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宋神宗仰首向天,發出歡暢的笑聲,一張嘴張得老大,一點也不顧天子的穆穆威嚴。他不僅在笑,更是把王安石緊擁在懷里,跟個興奮的孩子似的,猛捶著王安石的肩頭,大吼大叫起來:“介甫,涿州收復了!涿州收復了!你知道么?朕日日夜夜所思所想,就是收復燕云十六州,涿州收復了,離收復燕云十六州就不遠了!”
“恭喜官家!賀喜官家!”王安石激動得涌出了淚水。
攻打涿州之事,王安石是提心吊膽,每時每刻都在盼望勝利,為此他茶飯不思,跟個木雕似的坐著。如今,勝利的音訊傳來,他哪能不激動難已的。
邵九一雙眼睛瞪得滾圓,把這君臣二人打量一陣,再打量曹太后他們,驚訝之情現于臉上。曹太后、高太后、向皇后三人張著一張小嘴,愣怔著,愣是沒有說出一個字來,只是眼睜睜的看著宋神宗君臣二人嬉鬧。
這勸人的和被勸的顛到了,原本是宋神宗和王安石石化,如今卻是曹太后、高太后、向皇后三人石化。宋神宗和王安石卻是生龍活虎,滿臉喜色,喜慰無限,張著一張嘴只顧著樂呵,直接把曹太后三人給無視了。
“介甫,涿州收復了,幽州給收復的日子就不遠了!”宋神宗異常興奮,猛然間看見曹太后三人,大是驚奇:“祖母,母后,你們怎生來了?”
“我?”曹太后這才給驚醒過來,把宋神宗一通打量,很是不滿的道:“官家,你是怎生了?整日里心思不屬,不吃不喝的,也不怕龍體有損?”
“祖母,您請放心。您瞧,孫兒這不是挺好的。”宋神宗大喜之下,精神抖擻,哪里象好久沒有吃飯的人了。
“頊兒,你給祖母說,你唱的哪出?這滿城的歡呼聲,又是怎生的事?”曹太后已經聽清了震天的歡呼聲,已經知曉涿州收復了。這雖然是好事,可是,對她來說,這也太突然了,還沒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呵呵!”宋神宗先來一串暢笑聲,扶著曹太后道:“祖父,您先坐下,容孫兒給您細細道來。”
扶著曹太后坐下,再扶著高太后坐下,宋神宗這才站到曹太后面前,笑嘻嘻的道:“祖母,您已經知曉了,涿州收復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
“嗯!”曹太后臉上泛著喜意道:“涿州收復固然是喜事。可是,老身卻是糊涂,怎生大年剛過,就傳來了涿州收復的消息。”
“祖母,這有何奇呢?”宋神宗卻是喜滋滋的道:“大年夜下的手,能不在新年收到捷報么?”
“大年夜打仗?”不僅曹太后震驚無已,就是高太后、向皇后、邵九也是震驚無已,他們哪里想得到。
“這誰選的時間?太狠了!誰也想不到!”曹太后驚得猛的站起來,一張小嘴圓乎乎的,一臉的震驚之色:“老身雖然不懂兵道,可是,老身也讀過一些史書,自三五帝以來,有誰在大年夜打過仗的?出這主意的人夠損的,是哪個損家伙?是王韶?嗯,不是王韶!王韶雖是名將,還想不到這么損的主意。對了,是不是那個吳驥?”
曹太后想了半天,終于想到吳驥身上了。她說得沒錯,大年夜用兵這一招真的很損,誰也想不到。
“呵呵!”宋神宗發出一陣暢笑聲,道:“祖母,這打仗就是要在敵人想不到的地點、想不到的時間、想不到的戰法,對敵人進行攻擊。選在大年夜,我們想不到,耶律洪基又怎生想得到呢?這叫出其不意,攻其無備。”
曹太后好看的眉梢兒一揚,臉一沉,問道:“頊兒,你還沒給祖母說,是誰出的主意呢?老身很想知曉,是哪個損家伙出的這么損的主意!”
“祖母,您英明!真的是吳驥出的。”宋神宗也沒有瞞曹太后,話鋒一轉,為吳驥說好話道:“祖母,吳驥是個人才,很會打仗!這時間挑得真是太準了!放眼天下,也不會有第二人想得到!”
“你為他辯解個甚呢?老身又不是看不慣他。”曹太后有些好笑,臉上的喜意更足幾分,沉吟著道:“收復涿州固然可喜,可是,若是耶律洪基反撲的話,定會異常猛烈。打下涿州,只不過是個開端,大戰在后面,官家,你要如何處置?”
曹太后也是個精明人,一眼便看穿了個中利害,提醒宋神宗。
“祖母,這還用問么?當然是打嘍!”宋神宗信心十足,扳著手指頭,算起了帳道:“祖母,無論如何,只要涿州打下來了,大宋都是立于不敗之地!是不敗之地呀!”
“你這話說滿了。兵兇戰危,哪有不敗的說法?”曹太后臉一沉,有些不悅了:“頊兒,謀國者當謀萬全,即使打下涿州,大宋能不能贏得接下來的這一仗,誰也說不準,你要切記,萬萬不能驕狂。”
她說得很對,戰場上無常勝將軍,即使宋朝收復了涿州,能不能打贏接下來這一仗,誰也說不準,就是吳驥也不敢把話說滿了。
“嘻嘻!”宋神宗仍是笑呵呵的,道:“祖母,您容孫兒細細道來,便知究里。孫兒之所以說大宋立于不敗之地,是有道理的。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大宋敗了,損失了個五七萬大軍,大宋也不算敗。”
“嗯?損失這么大,還不算失敗?這話從何說起?”曹太后是越聽越糊涂了。
“祖母,您要這么想。”宋神宗接著道:“即使大宋戰戰,不得不撤退。大宋在撤走之前,一定會毀掉涿州城,會燒掉這里的糧草,會把能帶走的百姓帶回宋境,把燕云化為一片廢墟。如此一來,遼國就不能象以往那般借用燕云之力來攻打大宋了。祖母你是知曉的,燕云之地是遼國的核心之地,燕云之力用不上,遼國的實力會大打折扣,耶律洪基在短時間內不可能對大宋發起進攻了。”
燕云之地對于遼國太過重要了,是主要的糧草、賦稅來源之地,若是給宋朝毀了,遼國的日子會非常難過,在短時間內不可能對宋朝發起大規模的進攻。
“嗯!如此說來,倒也有理。”曹太后微微頷首:“再說了,大宋若是損失五七萬軍隊,耶律洪基至少還要付出三五萬代價。畢竟,眼下的大宋之軍早已不是以前了,他們能打,敢打敢拼,要讓耶律洪基付出三五萬的代價不是問題。再加上這已經斬殺了五萬六千九百多遼軍,也就是說,這一仗即使大宋打敗了,也會讓耶律洪基損失過半軍隊。如此大的傷亡,耶律洪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對大宋發起進攻了。”
“著啊!”宋神宗對此言大是贊成,雙手重重一擊,贊道:“祖母英明!如此一來,遼國要想恢復舊觀,沒有三五年的時間是不可能的。以遼國的實力,在三五年內恢復,那是朕高看耶律洪基了,準確的說,沒有十來年時間是不可能恢復的。有了這么長的時間,朕就可以騰出手來,安心對付西夏了。”
“嗯!”曹太后不住點頭,接過話頭道:“大宋數十年來面臨著西夏與遼國的威脅,難以把力量集中使用,這才造成兩面作戰,疲于奔命。兩國中,又以西夏最弱,是以大宋以先西夏后遼國為國策。若是能讓遼國在十年難以大舉用兵,大宋就可以集中兵力對付西夏。不要說滅了西夏,只需要奪取橫山,就可以把西夏鎖在西北之地。王韶已經奪取了熙河之地,若再奪取橫山,西夏難以威脅大宋了。”
這番話說得很精辟,正是宋神宗如今的想法。用五七萬代價換取十來年的時間,還是劃算的。
只要奪取了橫山,把西夏鎖在西北之地,宋朝就避免了兩線作戰的弊端,可以集中兵力與一國對抗。要是能打進幽州,收復燕云十六州的話,對宋朝的好處就更大了。
當然,曹太后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若是收復燕云十六州的話,宋神宗的地位就是無人可以撼動,宋神宗會成為圣君,即使她要廢宋神宗都不可能。
她能有如此地位,就是因為她能讓宋神宗很顧忌,若是失去這一優勢的話,她的影響力就會大降。可是,事情已經這樣了,她要阻止也是阻止不了。
就在她患得患失之際,只見宋神宗笑嘻嘻的道:“祖母,今兒是個大喜的日子!本是新年,再有捷報傳來,是喜上加喜,一定要好好慶賀慶賀。孫兒斗膽,請祖母與臣民一見,共慶這難得的喜事!”
“我?”曹太后很是意外。這時候現身,那是很出風頭的事情,她萬萬想不到,宋神宗竟然會要她去。
“祖母對孫兒說過,就算把天捅漏了,有祖母為孫兒補上,孫兒才敢派兵攻打涿州。”宋神宗很是真誠,道:“要不是祖母,哪有如此盛事,在這喜慶之際,不能沒有祖母。”
宋神宗自有盤算,如今,他與曹太后的關系最是親近,若是趁此機會把曹太后徹底拉到自己這邊,那么司馬光之輩就孤立了,對新法的推行大有好處。
曹太后把宋神宗一陣打量,只見宋神宗特別真誠,沒有絲毫作偽,不由得大是歡喜,拉著宋神宗的手,不住拍打著,欣慰無已:“頊兒,你有孝心!你真的很孝順!祖母就與你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