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聶鳳鳴將柴斐召出了純陽五行大陣,師兄弟不邀旁人,只在弈劍峰洞府布宴對飲,席間聶二爺自然少不得對小師弟一番耳提面命。
柴斐因為身負使命,所以今次不能隨同折返,于是便將這些日子在蒼山福地搜刮來的奇珍異寶一股腦地拿了出來,算是提前恭賀兩位師兄破境七轉(zhuǎn)。
翌日清晨,聶鳳鳴攜弟子拜別陳景云,又與溫易安和凌度等人一一作別,姬傾城不舍師祖,其間數(shù)度哽咽,最后泣不成聲。
怎奈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即便再是不舍,小丫頭也只能隨著師父黯然離開,又因為沒有靈聰獸從旁作伴,歸途不免更顯孤單。
遁光迅疾、飛度層云,待離了蒼山福地之后,聶鳳鳴見弟子依舊戀戀北望,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心中不忍之下,只得望空行禮,言說:“恭請老師現(xiàn)身!”
姬傾城心下不解,正要出言詢問,卻忽見罡云之上射來一道弧光,孤光在她身前繞了幾圈,旋即化作了一道人形。
瞧著眼前這位身著玄色道衣且正一臉慈愛地笑看自己之人,姬傾城歡叫一聲就撲了上去,抱著玄衣道人的手臂便不再松開。
她早知道自家?guī)熥婢氂幸痪叩榔鞣稚恚翊谓K于有緣得見!
玄衣道人雖是一具分身,但是神魂卻是出自陳景云,因此思維情感實與本體一般無二,寵溺地揉了揉徒孫的腦袋,而后足下一頓,立時祥云升騰,三人踏在云頭往南而去。
......
沒有了紀煙嵐為了溫易安之事的絮叨,沒有了徒孫整日里的癡纏,柴斐又等閑三五日不見人影,于是弈劍峰上終于重歸了安寧。
剛開始的幾天,陳景云倒是樂得清靜,每日里醉臥云床觀星悟道,很是自在隨心。
不過隨著紀煙嵐閉關之處傳來的動靜越來越大,觀主大人閑適的心境終于被打破了。
半步元神境若是說白了,其實仍在元嬰境中,只不過是修士的元嬰壯大到了極限后,可以將神念化形而出罷了。
此時修士的神魂未經(jīng)純陽雷劫的洗禮,自身也沒有尋到道途,因此即便是神念得以化形,但卻不能以“道”稱之。
當日許究乍得人道氣運后,一日之內(nèi)便破入了半步元神,七星宗那位長老在得到純陽五行大陣的輔助后也是輕松破境。
有這兩個例子在前,按說紀煙嵐的破境該是水到渠成才對,畢竟她的氣運可是與陳景云連在一起的,可說是隆昌至極,況且紀煙嵐還有得自先祖的智慧相佐。
苦思良久,陳景云只能將紀煙嵐破境艱難的原因,歸咎到了那道隱在她神魂之中的上古殘魂上,那殘魂想必是隨著紀煙嵐修為的提高也跟著有所壯大,否則不會遭此天妒。
“上古噬魂宗的秘術可謂逆天之極,煙嵐的那位先祖若是日后真能脫體而出,想必風采非凡!”
陳景云憑虛立在紀煙嵐閉關的洞府上空,看著周遭呼嘯游走的云氣,心中發(fā)此感慨。
一連三日,盤在紀煙嵐洞府上的龐然威壓才漸漸散去,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地,天心運轉(zhuǎn)之下,陳景云居然在威壓散去的一瞬間感應到了一絲不甘之意。
知道這絲不甘不是在針對自己,身為道侶的陳景云立時勃然變色!
心意動時,靈臺玄光瘋狂跳動,一身磅礴道念霎時噴涌而出,順著那縷天意軌跡便追了過去!
只可惜天意渺渺、天心難測,陳景云的道念終究還是無功而返。
“轟隆隆!”洞府的大門終于大開,一臉喜色的紀煙嵐自洞中緩步走出,陳景云稍加感應,便知道侶此時修為再進,當即壓下心中的憂慮,換上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隨著乙闕門煙嵐劍尊踏足半步元神境,劍煌山封禁的山門終于敞開,一時賓客如云、賀者如雨,場面可說是盛大之極。
旁人來賀自然沒有資格勞動觀主大人,不過文琛和曇鸞的聯(lián)袂到來便需要陳景云和紀煙嵐親自招待了。
對于文琛這位丹癡老友,陳景云是大感頭痛,酒也不吃、話也不敘,見面的第一件事就是逼著陳景云開爐煉丹,再加上曇鸞在一旁不停鼓動,不得已,陳觀主只得再次開爐。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文琛和曇鸞只從陳景云熬制丹藥時隨心施展的手法上,就知道他的丹道修為已然更近了一步,同時也都眼紅起“五行之精”對于藥性的提升來。
惡客進了家門,打又打不得,陳景云無奈之下,只得將本就不多的“五行之精”分出了兩小份兒,這才算是把文琛和曇鸞給打發(fā)了。
兩位心滿意足的大能修士也都大方,送給紀煙嵐的賀禮皆是珍貴異常,若是被旁人看見了禮單,怕是會被驚掉下巴。
宴席之上歡聲笑語,同來的許究眼看著三位大能舉杯暢飲令他沒有插話的余地,心中焦急之下,只得將主意打在紀煙嵐身上。
紀煙嵐對許究的觀感不錯,見他那副別別扭扭欲言又止的樣子,便放下酒盞,問他何故如此,許究見問,連忙道出實情。
原來,許究自從踏入半步元神境后,這些年來一直修心煉意,想要一舉破入真正的元神境界。
豈料越是事到臨頭,他的心底便越是警兆頻傳,似乎今次渡劫會有莫大的兇險。
許究向來篤信自己的預感,總覺得自己若要平安渡劫,機緣不在蓮隱宗內(nèi),而是應在劍煌山,也就是陳景云這里。
今次許究隨著文琛前來劍煌山,一則為恭賀紀煙嵐,再則便是為了當面請益。
文琛原本還在與陳景云和曇鸞打機鋒、說偈語、大聲笑罵,聽到了紀煙嵐和許究的對話后,不由收斂笑容,接話道:
“閑云老弟,你我之間就不說那些客套話了,許究師侄此時心有顧慮,若是冒然渡劫恐怕會有閃失,不知道你這里可有什么應對的良策?”
陳景云此時已然微醺,見文琛出言相求,便命許究放空心神,他要以道念探查許究識海元嬰,元神境天劫可不是尋常小劫,若不了解清楚,他也無從入手。
要是旁人有此提議,許究說不得就會斷然拒絕,他此時相距大能元神之境只有一線之隔,怎肯將識海輕易開放?
但是說這話的既然是陳景云,許究便沒有了半點顧慮,他是個懂得感恩的,自問可以用性命相報陳景云的再造之恩。
數(shù)息的功夫,陳景云收回了道念,沉吟了片刻之后才道:“我本以為許究小子得了我當日所贈的人道氣運,進階元神境時應該沒有太大的阻力,不想他的識海深處居然藏匿著數(shù)縷灰氣,想來該是心念之中誕生的魔頭。”
許究聞言,臉上立時露出一片慘色,當年的一次宗門任務,令他傲蓮峰精英一夜之間盡數(shù)喪盡,內(nèi)中更有許究的幾個血脈族親,是以陳景云方一提及心魔,他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節(jié)。
文琛與許究向來親厚,此時見他如此,不由嘆道:“天劫雖然難渡,心魔卻更加難防,古往今來不知多少驚才絕艷之輩受困于心魔,最終殞命在了天雷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