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此言,走在最前面的那位福晉驀地又倒退回來,吩咐道:“把頭抬起來。”
我依言抬起頭,平靜地掃過眼前的幾個人,最前面身穿大紅色旗裝的女子是八阿哥胤禩的福晉,其后身穿淺紅色旗裝的女子是九阿哥胤禟的福晉,剩下的兩個女子我沒見過,但大約能夠猜到,她們應該是九阿哥的妾侍。其中一女子果真和我長得有些相似,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透明,純真得毫無邪念。在和我眼神相觸的一霎那,我在她臉上察覺出一絲不自在。
我在心里大約有了一個底,事實究竟如何我不想去追究,只是眼前,三個女人一臺戲,又得好好應付一番了。
八福晉眼露譏誚,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被幾位爺傳得神乎其神的蘭大姑娘。”冷笑一聲,話音抖地一轉,“我剛才看閃了眼,還當是表哥家里又多了哪個不時好歹的狐媚子。”
我一臉靜默地立于一旁,八福晉本就是個厲害的角色,怎忍得下我如此。拉住九福晉的手,尖酸地道:“妹妹,不是我說你,這個家你也得做做主,別老讓表哥帶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來。”眼神不善地瞄了我一眼,“每次來這里總要見些刺眼礙眼大煞風景的事情……”
我當八福晉是條瘋狗在此亂吠,自動屏蔽了她所說的一切,只是我能如此而那個和我長得相像的女子卻未必能夠做到如此灑脫。八福晉尖酸刻薄的話語像把利劍刺向她的心口,微微顫抖的單薄身子好似那風中殘葉,可憐又無助,仿佛隨時都有支持不住倒下去的可能,雙手緊緊抓住衣衫,拼命忍住眼底涌起的淚水。
太過分了,真是欺人太甚!
我抬起頭對八福晉深沉一笑,八福晉一怔,聒噪的嘴巴霎時停了下來。我道:“八福晉,不瞞你說,蘭雪曾去過一些地方,見過一些人事,雖不是完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也懂得一些偏方法子,所以……”我故意停下,不著痕跡地打量一臉不解表情的八福晉,見她已經上鉤,陰戾從眼里一閃而過,“所以,善妒的女人,與其怪這怪那還不如回家管好自己男人,天下美女無數,你怨恨得完嗎?”
“你……”八福晉氣得額頭上青筋爆起,咬牙切齒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揚手就向我打來。我眼都不眨一下順勢抓住她的手,冷聲道:“八福晉,請自重。”
“小賤人,放手!”八福晉口出惡言。
我冷冷一笑,“好啊,好啊,放就放。”
我手中微一用力,把她往后一推,她踉蹌著往后連連倒退數步。與此同時我又假作好心地伸出手去要把她拉回來,然而不料五根手指從眼前一晃而過,啪地一聲扇在我臉上。我猛回過頭去,頓時愣住,打我的人竟然是那個和我長得幾分相似的女子。她的眼里涌動著不甘和屈辱,晶瑩的淚水縈繞其中怎么也不肯落下。
“你們在干什么?”九阿哥快步從回廊另一頭走過來,與他同來的還有一襲白衣的武清玉。
“表哥……”
“爺……”
九阿哥抬手止住了欲說話的八福晉和九福晉,漂亮的丹鳳眼快速掃了一眼神色各異的眾人。礙于武清玉在身旁,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看你們相談甚歡嘛!”
“表哥……”
九阿哥深知八福晉的脾氣,遂打斷她欲出口的話,“八哥在前廳等著你一起回府。”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八福晉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氣鼓鼓地癟癟嘴,一甩袖子走了。
九福晉也是個懂眼神的人,微笑著福了福,道:“爺,我們也下去了。”九阿哥“嗯”了一聲,揮揮手讓她們離開。
九阿哥回頭面有難色地對我道:“剛才的事……”
我忙打斷他的話,道:“九爺,租金的事情是不是該算一算。”
九阿哥鳳眼一閃,笑道:“先前不已算好了嗎?你該給多少給多少就是。”
“那怎么行,”我挑挑眉,佯裝小氣地道:“都說親兄弟明算帳,如果我給了銀子,到時候九爺您不認賬,我豈不是很吃虧,這事還是立個字據的好。”
“你可真是!”九阿哥指著我搖頭輕笑。武清玉也附和著笑起來。我也露出一張可愛的笑臉看著他們。這只是不給你們留下可乘之機而已。
回家的路上,武清玉與我同行。
武清玉對我還隱隱泛著紅印的臉頰微蹙了一下眉頭,道:“剛才的事,九爺有看到。”我懂他的言下之意,笑笑不語。他又道:“我聽說,那個侍妾是被人當作禮物送給九爺的。當然,因此也獲得不少油水。這會子九爺尤其喜歡她,不過她好像并不是很樂意。”
被人當作替身使用有什么值得樂意。我不露聲色地閃了武清玉一眼,猜不透他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笑道:“那是九爺的家務事。”
“但也是沖著你去的,”武清玉一針見血,“九爺借銀子給你開賭坊。多少人看了眼紅,借著你的名頭去接近九爺不失為一個良策。”
我停下腳步,回頭目不轉睛地盯著武清玉,九阿哥借銀子給我的事情沒多少人知道,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武清玉似笑非笑,“蘭姑娘,你可是一個非凡的女子。”
“何出此言?”我微挑眉梢。
“多少人為姑娘所傾慕。”武清玉別有深意的一笑。
我一怔,接著捂嘴哈哈大笑,微瞇的雙眼里閃過危險的光芒,輕輕掩過,“玉公子,你太高估蘭雪了,蘭雪就一俗人也!”
“或許吧。”
武清玉把我送至賭坊后告辭離開。他的一言一語一直充斥在我的腦海里,這個人太過深沉。
桌上放著前幾日畫好的山水畫,山上的溪水彎彎曲曲地匯聚到一起,在郁郁蔥蔥的叢林間形成一汪清泉,仿佛能聽到溪水潺潺的聲音。想起那座環境清幽寧靜安詳的宅子就怦然心動。于是收拾好畫卷,直奔郊外的宅子而去。
前來開門的竟然是胡貴。他見是我忙笑道:“蘭姑娘來得正好,四貝勒爺和十三爺正好也在,我這就去通報。”
十三阿哥也來了。好久沒見他,不知道他過得可好?我抬手止住胡貴,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他們在荷花池是嗎?”胡貴應了一聲是,我點點頭,讓他下去了。
穿過長長的回廊,就見到荷花池,搜尋了一遍荷花池四周,沒見到胤禛和十三阿哥的影子。外面沒人大概是在屋子里。走過荷花池上的石橋就到了屋子門口。正欲抬手推門,屋里傳出說話聲讓我停下動作。
“四哥,你答應皇阿瑪替你和婉月賜婚的事情,蘭雪知道嗎?”
靜了一會兒,胤禛道:“還沒有告訴她。”
“四哥,這事總不能一直瞞著蘭雪的,你也清楚蘭雪的個性,而且蘭雪本就和婉月不合,到時候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情來。”十三阿哥急道。
“我就是因為清楚她的個性所以才叫你來的,”胤禛頓了一下,“十三,你打小和蘭雪感情就好,你的話她一定會聽,你一定要幫四哥這個忙。”
胤禛,你太讓我失望了!今天的遭遇本就讓我心里不愉快,現在一聽胤禛竟然要叫十三阿哥來當說客,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氣憤地一把推開門,大聲道:“不用了。”
“蘭雪!”
胤禛和十三阿哥都十分意外地看著門口怒氣沖沖的我,對于這突然發生的情況,胤禛一下子慌了,連忙解釋,“蘭雪,你聽我說……”
我不理他,扭頭看向十三阿哥,露齒一笑,道:“十三爺,好久不見了。”
十三阿哥不安地看了一眼被晾在一邊的胤禛,道:“蘭雪,剛才的事情……”
我打斷十三阿哥的話,“十三爺,如果你要幫某個人當說客,你就不必說了。如果十三爺要和蘭雪聊天論交情,蘭雪隨時歡迎。””我冷眼瞄了胤禛一眼,又道:“賭坊還有事,蘭雪這就不打擾了。”蹲身一福,轉身就走。
“蘭雪,你給我站住。”身后傳來胤禛又急又慌的喊聲。
笑話!你叫我站住我就得站住?
這事我偏不讓你稱心如意。氣不死你,累也累死你!
“蘭雪,你等一下。”十三阿哥一把拉住我,面有難色地道:“你和四哥還是好好談談吧,他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嗎?我挑眉,冷冽地目光在胤禛和十三阿哥之間穿梭。“十三阿哥,你總是太好心。”如此的話把十三阿哥狠狠地刺了一下,訕訕地放開手。
一直沉默不語的胤禛開口道:“十三弟,你先離開一下吧。”十三阿哥擔心地看了看我和胤禛,無奈地嘆口氣,繞過我走了出去。
胤禛哀愁地看著我道:“蘭雪,娶婉月的事情不是出自我的本意。”
“這自然不是完全出自你的本意,只不過是你半推半就罷了。”我冷眼瞧著胤禛,閃身躲過他想拉我的手。
胤禛一怔,雙眼里閃過沉痛之色,啞聲道:“蘭雪,我以為你會體諒我的良苦用心,我做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一聽這話我更來氣,恨恨地瞪著他,氣怒地道:“體諒你,誰又能體諒我。你就連要成婚這樣的大事都要十三爺來替你當說客,在你心中你究竟把我置于何處,可見也不過如此。”
胤禛忙道:“蘭雪,你對我來說當然很重要。只是朝堂之上,我也更需要強勢的支持!”
我冷笑,“原來是這樣的,因為有利用價值,所以你才需要。”
胤禛一驚,忙緊張解釋,“蘭雪,你聽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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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我們就這樣吧,你娶你的妻,我做我的事,我們互不干涉!”
留下這句決絕的冰冷話語,一抹淡紫色身影漠然地轉身離去,處于震驚中的胤禛久久沒能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