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專家出奇的順利,我把帶去的一塊石頭往專家的桌子上一放,戴著啤酒瓶底子一樣厚的專家只瞄一眼,就抓住我的手,要跟我去看現場。
專家在地質界是權威,一輩子與石頭打交道,能憑著聞石頭的味道,斷定含有什么礦物質成分,據傳,中國的幾個有色金屬大礦,都有專家的心血在里面。
專家姓徐,全名徐斯冠,早年畢業于美利堅合眾國常青藤大學,回國后遇*,徐專家其年不到二十歲,還沒開始工作,就被送進牛棚。
徐專家是真正意義上的牛棚,他的任務就是給五七干校放三頭水牛。徐專家從小讀書,只在書本上見過牛的樣子,初次見牛,大為驚喜,想起小時候讀的唐詩,牧童騎牛橫吹笛,于是央求一個牛棚里另一個教授,借了一根竹笛,翻身騎上牛背,準備在煙雨的江南,演奏一曲絲竹水調。
誰知牛并不配合,頓時一陣狂奔,徐專家從牛背上跌下,摔斷幾根肋骨,倒因禍得福,發回城里養病。傷愈后再歸牛棚,打死也不做江南牧童的情調了,每日趕著牛在山里穿行,偶爾得一石,一眼看出非同小可。徐專家當時還不是專家,知道自己人微言輕,也不聲張,揣著一塊石頭在牛棚度過八年,把一塊支棱曲張的石頭,磨得通體溜圓。
到得平反歸來,徐專家由于沒有建樹,上級沒地方安排,只好讓他到地質所干了一個雜活。適逢全國上下到處找礦,中部省地質資源并不豐厚,眼睜睜看著別的省開煤礦、鐵礦、銅礦、金礦,急得號召全省地質人員,不惜一切代價找礦,并列出一內部文件,只要找到礦,立馬連升三級職稱。
徐專家覺得時機成熟,將當初覓得石頭的地方再走幾遍,當夜形成報告,即日送到省委領導手里,結果開赴人員一查,正如徐專家報告所言,絲毫不差,他發現了全國最大的有色金屬礦。
徐專家是黃奇善那所大學的客座教授,黃奇善在我找他的時候,想起了他,于是推薦給了我。
徐斯冠教授拿著我的礦石,半天舍不得放手,連聲追問石頭的來歷出處。
他當即鋪開地圖,我睜大眼睛在地圖上找了半天,沒找到春山縣,于是指著芝麻大小的衡岳市說:“就在這里。”
徐教授對照我說的地方,又翻找了一些資料,最后抬起頭對我說:“小伙子,你發現了一座金礦!”
我聽了并不感到意外,反而覺得無比的自然。
徐教授要跟我去現場看,我客氣地婉拒了,說自己還有一點事要辦,等辦好了事,一定專程來接教授。
出了地質研究所的門,我感覺室外的陽光格外的亮堂。
人的心情一好,就想著喝酒。
在外面等我的黃微微她們看到我出來,圍上來問我的結果。我哈哈一笑說:“先喝酒?!?
喝酒不重要,我還想去文物管理局,從我蘇西鎮運來的十八具石棺,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東西,我心里一直很好奇。
陳萌自告奮勇帶路,她有記者證,人鬼都要給三分面子。記者不分大小,只要手里有一支筆,任誰都要尊敬三分。
倘若我說自己是個鎮長,想要敲開文管局的大門,怕是守門的保安都會笑話我。在省城,我這樣的一個官,隨便一板磚砸死十個人,一查身份,有九個半的級別都要比我大。
事情果真如陳萌預料的那樣,我們很輕松就得到了文管局一個副局長的接見。
同樣是干部,我一看到副局長氣宇軒昂的神態,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
副局長客客氣氣接待我們,問明白了我就是出土十八具石棺地方的鎮長,和善地邀請我去觀摩石棺。
原來十八具石棺,除了一具金絲楠木的空棺,其余每具石棺里都藏有價值連城的寶貝,其中一具石棺里,整棺的金銀珠寶,一顆夜明珠,就能抵得半整座衡岳市。
副局長說,倒不是價格的問題,而是文化歷史的價值,這批出土的文物,改寫了衡岳地區的歷史,也改寫了中部省的歷史文化地位。省里領導本來想在文物出土的地方蓋一座歷史博物館,得知我們要建新政府,才獎勵三百萬塊錢,以資鼓勵!
副局長帶我們參觀后,在回來的路上提起何家瀟,說這個人是個人才!
我不得不佩服省里干部工作的慎密,連何家瀟都能知道,也許他就是無心一說,但也就是因為他無心一說,才發現另外十七具石棺,否則,它們可能要永遠埋在地下,再過幾千年才能出土。
跟在我身后的何家瀟自負地笑,我就對副局長說:“其實這個叫何家瀟的,就是他?!?
副局長就停住腳步,盯著何家瀟看了幾眼,隨口問了幾個問題,沒想到何家瀟都能對答如流,讓我大吃了一驚。原來在我心目中的紈绔子弟的形象煙消云散,看來這個小屁孩還真有一手。
副局長扔下我們不管了,轉而問何家瀟:“想不想來省文管局上班?”
何家瀟現在滿腦子是出國,別說是中部省,就是給他一個國務院的差事,他也未必答應。
果然,何家瀟拒絕了副局長的好意,說自己本來就只懂半點皮毛,想要進省文管局,資歷不夠不算,重要的是怕壞了文管局的名聲。
副局長也不勉強,但堅持要請我們吃飯,說他搞了一輩子文物工作,蘇西鎮出土的文物才讓他真正開了眼。
盛情難卻!
接連弄明白了兩件事,我基本上是喜形于色。
站在省城街頭,看萬家燈火,想起幾年前我還是這其中一盞燈下的人,如今歸來,一切物是人非,不由感概起來,憂傷從心里彌漫開來,感染得周圍的空氣,都開始憂傷。
何家瀟得到了副局長的認可,心里自然比我還高興,說什么也不肯連夜回去,說非要在省城過一夜,領略這個城市的歌廳文化。
中部省是全國歌廳文化的祖師爺,從草根舞臺上走出了很多的名星。幾年前我在這里讀書的時候,歌廳文化就已經如火如荼,如今是爐火純青了,過去口袋羞澀,只聞其名,未見其容,今日剛好有此機會,自然樂得一飽眼福。
陳萌是何家瀟做什么,她必定跟在后面附和。但黃微微就不愿意去了,說里面糟糟雜雜的,還不如找家賓館休息。
最后的結果是,何家瀟和陳萌去歌廳看節目,我和黃微微開車去找賓館。
省城現在變化很大,幾乎是日新月異,我憑著記憶,指揮著黃微微把車開到華天大酒店。
開了兩間房,我和何家瀟一間,黃微微和陳萌一間。我們在走廊里分手,各自打開房門,一腳跨進去,突然想起小姨的電話,背上冒起一層冷汗。
小姨抱歉地告訴我,雪萊不是她想的那么好對付!
“究竟怎么樣了?”我急著問,煩躁地一腳踢飛垃圾桶,哐當一聲巨響,惹得小姨在電話里問我在干什么。
“她已經找到你舅媽了。你舅媽現在到處在找家瀟。”小姨緊張地說,我似乎聽見她粗重的呼吸聲。這確實讓我意外,在我的印象里,小姨從來都是處驚不變的能人,現在她也似乎六神無主,看來事情到了難受收拾的地步。
“你們在一起嗎?”小姨追問我:“他去了春山縣?”
“我在省城?!蔽腋嬖V小姨說:“家瀟和陳萌、黃微微都在?!?
小姨沉吟一下說:“你們不要急著回來,特別是家瀟,千萬不能露面?!?
我正要回話,門被敲響,接著就看到黃微微裊裊婷婷進來,站在屋子中央四周打量著房間,說:“你跟誰打電話?”
我告訴她是小姨,黃微微就非要跟小姨說話。
我把電話遞給她,自己轉身進了洗手間,一屁股跌坐在抽水馬桶上,想哭!
何家瀟這事跟我有直接的關系,宛如舅媽帶著兒子千里迢迢來衡岳市,第一個晚上兒子就出了軌,而陪著他出軌的人,恰恰是我!
兒子是宛如舅媽的生命!她一直把他當作一塊純潔的白玉,出了雪萊這一檔子事,讓舅媽情何以堪?
而這一切,罪魁禍首是我!因為,她放心把兒子交給了我,而我,讓她的兒子在別的女人肚子里種下了一根苗,苗床卻是她最不愿意接受的。
我想給舅媽打去電話,想了想還是放棄,心里開始恨雪萊來,這個沒有廉恥的女人,挖了一個天大的坑,把我們全部埋了進去。
也許,禍起蕭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