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料到,出口之外居然會是一處斷崖。
解雨臣掛在半空中,只感覺兩只手掌心又麻又疼,他幾乎要抓不住藤蔓了。
顧不上疼痛,解雨臣急忙將雙腿纏在身下比較結實的幾根藤蔓上固定住自己,仰頭松開手一看,才發現右手中指的指甲蓋都被刮斷了半截,掌心又紅又腫,火燒火燎的疼。
緊急情況下抓住的這根老藤上還長著很多毛茸茸的細刺,跟豬毛編成的繩子一樣,刮得兩只手心都破了皮,滲出的血絲很快被雨水沖沒了。
心里暗罵了一聲倒霉,他抽出背包側兜里的紗布,簡單給手上裹了一下,這才有功夫去觀察周圍的環境。
撲鼻而來一股甘澀的草汁味,身上的衣服都被草葉上蓄積的雨水打濕了。
他定睛一看,才發現下面是一處很長很陡峭的懸崖斜坡,原本的山崖被茂密的灌木植被覆蓋,先前掉下去的那個人此刻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坡底下,半人高的野草被他壓彎了一大片。
“萬幸萬幸。”解雨臣摸了摸背后背著的尸體,沒丟,總算松了口氣。
其他人可就沒有他這么幸運了,后方趕著逃命的人來不及剎車,一個接一個碰碰車一樣摔飛,沿著斷口咕嚕嚕滾落下去,怕被砸到,解雨臣急忙緊貼著山石躲開。
最先摔下去的那個伙計緩了好半晌才回過神,剛要爬起來,就聽見上方幾聲慘叫,緊接著一大片黑影砸下來,重新將他給壓在了底下,一聲兒都沒吭出來,就這么厥了過去。
解雨臣雙手抓著藤蔓小心爬下來,站穩了,才將綁在背上的尸體卸下來。
就在眾人以為這遭總算死里逃生時,上方突然傳來了一道微弱的呼喊聲,“解當家,解當家救我……”
解雨臣心里一驚,抬頭往上看去,結果看到潘子手下的一個人的大半個身子正掛在斜坡上,腿被后面巖石縫隙里的玉脈死死卡住了,留在外面的雙手還在不停撲棱著要往出鉆。
“快!救人!”解雨臣當即大喊一聲,抽出背包上掛的折疊鏟,抓著藤蔓重新爬上斜坡,在光滑的山坡上固定住身形,單手揮著鏟子使勁敲砸玉脈。
下方的眾人這才從劫后余生的喜悅中回過神來,急忙也拿著工具爬上去,跟著解雨臣一起對著縫隙里的玉脈開砸。
然而這次的玉脈比他們想象中堅硬了數倍,仿佛徹底變成了石頭,一鏟子下去只能敲出一個月牙形狀的白點點。
眾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各種工具輪番上陣,花了半個多小時,才終于將玉脈砸開,把人拖出來,帶到斜坡下面。
那個伙計被扒出來后,躺在草地上,一直叫喚著自己腿疼。
眾人的視線集中在他的雙腿上,這一看,頓時都沉默了。
最膽小的解三躲實在堅持不住,口中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轉頭跑到一邊干嘔起來。
那伙計一開始只以為自己的腳是受傷了或者斷了。
但見眾人半晌都不說話,他頓時感到不妙,手撐著地面掙扎著要坐起來自己看,眾人急忙將他按住,“別亂動,一會兒傷口開始流血了。”
“真的只是流血?”疼痛讓那伙計的臉色煞白,他通紅著眼睛,期翼的看著解雨臣等人。
眾人卻還是沉默,隊伍里的隊醫拿著醫藥包,僵立在一旁,面對這樣詭異的傷,他一時也無從下手。
“我的腿到底怎么了?你們說話呀!”他的情緒有些崩潰,“是不是斷了?還是殘了?”
解雨臣動了下嘴唇,有些不忍心的嘆口氣,“扶他起來吧。”
兩個解家伙計上前將人扶起來,那伙計在看到自己膝蓋以下小腿的模樣時,頓時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只見他的兩條小腿,連帶著兩只腳,竟然全變成了白骨生生的模樣,雙腳上的骨頭甚至已經軟化成了橡皮泥一樣的灰白色軟條,上面甚至連一點血肉絲絲都沒有殘留下,那一部分的肌肉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更詭異的是,血肉消失的終點,膝蓋以下的斷口處,這么半晌了,卻連半點血也沒能流出。
“我是不是看錯了?我的腿怎么會變成這樣?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像是經受不住打擊,那伙計渾身突然開始抽搐痙攣起來,撲通栽倒在地。
他膝蓋以上的皮肉里似乎有蟲子一樣的東西在皮肉里鉆來鉆去,有很多綠色的草筋樣的細條在斷口處一閃而過,那伙計像是跳進了熱油鍋一樣,疼得原地翻滾,大聲慘叫起來,死命抓撓自己身上。
隊醫急忙招呼幾個人上前將他的四肢控制住,上手扒開他的衣服,卻見他的皮膚下有無數小指頭粗的疙瘩,速度很快的爬滿了他全身,像是有蚯蚓鉆到了他的身體里,在肉里打孔,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便穿過他的身體爬到了臉上。
眾人頓時駭然,紛紛驚叫著后退,“這是什么鬼東西?”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地上的伙計就口吐鮮血,徹底沒了生息。
他的臉皮和肚皮底下仿佛充氣的毛毛蟲解壓玩具一樣,鼓囊囊的塞滿了什么東西,時不時的還會蠕動一下,哐當哐當的,里面似乎充滿了液體。
這些伙計們也都是曾經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人,但眼下這種詭異情況,就連他們也對此變得不知所措。
空氣在這一刻仿佛都凝滯了。
細細的雨絲飄灑在眾人的臉上,灌進脖子里,絲絲涼意讓眾人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那伙計的尸體還在繼續膨脹變大,好似一只在用無形的打氣筒不斷往里填充空氣的人形氣球。
砰一聲,鼓脹的皮囊終于堅持不住崩裂開來,里面的膿腥尸水噴灑了滿地,離得近一點的幾人身上也被尸水濺到了。
腥甜的氣味頓時擴散開來,包含著獨屬于內臟的那種綿軟的腥氣,再一看爆開的尸體內部的情況,這下幾乎所有人都堅持不住跑到一邊干嘔起來。
那個伙計的身體內部竟然融化了,里面全部變成了綠油油的黏液,黏液里還有不停蠕動的蛇一樣的蟲子,皮囊散開后,那些綠色的蛇樣蟲子也爬了出來。
之前還不到小拇指粗的蟲子此刻已經長大到了搟面杖粗,并且還在不停的啃食著伙計僅剩的肉皮和骨頭。
一小部分順著壓在尸體底下灌木的草葉間隙掉進去不見了影子。
“這什么東西?”有人崩潰大喊道,“什么時候鉆到他的身體里的?我們身上會不會也有這種東西?”
一聽這話,在場所有人都慌亂起來,不停拍打檢查著自己的衣服里面。
解雨臣忽然記起,張杌尋在最后一個視頻的末尾說過的,一種和玉脈里的密洛陀共生的物種,他留下的那一小瓶血能夠克制那種東西。
在四姑娘山洞里解雨臣就見識過麒麟血的效果,基于對吳小邪的信任,他便把那瓶血分給手下人讓他們都涂抹在了衣服和手上,而唯獨被大家都忽略的地方就是腿部。
解雨臣心里忽然一凜,莫非張杌尋說的和密洛陀共生的奇怪物種,就是這種長得像蟲子的東西?
想到這兒,他當即拿出那只小瓷瓶,隨手折斷了一只長樹枝,將瓶口靠在樹枝一端滴上去一滴血,隨后小心伸到尸體里還在蠕動著的綠色不明生物上。
只聽見滋啦一聲,仿佛蔥末倒進了炒菜的熱油鍋里,那條綠色生物的身上瞬間蒸騰起了一小片灰色煙霧,整條蟲身扭曲著試圖往綠色的尸液里面逃竄。
解雨臣眼疾手快用樹枝把那東西挑起來,然后眾人眼睜睜的看著那條長長的蟲子在幾秒內就卷曲蜷縮成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黏在樹枝上。
眾人頓時愕然,這又是什么情況?
解雨臣心下了然,果然麒麟血是這東西的克星。
看尸體內部的綠水情況,和玉脈上黏糊糊的液體很像,估計一直在玉墻里追逐他們,并且讓玉脈逐漸軟化合攏的就是這東西了。
潘子的伙計由于沒能及時從里面出來,被軟化的玉脈夾住,玉脈里的那種生物乘機鉆進了他的身體里,用同樣的方法融化吃掉了他的骨肉。
而他們在救人的時候發現玉脈變得非常堅硬,可能也是那一段里的蟲子已經全部鉆進了那伙計的身體中,軟化的對象變成了人。
發現張杌尋留給他們的血是對付這種東西的利器后,解雨臣將剩下的小半瓶血倒進水壺里,搖晃均勻后分給其他人,一起處理尸體上的蟲子。
被稀釋過的麒麟血依然是那種綠色蛇樣蟲子的天克,只是蜷縮成小黑球的時間稍微延長了一些。
花了兩個小時才將這些東西處理完,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那伙計的尸體也在其他吳家伙計的見證下被燒了。
因為小雨一直在下,眾人就砍了手腕粗的樹干當柱子,用防水布在尸體上方撐起了一片擋雨的地方,只留了一瓶燒酒,其余的都撒在尸體上。
一把火下去,尸體從最中心的肚子先開始燃燒,燒到后面,那塊殘缺不全的人皮已經被烤干了,一個時辰之后,尸體徹底化為了灰燼,被綠色蟲子軟化過的骨頭一點也沒剩下。
伙計們都站在樹下,遠遠的看著那邊,看到那些被麒麟血嚇得蜷縮成一團的蟲子和那具可憐的尸體一起灰飛煙滅,緊繃的心弦這才放松下來。
由于有點好奇這東西為什么會長著一張人臉,解雨臣就留了一個小黑球,裝在盛過麒麟血的小瓷瓶里,等著以后有時間了再研究。
等這廂處理完,解雨臣用指南針找到了他們所處的位置,在距離營地隔了一座山的另一條峽谷里。
稍作休息,吃了點食物補充能量后,解雨臣立即帶著人啟程返回營地。
﹉﹉﹉﹉﹉
話分兩頭。
另一邊,張杌尋用了兩個半小時總算走出了這片復雜的玉脈。
越靠近古樓的方向,巖石里的玉脈殘存越少,到后來幾乎完全變成了表面有很多氣孔的火山巖。
張杌尋一直在順著一條橫劈在山體間的裂縫在往出走,裂縫中有的地方很狹窄,側身都擠不過去,無奈張杌尋只能把自己縮小。
走著走著,他忽然聽到了一陣沉悶的雷聲,仿佛雷公爺被悶在了鐘罩里,砰砰響。
張杌尋立即停下腳步,閉著眼睛仔細去捕捉聲波的來源,發現聲音傳來的地方和他所處的位置離得并不遠,他嚇了一跳,下意識以為那只密洛陀王又跟過來了。
但是當他將耳朵貼在火山巖上仔細去聽,發現聲音是從氣孔里傳來的,而氣孔的另一邊肯定還是火山巖,密洛陀是進不來火山巖覆蓋的區域的,他這才松了口氣。
忽然想到原劇情里,吳小邪和胖子在月光石鏡子下方遇見過一只聽覺十分敏銳的密洛陀,那只密洛陀最后被他們設計困在了厚重的銅門底下。
因為聽覺敏感,每次撞擊銅門都會再一次刺激到那只密洛陀,于是它便會更加瘋狂的去撞門,越撞得使勁銅門發出的聲響越大,于是再次刺激得那只密洛陀用更大的力氣去撞門,周而復始,自此形成惡性循環。
最終的結果,要么門被撞開,這點可能性不大,張家人當初肯定考慮過那只守門的密洛陀的武力值,所以才弄了堅固厚重的冶煉過的銅門,而不是硬度和韌性都遜色于冶煉銅的石板門。
要么那只密洛陀是個一根筋,把自己撞死在門上,結束它悲催的一生,這點也不太可能。
第三種結果是最正常的,那只密洛陀撞門撞累了,身受重傷爬不起來了,不再經受撞擊的銅門自然也就不會再發出聲響刺激到它,于是循環結束。
通過火山巖氣孔傳到他這里的聲音,很可能就是那只密洛陀還在鍥而不舍的撞擊銅門,這也間接說明了,他離古樓真正大門的位置不遠了。
想到這兒,張杌尋立即加快腳步,到后面開始小跑起來。
在巖縫中又穿梭了半個小時,腳下的坡度陡然上升,張杌尋手腳并用像攀巖那樣爬上去,眼前的空間豁然放大。
只一眼,張杌尋就定住了,渾身的骨骼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栗。
張家古樓——這才是真正的張家古樓!
感謝〔小哥的腿部掛件〕〔吃不飽的大可愛〕等大佬的打賞,晚安比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