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后】

天界迎來了個大日子, 天帝龍斌終于要立天后了。得此消息之時，青龍歪在榻上看書，聽聞此事, 竟是連頭也未抬, 更不消說有何其它反應了。

倒是朱雀說得口干舌燥的有些氣不過, 一把扯下了青龍的書, 置于地上, 火急火燎的叫嚷道：“你究竟是聽沒聽見啊？給點反應不行嗎？”

“你要我給什么反應？”青龍無奈起身，從地上撿起了書，拍了拍書上的浮灰, 接著說了句話，差點沒把朱雀氣暈。“來人, 給凌光神君倒杯茶來潤潤喉。朱雀, 喝完了, 順順氣，你再接著說。”接著繼續回到榻上接著看書, 徹底無視了朱雀。

“我說那龍斌要立天后了，那天后與你是緋色時一般摸樣，你究竟是管還是不管啊？”朱雀趴在青龍耳邊大吼，唯恐青龍聽不見。

“你小聲說話，小心叫破了喉嚨。我知道了, 管什么管啊？男未婚, 女未嫁, 難道那女的有未婚夫婿需要我來做主嗎？”青龍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此事和她有何干系？

“不對啊, 照理說你不該如此？難道你偷喝了忘川之水？也不對, 你要喝了，必是會連我也一并忘了。你說, 我是誰？”朱雀忍不住揪著青龍的領子，險些將青龍掀翻在地。

青龍穩了穩身形，伸手扣住了朱雀的脈搏。“你最近肝火旺盛，心率有些失調，少吃些上火的食物，多吃點蔬菜水果。”

“少打岔，你快說我最愛吃的是什么？”朱雀一把拍開了青龍的爪子，拎著青龍的衣領吼道。

“你原是餓了啊，好說，來人，上碟烤魚，秋刀魚最好，魚要新鮮的現從海里撈的啊！”青龍抖著嗓子說道，也不管衣領在不在人手里拽著，仍是一門心思的看手里的話本子。

“這么說你沒忘？沒喝那忘川之水？”朱雀瞥了一眼青龍眼里的書，有些了然，誰說這家伙不在意的，這家伙心里怕是在意得緊，偏又不肯在面上露出來。“你與其看那話本子還不如聽我說，聽我說還不累眼。”

“哦，那倒是好。”青龍放下了那本如今流行三界的話本子，只見那話本子上赫然寫著《天宮秘史》四個大字。

“那一年，龍斌摯愛的女子當著他的面化為飛灰，從此也帶走了他所有的念想。他萬念俱灰之下，在東華山建了個衣冠冢借以節哀。一晃，千年過去，他竟是在東華山再次見到了那心心念念的人兒，一身紅衣，容顏姣好，正苦苦跪在山腳懇請東華仙君收他為徒。你說，你若是他會如何？”

“會如何我是不知，但你講的委實沒有話本子好看。”青龍復又拿起話本子看的津津有味。

“我說你是怎么了？那女子盜了你的容顏，搶了你的男人，你難道不去奪回嗎？”朱雀實在是氣急，端起心月狐剛上的茶就是大大的一口，被燙的直跳腳。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曾經多情如斯，傷痕累累，才終于學會了無情。今日，我已不再年輕了，我可以自己一個人過自己的日子。唯有如此，才不會有希望，沒有希望便不會有失望。愛情本就是虛妄的，它曾經有多熱烈，過后也就有多寂寞。我想，我只遠遠的看著他，他若安好，我便于愿足矣。”

“可是，你們明明可以在一起的，為何要分開？”

“經歷過一次生命的起始和終結，渡過忘川之水仍是忘不了心心念念的那個人，走入新一場的輪回中，縱然有些花還沒有開就謝了，有些事還沒有過就淡了，但是曾經的夢今日已無法圓滿。我沒有忘記，他一直在我記憶里，偶爾還是會想他，可是如今，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怎么就叫錯過了，你們明明彼此相愛啊！”

“朱雀，你還是你，我卻不是我了。我已然沒有心了，沒有心，便不再有愛。那龍斌亦是如此，如果他依然愛我，豈會認不出我來？他愛的不過是他記憶中的人，早已不是我了。”

“你竟是舍棄了自己的一顆心？”朱雀忍不住欺身上前，伸手撫摸上青龍的心口，心口之處，觸手冰涼，青龍本尊沒有一絲活人氣息，更無一絲心跳之感。是啊，神尊之位豈是那么好當的，喜怒哀樂都關系到天下福禍，又豈能有絲毫閃失。她是知曉的，要當那天地之主，必要有所舍棄，玄武舍棄了那強橫肉身；沒想到青龍舍棄的竟能是一顆心。

“有沒有一個人，你為他付出了全部心意，癡傻等待，錯過了良緣。喜歡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夾雜了痛苦與甜蜜，即使是痛苦多過甜蜜，你也依舊不肯舍棄。你看我從愛上龍斌的那一刻起，就認輸了，輸到現在，連心都空了。”

“他不值你如此，他都要娶旁人了，你去飲那忘川之水，忘卻一切，重新來過吧！這天咱不撐了，掉了便掉了，凡人的生死不過短短幾十載，你不必為他們如此犧牲，我們大不了回上古界，不理塵世。”朱雀抱住青龍，痛哭流涕。

“等待雨，是傘一生的宿命。撐著天，執掌天地，是我一生的宿命。愛情它曾經到來過，我將一顆心冰封，用一生去紀念它，未必不是一種幸福。”青龍輕輕拍了拍朱雀的背，看著門口呆立的白虎微笑，這樣的我，該是你所期待的吧！

“其實，龍斌不配你如此愛戀的。”白虎踱進門，他第一次明白了盤古大神的選擇，唯有這般女子將心舍棄，才能真正的帶來世間和平，造福蒼生。

“其實，勾陳也不配你如此愛戀的。心之所系，情之所鐘，本就無可奈何。”青龍眼中帶笑，清麗淡雅，美麗無雙。

“這次天帝大婚你莫要去了，我們都不去。我不忍你如此為難自己。”朱雀強橫的拽著青龍。“走，陪我去人界，你苦心守護的地方，我還沒去玩過呢。”朱雀拽起青龍便走，徒留白虎在原地感傷。

“青龍，這人界有什么好玩的？”怕驚到人，朱雀與青龍早早的便下了云，看著不遠處，車水馬龍的小鎮子，朱雀難免有些欣喜。

“你沒在人界玩過，應是看哪里都新鮮，來的次數多了，便會覺得沒有什么了。”青龍的雙眼古井無波，情緒沒有絲毫起伏。

“我說青龍，冰封了心之后是不是就不會再有煩惱了？”朱雀覺得自己拉青龍出來玩，還不如拉玄凌那個悶葫蘆有意思。現在的青龍不問從不主動說話，就算是開口也是半個字也不愿多說的，委實無趣的緊。以前的青龍不是如此的，每次她惹禍捅婁子之時，都要叫上她，即使是惹了天大的禍，青龍也總會攬到自己身上，護著她毫發無傷。即使是玄凌也做不到如她那般，如今、、、、、、、怕是美好時光一去不復返了，自己怕是惹了禍，第一個饒不了她的便是眼前之人吧！畢竟她見過不少對別人狠辣之人，但從未見過能自己對自己狠的主，算起來，三界之內，這青龍算是獨一份了。

“你要不要試試？”

“好呀好呀。我想試試，經常被玄凌氣的我怒氣攻心，若是封了心，便不會那般難過了吧！”

“嗯，應是。其實很簡單的，只要將心剜出，然后施術冰封，然后再裝回去就好。”一邊說著如此血腥之事，青龍一邊咬著糖葫蘆，看的朱雀是心驚肉跳，嘴里的糖葫蘆也失了味道。

“你說前面那般人山人海的是怎么回事啊？”朱雀看著一堆人將一高臺子圍得是水泄不通很是詫異。

“那是在唱戲。”

“我們去瞅瞅吧！”朱雀拉著青龍便往人堆里擠。

“我們去那客棧坐坐，坐在高處，以你我的耳力聽那戲應是無礙的。”青龍看著那客棧匾額之上，千燈客棧四個字歷經千年滄桑依舊光亮如新。

朱雀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屈從。心里那準備去人群中擠上一擠的熱忱被青龍一盆冷水滅了個干凈。

狐貍精吉祥與如意端端的站在門口候著。尚未走近，吉祥如意便迎上前來，深深作了一揖。“二位來得有些不巧，今日店里的東家要來，因此閉門謝客，請二位移駕別處可好？”

青龍一愣，復又開口道：“不知如今掌管這客棧的是何人？”端的雖是張笑臉，笑意卻未達眼底，眼中隱隱浮現著寒光，盯的吉祥與如意有些招架不住。

朱雀腳步一頓，皺眉道：“不管這客棧是誰的，普天之下應還沒有我等不能踏入之地。”

吉祥見兩位主不是什么善茬子，自己怕是應付不了。只好去請了掌柜的出來，那掌柜的不是別人，正是那槐樹小神，小懷。

“二位上神息怒，這不是東家要來嘛，怠慢了，怠慢了。您可以先進里面歇歇腳，用些茶水，小店今日招呼不周，您在此的一應用度均免啊！息怒，息怒。”槐樹小神小懷匆忙從里面迎了出來。看著青龍兩人周身的神氣內斂，竟是一點也探不出神位信息，怕是叫聲上神也是怠慢了。

朱雀緩了緩臉色，隨手扔出個金條，財大氣粗的說道：“你看我二人像是那吃不起茶的主嗎？”

青龍卻不發一語，已經腳不停歇的走進了客棧，也不用人招呼的自動自發的上了樓，朱雀趕忙跟上。

“我說掌柜的，這倆主是什么人啊？如此目中無人，一會兒神月殿下到了定要殺殺她們的威風。”吉祥氣哼哼的說著，千八百年了，自己何曾如此這般伏低做小，可是碰上了剛才那兩主，他這伏低做小態似是與生俱來的，控都控制不住。

“這倆主怕是上古神族。”小懷顫了一顫，要真是上古神族，不論是哪來的星宿大人都不是自己的靠山能得罪的起的。一會兒要小心伺候著，莫要再惹惱了貴客才好。卻不想，他還是看輕了這兩位貴客。

“您怎么知道會是上古神族？剛才您怎么又稱呼她們上神？”如意得知甚是興奮，上古神族她是從未見過，這下得見，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我都探測不出神位的主，神位必是到了天神一階了，而至天神神位我又不認識的也唯有上古神族了。”小懷嘆了口氣，今天他有不祥之感，上次他有不祥之感之時，便是緋色與竹秀身亡之日，但愿，今日可莫要出什么事才好。“之所以稱呼上神，不過是佯裝不知罷了，她們又未亮明身份，想必不會是來為難與我們的。”小懷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安撫吉祥如意，還是在安慰自己。

“我說怎么連個招呼的人也沒有，你們向來是如此待客的？”朱雀在樓上雅間趴在窗上對著樓下的三人大聲吆喝。

“我說這姑奶奶怎么好死不死的進了那房間啊！”小懷跺了跺腳，急忙上了樓，吉祥如意也緊緊跟在身后。只不過這三人心情是大不相同的，前者是忐忑，后者是興奮。

這千燈客棧雅間不多，不過只有區區兩間而已，若論起這最好的，便只有這前后通透，風景尚佳的東間了，此時，青龍與朱雀正坐在這東間里。

作者有話說里是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