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三房的大院子裡,張昌儀被幾個家丁摁倒在地上。他使勁的掙扎,以他連收拾自己的渾家還要找人幫助的力氣,這種掙扎對於幾個家丁而言,不啻隔靴搔癢,根本就沒有就不值一哂。張昌儀雖然拼盡了全力,在旁人看來,都是可笑的徒勞。
“你們這些狗奴才,狗奴才,你們知道我是誰嗎?你們今日敢這樣對我,就不怕日後我將你們都賣掉!”見到掙扎無效,張昌儀改用言語威脅。
幾名家丁對張昌儀的話只是微微一哂,並不作答。他們都是家主張閒身邊得力的人,莫說張昌儀,就算是張昌儀的老子張閱,沒有正當?shù)睦碛桑紵o法輕易對他們怎麼樣。他們嘴上不說,手上卻加了點力氣,直痛得張昌儀“嗷嗷”直叫。
恰在此時,一直站在那裡冷眼旁觀的張閒忽然伸出手來,從身邊家丁的手中接過一根棍子,走過去狠狠地打在張昌儀的屁股之上。
“啊!”張昌儀頓時發(fā)出一聲殺豬也似的嚎叫,大聲問道:“誰敢打我?”
“我!”張閒應道。
“家,家主——”張昌儀頓時不敢應聲了。
張閒成爲張家的家主,已經(jīng)有不短的時間了。張家這些人以來,雖然也沒有出過什麼出類拔萃的人物,卻也沒有其他豪門大族時常發(fā)生的大丑聞,很大程度上,和這位家主嚴厲的理事風格有關(guān)。雖然這些年以來,張閒漸漸年邁,但他雷厲風行的風格絲毫未變,以至於張家大多數(shù)人都對他存著幾分畏懼之心,張昌儀也是一樣。聽得這次居然是家主親自行刑,張昌儀不得不吧已經(jīng)到了嗓子眼的那一系列髒話一骨碌吞回肚中。
“你還認得我這個家主!”張閒大怒,對著地上的張昌儀又是幾棍,嘴裡罵道:“你還認得我這個家主麼?你平日裡醉生夢死、眠花宿柳也就罷了,在酒席上鬧出那麼大笑話來,把你父親都生生氣走了,竟還沒有一絲悔過之心,如今又惹出這樣的事情來。你胡作非爲的時候,可曾有一刻想起我這個家主?”
“啊!啊!啊!”張閒在罵什麼,張昌儀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他的屁股前幾日就曾遭受過一次苦難,雖然差不多痊癒了,總還是沒有好利索,被張閒這麼一打,舊傷新痛一股腦的爆發(fā)了出來,他不住地放聲慘叫,直讓旁邊的一羣圍觀者不住地捂嘴偷笑。因著以前經(jīng)常酒後胡作非爲,張昌儀的名聲實在一般,此時竟沒有一個人站起來爲他求情。
捱了幾下之後,張昌儀終於明白自己悽慘的叫聲根本不可能讓張閒停下來,他改而哀告:“家主,不要打了,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
這一招果然管用,張閒終於停了下來,怒聲問道:“知道錯了?那你倒是說說,你錯在何處?”
“我錯在受了玉紅那個賤人的挑唆,做出糊塗事來,家主見諒!”
一直躲在屋裡靜聽外面聲音的玉紅聽得此言,頓時心下一涼。她原以爲自己在張昌儀的幾位妻妾之中是最受寵愛的,不管怎麼說,張昌儀對自己的態(tài)度總是要比對家中其他人好一些。想不到,事到臨頭,張昌儀爲了保全自己,毫不猶豫地把她推出來當擋箭牌。一種無奈而又蒼涼的心境頓時讓玉紅如墜冰窟,她從來沒有感覺自己的前途是如此的黯淡無關(guān)。即使是當年還在勾欄院裡,她也未曾有過今天的心境。
“啪!啪!啪!”比前一次更加響亮的敲打聲再次傳來,這聲音之中,還夾雜著張閒蒼老而又憤懣的聲音:“豈有此理!我張家的男人何時墮落到你這個地步了,明明是自己犯的錯,卻要誣賴到女人的身上,也不嫌寒磣!”這幾下,他手上加力,更是打得張昌儀通哼不已。
“家主,我錯了,我知錯了!”張昌儀連忙順著張閒的話頭,道:“我不該對姜小玉那個賤人動邪念的,我錯了!”
“賤人?!”張閒怒極反笑:“整個張家,誰不知道小玉那孩子溫柔賢惠,是一等一的好媳婦。你能娶她,已經(jīng)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你不知道珍惜倒也罷了,還要如此恬不知恥地傷害於她!你把當年爲你說媒作伐的一衆(zhòng)長輩置於何地,把你父親置於何地,把我張家置於何地?”說著,一如既往的,他再次送上大棍。
其實,他這句話倒是反映出了他的真實想法。姜小玉是不是賢惠,是不是受委屈,對他而言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張昌儀這樣對待姜小玉,對於整個張家而言,十分不利。畢竟,姜小玉崔家外甥的身份擺在那裡,得罪不起。
“我錯了,錯了!家主饒了我吧,饒了我吧!”張昌儀悽慘地嚎叫道:“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的錯!我以後一定痛改前非,請家主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旁邊的圍觀衆(zhòng)見張昌儀竟如此無膽懦弱,都是鄙夷不已,一些膽大的甚至早已開始笑出聲來。
而在這圍觀人羣之中,就有張易之和小月兩個。
知道此事,張易之才知道,原來方纔自己遇見的那個女子竟然是張昌儀的正室妻子姜小玉。想起姜小玉那嬌媚的樣子,張易之不由暗暗感慨:“這世上總是有那麼多鮮花插在牛糞上的事情,真是長使英雄淚滿襟啊!我這片能滋養(yǎng)鮮花的沃土,怎麼就不能堂堂正正地插上幾朵鮮花呢?”
小月見了張昌儀的表演,則是憤憤不已,每次張閒手上的棍子落在張昌儀的身上之時,她都要輕輕地念叨:“重一點,用力,用力!”惹得張易之和旁邊一羣人側(cè)目不已。
張易之看張昌儀已經(jīng)被打得有氣無力,只顧呻吟,棍子落在身上也沒有強烈的反應嗎,知道時機差不多了,該輪到自己出來做個好人了。當下,他越衆(zhòng)而出,道:“大伯,我看這事,就這樣算了吧,經(jīng)過這事,四哥也得到了教訓,以後會注意的!”
張易之之所以站起來說和,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張昌儀是一個混蛋不錯,但張易之覺得這樣喜怒形於色的混蛋總比張家其他的那些整天陰著一張臉,再無其他表情的傢伙好多了。而且,張閒也不可能真把張昌儀打死,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自己不出來,他也會收手,倒不如賣個順水人情。
張閒眼裡陰晴不定。帶著點複雜的感情,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張易之,再看一眼躺在地上哀號不已的張昌儀,半晌無語。眼前兩個人是張家年輕一輩沒有授官的子弟中年級最大的兩個。很顯然的,兩個人站在一起,根本無需比較,高下立判。
沉吟半晌,張閒一把丟掉手中的棍子,道:“看在五郎的面子上,今日就饒了你這廝,好好的給我找小玉陪個不是去,若是小玉不肯原諒你,我打斷你的狗腿!”
張昌儀也無力答應,只是輕輕地哼了兩聲,算是應和。
忽然,就聽一個女子的聲音道:“不,不好了,四少夫人不見了!”
“啊!”張閒回過頭去,看見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正急匆匆地跑過來,道:“奴婢找遍了整個三房,都沒有見到人!”
張閒頓時色變,連忙吩咐道:“立即召集全府的人手,給我找!”
張易之頓時無語:“你們這羣人都什麼反應速度啊,人都跑了這麼久才發(fā)現(xiàn),害我還擔心她被你們抓回來呢!”
心中暗爽之餘,張易之又有點爲自己的這位美麗的堂嫂擔心起來:“也不知她有沒有什麼好的去處,若是沒有,以她的姿容一個人在外面跑,豈不是危險得很?”轉(zhuǎn)頭看見小月,卻見她也正把目光向這邊投來,眼中也是差不多的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