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陽這一次真的有些毛骨悚然了,莫非這世界上當真有鬼?忙對白芷寒道:“走!咱們回去吧!”
拉著白芷寒,兩人鉆進雨幕里,踩著院子里的雨水,很快回到了大堂里。
大堂的人都還在呼呼大睡,甚至能聽到從守通子那邊傳來的呼嚕聲。想必在呼嚕聲和嘩嘩的雨聲中,剛才白芷寒的呼叫并沒有吵醒大家。
左少陽拉著白芷寒的手鉆進自己的隔間里,見他跟清媚子之間的屏風已經重新攔好了,知道清媚子肯定估計到左少陽的這位俏丫鬟會盯著他們,只怕沒有機會再跟左少陽出去說話,在大堂里這么多人睡旁邊又不方便說話的。所以索性把擱板重新攔住了。
這樣挺好,免得說不清,左少陽扭頭對白芷寒道:“還害怕嗎?”
白芷寒點點頭,靠著他的嬌軀在輕輕發抖。也不知道是后半夜的涼意還是真的害怕。
“那就把屏風撤開,相當于咱們睡一起了,就不怕了。”
“嗯!”白芷寒感激地點點頭。白芷寒現在還是左少陽的貼身侍女,這一點大家都知道,而古代貼身侍女是要跟主人住在一起的,所以就算是天亮的時候被別人看見了,也沒什么不妥當的地方。
白芷寒輕手輕腳地把兩人隔間之間的屏風收了,鉆過去在自己鋪蓋那邊躺下。
左少陽也躺下了,挨著她,伸手過來,輕輕撫摸了她的臉蛋一下,白芷寒伸手握住他的手,在唇邊輕輕一吻,亮晶晶的雙眸欣喜地凝視著他。
左少陽也把她的手拉過來問了一下,柔聲道:“睡吧,沒事,我就在旁邊。”
“嗯!”白芷寒拉回他的手,貼著她胸前的雙峰,心滿意足地睡去了。
左少陽卻一時睡不著,一直側耳聽著四周的響動,看看能否再次捕捉到那神秘的女人的腳步聲。
可是,一夜過去了,卻再沒有聽到。
左少陽只是在黎明時分才朦朧睡去了。等他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他跟白芷寒之間的那道擱板已經被重新攔好了,看不見白芷寒,左少陽吃了一驚,急忙一骨碌爬起來,叫了聲:“芷兒!”
門的方向的屏風后鉆進一個人來,正是白芷寒:“我在這呢,老爺。”
“你已經起來了?”
旁邊又鉆進一個人來了,正是清媚子,嘻嘻一笑:“我們大家伙天剛亮都起來了,就你睡懶覺呢!你這俏丫頭還不讓人叫你!”
左少陽很不好意思,忙爬起來整理衣袍。他們都是和衣而睡,所以也不用穿衣袍,只用整整好就行了。
白芷寒幫他重新梳理了一頭長發,盤成發髻戴好軟腳幞頭。
孫思邈正坐在大堂月臺下的一根長條板凳上,望著外面陰沉的天空,聽到后面響動,扭頭看他:“師弟,睡得怎么樣?”
“還行吧。師兄呢?”
“不太好,有幾只小老鼠跑進跑出的,吵著了。”
“小老鼠?”左少陽見他笑嘻嘻的神情,立即明白,孫思邈在跟自己開玩笑,以他高深的道術,肯定已經聽到了他們三個進出大堂了。
左少陽情不自禁扭頭看了看清媚子,清媚子吐了吐舌頭,嘻嘻一笑。
旁邊的清凌子冷聲道:“是啊,小老鼠想偷嘴,又偷不成,當真好笑!”
清媚子哼了一聲,俏臉扭開,不看清凌子。
左少陽忙岔開話題:“既然都起來了,咱們便上街去找商鋪去吧。這件事辦妥了,也才安心。”
一行人出了衙門,沿著街往前走。
這衢州還真是破敗,不過,衣著鮮亮的富家子弟卻并不少見。他們先滿城轉了一圈,本來想先看看有沒有藥鋪或者醫館出售。這是最現成的辦法,接手就能營業。可是,沒有發現。
接著,只能看看有沒有別的商鋪轉讓的,怪得很,偌大一座衢州城,竟然沒有一家商鋪張貼有轉讓告示。
迫于無奈,左少陽只好讓真凌子他們到各處詢問有無轉讓的商鋪,出租出售都可以,結果,一直轉到中午,也沒有任何一家表示愿意出售或者轉讓店鋪,也不知道誰家會轉讓店鋪。
左少陽說抬高價錢,價格甚至都抬高到了京城商鋪的兩倍價格,可是,很多家看著很破舊的商鋪,又或者生意明顯不好門可羅雀的,也不愿意轉讓。
一直轉到了傍晚,他們甚至沒有找到一家可以洽談轉讓的商鋪。
晚上,那位司兵照例設宴款待左少陽他們。左少陽道:“司兵大人,不知你能否邀請一些口岸
比較好的商家來一起吃飯,我們想買商鋪,可是轉了一天也沒人肯賣。若能找到商家愿意轉讓商鋪的,我們愿意出雙倍價格。”
那司兵很是為難,支支吾吾道:“這個……,我們刺史早就定下了規矩,不管是本衙門的吃飯,還是上頭下來的官員吃飯,都一律不許邀請當地商賈作陪,更不許接受商賈的宴請……”
“我不是要他們作陪宴請,我只想買或者租賃一家商鋪開藥鋪,請他們來吃飯,好商量商量跟他們購買商鋪的事情。”
“這樣啊,”司兵還是支支吾吾的,漲紅著臉道:“實不相瞞,左大人,卑職只負責兵房,平素打交道的也只有民壯,幾乎不認識什么商賈,卑職又是新近才轉到這衢州來。很多人都不熟悉,他們……,這個,嘿嘿,也不給我什么面子。所以……”
左少陽明白了,忙道:“不妨事,既然如此,就不勉強了,還是我們自己想辦法吧。”
那司兵連聲賠罪,又依舊叫了昨日的幾個酒量好的捕快和皂隸、民壯作陪。
司兵可能是因為上官交代的事情沒有辦好,很是有些慚愧,一個勁地勸酒、敬酒。結果酒宴沒結束,他自己倒先醉了。
左少陽讓皂隸們把他攙扶了下去,眼看太陽剛下山,離宵禁還有一個多時辰,也不想這么早就回那陰森的大堂里睡覺,便提議再去街上走走問問,或許就找到了轉讓的商鋪了。
一行人沿著衢州主大街往前走,沿街的像樣一點的商鋪白天都問過了,不少店鋪甚至都跟他們認識了,見他們經過,還善意地點頭致意。
往前走了一小會,隱隱聽見有嗩吶聲,還有哭泣聲,夾雜在嘰里呱啦聽不懂的念經的聲音中。不會是誰家有喪事吧?
慢慢走了過去,只見臨街一家大院子前,搭了一座涼棚,高高的,四周掛著白紙糊的燈籠,明晃晃的,幾大塊白布從涼棚上垂落下來,在晚風中吹拂飄動,如同身材修長的精靈在夜空中曼舞。
涼棚下,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停在靠里的位置,棺材蓋放在一邊,棺槨敞開著,尸體已經入棺了,還沒有釘棺蓋。棺槨前的靈位前,跪坐著幾個人在哭著燒紙錢,旁邊一個婦人坐在一根凳子上,扶著棺槨號啕大哭。
幾十個前來吊唁守靈的賓客,團團坐在涼棚下幾張方桌周圍,正在說說笑笑的議論著什么。
中國古代喪事很有意思,對死亡采取了一種超然的態度,甚至稱喪事為喜喪。死者家屬在靈前哭得死去活來,守靈的賓客卻可以喝酒吃肉談笑風生,甚至打牌娛樂。
他們一行人走過涼棚前,并不停留,便在這時,但聽的涼棚里有人高聲叫道:“左大夫!是京城來的左大夫嗎?”
左少陽很是奇怪,想不到這衢州城里竟然還有自己的相識?忙扭頭望去,便看見涼棚里一個中年男人站了起來,朝著他招手。
這人正是他們頭一天在衢州城外小村客棧里吃飯遇到的那一家人的那位中年男人,他們夫妻兩個帶著一個年輕的病兒,準備去蘇州看病。左少陽曾經以那孩子病危卻有強有力的脈搏而斷定他必死無疑,熬不過第二天,勸他們不要去蘇州了,趕緊回衢州準備后事,他們卻還是往蘇州去了,現在看來,想必那孩子已經客死他鄉,又運回來辦喪事了。
左少陽淡淡一拱手:“正是。”
那中年人快步走了過來,長揖一禮,垂淚道:“左大夫,多謝你昨日提醒,才使得我兒免了客死他鄉,能魂歸故里。”
“哦,我見你們往蘇州方向去了,還以為……”
“是去了,傍晚時分,兒子突然病情危重起來,我想起左大夫您的話,便決定立即返回衢州,進城之后找到敖大夫救治。可是,沒挨到天亮,小兒就……死了。”
一聽這話,清妙子、清媚子等人都望向左少陽,臉上都滿是敬佩之色。
左少陽自然知道他們敬佩的是什么,左少陽看出中年男人的兒子熬不過第二天的原因,是因為脈象跟望診的極度矛盾,判斷是回光返照,而當時清妙子他們問了,他回答卻是說自己是根據相面看出來的。
單單從相面就能斷人生死,這可是道術中非常高的境界。道術就是關于生和死的一種修煉法術,如何長生,如何長壽,如何保持健康的生命,對于死人,如何超度,如何跟死人通靈,甚至如何駕馭鬼魂,做法抓鬼等等。而單純能從相面便看出一個人的生死,這需要非常高的法術才行。他們跟隨師父、師祖和太師祖多年,從來沒見過他們當中的哪一位用相面術斷定人必死,而且說得如此之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