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和尚,有話好好說,怎麼還動手!‘晏青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兇的和尚,先是一怔,隨即一股邪火上竄,怒道:‘寺院不是結(jié)緣的地方嗎?休說我們是和知竹大師約好。就算只是普通的居士,不見也罷了,哪有趕人的?‘這和尚說道:‘這門進(jìn)不得。我也不和你們多說,總之是爲(wèi)你們好。請你們趕快離開吧。‘上前去推晏青,卻如同推了一根盤根在地的大樹,紋絲未動。
晏青抱著肩膀,冷笑道:‘和尚。某家看你也是個修行人,不想跟你計(jì)較。要是換做以前,不揍你一頓,怎出這口惡氣。‘和尚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怎麼也推不動晏青,急道:‘貧僧也是爲(wèi)你們好。你們趕快離開吧,不然劫難當(dāng)頭,性命不保啊!‘這和尚,脫口而出,卻讓師子玄和晏青都愣了一下。
師子玄說道:‘佛友,是否出什麼事了?昨天我們和知竹大師在侯府分開,臨走時約定今日來此拜訪,知竹大師沒有交代嗎?‘這和尚微怔,說道:‘你昨日也在侯府?‘師子玄見他目光閃爍,說道:‘佛友,出家人不打誑語,請你實(shí)言相告。是不是知竹大師出了什麼事?‘師子玄心中有一點(diǎn)擔(dān)心。知竹大師道行高深,卻不修神通。昨夜凌陽府雞飛狗跳,羣魔亂舞,萬一被人盯上,只怕還真會出什麼事。
‘老師倒沒怎麼,就是……哎。罷了,請你們隨我進(jìn)來吧。‘這和尚嘆了口氣,又對小和尚圓相說道:‘圓相,請你去外面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進(jìn)來。‘小和尚似懂非懂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合什道:‘是。師兄。‘說完,偷偷看了師兄一眼,似乎並沒有生氣,這才鬆了一口氣,對師子玄和晏青一禮,飛快的跑了出去。
晏青有點(diǎn)莫名其妙,說道:‘和尚,你到底搞的什麼鬼!‘和尚嘆道:‘剛纔惡語相向,實(shí)是不該。但的確是爲(wèi)二位好。得罪了,貧僧賠禮了。‘這和尚,對兩人一拜到底,以做賠罪。
師子玄和晏青對視一眼,說道:‘佛友不必如此,現(xiàn)在是否可以告知原因?‘和尚說道:‘實(shí)不相瞞,昨天老師回來的時候,路上遇見了一個惡人,挾持了老師,回了寺中。現(xiàn)在就住在這小禪院裡,不準(zhǔn)任何人靠近打擾。‘‘果然是出事了。‘師子玄暗道一聲,連忙問道:‘知竹大師是否無恙?‘和尚搖頭說道:‘老師沒事。但那惡客卻住在寺中,不準(zhǔn)泄露他的蹤跡給任何人。不然,他便要取了老師性命不說,還要?dú)⒐膺@個寺院裡的所有人,把佛門淨(jìng)土,化作人間地獄。‘師子玄和晏青恍然大悟,難怪這和尚剛纔惡聲惡氣,見面就要趕人走,原來是怕師子玄和晏青觸怒了那惡客,丟了性命。
師子玄聞言,說道:‘佛友,不知那人如今在何處?請帶我們?nèi)ヒ娨灰姟!蜕歇q豫道:‘道友,我知道你是修有神通之人。只是我怕你不是那人對手。‘晏青說道:‘你這和尚真是婆婆媽媽,是不是對手,打過才知道。‘師子玄也說道:‘你請放心,有我二人在,絕對不會讓那人傷害大師。還請你前面帶路。‘和尚猶豫了一下,問道:‘好。那我就帶你們?nèi)ィ銈円欢ㄒ⌒摹!畠扇它c(diǎn)點(diǎn)頭,跟在和尚身後,向小禪院裡面走去。
三人剛邁進(jìn)禪院,就聽裡面有人喝道:‘和尚!你竟敢不聽我的警告,帶兩個外人前來!你真以爲(wèi)我不敢殺人嗎?‘此人語氣森然,帶著無窮殺意。
晏青眉一挑,暗道此人好生敏銳,竟然只聽腳步聲,便能知曉來人幾何。
和尚有些手足無措,連忙說道:‘這位居士,不是貧僧不聽,只是這兩位施主事先與住持約好,今天來此拜訪。貧僧已經(jīng)勸阻,可是攔阻不住啊。‘那人說道:‘與我無干!既然來了,便不要走了!‘話音剛落,就見一桿爛銀大槍,從禪房內(nèi),破門而出,直向師子玄和晏青兩人刺來。
‘是你!‘一見這桿大槍,師子玄和晏青同時反應(yīng)過來,連忙閃避其鋒。
砰!
一聲脆響。
銀槍劃過一團(tuán)乳白色的氣流,擦著晏青身後,逼殺而來。
晏青袖中青光飛出,運(yùn)劍出鞘,劍鋒點(diǎn)住槍尖,就聽哧啦一聲,撞出一點(diǎn)星火。
師子玄拉著那和尚飛速讓開,晏青被這一槍壓在了下風(fēng),心有不甘,叫道:‘道友,你不用出手,看我一會此人!‘運(yùn)劍挑開銀槍,縱身一撲,以指做劍,舞動如龍,直朝那禪房中人刺去。
便見禪房門口,站著一個渾身銀甲之人,頭戴鬼臉面具,似哭似笑,見到晏青殺來,收槍不及,便運(yùn)拳腳迎敵。
一個是仗劍人間玄劍仙,一個是人間百戰(zhàn)萬人屠。
你來我往,身姿飄幻,變化無常,就是師子玄看來,都是心驚肉跳。
往年在飛來峰上,一應(yīng)小仙,聚在一起,有時一言不合,起心動念,也有鬥法論道之事。
只是仙家鬥法,都是溫文爾雅,不溫不火。文鬥自然不必說,多是起陣試道,或是幻陣練心。
而武鬥,幾乎都是推演鬥法,比鬥法寶,很少有人真動手。
但晏青和這鬼麪人,都是自以術(shù)入道,行的是殺,化之道。鬥起法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兩人纏鬥許久,晏青卻是仗著一身通玄劍術(shù),並指成劍,逐漸佔(zhàn)了上風(fēng)。而這鬼麪人,一身武藝多半都在槍上,沒了那桿爛銀大槍,就等於拔去了虎牙,逐漸不支!
晏青殺到興處,哈哈叫道:‘痛快,痛快,你這人武藝不差。某家卻不願意佔(zhàn)你便宜,取來兵器,我們再來過!‘一劍逼退此人,揮手招來御皇劍。沒有了通靈劍器的糾纏,那爛銀大槍無風(fēng)自動,嗡鳴了一聲,被鬼麪人招入了手中。
這不是御天下大塊無形物的神通,兩人都沒有脫凡斬竅,卻是用內(nèi)息與靈物通感,天長日久之下,自生了靈性。
古時有鐵劍長伴百戰(zhàn)將軍,征戰(zhàn)沙場,殺敵無數(shù)。
夜掛靜室,往往有金戈鐵馬,廝殺叫喊之聲傳來。
這便是器物通靈。
這銀甲在身的鬼麪人,能以技藝之術(shù),自悟御通靈器物之法,也是天資超然,根器深重之人。
師子玄饒有興致的打量了此人一番。此人若是能放下殺孽,潛修善法,縱然一世不能成道,卻也有脫劫的機(jī)緣。
‘此人殺業(yè)太重,就算修行到了,證悟道果,經(jīng)歷元神顯化,返照光陰之時,只怕也度劫不過。不修養(yǎng)生之術(shù),根器再好,到頭也是一場虛妄啊。‘師子玄爲(wèi)什麼生出這般感慨?
他是生出了度此人出離的念頭嗎?
當(dāng)然不是。
師子玄如今自己都未得真人境,尚未知聞本我爲(wèi)何,做到身行合一,如何能去度他人?
保不準(zhǔn)人沒有度去,自己反而陷了進(jìn)去。
‘我欲在景室山中立下道場,雖有除妖之名在外,但終究是虛名。到時道場一成,劫難自然會來。到時候可就不是人劫這般簡單。‘師子玄卻是看中了此人一身武藝,想收在身邊,做個道場護(hù)法。
鬼麪人收了兵器,卻久久未動。
晏青皺了皺眉,說道:‘怎麼不動手了?‘便聽此人冷聲說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何必再戰(zhàn)?‘說完,將爛銀大槍刺入地中,一言不發(fā),慢慢的取下了臉上的鬼臉面具。
面具之下,卻是一張清秀的面孔,看起來不像是個武將,倒像是一個包讀詩書的學(xué)士。
晏青楞了一下,仔細(xì)的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你是受傷了!‘此人昨夜刺殺韓侯,被韓侯身上玄珠所傷,又在八百金吾衛(wèi)中,從容脫逃,未傷一人。看起來瀟灑,實(shí)際上卻是受了內(nèi)傷,氣血虧空,臉色現(xiàn)出了蒼白之色。
此人冷聲道:‘若非受傷,你又豈是我一槍之?dāng)常俊糖鄧K嘖兩聲,也不做聲。
師子玄見兩人鬥法已了,便上前去,做禮道:‘這位將軍,不知如何稱呼?‘此人看了師子玄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異色,說道:‘我認(rèn)得你,你是昨夜那道人。神通不小,奈何卻爲(wèi)虎作倀,助紂爲(wèi)虐。‘吸了口氣,說道:‘我名白忌,想來你們也聽說過我的名字!‘‘你便是白忌?韓侯麾下,七殺君統(tǒng)領(lǐng)的白忌?‘晏青錯愕的看了他一眼,頓覺匪夷所思道:‘你不是韓侯麾下的將領(lǐng)麼?爲(wèi)何要刺殺韓侯?‘帶著三分懷疑的看著他,說道:‘莫非你是那太乙遊仙道的人?‘白忌看了他一眼,冷聲說道:‘一個是與妖邪爲(wèi)伍,做盡傷天害理之事的魔頭。一個是黃禍餘孽,天下人人得而誅之。我白忌大好男兒,豈會與他們爲(wèi)伍?‘師子玄心中一動,說道:‘白將軍,這裡不是侯府。我也不是侯府的門客。佛門清靜之地,不易舞劍弄槍。不如我們坐下來再說,你看如何?‘白忌疑惑道:‘哦?我們有什麼好說的?我現(xiàn)在是喪家之犬,被人四處追捕,你們可要想好了。若是跟我扯上關(guān)係,那可就是天大的麻煩。‘師子玄笑呵呵說道:‘貧道乃是修行人,不做無明煩惱。你在我眼中不是白將軍,卻只是白忌。‘白忌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聽出師子玄話中深意。
這時,禪房內(nèi)走出了一個白衣僧人,正是知竹大師。
‘大師,你沒事吧。‘師子玄看知竹大和尚,似乎並沒有受傷,不由鬆了一口氣。
白忌哼了一聲,說道:‘這和尚手無縛雞之力,又是一個爛好人,我乃習(xí)武之人,不做恃強(qiáng)凌弱之事。說要?dú)⑷耍膊贿^是爲(wèi)了嚇嚇?biāo)麄兌选!戳藥熥有桶滓律谎郏f道:‘此處看來也不能待了,白某這便走了!‘說完,提起銀槍,便欲踏出門去。
這時,那白衣僧忽然開口說道:‘白施主,請你慢走,聽我一言。‘白忌停下身,回頭說道:‘大和尚,多謝你昨日帶我逃過搜捕,這番恩德,白某銘記在心,日後定有所報(bào)。只是這寺院,我是不能再待了。‘白衣僧說道:‘貧僧不是強(qiáng)留你,只是想告訴你,你身上傷勢很重,精氣虧空,氣脈俱損,若是不立刻醫(yī)治,只怕這一身武藝,就此要廢掉了!‘白忌手一抖,險(xiǎn)些將銀槍失手丟下,轉(zhuǎn)過身,說道:‘大和尚,你說的是真的?‘白衣僧說道:‘你是習(xí)武之人,也通醫(yī)理,貧僧說的對不對,你自己也能分辨。‘白忌沉默許久,說道:‘大和尚,你既然看出來我周身氣脈已亂,敢問是否還有救治之法?‘習(xí)武之人,一身武藝,便是立身之本,一朝失去神功,變成普通人,這是何等的衝擊?更何況白忌還是一個百戰(zhàn)將軍。
白衣僧搖搖頭,說道:‘你周身氣脈,卻是被法寶所傷。俗世藥石之物,能通血?dú)猓{(diào)理經(jīng)絡(luò),卻不能重定骨脈。貧僧無能爲(wèi)力啊。‘白忌聞言,臉上不由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過,貧僧卻知道有一人,能夠醫(yī)好白施主。‘白衣僧說道。
‘是誰?‘白忌聞言,連忙問道。
白衣僧笑呵呵,不做答,目光卻看向了師子玄。
師子玄微怔,不由好奇道:‘大師,你怎知我能醫(yī)好他?就算真能將他醫(yī)好,此人與我並無干係,我未必要出手啊。‘這句話,卻是暗送神念,沒有明說。
那白衣僧亦在心中說道:‘道友,你欲與此人結(jié)下緣法,此時不正是時機(jī)?貧僧順手牽緣,也是助人爲(wèi)樂啊。‘‘什麼助人爲(wèi)樂,信你才真有鬼了。‘師子玄腹誹一聲。
這老和尚看起來慈眉善目,和和氣氣,卻也不是省油的燈。雖然不修神通,但修行境界在那裡,能知常人而不知,萬物唯心中照見,自在推演之中。
這大和尚能修世間法,身受名利糾纏而守心不動。必是人情世故達(dá)練。
說句俗語,就是老江湖!
隨手牽緣?
師子玄若是真信了,只怕是被坑死了都不自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