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玨跑了,和果郡王跑了,所有的人都以爲乾隆會震怒,畢竟乾隆是一個喜歡遷怒,喜歡生氣的皇帝,他也確實雷霆大怒了,他派了許多人去搜尋夏子玨的下落,所有人都以爲他不找回夏子玨就不會罷休。
愛新覺羅家總是出些情癡,乾隆還是出名的多情皇帝。
只是雖然在夏子玨上他沒有表現得像是順治帝失了董鄂妃一樣失魂落魄,但他終究是不同了,比如說在朝政上更加激烈了,以前他只是將一些無所事事的八旗子弟丟進軍營裡操練操練,這是一個彈性非常大的指令,因爲有點權勢的旗人總是能夠使自己不“無所事事”的。現在乾隆居然不學聖祖爺改學他皇阿瑪了,看見貪官很不寬厚,看見遊蕩的八旗子弟很不順眼,看見欺上瞞下的包衣奴婢等處罰很豐厚,這些都還不算什麼,他也不知道抽什麼風,在巡視了一趟京畿大營之後,居然弄出了個八旗子弟義務兵役制度,不服兵役就撤了鐵桿莊稼,勳爵人家連同皇親國戚就更是了不得了,也不知道乾隆從什麼時候張羅起的,弄了個大清皇家學院,裡面的學科五花八門,什麼算術醫學,農學機關術……坑爹的還有教人怎麼看天象預測天氣的,這不是欽天監那羣神棍的工作嗎?好吧,皇帝確實知人善任,教這門課的就是欽天監的官吏。這些都能理解,可什麼時候大清的課堂居然被洋人佔據了?見鬼了,那次到訪的使團不是都走了嗎,哪來的洋人?
這麼坑爹的學堂,自然不受歡迎,但皇帝口含聖憲,金口玉言,“不能從學堂畢業的爵位要減兩等繼承”,而小道消息則說優秀的畢業生做官承爵都有優厚,甚至無爵者加爵,包衣擡旗。
這樣的聖旨一下,無人敢不遵從,有識之士們對皇帝的聖旨還是持支持態度,但是有安逸富足的生活,誰人會去累死累活學些沒多少用處的東西,是的,在八旗子弟的眼裡這許多知識都是學來無用的,他們甚至連四書五經都不用學,不過是冠之以八旗子弟善騎射不善詩書,便安享屬於勝利者的果實,事實上卻是刀槍入庫、馬放南山,沒有了縱橫馳騁的大草原,便將騎射也給丟下了。世上總是普通人多的,這聖旨便是支持者有,反對者衆,只是還屬於私底下埋怨的階段。
“弘曆這次倒是做了件好事!”三阿哥陰霾了大半個月的臉終於轉向了多雲。
“只怕他做事太急!”和敬公主不太看好他,“你和小四都做不到的事,怎麼會一個學堂就解決了?”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弘曆登基已經二十餘年,根基已穩,阻力雖然有,也不是完全做不到的!”
“朝廷是多的是臣子,爲什麼他自己要衝鋒陷陣呢?我實在擔心。都說得民心者得天下,我們滿人本就人少,因此對八旗格外優容,這可是把大半的旗人都得罪了啊——誰家沒個不肖子孫!”得罪人的事,一般皇帝都會拿一把刀子在前邊開路,自己躲在後面,刀子用過了斷了折了丟了都不可惜,史有前例,商鞅、王安石,甚至秦儈都是那把倒黴摧的刀子。
偏偏乾隆卻沒準備這樣一把刀子,由不得人不擔心。
“皇瑪嬤,便是不做這件事,我八旗疲弱,又如何能夠統治這中原四萬萬百姓長久?”八旗積弊,早已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總歸是安穩些好!”和敬公主一聲嘆息,又想起當年除鰲拜的事,“或許我終究是老了,喜歡現世安穩,幽靜閒逸,再不是敢賭敢拼的那個布木布泰了。”
“不過是理念不同罷了,孫兒在最後面的那些日子也是滿心滿眼都記掛著自己的萬世聖名,年富力強的時候可是眼裡容不下沙子的!”越老就越愛惜羽毛,最後留了那麼個爛攤子給繼承者,當然,永璋也沒有愧疚後悔,皇帝這職位許多人喜歡,就是累死在皇位上永璋認爲也是值得的。
“既是做了,就再幫他一把,畢竟是有功於社稷……他倒是有魄力,可見你還是沒看錯人!”
“可是……”
“什麼可是?”和敬早已成精的人物,永璋在她面前又自來是放鬆三分的,自然就看出了他那份糾結惱恨。
“哎……算了,說出來也不過是多一個人煩惱罷了!”永璋這話含在嘴裡他說不出口,說出來他沒臉啊,這些不正常的可都是他的後代。
“你不想說就算了……說來我許久沒見你福晉了,聽說她有孕在身,我去看看她!”一個是博爾濟吉特的媳婦,一個是博爾濟吉特的女兒,和敬在指婚後是見過德德瑪的,“你福晉是個很不錯的人!”
“皇瑪嬤誇獎她了!”
“你可喜歡她?”見著永璋眼神裡的柔和,和敬笑著打趣。心裡也是歡喜,不由對德德瑪又高看了幾分,科爾沁以前是她的孃家,現在是她的婆家,她自然希望科爾沁好,希望科爾沁的女兒好。
永璋沒有明說,但臉上卻分明是十分滿意的神情。
這樣一來,和敬不由笑容加深了三分,拍著他的手,囑咐道:“你們倆要好好過日子!”
德德瑪尤其擅長讓人喜歡她,何況是一個本就對她抱著五分好感的,這兩個女人有數不盡的話題聊,京城的、科爾沁的,首飾、衣裳、香膏、頭油、髮型……
很快和敬就發現,這個出身不高的博爾濟吉特氏是個有品位有見識有魅力的女子,特別是因爲懷孕的原因,她渾身散發著母性的光輝,一個會癡纏、會撒嬌、會使小性兒、又足夠大方得體,更要不得的是她還是他名正言順的嫡福晉、未來孩子們的母親,這讓男人很容易放下心裡的防備,比面對他的皇后妃子更容易,永璋已經不是小年輕了,比起美色更在乎起溫情。
“你可真是個有福的!”和敬臨走,看著她的肚子和她說。
“我自然是個有福的!”德德瑪收起了臉上過於明媚的笑容,撫著自己尚未凸起的小腹,自語聲未不可聞:“你可最好是個男孩啊!”
“事情辦好了?”她召了一個平時灑掃庭院的小丫鬟上來,這小丫鬟滿臉青澀,最多隻有十一二歲,一雙眼睛還泛著天真的光芒,誰見了都會只把她當做尚未長大的小女孩。
“回主子話,絕無閃失!”小丫鬟的話斬釘截鐵,卻和她的年齡不協調了。
“很好,我不希望這個府裡還有第二個孩子出生!”德德瑪眼裡流瀉而出的是母狼護崽般狠厲的兇光。
“如您所願!”小丫鬟怔了一下,答應起來卻是不含糊。
“怎麼?奇怪我爲什麼要這麼做?”德德瑪和這個小丫鬟見過幾次面,她雖小,卻是管著這府裡一派勢力的頭,錚兒派給她的人,說來,比起自己的貼身丫鬟都更可信一些。這小丫鬟平日裡是極面癱的一個人,這面癱不是說她面上冰冷,不茍言笑,而是她見了誰都笑得天真甜美,似乎沒心沒肺,不過這麼大的小姑娘,也確實沒什麼可憂愁的。德德瑪此時大事已定,願意和她逗趣一下。
“嗯,不是都說多子多福嗎?”小丫鬟甜美的笑容冠上疑惑的語氣,在德德瑪眼裡就是很萌很可愛。
她摟住小丫鬟一陣揉搓,直把人小丫鬟揉搓的快掛不住臉上微笑的面具了才說道:“好雅兒,我是皇子福晉,一個孩子都沒有也不會沒有我的飯吃,而後院的那些女人要是生出兒子來了,我往後可就真的沒安生日子過了!”一十八個皇帝賜下的妾,她要處置都得起碼找出十個八個站得住腳的理由,但要創造機會也是很費工夫的。
“釜底抽薪……”小丫鬟明白的點點頭,並未覺得德德瑪對自己的丈夫下藥有什麼不對的了。
“對,對,就是這樣!”德德瑪大笑。
最重要的是,他曾經如此糟踐自己的兒子,可不想他子孫滿堂,她還得操持這一大家子,不過想必這些賤*人生的孩子他也不稀罕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