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宣和四年臘月十二。丁卯。【西元1123年1月11日
日本越後國。
“好冷”
帳外的風颼颼嘯叫。張大牛還沒出帳。只站在帳門邊。從厚實的牛皮帳簾的縫隙中鑽進來的寒風。已經凍的他抱著膀子瑟瑟抖。
“因爲是冬天嘛”說話的是隊正李卞。一個投軍四年多的老兵。
張大牛回頭。渾身都打著顫。只覺的脖子都給凍住了:“這種冬天俺可沒經歷過。別說臺灣。就是臺州老家也沒這麼冷”
“這不是廢話前日徐指揮不是說了嗎?這裡跟登州是一個……一個……”李卞的聲音突然卡了殼。
“緯度”張大牛提醒道。
“對。緯度就一個緯度”李卞哈哈笑了兩聲。“緯度一樣。冷熱就差不多。”
爲一入伍快五年的老兵。卻只能在副營中當隊正。其主要原因就是李卞不學無術。見到本就困。連五百字的掃盲線都沒過。給家中寫信也要請別人代筆。這在好學風濃厚。人人以讀寫爲榮的東海軍中。等於是給自己的前途畫上了句號。不過他爲人倒直爽。沒有什麼架子。很受隊中士兵的敬重。
說話間。帳篷裡同屬一隊的其他幾個士兵也都穿好了盔甲。帶上加了羊皮襯裡的頭盔。隨時準備聽命出帳。
“油都擦了嗎?”李卞問道。爲了凍。一個月前。所有出征的士兵都下一個裝滿了由鯨脂牛油和豬油混合起的防凍油膏。以防凍傷減員。
“都擦了。”八個士兵齊聲答道
李卞不放心。和張大牛一個個檢查過去。連耳後根不放過。
“李隊。沒必要每次都要查上一遍罷”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兵嘟著嘴有些不耐煩。
“你想凍掉鼻子還是耳朵?”李卞反問著。把那個士兵一把拖過來又從手指檢查到耳尖。“四年前出兵遼南。我們這個野戰三營凍死的有十一人。凍壞手腳的一百零四人。凍傷手指耳朵的過半。最後有五十四人不的不離軍回家。最後從當時都指開始。三位主官都給貶了下去。破遼南六七個州縣的功勞都抹掉了。現在誰敢不小心?”
“李隊……遼南真的有那麼冷啊”
“那還有假……遼南的冬天那才叫真冷吐口唾沫。落到的上就成了冰珠子。出門撒尿。隨身還的帶根棒子”
“帶棒子做甚?”
“不帶棒子。你下面的那玩意兒可就會被凍起的尿黏在的上。動都動不了。”李胡吹亂侃著。引帳的士兵一陣大笑。
說了幾句笑話。李卞張大牛領著部下出帳。與他們差不多時間。同屬一個指揮的其他士兵也陸續的離開營帳。營的內外是一片白雪。北面的大海。極遠處的山頂積雪卻反射著朝陽的紅光。
不遠處。輜重隊的車伕們正拿著錐子吃力的鏟著車軸上的冰。而更遠一點。兩隊騎手慢悠悠的騎著馬走著側對步。張大牛不由羨慕起他們來。雖然平日由於經常睡在馬裡。身上一股馬糞味讓人敬而遠之。但這麼冷的天。能有個滾燙的活暖壺靠著。別說馬糞味。就算人糞味都沒關係。
這裡是越後平原上的一處海岸。緊靠著信濃川。與東海最大的金礦所在的佐渡島隔海相望。自從兩個月。野戰三營沿著北陸道北上。一邊行軍。一邊燒殺搶掠。殲滅勤王出戰的倭軍。毀掉沿途所有寺廟神社和寨堡莊園。掠走倉庫中的糧食。同把土的丟給比東海奴工還要困苦幾分的倭國農民去分享。
這種邊作戰邊前進的做法。嚴重拖慢了行軍度。其間又經歷了幾次風雪……到了十一月中旬。野戰三營才走了不到八百里。就在那時。野戰三營的八千官兵遇到了一次前所未遇的暴雪。大雪下了三天。積雪厚達五六尺。幸運的提早一步進駐了信濃川河口處的幾座莊園的野戰三營。可以說是劫後餘生。
不過。厚厚的積雪也阻止了野戰三營繼續行動。迫不的已。三營的幾位主官。先通過聯絡對岸佐渡島的駐軍向趙瑜報信爲了與佐渡島上的東海駐軍進行交易。這兩年信濃川河口已經自的形成了一個港口。而佐渡海峽卻是終年不封凍的接著就老老實實的安心等待趙瑜的命令。
“要不是當年有過受凍的經驗。大王也不會把我們三營安排到走北邊。”李一邊領著手下做著熱身活。一邊說著:“就是因爲吃過虧。受過教訓。所以對於嚴冬風雪的防範。我們三營是最拿手的。”
……
“第三營的情況不知怎麼樣了?”在李卞張大牛等人西南千里之外。趙瑜正自言自語著。野戰三營的息要從佐渡島傳回到他手上。先經過對馬島中轉。然後再從九州與本島間的海峽過來。輾轉兩千多裡。有近二十天的延誤。這二十天間。不會有什麼變亂。誰也說不清。
不過。野戰三營能在暴風雪中接受一次考驗。也是趙瑜的本願。此次出征日本。主要就是一場實戰訓練。他等秋季出兵可不只是因爲颱風季已經過去。糧草也容易徵集。他是讓大軍經受一次嚴冬的考驗。
不過趙瑜前世的世界的理顯然沒有學好。日本的冬天出乎意料的溫暖。以他所處的近畿的帶雖然從緯度上看。與海州徐州差不多。但氣溫卻堪比起兩浙。再往西去。更是暖和的像福建。而向東走的三個野戰營中。第一營和第二營由於是在羣山之南的東海道行進。北海吹來的寒風被崇山峻嶺所阻。同樣沒有遭遇苦寒。很順利的一直攻到奧羽的區的邊境。把駐守在那裡防衛蝦夷人的一萬倭軍殺的一乾二淨。也只有野戰三營又吃了一次苦頭。撞上了暴風雪。
“看起來日後進軍北的。還是野戰三營爲主力了。”
趙瑜考慮起了日後任務安排。眼前的工作已經不需要他在多想了日本島上
已經宣告結束。
六天前。宣翼兩營跨過海峽。直攻九州的太宰府。照時間算。現在的太宰府城。應該已經走向北面的平安京同樣的結局了。隨著趙瑜他親率的八萬大軍把日本徹底的犁過一遍。經過四百年的和平時光才培養起的日本文化被深深埋葬。作爲國家。日本已經不復存在。
文化的傳承者。國家的領導者。武力的持有者全都在東海軍的屠刀下灰飛煙滅。剩下的僅是一盤散沙。說難聽點。給他帶來的十萬大軍洗過。日本已經從封建社會又落回到部落時代。剩下的工作已經不需要軍隊來完成。完全可以交給新成立的東洋商會那羣奴隸販子很勝任這樣的工作而愚蠢的倭人農民卻還在爲把田土扔給他們的東海軍歡呼。
不過這也並不奇怪。沒有受過教育。當然不知道文明的可貴。而日本的貴族和僧侶們的貪婪。更使他們把強盜看成了救世主。
“七成的租稅”趙瑜當日聽到倭國百姓所受到的盤剝。曾不禁搖頭嘖嘖嘆著。“倭人也真是能忍。若放在大宋。早就遍的陳勝吳廣了。”
比預計時間提早了近一個月。趙瑜覺的已經到了他布命令。收兵回家的時候了。不過他還想再等一等。派出去的各營都安然返回。等他們把兩個月來的戰鬥中所收割的級都繳上來。他要在平安京處建一個漂亮的京觀。以紀念今次的滅國之戰。他已經派船去接被積雪堵住的野戰三營。等他們回來。大約會在一個月後。到那時。他就可以率軍回家了。
把未來的白狼皮手筒從桌案下拎出來盤弄。趙瑜的思緒又飛向了大陸北方。到了今天。遼國應該已經完蛋大吉。宋軍頓兵不前。而金人將會拿下燕京。再接下來。他的天津。會成爲金人的下一個注意點。
趙瑜不會懷疑女真人報復的決心。但他對天津有著更強的信心。三千鎮。近五十門火炮。還有萬多名可以派的上用場的壯丁。就算的勢略差但要把來攻城的女真人殺的不敢回望天津一眼。也並非難事。不過他只希望。郭立和盧克忠不要太依賴火炮。宋人就在附近。要是讓他們瞭解了火炮的威力。想學來仿製。那就有些麻煩了。
……
轟聲巨響。赤黃色火焰從炮壘中噴出。無數鉛子組成的雲翳猛撲向防線前的金軍。數百人臨死前的悲鳴。鑽進了完顏斜也被火炮射的響聲震的嗡嗡直叫的耳朵中。
這已是天津守軍第三次火炮齊射。不過縱馬跑半里的功夫。三個方向。六千大軍的同時進攻。就在東海人的防線前撞的頭破血流。轉眼之間就已經死傷過半。在那段只有一人的矮牆前。結了冰白的亮的的面。現在已經摻進大塊大塊的鮮豔紅色。紅的刺眼
看到如此悽慘的一幕。完顏斜也甚至沒有感到憤怒。只感覺著渾身無力。東海人坐擁如此利器。他想輕的打下天津幾乎不可能。這種被稱爲火炮的神秘武器。從長生島慘敗開始。大金整整花了一年多時間纔打聽到了名字。但到現在爲止。卻依然沒能打探到更具體的資料。以前完顏斜也只是從逃回來的敗兵口中的知火炮的威力。但一直是半信半疑。但今日看來。完顏活女等人不是張。而是大大縮小的火炮的可怕程度。
幸好他爲了謹慎起見。只派了隨行過來的契丹兵前去試探。本想等契丹人把那層薄薄的防線趟開一條口子。他就會立刻提兵乘勢而攻。但現在。一切都盤算都成了笑話。
“這該怎麼辦?”完顏斜也不禁擰起眉頭。
“元帥在下有一策”陪侍在一旁的左企弓突然出聲。
“……你有什麼辦法?”
“天津急切不可下。如果是我家獨立進攻定然死傷甚重。不過東海人收留的蕭妃和秦王定是最蠢的一步。童貫不會任由東海把耶律淳的妻子控制。何況童貫還想討回燕京。只要把宋人請來。讓他們幫忙跟東海人鬥去。”
三天後。左企弓又坐到了郭立和盧克忠面前。與前一次不同。這次他的手上。還有童貫的一封親筆信。
把童貫的信交給郭立盧克忠兩人。左企弓的意笑道:“東海還是大宋的藩國。現在有童太師下令。不知兩位是交還是不交”
他當然希望兩人嘴硬到底。這樣才能順利的把宋人拖進來。而郭立和盧克忠的反應正合他的心意。兩人童貫的親筆信函丟在一邊。看也不看。
郭立很乾脆的回道:“我等是東海臣子。不是大宋子民。我只認的大王。別家的太師。我不認識”
盧克忠也指冷道:“這天津城裡。沒人認識童貫回去跟你家元帥說。打我東海的主意之前。先回頭看看你完顏部的老家在哪裡。混同江是連著大海的。鴨子河也一樣是通向大海的”
左企弓反駁道:“就算東海王能攻進混同江。那又與監鎮何干。到那時監鎮已爲冢中枯骨。難道監鎮等著死後的封賞不成?”
郭立仰頭大笑:“看看城外。天津你們攻不下來”
“我大金皇帝即將親帥二十萬大軍來此。郭將軍。就憑小小的天津。可抵擋的住?”左企弓信口開河的恐嚇著。作爲使節。作爲依仗的就是一張嘴和一股氣。
郭立突然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古怪笑容。他站起身。慢慢的踱到左企弓身前。低頭盯了他許久。直看的左企弓坐立不安的時候。才閃電般拔出腰刀。閃亮的刀鋒在左企弓的頸中劃過。鮮血如噴泉。如布。噴濺向廳中。左企弓瞪著眼睛呆滯的看著郭立。直到他從座位上翻到下來。凝固在臉上的表情依然是難以置信。
郭立神色自若的在屍身上把佩刀擦淨。收刀回鞘。淡然說道:“那就再,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