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眨眼就過年了。
這是馬伯通和魏寶山這么多年來過得最痛快的一個年,這么多年了,還從沒像今年這么高興過。沈陽城那是格外的繁華熱鬧!過年互相拜年,街上人山人海,那就不要細說了。魏寶山一家備好了年貨,接神除歲,從小年到十五,天天都聚在一起,把老頭和老太太美得鼻涕泡都快出來了,做夢也沒想到老了還能享福。
一家人高高興興度過春節(jié),眼看著要出正月了,馬伯通算了算日子,覺得該是時候會會毛文龍了。
花開兩朵,單表一枝。
自從馬伯通和劉弘遇走后,毛文龍還真就惦記上這件事了,簡直是度日如年,天天都在等著消息。可是左等一個月不見人來,右等一個月不見人來,慢慢地就泄氣了。自己沒事心里一合計,估計也是劉弘遇那邊遇到了麻煩,畢竟想和大金國做買賣,哪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定下來的,也就把這兒事放在一邊了。
單說這一天,劉弘遇突然到訪,并捎來消息,約毛文龍在二月初二夜里在大孤山附近的菩薩廟見面進行交易。
送走劉弘遇后,毛文龍仍然有些不放心,暗中派出幾十人潛入到了大孤山一帶,偵察金兵的動靜,看有無大規(guī)模軍隊集結。幾天后,派出去的人陸續(xù)捎回了消息,一切正常。看了看日子,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五天,毛文龍這才開始準備船只。
天聰三年二月初二夜里,烏云遮月。
馬伯通帶著人早就到了大孤山,站在船板上不停地往皮島方向張望著。
直到亥時三刻,終于見到一條小船從皮島方向緩緩駛來,船上掛著一盞“氣死風燈”,燭光忽明忽暗,像是鬼火一樣,上下飄忽不定。
魏寶山躲在暗處,趕緊往后縮了縮身子,小聲提醒馬伯通:“師叔,注意啊,來了!”
馬伯通點了點頭,從船頭上把馬燈提了起來,高高舉起后,來回晃了晃。
小船慢悠悠地不急不緩,直線駛來,聽不到有什么動靜,也看不見船上有什么人,馬伯通就感覺有些不對勁兒。正在這時,杜拉爾·果果突然從船艙里鉆了出來,用手指著遠處的那條小船道:“老爺子,不用看了,那是個障眼法,根本就沒有船。”
“什么?障眼法?什么意思?”
杜拉爾·果果笑了笑,也沒多說別的,手一伸,在馬伯通的眼前晃了晃。
馬伯通打了個噴嚏,晃了晃腦袋,剛要問杜拉爾·果果在搞什么鬼,突然眼睛就直了。
前面那條小船一眨眼的工夫竟然不見了!
馬伯通左右看了看,確定并沒有島嶼礁石遮擋,不明白為什么一條船說沒就沒了。
杜拉爾·果果笑道:“不知道毛文龍搞的什么鬼,估計這就是中原道術的障眼法吧!這種雕蟲小技怎么能和薩滿黃仙家的舍文相比呢?班門弄斧,不值一提!”
書中代言,黃仙就是黃鼠狼,北方叫黃皮子。這玩意兒可邪性。動物里最善修行的有四大仙,分別是黃大仙(黃皮子)、蛇仙(長蟲)、狐仙(狐貍)、地仙(刺猬)。這四種動物活得年頭多了以后,多少都會有些道行,各具神通,黃仙的神通中最厲害的就是幻術。當然,既然能制造幻術也就能破除幻術。
馬伯通這才恍然大悟,心里明白,肯定是毛文龍擔心這其中有詐,才故弄玄虛,探探虛實。自己戳穿了反而不好,趕緊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伸胳膊繼續(xù)晃燈。
毛文龍就在遠處一直盯著對面,見對岸始終悄無聲息,只有一人不停地晃著馬燈,看來,不像是有埋伏。這才命令三艘大船駛出皮島,奔向了大孤島,自己小心為上,乘坐另一只小舢板遙遙地跟在后面。
三艘大船靠岸,毛文龍一眼就看到了劉弘遇和馬伯通,趕緊抱拳迎了上來:“弘遇兄,馬掌柜,別來無恙啊!”
馬伯通上前一步,回禮道:“托將軍的福,身體還好,將軍事務繁忙,可要保重身體啊!”
劉弘遇見馬伯通從小船上跳了下來,笑道:“將軍處事謹慎,令在下佩服。”
毛文龍擺了擺手:“弘遇兄不要介意,我是怕被其他人暗算了。”
“哪里話,非常時期,理當如此,請將軍驗收銀兩。”
“還是請馬掌柜和弘遇兄先查驗貨物。”
馬伯通擺了擺手:“在下信得過將軍,不驗了,卸貨吧!”
雙方人馬忙活個不停,很快就交割完畢了。毛文龍令部下拿出三千兩銀子,塞給了劉弘遇。
劉弘遇百般推卻,說什么也不肯要。
毛文龍笑道:“當年文龍誠蒙弘遇兄關照,一直感激不盡。如今欲與弘遇兄同富貴,這些銀兩,你務必收下,代我請馬掌柜喝茶,島上之事繁多,諸多不便,我就不多留了!”
劉弘遇知道毛文龍的脾氣,從來是說一不二,只好應道:“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在下領情。”
“這就對了,弘遇兄,我先走一步,咱們后會有期。”說罷一轉(zhuǎn)身,上了舢板,小舢板箭一般地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沈陽,馬伯通和劉弘遇向汗王稟明了情況,劉弘遇并把毛文龍所贈的三千兩白銀交公。
皇太極笑道:“這是毛文龍在報答弘遇先生當年的資助之恩,先生理當受之。二位為大金立此大功,本王還要另加打賞!”
劉弘遇趕緊跪倒:“汗王擢臣于布衣,臣豈敢受此重賞?”
皇太極擺了擺手:“先生將本王之大計付諸實施,功莫大焉,今日之賞,受之無愧,先生日后便之。”
劉弘遇心里一沉,從皇太極的話中聽出了弦外之音,擔心汗王會對毛文龍發(fā)難,頓生一種不詳之感,心道:毛文龍待我也不薄啊,千萬別因為我害了毛文龍。想到這兒,趕緊道:“汗王,毛文龍膽略過人,是個難得的將才,若能為我所有,汗王應當重用之!”
皇太極笑了笑,未置可否。
接下來的事情更令劉弘遇擔心了,不知道怎么搞的,沒出幾日,幾乎整個沈陽城都知道大金國從毛文龍?zhí)庂I來了一萬把戰(zhàn)刀,心里不禁暗暗叫苦,這要是傳到明廷,恐怕毛文龍大難臨頭了,如果毛文龍真的因此受難,自己豈不是害了他?劉弘遇越想心里越是不安,趕緊找到范文程訴苦。
范文程見劉弘遇來了,勸道:“先生與毛文龍之間,是私。大金國與毛文龍之間,是公也。為臣之道,理當因公廢私,不可因私忘公。”
劉弘遇一聽范文程打官腔,心里更加慌亂了,似乎預感到大事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