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春山縣,第一是因為春山本來是個農業大縣,全縣農業人口占了絕大多數。再者春山縣不但農民多,是個以農業為主的縣,而且春山縣還擁有全衡岳地區最大的森林覆蓋面積。
老馬第一個贊成我的選擇,羅教授沒意見。小邱隨大流,剩下一個甘露,因為是我提出來的建議,她也沒反對。
萬曉果然派了車和人來,我們剛出門,就被他們迎上了警車,嗚哩哇啦就往春山縣跑。
昨晚與陳萌見了素雅后,我的心里就被壓上了一塊巨石。
與陳萌分手后,我直接回了一趟家。
我老婆黃微微快要生了,肚子大得我快認不出她來。她變得臉都浮腫了,讓我好一陣心痛。
奚枚竹在家照顧我娘。我娘已經完全失明了,抖抖索索地摸了我的臉,叮囑我要好好工作,做一個正直的人。
我不敢當著我娘的面哭,盡管她看不見,但她的感覺卻十分的靈敏。
因為有事,我不能在家住,叮囑了幾遍后我下樓回賓館。一路上我哭得稀里嘩啦的,我的心痛,是感覺人要做到忠孝兩全,簡直不可能。
春山縣早就接到了通知,我們的車一到,就看到劉啟蒙書記和余縣長領著四大家的領導,等在縣委大院的門口迎接我們。
上次我不辭而別得罪了春山縣領導,沒想到不到半年,我又兜兜轉轉的回來了。
一下車,我真有隔世之感。
劉書記撇開我,與羅教授他們逐一握手,最后冷冷地對我說:“小陳啊,回家了,你自便埃”
劉書記的話讓我一陣臉紅。我感覺自己確實對不起他,當初我走的時候,人家特別要為我送別,我卻偷偷摸摸地跑了。我以為跑了以后從此不再見,誰料到會出現這么一個事,讓我幾乎沒時間來調整自己的心神。
劉書記領著我們去會議室座談,我有意走在最后,眼睛四處打量找人。
找了一圈沒看到人,突然身后響起一個聲音說:“老板。”
我轉頭去看,就看到余味笑嘻嘻地跟在我屁股后,手里拿著一個小包,典型的一派小干部的樣子。
我笑道:“升官了?”
余味湊過來低聲說:“算不得官,老板。我現在是小車班的班長。”
我啞然失笑說:“恭喜你啊!蛇無大小,毒性一般。”
余味楞了一下,隨即跟著我嘿嘿笑起來。
“老板,你是不是在找小朱?”余味直言不諱地問我。
我心里一動,想起剛才自己四處瞧,原來還真被余味說中了。于是問他道:“她人呢?”
余味欲言又止,看我不耐煩了,才低聲說:“她現在算是下崗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不想再問,腦袋里一片混沌。
看著前邊走著的劉啟蒙,我恨不得趕上前去踹他幾腳。如果不是他,誰敢讓朱花語下崗?
甘露是正兒八經的省領導,因此在會議室里,甘露代表調研組表示了感謝,同時也將我們此行的目的作了一個交代和說明。
劉啟蒙沒說什么話,余縣長表態說,一定盡全力配合我們調研。他講了不少的話,這是我在做副縣長的時候很少見的事。
當初我在春山縣做副縣長的時候,大會小會都是劉啟蒙講話,而且是他說了算。而今天劉啟蒙幾乎不發言,讓我感覺到有絲意外。
會后照例是安排住宿,毫無疑問安排在輝煌賓館。
春山縣為此包下了一層樓,作為我們住宿和辦公場所。同時配套抽調了各相關局委辦的人,組成了一個工作小組。
縣里配套的規格很高,組長由余縣長親自擔任,政府辦主任魏延為秘書長。
我剛進房放下行李,魏延就跟了進來,打著哈哈說:“陳領導,我現在叫你首長還是縣長?”
我冷冷地說:“隨便。你魏主任心里怎么想的,你就怎么叫。”
我說這話當然事出有因。我剛去省里培訓的時候,接到過朱花語的電話。魏延在我走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朱花語調到了文印室。
這件事讓我很不爽。所謂人走茶涼,在朱花語身上淋漓盡致的體現了,而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這個魏延。
魏延似乎看出了我的冷淡,他訕訕地笑,從隨身的挎包里掏出一條煙放在柜子上說:“領導,這煙你先抽著,是我個人的意思。”
我淡淡地笑,掃了一眼煙說:“魏主任啊,我現在準備戒煙了啊。”
魏延楞了一下,連身說:“好好好。抽煙不是好事,傷身體。你現在是省領導了,要注意身體埃”
我從口袋里摸出一支煙說:“現在我不是領導,就是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所以啊,先抽幾支再說。”
魏延被我的舉動弄得進退兩難,他憋了好一陣才說:“領導啊,那件事不是我的主意,你莫怪我哦。”
我故意裝作吃驚的樣子問:“什么事啊?我沒怪你啊!”
魏延陪著笑臉說:“劉書記說,你高升了,身邊的人別人肯定不敢用。如果調到其他局委辦去,別人也不服,所以只好先放到文印室了,也是保護埃”
我笑了起來說:“魏主任想多了!”
魏延被我一口一個魏主任叫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當初我在做副縣長的時候,從來沒叫過他的官職名,總是叫他“老魏”。
叫老魏親切,顯示我們是自己人。現在我叫他魏主任,就是告訴他,現在我們不是一條路上的人。
“我準備調小朱到婦聯去。”魏延涎著臉笑,問我道:“你的意見如何?”
我抽了一口煙說:“魏主任啊,你問我的意見,怕是有點不合程序吧?我現在不是春山縣的領導,對春山縣的干部職工調動無權過問啊。”
魏延連身說:“你說的也對。不過,你畢竟是省領導嘛,總得尊重上級領導的意見啊1
聊了一會,魏延告辭要走。
我送他到門口,魏延轉身說:“晚上還在這里,劉書記為你們接風洗塵。”
我笑道:“不必麻煩了吧!以后我們吃飯的問題,到哪里就在哪里解決吧,不需要特別安排。”
魏延嚴肅地說:“哪可不行。你們肩上的擔子這么重,我們要是服務不好,豈不是對不起全春山縣的老百姓埃”
我不想再與他客套下去,答應他說:“魏主任,放心,我們一定參加。”
送走魏延,看到老馬在跟一個年齡比較老的服務員說話,于是走過去說:“老馬,我們春山縣,可是你的第二故鄉啊1
老馬苦笑道:“是啊,我正在打聽,古德村現在是什么樣了呢。”
“打聽到了沒?”我笑著問。
老馬搖搖頭說:“物是人非啊!”
一邊搖頭,一邊進了自己的房。
羅教授還是一如既往地進屋關門,小邱照例敞開著門。年輕人精力旺盛,每到一個地方,總會充滿新奇。
一路過去就是甘露的房間,我遲疑了一下,還是敲了敲她的門。
甘露正在整理衣服,開門看到我進來,緊張地將手里的衣服往身后藏。
我掃了一眼,她手里拿著的是一件胸衣,可能昨晚在衡岳市洗過了,現在還沒干,她正準備晾曬。
我裝作沒看見一樣,叮囑她山區夜里涼,不比市里。晚上一定要注意保暖等等。
甘露靜靜地聽我嘮叨,末了笑道:“怎么到了你春山縣,你就婆婆媽媽起來了?”
我笑道:“我不是怕你著涼么?”
甘露笑瞇瞇地說:“謝謝班長關心啊1
從甘露房里出來,我直接下樓,買了一些香燭,徑直往烈士陵園走。
在春山縣的烈士陵園里,還安睡著我的老爹。
我在心里呼喊著:“爹,兒子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