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聽見那高得貴的話語,也不去管他;
只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而已,縱有些猖狂,自己又何苦要和小輩計較。
陳瑜兒畢竟也是少女心性,見到那只灰白色的刺猬,便好似忘記了剛才的不快,圍著籠子和其他少女指指點點。
不知道剛剛她為什么如此倔強(qiáng),完全不顧自己身體的虛弱,只是因為她有著一顆迫切需要變強(qiáng)的心嗎?
人在專注做某件事情的時候總嫌時間過得飛快!
很快便到了散學(xué)時間,陳瑜兒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那個籠子。
陳瑜兒身體有不足之癥,神魂應(yīng)該比較虛弱才是;偏偏她的溝通天賦好的驚人,才這么點時間,剛才那只只會專心吃野果的刺猬竟然能夠明白陳瑜兒的心意,做出幾個簡單的動作來,引得一群姑娘大呼小叫,完全沒有了女學(xué)子的矜持。
教習(xí)完全注意到了她的天賦,心頭大概冒出了諸如“這位姑娘好美!”、“好有御獸天賦”之類的評價,還特地過來額外指點了幾句。
他也看到了跟在旁邊的陸離,看到兩人并肩朝著回去的山路上走去,心里突生感慨,這是多么有朝氣,多么美好的年齡啊!。。。。。。
大概單獨和男性走這么近也是第一次,陳瑜兒的臉有些紅,卻是不知道究竟是教習(xí)的夸贊,還是晚霞的余溫所致。
兩人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剛才在御獸溝通時的片段,在談到高得貴時都樂不可支。
山豬剛才被陸離氣勢所迫,嚇得轉(zhuǎn)身逃走;高得貴以為是他自己的壓迫力足夠大,在之后的與妖獸溝通過程中,離得太近,被山豬嘴邊突然冒出來的尺來長的獠牙挑得飛到了半空之中,竟然尿了褲子,丟盡了丑。
女孩的心總是羞澀的,講到高得貴的丑態(tài)時,陳瑜兒漲紅了臉;她岔開話題道:“想不到,今天教習(xí)還夸我呢!”
陸離覺得自己大概還是應(yīng)該順著她的話語奉承兩句,無論前世還是今世,大概都是丑女孩希望別人夸漂亮,漂亮女孩希望別人夸智慧吧!
“是很厲害!你雖然說身體弱點,但是神魂很強(qiáng)呢!”
“真的嗎?你是生意人,就會奉承人啊!”
陸離雙手?jǐn)傞_道:“我現(xiàn)在可是如假包換的讀書人,都說神魂強(qiáng)大與否,可以從眼睛里看出來,要不我?guī)湍憧匆幌拢浚 ?
陳瑜兒猶豫了一下,伸出蔥白而修長的手指,朝陸離勾了勾道:“你敢嗎?”
似乎感到自己這個動作的輕佻,她又故作輕松地吹了聲口哨,手指僵硬地翹著劃了個圓弧收回到了背后;笑臉掩映在晚霞之中,白雪皚皚的遠(yuǎn)山都成了她的背景板。
林葉婆娑,不盡芳華!
陸離看著那雙美眸,長長的睫毛緊張的抖動著,眼睛當(dāng)中好似有個深深的漩渦,要把他拉到里面去,難以自拔。
陸離往上走了一步,想給她更強(qiáng)的壓迫力,內(nèi)心卻在那對漩渦中沉淪;
他最終腳下拌蒜,往后退了兩步,重重地坐在了路邊的一根橫生的樹枝上;那樹枝早已枯死,在重壓之下,發(fā)出牙酸的咯吱聲,斷成了兩截。
在陸離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中,陳瑜兒微笑了起來,她雙手自然地背在背后,轉(zhuǎn)身就走。
走了好幾步,回過頭來看著陸離笑道:“你還不走?”
陸離坐在地上耍賴,伸出手來:“老夫腰閃了,你拉我起來!”
。。。。。。
陸離看著陳瑜兒進(jìn)了彭府的大門才離開,低頭看著自己尚纏繞著溫潤心悸的手掌,他的心里有些不安;
和嚴(yán)小妹的事情都還沒有解決呢!如何能去招惹別的女孩?
回到了濟(jì)善堂,只有阿飛在,蔡珞不知道哪兒去了,陸離也懶得去管。
他交待阿飛,要他轉(zhuǎn)告蔡珞,這段時間千萬不要出分宜縣城。東廠的人惹便惹了,現(xiàn)在分宜縣城的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會在第一時間傳到濟(jì)善堂;只要蔡珞不出分宜城,憑借他的輕功和機(jī)靈,一定能夠等到自己前去救援。
。。。。。。
第二天,求索學(xué)堂的早上過得很是平淡;
所有人都來上學(xué)了,除了陳瑜兒;
陸離到徐想容那兒問過,方知道她病倒了;昨天融雪天氣,陳瑜兒在室外待得太久,她身體本就瘦弱,前段時間落在黑虎堂手中又驚又怕的,現(xiàn)在精神放松下來,一旦著涼,竟然臥床不起。
“已經(jīng)找大夫看過了,受了些風(fēng)寒,有些發(fā)燒,也許不打緊!”徐想容淡道,臉上帶著一絲憂慮。
徐想容皺了皺眉頭,作勢要推旁邊的彭依依:“我本想著在府中陪著她,哪知道這個死妮子硬要拉著我來上學(xué)。”
小辣椒夸張地叫道:“哎呦!這是翻臉不認(rèn)人了啊!嚴(yán)世蕃那家伙一大早就在府外等著,說什么剛巧遇上啊!一起上學(xué)啊!某人就急匆匆地跟著一起過來了;現(xiàn)在倒好,怨到我的身上來了......”
陸離聽到她們吵鬧,這才略微打量了一番徐想容。
只見她穿著月白色的花緞夾襖,白綾細(xì)折裙,衣領(lǐng)邊是金絲紋就的菊花,看著淡雅出群。
彭依依見著陸離偷看徐想容,咳嗽了幾聲,問道:“登徒子,看什么呢?”
陸離笑著回道:“我覺著,嚴(yán)師兄好眼光,上學(xué)順路竟然順道城東去了,怕不是那車夫是新招的,不識路吧!”
二女又是一番互相調(diào)笑,陸離看著講堂里的學(xué)子漸漸多了起來,兒女這兒又是大家矚目的焦點,便腳底開溜,回了自己的位置,取了書出來抄寫。
早上關(guān)老夫子不在,由一位姓文的老師講《春秋》,求索學(xué)堂的學(xué)子們治《春秋》的人不多,多數(shù)人都聽得昏昏欲睡。
待到了休沐時間,陸離聽說嚴(yán)世蕃要過來接大家一起去袁州河品那“獨釣寒江雪”的優(yōu)雅寂靜,便借故開溜了。這天氣,品雪不如唰火鍋。
他火急火燎地到了離家鋪子城東店,到廚房找了大廚,要他們慢火燉了鍋雞湯,又親手往里面加了些蟲草、香菇、黨參之類的東西;另外,又熬了碗皮蛋瘦肉粥。
店里面有現(xiàn)成的白玉盅,他把雞肉靜心挑了出去,只留了幾塊雞胸肉,又小心翼翼地盛好湯,找了個破棉襖包好,連同粥一起好好放在一個紅木食盒里面,提著就往彭府走。
彭府其實就是縣衙的后衙,陸離自然不好從正門進(jìn)去;好在東北角的角門那兒,卻是常開著的。
陸離一身文士打扮,找了個門子通報了一聲,很快便出來了一個丫鬟。
這丫鬟卻是陸離認(rèn)得的,名喚小月;她見到陸離提著個食盒,趕緊過來接過了。
“陸公子,沒有想到瑜兒姑娘好福氣,您竟然親自來探望她!”
陸離聽她叫陳瑜兒姑娘,不是稱呼小姐,眉頭不由得皺了皺;真不知道陳瑜兒在徐府究竟是什么身份,好似連這兒的丫鬟都不是很尊重她。
“小月姑娘,瑜兒姑娘的病好點了沒有?”陸離邊往里走邊問道。
小月的臉色頓時有些黯然,她搖頭道:“時斷時續(xù)的發(fā)燒,又總是咳嗽,大夫說她的不足之癥影響到了身體,有些束手無策,每個人都說要等她自己挺過去才行!”
陸離聞言不禁劍眉緊鎖,陳瑜兒的不足之癥究竟是什么,難道真正就無藥可救了嗎?
只可惜自己不懂岐黃之術(shù),雖能內(nèi)視,卻不能看到別人的體內(nèi);但是以這個世界之雄奇,武學(xué)修煉都能夠達(dá)到傳說中的金丹之境,總有些辦法能夠改善她的體質(zhì)。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若是陳瑜兒這樣靈秀的姑娘從此香消玉殞,難免讓人扼腕嘆息!更何況陸離已經(jīng)對這個女孩產(chǎn)生了好感,自己如今與小妹的事情懸而未決,不然的話,如果能夠追求心愛的人,與她雙宿雙棲、舉案齊眉,也是人生幸事!
小月一直帶著他往陳瑜兒的住所而去,陸離不禁皺眉,自己真正說起來,也才認(rèn)識她幾天,難道這便能登堂入室了?
他放慢了腳步,問道:“小月姑娘,這府上的規(guī)矩?我過去怕不大方便吧?”
小月笑了笑道:“陸公子有所不知,瑜兒姑娘和徐家小姐雖然以姐妹相稱,其實卻是主仆;聽說瑜兒姑娘以前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自幼便與徐家小姐交好;她家與徐家也算世交,后來家中出了事,徐小姐便把她救了出來;這次她們主仆二人落難,好像也是為了瑜兒姑娘的事情才偷跑出來的。”
陸離心中忖道:“難怪我看陳瑜兒和徐想容的關(guān)系不像那普通的手帕之交,還真有著主仆之分!”
小月見他停步沉思,忍不住對這俊逸少年偷看了兩眼;他對陳瑜兒這么好,大家同為下人,如果也能看上我......
哪個少女不懷春!小月起了這個心思,對陸離更加是曲意逢迎,殷勤了許多。
“小月姑娘,你可知曉瑜兒姑娘來到分宜是為了什么?”
“陸公子直接叫我小月好了,她們主子的事情我不太清楚;陸公子你是她們的救命恩人,可以直接去問,我們做下人的實在不好亂傳!”
陸離看了兩眼小月,只把女孩看得心如鹿撞,雙頰緋紅;
他笑道:“小月,我還是不進(jìn)去了;你幫我把這點米粥送去給瑜兒姑娘!”
小月見他不進(jìn)去了,以為他聽了陳瑜兒的出身后有些嫌棄,之前她有些妒嫉陸離來看望陳瑜兒,如今又覺得陸離變化得太快!
所以說,一個人的出身決定了眼界,小月的格局有些小;陸離年少多金,是分宜縣城的新貴人物,出身又不太高,不是那么高不可攀;之前她有些羨慕嫉妒陳瑜兒,如今又擔(dān)心起陸離會看不起自己這丫鬟的身份來。
“公子,其實瑜兒姑娘本身也是下人,現(xiàn)在又是客居此處,不用講那么多規(guī)矩的!”
陸離知道她誤會了,也不解釋,只是交待她道:“你對瑜兒姑娘說一聲,好好將養(yǎng)身體,我以后每天都會過來看她!”
陸離詳細(xì)地給小月交待好事情,便轉(zhuǎn)身離去。
他的前世對待情感便是這么粘粘糊糊的一個人,好感總是壓抑在心里,不敢勇敢地去追求;如今依舊如此,想表達(dá)心意,卻又總是到了緊要之處心生退卻。
卻不知那小月已經(jīng)心生嫉妒,她自己把那碗雞湯喝了,只把米粥端給了陳瑜兒,還語焉不詳?shù)仉S意說了幾句;
陳瑜兒燒得腦瓜子稀里糊涂的,哪里聽得明白,倒是可憐了陸離的一番心意。
。。。。。。
陸離離開了彭府,便轉(zhuǎn)道去了關(guān)夫子的家。
關(guān)夫子的家距離縣衙不遠(yuǎn),走過兩條街便到了。陸離是第一次進(jìn)老師家的門,便在路上的鋪子里買了四色茶點,一壇好酒和一匹布,一起叫那布點的伙計拿了,送到關(guān)夫子家里去。
東西買好之后,他便順著人流往關(guān)夫子的家中走去。經(jīng)過一處菜市,他突然看見前面一群人圍著一個籠子評頭論足。
籠子里是一只狐貍,皮毛純白,本來還值幾個錢,但是這狐貍賣相有些凄慘,身上污濁不堪,有幾處皮毛脫落,尾部更加是一片焦黑;
陸離仔細(xì)看去,卻是它的整個尾巴都已經(jīng)沒了。
“你這狐貍的皮毛已經(jīng)毀了,連尾巴都沒有,怕只能買回去吃肉!”
旁邊的人議論紛紛,看熱鬧的人居多,沒人愿意出價。
陸離看那狐貍溫馴可憐,雙眼之中竟然有著乞求的神色,心腸一軟,出了二兩銀子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