也無從超越。
在治國上,朱瞻壑提出了考成法、即時候補和攤丁入畝法并且沿用至今,雖然每一項制度在有完善且有效的監察制度之前都會有漏洞,區別不過是早晚的事情,但不得不說朱瞻壑所提出的這些到目前為止還是好用的。
在安邦上,朱瞻壑攘除外夷,是真的做到了前無古人的地步了。
后人想要超越都沒有辦法,畢竟能打的地方也就這么多點兒,朱瞻壑幾乎上打了個遍。
怎么超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