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鎮的有錢人家不多,起碼在謝小桑的記憶中是這般的。
日子雖不至于凄苦,但清苦總是免不了的。唯一富裕的便只有金員外家了。望海鎮上姓金的人家不在少數,可能有金員外這種造化的卻是寥寥可數。
想起金員外,謝小桑免不了想起了某個不愿意想起的人。
當初若是她沒有撐著一口氣孤身逃走,指不定已經早就死在金家了。也不知道金員外家的那個傻兒子是死還是活?謝王氏當初收了金家的銀錢才要將她賣給傻子做媳『婦』,也不知道她逃走后,是如何應對的。若是想讓謝王氏將那筆銀子吐出來,只怕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可若是要金家就這樣放過謝王氏,那更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誰都能吃虧,偏偏謝王氏跟金員外都不是能吃虧的人。
更別說金員外家還有只兇悍的母老虎呢,金夫人可不是什么好相與的人物。她當初逃走,可不單單只是因為不想嫁給傻子,她是因為心知進了金家大門后,在金夫人手下一定不會有什么好的活路,倒不如出去自己搏一把更好。
事實也證明她沒有做錯選擇,若是不逃,她現在就算活著也是個走路踉踉蹌蹌,眼花手抖,滿頭白發的老太婆了。
倒不知,若是真嫁給傻子,她是否也會被『逼』著給金家生下個傻孫子。
想到這里,謝小桑冷笑了一聲,徒手將破舊木門上掛著的那抹蛛網給扯開了,一腳邁進了門中。
看到金宅兩字的時候她便想起來了,這是金員外家的后門。金家的宅子是花了打價錢建的,可臨了看上去卻似乎將全部銀錢都花在門面上了,巨大威猛的石獅子,其他書友正在看:絕代軍姬,爬錯榻。朱砂紅漆的大門,掛在屋檐下的精致燈籠,哪一樣瞧上去都是值大價錢的。可前面大門這般用心,后門卻是差了許多。。
在個弄堂里就不說了,若是有人打他門前經過多半也就只會以為那是哪個普通人家的屋子,絕不會想到是望海鎮家境最富裕的金員外家的后門。
繡花枕頭內里草包,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謝小桑將能想得出的詞句都想了一遍,也就這些最能表達金員外一家了。不論是人還是宅子都是一個模樣。
小羽緊跟其后,見她臉上時不時閃過似憤怒又似悵然的神情,便也猜到這里是謝小桑什么故人的宅子。只是當初差點被嫁給傻子的事情。謝小桑卻是沒有同他說過的,所以他并不知情。
進了門兩人才發現,這里的確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煙了。
那雜草都生得快要跟謝小桑一般高。連原本由鵝卵石鋪就的蜿蜒小道都被湮沒無蹤,這樣的地方如何能住人?
小羽之前飛了半響,此刻走起路來來便有些懶洋洋的,踢踏著腳步跟在謝小桑后頭慢吞吞的走。草叢間不時有老鼠飛蟲出沒,小羽瞧著好玩。一腳踢過去,將只老鼠踢到了半空中又落下來,凄厲地“吱——”一聲跑得沒影了。
“好端端的你踢它做什么?”謝小桑回過頭來訓他。
小羽嘟著嘴,聲音糯糯地道:“怎么,還踢不得了?我又不是要殺了它,不過就是鬧著玩罷了。再說。你何時變得這般好心腸了?竟然連老鼠也舍不得讓我踢一下了。”說完,他裝模作樣地揪著一截袖子往自己眼角擦拭,“我知道你一定是不喜歡我了。不然怎么會連踢下老鼠你都要訓我。”
謝小桑見他這般作態,忍不住笑了,“得了得了,我可從來都不喜歡你。”
“我就知道,你心里除了澹紫就沒別人了。”小羽斜睨她一眼。。故意大聲嚷嚷。
謝小桑一腳踹過去,怒道:“除了貧嘴你還會點什么?你方才踢的那是老鼠嗎?還敢說我了!”
小羽細細彎彎的兩道眉緊緊皺了起來。問道:“不是老鼠是什么東西?我難道連只老鼠都不認識?再說這不是人間界?人間界跟古代有什么區別,老鼠祖宗跟老鼠難道還能是兩種品種?這顯然一點也不科學啊。”
“笨蛋!平時讓你多看書,你不看,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那本萬妖冊我可是讓你看,你說說十幾年了你才看了多少?”謝小桑挑眉看著他反問。
小羽一聽她說起萬妖冊,便自知理虧,只好擺了副嚴肅模樣道:“那你說方才那些東西不是老鼠是什么?而且人間界怎么會出現萬妖冊里的東西?”
謝小桑幻出斬鬼刀,用它坎起擋路的雜草來,一邊頭也不回地回答小羽:“很久以前,人間界就不是純粹的人間界了。若只是純粹由人生活掌管的地方,那么我們當初來時用的那些傳送陣是哪里來的?那些陣早就在了,這也就說明很久以前人間界便有修真者、妖魔鬼怪的存在。哪里來的先不論,但是他們就是存在。”
“那這些老鼠究竟是什么?”小羽問著話,眼尖地發現又一只『毛』『色』灰白的大老鼠從他腳邊溜過,“明明怎么看都只是老鼠而已啊。”
聽到他嘟囔的話,謝小桑扭頭一看笑得頰邊酒渦隱現,道:“現在這只的確是真的老鼠沒錯。你當真沒發現?之前那只老鼠的樣子跟現在這只有什么區別?”
這么一說,小羽終于想起來了。
剛才那只被他踢了一腳的老鼠,感覺很奇怪。明明看上去很肥大,可一腳踢上去的感覺卻像是踢在了一朵云上,軟趴趴的找不到著力點。輕飄飄的,像是空的大口袋。而且那只老鼠的『毛』『色』也似乎有些古怪,全黑的一只,卻黑得又不是那種上好墨『色』的亮,而是種灰蒙蒙的黑,至尊神位全文閱讀。
一點點回憶,他猛地大喊了一聲,“啊!我想起來了!”
——是疫鬼!
萬妖冊記載中會帶來瘟疫的鬼怪,凡是其路過之處,必定尸橫遍野,人畜皆亡。
那些老鼠是由疫鬼身上不斷落下的膿水跟口涎而變幻出的雜鬼,凡人若是碰觸便會中毒。
小羽拍著心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樣:“幸好幸好,若是被感染了瘟疫可怎么得了。”
謝小桑無語望天,將斬鬼刀敲在他腦袋上,“你又不是凡人,上哪里去感染瘟疫。疫鬼這種東西在修真者的世界里可是一點地位也沒有,即便是個筑基期的修士也能將它一舉消滅,所以它們才會一直跑到人間界來。只是說來奇怪,若是望海鎮被疫鬼挑中了,那么長樂縣那一帶也絕不能幸免才對,可是你想我們一路過來似乎沒有發現什么不對勁的事情。”
“可不是,難道說這只疫鬼是新來的?”
謝小桑突然停下了腳步,聲音冷冷地道:“不,不是新來的。”
“怎么了?”小羽察覺到不對,也順勢停下腳步。
謝小桑讓開一點位置,一股濃烈的腐臭味撲鼻而來。小羽急忙捂著鼻子、扇著翅膀飛到了半空,“臥槽,這什么東西!臭成這樣!”
想當初靈犀門眾人尸體盡腐也沒臭成這幅樣子,這得是多少尸體才能有這樣恐怖的氣味出現!小羽探頭去看,一眼便看到了幾具糾纏在一起的枯骨,衣衫已經**如泥,粘著說不清是什么的污物。
謝小桑低頭用斬鬼刀扒拉起尸骨來,一共三具。
只可惜肉已經爛光,根本分不清誰是誰,是男是女。斬鬼刀上青光一閃,已是干凈如初。謝小桑覺得事情出奇詭異,便也小心了幾分,朝小羽道:“趕緊下來,萬一被人瞧見了可不好。疫鬼雖無用,可碰上了總是怪惡心的,還是小心些好。”
小羽飛下來,瞪眼道:“知道惡心,還看什么,趕緊離開這里才是。”
謝小桑卻不理睬他,只是繼續往前走。來都來了,就這么走未免也太無趣。再說疫鬼那東西雖然惡心,對凡人跟大多數修士妖魔來說都沒什么用處,可偏偏對她這種僵尸有大用處。用疫鬼煉的丹,那可是增進修為的好東西。只是僵尸少見,修為高有自主意識的便更少,疫鬼也不是什么常見的東西,所以這個法子才沒有多少人知道。
春華那家伙不顯山不『露』水,知道的東西可多著呢。
兩人穿過一條回廊,又拐了幾個彎終于到了一座庭院。植物茂盛異常,其間還有鮮紅如血的花開得烈烈如焚。謝小桑自言自語,“怎么這年頭的花都長得古古怪怪了。”
話音剛落,那一叢叢鮮紅的花突然抖動了起來。
不多時,那些花便拖莖帶泥地從地底下鉆了出來,形成了一個人的形狀。
“原來在這里……”謝小桑眼睛一亮,笑盈盈說了一句。
小羽看著那叢說不清到底是人還是花的東西,苦著臉不想靠近。他現在是看清楚了,那哪里是什么花,那分明就是一團爛肉上『插』著幾朵爛花罷了!簡直就是慘不忍睹,這種奇葩的審美,難怪在修真界混不下去,要跑來人間界過日子。實在是長得太惡心了!光看上去惡心也就罷了,偏偏那氣味比起樣子來更勝一籌!
謝小桑忽然踢了踢他的屁股,狡黠地笑道:“給你個任務,快去將疫鬼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