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之中忽然陷入了一片沉寂,趙栩不說話,徐毅也沒\口,兩個人就這么相望著,氣氛顯得有些詭異起來,張虎站在一旁,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他搞不懂,為何忽然之間,圣上和這個徐毅變得如此的陌生了起來。
良久之后,趙栩才嘆息了一聲開口說道:“徐公子此次前來汴梁,可是要勸我繼續北伐嗎?如果是的話,就不必再說了,朕意已決,此事已容不得改變了!
我知道這么做,對你和你的部下們不公,但是為了大宋社稷,朕不得不這么做!作為大宋臣民,朕希望你能理解朕的為難之處!至于你和你的部下將士們,朕也會酌情以后給予嘉賞!
但是你也放心,朕非父皇和皇兄那樣懦弱之人,只要朕穩住了國內局勢之后,自會以雪大宋之恥的!”
徐毅聽完了趙栩這番話之后,忽然覺得自己失去了繼續規勸趙栩的心情,事已至此,已經是多說無益了!于是也嘆息了一聲道:“既然圣意已決,那草民也就不多說了!只是還懇請圣上,能開放沿海州府的碼頭,收回各地不得支援我軍的成命,伏波軍以一軍之力,將要對抗金軍數十萬大軍的圍攻,而且現在已經入冬,急需糧秣物資的補給,如若連這個都斷了的話,那伏波軍就難以支撐了!還有就是請圣上將怡慶賜還于我,我于怡慶已經成婚多年,這些年來相敬如賓,十分恩愛,而且怡慶已誕下一女,尚望眼欲穿的等著母親回去,除此之外,草民別無所求了!”
趙栩看著徐毅,心中頗多感慨,今日相見之后,他有一種說不出的預感,此次可能是他最后和徐毅相見了,略微思量了一下之后,搖頭道:“現在我朝剛和金國達成協議,金國強要大宋停止對你伏波軍的支援,否則的話就將視為大宋毀約,現在大宋風雨搖曳,正需要養精蓄銳的時間,北方現在已經是無險可守,金國一旦再次反目,定會再次長驅直入,朕不得不這么做,必須要利用這段時間,重振朝綱,加強北方的守御力量,金人在我國眼線眾多,如果我收回成命的話,定會令金人大怒,在沒有做好準備之前,現在大宋還不是金人的對手!
伏波軍有功,自在人心,朕也不會忘記,但是這需要一段時間,還望你能率領伏波軍將士們扛過這段時間,待到我做好準備之后,自會立即起兵北伐,到時候不論你還是你的手下,朕都會重重封賞的!
至于怡慶的事情,朕已經知道了,朕就這一個貼心的親人了,雖然你們已經成婚,但是此事畢竟關系到皇家顏面,事情傳出的話,實在是有損皇家顏面,而你還要在遼東率軍抗金,怡慶就暫時留在朕的身邊好了,待到你功成名就之后,朕自會將怡慶送還于你,并重重封賞于你,到時候天下百姓感激你的所為,也不會再多說什么了!”
聽完了趙栩的話之后,徐毅的臉色也立即沉了下來,趙栩這是明擺著以怡慶為人質,要挾自己,讓自己率軍在遼東一帶拖住金軍,他這是對自己不放心呀!自己就提出了這兩個要求,趙栩居然都全部回絕了,那他這一趟豈不等于白來了嗎?
徐毅不由得冷笑了一聲,起身對趙栩說道:“既然圣上如此說,那草民也沒有辦法了,如果伏波軍沒有了大宋的支援的話,那豈不成了伏波軍孤軍抗金了嗎?伏波軍經過連番激戰之后,上下將士早已疲憊不堪,而且傷亡慘重,今冬萬難在遼東抵御住金軍的猛攻,草民也唯有撤出遼東一途了!”
趙栩一聽徐毅要從遼東撤軍,心頭一抖,他其實也十分清楚,金國現在和他們達成議和的目的,就是要回軍遼東,將伏波軍清理出遼東一帶,如果沒有伏波軍在遼東牽制住大批金軍的話,那他們還不馬上掉頭回來,接著攻打大宋呀!以他看來,現在大宋北方諸軍還遠沒有做好再次抗擊金軍的準備,伏波軍一退出遼東,那他的休養國力的希望就要落于空處了!那大宋豈不就危險了嗎?
“不可!此事萬萬不可!現在大宋需要你們在遼東牽制住金人。給大宋爭取一段休養地時間。一旦你們撤出遼東。那金人豈不又要掉頭回來攻打大宋了嗎?此事萬萬不可!”趙栩一急之下。把實話都說了出來。
徐毅微微冷笑道:“這個草民自然知道。但是圣上連最起碼地支援都給伏波軍斷掉了。以伏波軍一己之力又怎能抗得住金軍鐵蹄呢?伏波軍將士也是人。難不成明知不可為還要為之嗎?
一旦他們得知了這個消息地話。定會士氣大落。螻蟻尚且惜命。伏波軍將士也是人。怎會不知惜命呢?到時候定會鬧著退出遼東。到時候恐怕即便是草民恐怕也難以彈壓得住他們。一旦那樣地話。到時候難不成要草民一個人在遼東抗金不成?”
“大膽徐毅!歷來都是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之說。現在圣上正是用得著你地時候。你怎敢如此放肆?你們身為大宋臣民。理當為大宋拼死一戰。圣上也已經說了。以后定會重重封賞于你們地!你豈敢如此……”一個趙栩地侍衛看到徐毅對趙栩頗有點不敬地神色。于是忍不住出言斥責徐毅到。
“大膽!朕正在和徐公子說話。豈有你說話地地方。還不給我退下?”趙栩立即對那個侍衛呵斥到。
那個侍衛趕緊躬身請罪。然后倒退著退出了大殿。
“徐愛卿言重了!朕不是那個意思,此事徐愛卿誤會了,雖然朕已經和金人達成了和議,但是也并未說一定不會支援你們,之所以要下旨,那只不過還是做給金人看罷了!既然你已經說了,朕也就答應了你好了!假如你們在遼東繼續抗金的話,朕可以擬一封密旨,著令沿海幾個地方的州府,繼續運送物資支援你們便是了!此時伏波軍萬不能不顧全大局,撤出遼
”趙栩干笑了一下之后,態度軟化了下來,剛才還叫T|這會兒卻變成了愛卿了。
徐毅看趙栩這么說,于是也就點了點頭,給趙栩了個臺階下,對他說道:“草民多謝陛下寬宏,如果這樣的話,那草民還可以勉為其難,繼續率軍留在遼東,只是怡慶一事,還望陛下高抬貴手,讓她和草民回去,畢竟家中小女還在等著她的母親回轉!”
趙栩聞聽之后,怎么都覺得徐毅答應的很是勉強,于是更加不愿將怡慶還給徐毅了,一旦徐毅帶走了怡慶之后,又反悔的話,率軍退出遼東,他的如意算盤豈不是等于落于空處了嗎?這等于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呀!
“朕已經說過了,怡慶貴為公主,要沒有一個合適的由頭的話,你這么帶走怡慶,對皇家顏面上實在不好看呀!還是先讓怡慶留在宮中,怡慶也離家多年了,我們兄妹也好好聚一下,待到來年之后,怡慶如若想回去的話,朕自會派人將她送回你的家中的!此事徐愛卿就不必再說了!現在遼東定是軍務緊急的時候,徐愛卿還是盡快返回遼東坐鎮,萬不可被金人鉆了空子!”趙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說出了這番話,反正他是打定了主意不能這么輕易的將怡慶還給徐毅。
徐毅的心越來越涼,一直以來被他看重的趙栩,今天居然變成了這樣,兩個人之間現在已經再也沒有信任可言了,趙栩明知怡慶鬧著要回家,可是還要強留下來她,其目的已經是昭然若揭了。
徐毅真的怒了,思量了一下之后,聲音變得開始冰冷了起來:“圣上真的不愿讓怡慶隨草民走嗎?”
趙栩看著徐毅的臉色不善,于是也沉下了臉,點頭道:“此事不必再說!”
“那好!只是草民也想提醒圣上一句,怡慶在伏波軍之中可是富有盛名的,如若圣上不肯放還怡慶的話,草民保不準會有什么后果!”徐毅冷冷的說道。
趙栩終于忍不住冷哼道:“你這是在威脅朕嗎?”
徐毅沒有回答,只是冷笑了一聲。
“怡慶是朕的皇妹,難道我留下她在在京中暫住,也有錯不成?你說!”趙栩看著徐毅的態度,很是不快的問道。
“草民不敢!只是在提醒圣上一句罷了!”徐毅并沒有因為趙栩不高興,而表示出害怕的樣子。
“放肆!雖然你確實為我大宋做了一些事情,但是朕該給你的也給你了,但是你卻不肯接受我的封賜,這又是為何?你在海外擁兵自重,劫掠過往商船,朕從沒有追究過此事,現在朕要你率軍在遼東抗金,你卻推三阻四,朕要留皇妹在京城暫住,你卻冷言相對!難道你就真以為朕拿你沒有一點辦法了嗎?既然如此,那我看你也不用回去了!張虎,將徐毅收押到天牢之中,朕倒要看看你能翻出什么浪來!”趙栩真的被徐毅的態度激怒了!
張虎有點傻眼,幾年前的一對好友,怎么今天見面一會兒時間,就翻臉了呢?而且圣上居然還要自己將徐毅抓起來,這事情鬧下去可就麻煩了呀!
可是圣命難違,張虎雖然不愿看到趙栩和徐毅反目,但是實在無奈,只好朝徐毅走來,而徐毅一臉冷笑的負手而立,絲毫沒有一點懼意,一副引頸受死的架勢,看到張虎和幾個侍衛一臉無奈的朝自己走來,于是笑道:“圣上果真皇威浩蕩呀!既然圣上想要抓起草民,那只管動手好了,可是我也要提醒一下圣上,伏波軍那些將士,可是在等著草民回去呢!假如草民十天之中沒有回到海上的話,他們很可能轉而投向金人,雖然伏波軍人數不多,但是圣上也要想一下后果,從伏波軍攻入遼東以來,金軍已經損失了近二十萬兵馬,一旦這些將士歸于金軍的話,那么我不知道他們能作出什么事情!
還有一事,海上有一支伏波軍的船隊,正在等候草民和公主,如果他們得知草民被抓的話,那么杭州、明州、揚州、福州、泉州、廣州等地恐怕船只再想出海,可就難了!草民不想威脅圣上,此事是圣上逼的!草民也是無奈呀!”
聽了徐毅的話之后,趙栩心中不由有些不寒而栗,大宋兵馬在金軍面前被打得是節節敗退,丟失了大片土地,而金軍卻在伏波軍面前連連敗北,可見伏波軍的戰力絕不在金軍之下,如果照徐毅所說的那樣的話,伏波軍聽聞徐毅被捕之后,作鳥獸散的話,一旦轉投金國,到時候反過來頭對付起自己大宋,那又有什么人能擋得住他們呢?
而且他也早已聽聞,伏波軍興于海上,而且敢起兵攻打安南和占婆國,后來還北上攻襲倭國,其在海上絕對是一支招惹不得的力量,徐毅說的也絕非危言聳聽,一旦他的那些手下聽聞徐毅被抓的話,保不定真的敢揭竿而起,沿著海岸攻襲各地州府,到時候的話,大宋真保不準就要被伏波軍給折騰完蛋了!
腦子中急轉了幾下之后,趙栩強壓住了心中的怒氣,揮手讓張虎退到一旁,笑道:“你我本事無話不談的好友,朕豈會真的抓你呢?剛才朕不過是和你說笑而已,徐愛卿萬萬不可當真了!朕其實也不過是想讓怡慶多在汴梁留一些日子而已,既然你想這次將怡慶接走,那我豈能讓你們夫妻兩地相隔呢?不過徐愛卿你答應朕的也要做到才是,遼東可不能輕易放棄呀!”
趙栩的臉色變得還真是夠快,剛才還氣勢洶洶的要拿他試問,現在卻立即答應了要送還怡慶給他,徐毅知道趙栩真的被自己嚇到了,于是跪倒稱謝道:“草民叩謝陛下,草民只要尚有一口氣在,便立誓絕不會退出遼東,或者作出對不起大宋的事情,請陛下放心,遼東是草民的弟兄們用血換回來的地方,只要圣上能繼續給予草民以支持,草民絕不會放棄那里的!”
看到徐毅立誓決不
東,趙栩總算也放心了一點,又請徐毅坐下,和徐毅\番交情,可是兩個人雖然都面帶笑容,唏噓不已的樣子,但是他們都知道,從今以后,兩個人再也不可能是朋友了!
趙栩和徐毅聊了一陣之后,吩咐張虎殿中設宴款待徐毅,但是被徐毅婉拒了,徐毅起身說道:“草民多謝圣上美意,現如今遼東局勢緊張,草民實在放心不下那里的事情,想要盡快返回遼東,坐鎮遼東抗擊金軍,還望圣上能體諒草民的心情,盡快讓怡慶和草民一起返回遼東!至于飲宴,還是待到草民固守住遼東之后再說吧!”
趙栩干笑了幾聲之后,點點頭假惺惺的說道:“徐愛卿果真心懷國事,連和朕痛飲一番的時間都不肯耽擱,假如大宋多一些像你這樣的人的話,那大宋何愁不能光復失地呢?既然徐愛卿歸心似箭,那朕也就不強留你了!
張虎,去請怡慶公主過來,就說朕這便送她和徐愛卿離京,另外賜給徐愛卿黃金千兩,錦緞千匹,作為犒賞遼東將士所用!你速速去準備一下,送徐愛卿和怡慶公主離開汴梁好了!朕待到來年之后,定要重重賞賜徐愛卿和伏波軍眾將士們!”
張虎領旨之后,轉身走出了大殿,他心里面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即便連他,也能看出,此次趙栩已經徹底和徐毅撕破了臉了,事情怎么會鬧到了這種地步呢?他有些想不通!
不久,怡慶便隨著張虎來到了大殿之中,一入大殿,一眼便看到了她晝思夜想的那個身影,張虎果真沒有騙她,徐毅居然真的冒險來到了汴梁城來接她了,于是也顧不得什么體統不體統了,撩起了宮裙,急朝徐毅奔了過來,當她來到徐毅面前之后,眼淚唰的一下,便落了下來,顫聲叫道:“徐郎!你怎么來了?”
徐毅微笑著托住了怡慶有些顫抖的雙手,笑道:“倩兒你回來省親時間已經不短了,為夫這是親自前來接你的呀!呵呵!”
趙栩這個時候也從龍案后面轉了出來,笑道:“皇妹真是有福之人呀!能有一個如此疼愛你的郎君,皇兄也為你感到高興呀!如果不是我留你多住幾日的話,想要見一下徐愛卿還真是不容易呀!現如今朕也已經見過了徐愛卿了,你們夫婦二人也可以離開汴梁了,可一定要記著,回頭可要把朕的小外甥女給帶過來,讓朕好好看看,朕雖然沒見過她,但也可以料到,她定也是個小美人!”
怡慶看到了徐毅之后,這會兒哪兒還有心情和趙栩慪氣呀!于是趕緊拜倒對趙栩稱謝,被趙栩攙了起來。
“多謝陛下成全草民,草民現在要務在身,就不叨擾圣上了,草民就此告退,不知圣上還有何吩咐沒有?”徐毅拉著怡慶的手,再次對趙栩告辭到。
趙栩親熱的走上前拉住徐毅和怡慶的手,親自送徐毅和趙栩出殿,走到殿門的時候,再次對徐毅囑咐道:“徐愛卿可千萬莫忘了你我的約定呀!我這個皇妹就交給你了,可不許讓她受了半點委屈,否則的話,我決不饒你!”
徐毅也一臉微笑的答道:“請陛下放心,怡慶是我愛妻,草民豈會讓她受半點委屈呢?至于約定的事情,草民絕不食言便是,只要圣上也別忘了咱們的約定便好!”
望著攜手而去的徐毅和怡慶的背影,趙栩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收了起來,露出了一絲陰冷之色,直到看不到徐毅和怡慶的身影之后,才負手叫道:“張虎!你找一個生面孔,帶一批最可靠的手下,立即出城,扮成亂民在他們必經之路上設伏,待他們離開汴梁之后,途中務必截住他們,將徐毅的人頭給我帶回來!”
張虎一陣愕然,驚聲道:“陛下!您難道真的要殺徐公子不成?”
趙栩冷聲道:“此人不除的話,以后必成大患!一旦讓他出海之后,便如蛟龍入海,想要再除去此人的話,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張虎還是猶豫道:“那萬一徐毅一死,遼東伏波軍遷怒于圣上的話,其手下將領領兵轉投于金人,那豈不是誤了陛下的大事了嗎?”
趙栩怔了一下,低頭深思了一陣之后,咬牙說道:“只要你們做的干凈一些,事后將此事栽贓在金人手上,他那些將領搞不好會在遼東和金人拼命的,而且朕也不需要他們堅持時間太長,只要他們挺過這個冬天,我們便可以有時間重整大軍,到時候恐怕金軍和伏波軍會拼一個兩敗俱傷,金國想要再來攻打我們大宋,恐怕也沒有那個實力了!到時候收復失地,豈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了嗎?此事你絕不可有婦人之仁,趕快去準備吧!”
張虎咬了咬牙,心中一陣翻滾,但是最后還是無奈的領旨,只是又問道:“但不知圣上對怡慶公主又作何打算呢?”
趙栩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良久之后,才咬牙答道:“能活的話,可以帶回來,但是如果不可為的話,你應該知道怎么辦的!”說罷之后,一甩袖子,朝殿內走去。
張虎心頭一陣惡寒,怡慶可是趙栩最疼愛的妹妹了,可是居然也要下狠手一并除去,難道一個人當了皇上之后,性情就徹底變了不成?趙栩以前可不是這么狠毒的人呀!為何剛剛做了幾個月的皇帝,便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了呢?可惜了徐毅這個有通天本事的人才了!放著這么好的人才,卻不能為圣上所用,還要自己親自去布置,殺掉他!這是什么世道呀!
張虎想不明白,但是他卻知道自己必須要按照趙栩的吩咐去做,于是嘆息了一聲之后,急急的朝宮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