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作為一個忠于朝廷的士子,看到徐毅雖然接受了官,但是依舊不肯接受朝廷的冊封,心中有些微微不快,其實他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徐毅的想法,對于他來說,本是十分欽佩徐毅在這樣民族危亡的時刻,挺身而出的操守,但是卻不太認同徐毅不肯出仕到大宋為官的這種做法。
歷來都有學會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之說,現在徐毅早已是積蓄了足夠的資本和功績,出仕也是理所當然的,假如他第一次不肯出仕,還可以解釋為看不上趙栩冊封他的官職的話,那么也難怪當初官家會忌憚他,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不管官家那么做是否正確,作為一個九五之尊的皇帝,是不允許有獨立于朝廷約束之外的另外一股力量存在的,所以官家當初所做的也就無可厚非了!
起初陳東還不是很相信徐毅想要割據一方的這個說法,但是現在看來徐毅確實是有這樣的想法,于是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快的神色。
他先將手中的這卷圣旨收在手中,然后雙眼凝視著徐毅,似乎是想要將徐毅的心給看穿一般,但是徐毅也毫不畏懼的直視著陳東,眼神之中不卑不亢清澈透底,這件事他問心無愧,陳東即便是不快,他也無所謂,反正大宋的官他絕不會去做便是了!
陳東盯視了徐毅良久,卻最終還是沒有看到徐毅有些許妥協的意思,自己卻瞪的兩眼酸痛,最終也只能作罷,哀嘆一聲道:“徐將軍可否告訴陳某,為何不愿為大宋之官嗎?”
徐毅繼續看著陳東,思量了一下之后,朗聲說道:“既然陳大人想知道,那么徐某不妨就告訴陳大人也好,徐某天生便是閑云野鶴之人,此生從未想過要為誰做事,只是身為漢人,只想為漢人盡一份心力而已,為人之官,總少了一些灑脫自由,這非徐某所愿!
之所以徐某會這么做,就是看到了大宋長久以來的劣政,也看到了大宋的漢人遲早要有被人欺辱的一天,才會暗中積蓄力量,就是為了在這一天到來之時,希望能為我華夏民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足矣!卻非是要為官家的趙氏天下出力!我這么說可以說是大逆不道了一些,但也是徐某所想,陳大人還請多多見諒!
而現在看來,徐某當初沒有看錯,時局果真如我當初所料,而且徐某也做了分內之事,至于當官,早已不是徐某所想地事情了!
徐某也不怕陳大人不高興,徐某雖然愚鈍,擔也并不是個笨蛋,想必陳大人也知道功高蓋主之說,剛好徐某也深知此中道理,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情歷朝歷代的典故舉不勝舉,天下士人也都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徐某雖然可以為我大漢民族盡心盡意,卻不想將自己的性命從此交予他人之手,先前的事情陳大人也可能有所耳聞了,這難道還不能解釋徐某的猜測嗎?
徐某行事只求立于天地之間,問心無愧足矣,何苦又要受人掣肘之苦呢?朝堂爭斗不是徐某強項,徐某還是做一個閑云野鶴之人,更覺得痛快一些!所以徐某多謝官家美意,只是卻無福消受而已!還請官家收回成命吧!徐某多謝了!”
聽完了徐毅地話之后。陳東真地是震撼不已。他終于明白了徐毅地想法。原來徐毅這么做。根本就不是為了什么趙氏天下。他純粹就是為了大漢民族而已。對于這個趙家地朝廷。他可以說是毫無恭敬之情。難怪他會連連拒絕朝廷地賜封。原來他根本就是要獨身世外。說白了。就是壓根沒有想過要受朝廷地管束!
陳東臉上陰晴變化了幾次。最終忍不住怒視徐毅道:“既然徐將軍不想為大宋之官。那么徐將軍可否告知陳某。你地伏波軍假如戰勝了金人地話。以后又意欲如何?難不成要和官家爭奪天下不成?”
徐毅看著一臉警惕和怒意地陳東。微微冷笑道:“天下之大。恐怕不是陳大人所想地那樣!徐某自負心境不小。但是卻也無意于官家爭奪你們眼中地天下!假如官家是個明君地話。能盡除苛政。令黎民百姓安居樂業地話。即便徐某想爭。也無能為力。天下自然是他趙家地。徐某無意去和他爭奪。更不會善起刀兵。去殺戮自己地同胞!令天下生靈涂炭!但是假如官家繼續做一個昏君地話。那么不用徐某去爭。天下自有他人會取而代之。這也是歷史規律!”
陳東倒吸一口涼氣。徐毅今天地話。是在是令他震驚萬分。如此大逆不道地言談。假如放在大宋境內地話。誅他徐家九族恐怕都是輕地。可見徐毅確實早有不臣之心。難怪他如此不將朝廷地賜官放在眼中。他恐怕在很久以前。開始積蓄力量地時候。便有了割據一方地念頭。
不過陳東卻拿徐毅一點辦法也沒有。畢竟徐毅不管怎么說。現在也沒有做對不起朝廷對不起大宋地事情。即便是他有和朝廷平起平坐地想法。也沒有對大宋不利。難怪當初李綱會對自己說過一次。徐毅此人地心胸恐怕不是一般人可以揣度地!他如果不想和大宋地趙家爭奪天下地話。那么他又在想什么事情呢?陳東有些想不通!
“既然如此。那陳某也無話可說了。不過下官還是想請徐將軍先聽一下詔書說地是什么事情為好”陳東無奈地說道。接著又打開了詔書。對著徐毅朗朗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伏波軍統領徐毅。于國家危難之時。起兵伐金。崛起于海疆……特擢升徐毅為靖海王。準予開衙設府!自領屬地轄制。固藩衛于天朝。爾其應念臣職之當修。感皇恩已渥。永尊聲教!欽此!”
徐毅聽著陳東洋洋灑灑的念了好一通之后,圣旨中大多都是一些不著邊際地對自己吹捧之意,只有最后,徐毅才聽明白這道圣旨的主題,心中也然大動了起來,靖海王?
趙栩這是哪根筋動了?居然會突
他為靖海王,自領屬地轄制,那豈不等于是明明白他,他可以割據一方,成為一個大宋的藩屬國了嗎?這樣地事情,作為趙栩怎么可能會下一個這樣的旨意呢?
徐毅也被這個圣旨給雷倒了,他一時間也搞不明白趙栩這葫蘆里面賣地是什么藥了!
“現在徐將軍已經是王爺了,不知道可是愿意接旨嗎?”陳東將圣旨重新卷好,然后捧在手中,似笑非笑的望著徐毅,其實他早就知道這個圣旨的內容了,趙栩當初在派他出使之前,便已經告訴了他,當時他還有些不理解趙栩這么做的原因,現在當他和徐毅這一次交談之后,他也徹底明白了趙栩的心意。
當今官家這是想通了這件事了,不管他趙栩愿不愿意承認,現在都已經是拿徐毅已經沒有辦法了,而先前趙栩所為,也正是不愿意看到有這么一天的到來,可惜的是趙栩當初卻沒有能殺掉徐毅,待到徐毅離開了大宋的陸上之后,也等于是龍歸大海,再也不會受大宋的節制了,與其這樣,反倒不如大方一點,承認了徐毅地地位,大宋現在已經不能再豎起伏波軍這個敵人了!
當初大宋之所以被金人欺負成如此模樣,其實現在大多數人都已經看出當初和金人的海上之盟是個昏的不能再昏的招了!正是大宋從背后牽制了遼國,雖然沒有能拿遼國怎么樣,卻大大的加快了金國地滅遼步伐,如果遼國不滅的話,金人也萬不可能會這么快對大宋下手,其實陳東自己也明白,如果不是徐毅這次在遼東忽然對金人腹地發動了強大的攻勢的話,那么大宋現在的命運恐怕也不會如此,搞不好已經被金人所滅也說不定!
不管怎么說,徐毅對大宋的貢獻現在已經是天下皆知了,趙栩這么做,也算是天命所歸,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不過是送了個順水人情罷了,這樣即顯現了他對徐毅的誠意,又可以讓徐毅有一個名分,好歹也算是大宋分封的王爺,以后不至于再和大宋翻臉。
徐毅腦海急轉了一陣之后,也很快想通了此事中的道理,知道了趙栩所想,從最初地震驚之中恢復了過來,臉色變換了幾下之后,上前一步,躬身接過了陳東手中的圣旨。
“謝圣恩,徐毅領旨!”
陳東無奈的看著徐毅連跪禮都沒有行,便從自己手中接過了圣旨,心里面嘆息了一聲,抱拳說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此事也算是眾望所歸!想必王爺現在應該知道為何陳某一直以下官自居了吧!下官只想請王爺記住您自己說過的話,不會對大宋另起異心才是!”
“大丈夫一言九鼎,徐某雖為粗人,但也知道這句話!陳大人放心好了,請將這句話帶給官家,只要官家能勤政愛民,重振我中華雄風,那么徐毅便絕不會對大宋有任何歹意!……”徐毅收起這卷圣旨之后,鄭重的對陳東說道。
二人相視大笑了起來,不過至于他們現在各自想的什么,也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徐毅受封為靖海王,可自領轄地開府設衙的消息立即如同長了翅膀一般,飛遍了遼東各地,并且隨著船只,很快將這個消息也帶回了大宋,又引起了一片的轟動。
像這樣的事情,對于大宋來說,還是開天辟地頭一次,免不得要被人大肆議論一番,而且這個消息也如同長了翅膀一般,很快便傳入了吳乞買的耳朵里面,在金國同樣引起了震動。
金國上下也是一片嘩然,以前他們也猜出了趙栩地心意,并且有些沾沾自喜,覺得有機會可趁,先收拾伏波軍然后對付大宋,可是這個消息一到,吳乞買也開始恐慌了起來,如果宋國和伏波軍有間隙的話,他們還有機會各個擊破,但是現在大宋已經擺明了態度,要支持伏波軍,并且在南方擺出了隨時進攻的態勢,態度也變得開始十分強硬,那么現在金國的情況很是不妙了。
吳乞買立即招來斜也等人緊急議事,眾人紛紛都表示了他們對時局的憂慮,伏波軍地戰斗力之強,是他們以前沒有想到的,而且他們現在也并無信心,短時間便能打敗伏波軍,將伏波軍驅逐出遼東,如果開春大宋再發動北伐地話,那么他們就將徹底陷入伏波軍和宋軍的夾擊之中。
宋軍雖弱,但是他們地數量卻多的嚇人,仿佛野草一般,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怎么殺也殺不盡,打散一批幾天后便又能招來一批,而且大宋地財力之雄厚,一旦調動起來之后,和金國硬拼的話,金國也撐不住他們潮水一般的涌來。
現在的這個趙栩明顯和以前的徽宗和趙桓不一樣,屬于那種強硬分子,總細作反饋回來的消息來看,趙栩上位之后,連續的整頓之下,大宋國內地局勢也已經開始穩定下來,加上他大批任用一些善戰之將,支持北方諸軍擴編增兵,現在宋國北方諸軍的實力都有了明顯的增長,宋軍已經開始從最初的極度虛弱狀態恢復了過來,已經不是他們剛剛出兵伐宋那時的那么無能軟弱了。
完顏宗雋雖然到了燕京,但是卻沒有如同預想中地那樣,震懾住大宋,反倒被大宋那邊的黑虎軍等民間武裝給打得顧頭不顧尾,連連向京中告急,如果任由這種情況發展下去的話,一旦宋國發兵北伐,以他的兵力萬難抵御住蜂擁而至的宋軍的。
吳乞買這會兒覺得自己仿佛被放在了炭火上面烤著一般,連連和京中大臣們商議這件事情,結果是一直商議到新年過后,也沒有拿出什么好的辦法,最后不得已只得命還在病中的宗望率領他的兵馬,從歸州南下,陳兵于滄州一帶,對大宋方向進行防御施壓,而攻打遼東的事情,便落在了以宗翰為首地兵將身上,并且再次開始在金國各地進行征兵,不管他們愿意不愿意,開春之后這一仗,都關系到金國的興衰
不得不傾盡全力來應付這場大戰了。
宗望在接到了吳乞買的圣旨之后,苦笑了幾聲,對著蓋州方向嘆息了一聲,看來他這一次又不能和伏波軍姓徐的來一場對決了!
“大宋著實可惡呀!真是出爾反爾的小人!”兀術憤然對宗望說道,他這一冬天也沒有閑著,卯足了力氣,想要和伏波軍來一場對決,一雪太平山兵敗之恥,可是計劃瞬間又被吳乞買的這個圣旨給打散了,眼看著自己一冬天的努力就這么復制東流,哪兒會心甘呀!
宗望看了看怒發沖冠的兀術,劇烈的咳嗽了一陣之后,臉色也變得通紅了起來,在兀術好一陣為他拍打脊背之后,他才順過來氣,開口對兀術說道:
“兀術不要生氣了!對于咱們來說,這次不見得就是壞事!這一冬天咱們也收集了不少有關伏波軍的消息,恐怕伏波軍沒有咱們以前想地那么好對付,這支伏波軍和宋軍有很大的不同,他們戰法實在是詭異異常,戰力絕不容小覷!阿魯他們以前的下場就是咱們的前車之鑒,對方的火炮實在是威力太大,令人防不勝防!
越知道地多,我們心里面便越沒底,蓋州城恐怕也不會好打,不說我們能不能打得下蓋州城,即便我們真的能打下蓋州城,恐怕我們也會損失十分慘重,現在我們能南下,保不準還是我們地運氣,不用一頭撞上去,碰一個頭破血流!
兀術!你是我最看好的人,你有勇有謀不假,但是你地性格卻外剛內弱,可以打順風仗,卻遇事會慌了手腳!這是你最大的毛病!我們這支兵馬,是我一手帶出來地,能有眼下這個規模,來之不易呀!而我這身體,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我不想讓咱們的這支兵馬折在這里,現在南下,也正是我所想的事情!
既然粘罕(完顏宗翰)愿意打遼東,這個功勞就交給粘罕去拿好了!你要知道,一旦我一死,粘罕是不會對你客氣的,你還是先牢牢掌握住咱們這一軍的力量再說吧!打宋軍,總是要比打伏波軍要好一點,這一次我們南下,不求大功,能守住滄州以北也就可以了!看看粘罕和伏波軍打的如何再說吧!”
宗弼聽了宗望的話之后,有些不以為然,于是說道:“元帥難道就這么不看好咱們大金的兵馬嗎?伏波軍雖然確實厲害,但是他們兵力遠不如我們多,難道我們這么多兵馬,就對付不了他們嗎?”
宗望又劇烈的咳嗽了一陣,當平復下來之后,嘴角帶出一絲血絲,他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之后,搖頭道:“不是不看好,是很不看好呀!任何時候,都不要小看你的敵人,伏波軍能連續吃掉阿魯和斡本兩支大軍,就說明他們不是一般的兵馬,伏波軍武器之犀利,已經遠超出我們的認知了,太平山一戰,我們連他們的影子都沒有看到,便損兵折將了過萬兵馬,這便說明了問題了!
而且他們也并非只會這些奇技淫巧的兵器,宗翰大軍的婁室領兵五千,對上了伏波軍的五千兵馬,最終不照樣也落得一個全軍覆沒的下場嗎?不要再說了!我們還是盡快到滄州去吧!”
兀術無奈,只好答應了下來,開始收拾兵馬,朝著滄州方向開去。
而形勢的轉變,讓宗翰也有點措手不及,這一冬天下來,他自覺自己的大軍也已經是兵強馬壯了,但是這個時候,偏偏大宋那邊又給他們找麻煩,迫得金國不得不將宗望的兵馬再次調往南面,去對付大宋,這一下,對付伏波軍的事情,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說起來他和宗磐的兵馬數量貌似比遼陽府的伏波軍要多出不少,但是一旦宗望退兵走人,蓋州方向就失去了牽制,自己的側翼就變得空虛了許多,這一冬過來之后,他對伏波軍的情況也了解了不少,再也不敢輕視這個對手了,而且他越聽越覺得沒底,伏波軍如果真的如同以前的金國潰兵所說的那么厲害,那他這一次算是又要碰上一個太原城了!
為了這件事,宗翰頭疼不已,覺得這賊老天對他特別不公平,上一次出兵大宋,他在太原城碰了個頭破血流,這一次自己卻好死不死的又選了遼陽府這個硬骨頭來啃,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沒趣嗎?
眼看著外面的積雪正在融化,天氣也漸漸的開始回暖了,但是怎么打下遼陽府,宗翰還是沒有想出來一個好點的辦法。
“啟稟大帥,宗磐那邊傳來消息,他們已經開始拔營起兵了,請大帥一起起兵,朝遼陽府進兵!”完顏婁室從外面走了進來,為了這一天,他已經等了兩個多月了,他早就憋著,要親自去為自己的兒子完顏活女報仇雪恨了!這一冬天他從新整出了一支兵馬,這一次他還要去打先鋒,他就不信,自己這樣生活在馬上的兵馬,居然會敗在一幫海賊的手上。
宗翰點點頭,雖然他沒有想出什么好辦法,但是遼陽府是必須要打的,現在也已經開始轉暖了,他們也該去會會伏波軍到底又有多厲害了!
一支支金軍押運著各種輜重開始魚貫開出了湯州,將地面上的殘雪踩成了一片泥濘,一些小草,已經開始在殘雪下面,露出了尖尖的芽片。
跨坐在戰馬上的宗翰,站在一處土坡上面,低頭檢視著自己的這支大軍,信心開始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里面。
有這么多雄兵,加上從沈州過來的宗磐的大軍,他們的兵馬數量足足達到了十二萬,遼陽府雖然堅固,但是里面總共也不過兩萬多伏波軍和兩萬多老百姓,難道還打不下那里嗎?他抖動了一下手中的馬鞭,對身邊的銀術可說道:“路上小心一些,不要再讓伏波軍鉆了咱們的空子!我們去遼陽府會會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