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見其加躺在床上,閉著雙眼,呼吸雖然還有些急促,但已經(jīng)平穩(wěn)了。
帕加跟其加關(guān)系最好,急聲呼喚著其加的名字。
左少陽有氣無力道:“別叫了,他的麻藥還沒有過,要等天亮以后才會蘇醒了。”
達龍辛忙翻譯給帕加他們聽,不過,這麻藥這個詞唐朝是沒有的,漢語里都沒有,達龍辛就更不知道怎么翻譯了,只能按音譯翻譯,聽到梅朵他們幾個耳朵里,就更不知所云,不過內(nèi)心斷定,肯定是法王在其加身上施加的一種法術(shù)!這種法術(shù)要持續(xù)到天亮才能解除。
幾人更加敬畏,不敢高聲喧嘩了,靜靜地看著。
左少陽道:“你們分開守著他吧,離天亮還有一兩個時辰,我可要回去睡一會。你們也睡一會吧,現(xiàn)在幫不上他什么忙的。明天一早還要出發(fā)呢。”
說罷,左少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太累了,脫了手套,扔掉帽子,扯掉帶血的大褂,踢掉鞋子,也不脫衣服,倒在床上,很快就呼呼大睡了。
日上三竿,左少陽才醒過來,發(fā)現(xiàn)身上蓋了一床薄被,房門關(guān)著的,梅朵趴在圓桌上,也睡著了。屋里沒有其他人。
左少陽輕輕掀開薄被,正要下床,就這么個動作,便把梅朵驚醒了,她睜開朦朧的大眼睛,看見左少陽,喜嗞嗞說了句什么,起身跪倒磕頭。
左少陽聽不懂,笑了笑,過去將她攙扶起來,擺擺手:“以后別隨便下跪了。”
梅朵也聽不懂,只是弓著腰一副虔誠的模樣。
左少陽只好走到門口,拉開房門。
聽到房門響動,隔壁房間的達龍辛趕緊出來,也是跪地磕頭:“法王,您醒了。”
左少陽皺了皺眉:“好端端的下跪做什么,起來!”
“謝法王!”達龍辛爬起來,也是弓著腰低著頭。
“其加怎么樣了?”左少陽問。
“醒了,正和兄弟們說話呢。”達龍辛喜滋滋道,“法王,您的法術(shù)真是太高了,其加兄弟這么重的傷,您都能施展法術(shù)把他救活,幾個兄弟都說,法王您的本事,只怕比前世法王還要高的。”
西域的吐蕃和象雄王國沒有專門的郎中這個職業(yè),郎中都是由法王兼任的,而給人看病很多也是使用的巫術(shù),這一點在中原漢唐以前也是如此,巫醫(yī)不分,治病的過程很多都是通過種種巫術(shù)儀式進行的。
西域人信奉苯教(包括很多不同教派),他們都有一個統(tǒng)一的認(rèn)識,那就是之所以會染病,是因為得罪了各種神靈,巫師和法王通過法術(shù),跟神靈進行溝通,通過祭祀神靈,滿足神靈的要求,神靈這才放過病人,病人的病也就能好。所以,巫醫(yī)治好病人的病,不是醫(yī)術(shù)高明,而是法力高強。醫(yī)術(shù)成了法術(shù)的一種。左少陽高明的醫(yī)術(shù),也就成了高強的法力了。
聽到外面的對話,帕加、其朱都忙出來,也是咕咚跪倒磕頭。連床上重傷的其加都要掙扎著起身,左少陽急忙快步過去按住他:“你千萬別亂動,當(dāng)心傷口裂開!又給我添麻煩!”
達龍辛忙過來翻譯成藏語,其加這才連聲告罪躺下。望著左少陽,眼圈都紅了,哽咽著說了幾句藏語。
達龍辛翻譯道:“其加說,多謝法王兩次相救,上次要不是法王卷著他的腿扯出包圍圈,他已經(jīng)死在亂刀之下了,這一次重傷,以為死定了,想不到法王不惜耗費法力替他治好了必死的重傷,他從小沒有父母,法王以后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他一輩子當(dāng)牛做馬,也報答不了法王的恩德。”
“自家兄弟,不用這么客氣的。”左少陽笑道,在床邊凳子上坐下,掃了一句跪在地上的帕加和其朱:“你們起來吧,以后沒事別亂下跪。”
聽了達龍辛的翻譯,兩人這才爬起來,也是弓著腰低著頭站在一側(cè),一副虔誠的模樣。其朱的腿受傷了,拄著拐杖,也扯開了用手扶著,拱著背。
左少陽很是奇怪,怎么一夜之間,這幾個人跟換了人似的,對自己突然畢恭畢敬起來。雖然這之前他們對自己也很尊重,但是現(xiàn)在的尊重比以往的多了一份敬畏在里面,就好像農(nóng)奴見到了農(nóng)奴主似的,他卻不知道,達龍辛這些人把他的醫(yī)術(shù)當(dāng)成了巫術(shù)法術(shù),發(fā)現(xiàn)了他法力高強,敬畏之心便油然而生了。
左少陽仔細給其加檢查之后,發(fā)現(xiàn)傷情平穩(wěn),這也得益于其加身體強健。左少陽又給其他幾個檢查了傷勢,都很平穩(wěn)。
達龍辛擔(dān)心唐軍去而復(fù)返,好不容易等左少陽忙完了,低聲道:“法王,咱們還是馬上出發(fā)吧?鏢局子盧鏢頭他們已經(jīng)在院子里等著了,所有的藥材也都裝車了。”
左少陽道:“看不出來,你的動作還蠻快的嘛。”
“屬下?lián)姆ㄍ蹼S時吩咐出發(fā),所以天沒亮就安排好這些了。”
“那行,那咱們就出發(fā)吧。”
他們下樓之后,發(fā)覺院子里都是人,卻原來客棧掌柜的已經(jīng)把左少陽做法治好一個肚子被強匪利箭射穿的出家人的事情說了出去,滿城的嚷嚷動了,都來瞧稀罕。
帕加其實是個能說會道的人,雖然斷了一只手,還是很樂觀,站在門口,眉飛色舞地給那些人說他們法王如何如何施展法術(shù)治好了他兄弟其加的。客棧掌柜也在一旁幫腔,他是真的很驚訝,這么重的傷還能活下來,在他看來當(dāng)真是驚世駭俗的奇跡。
其加被抬出來的時候,也艱難地抬起頭,表達了自己的感激。這下現(xiàn)身說法,更是引起圍觀者的轟動。
左少陽幾乎跟現(xiàn)代明星一樣,是在盧鏢頭帶著鏢師的護衛(wèi)下,擠過了院子里滿滿的瞧熱鬧看稀罕的人群的。人群得知是這樣一位年輕的法王施展法術(shù)治好一個必死之人,都發(fā)出了驚嘆聲。
他們的隊伍在圍觀者的驚嘆聲中終于出城前往邏些城了。
左少陽為了學(xué)藏語,讓達龍辛跟自己一輛馬車,其余的人兩人一輛馬車,鏢局的十個鏢師同時兼任馬車夫,盧鏢頭和一個副鏢頭兩人騎馬前面開路,后面兩個鏢師斷后,剩下一個鏢師騎馬機動策應(yīng)。馬車上都插著威遠鏢局的鏢旗,過山過嶺,副鏢頭都要高聲吆喝威遠鏢局的旗號。
左少陽讓達龍辛教自己說藏語,中午歇腳吃飯,就拿梅朵來聯(lián)系說藏語,剛開始的時候說的不準(zhǔn),總是逗得梅朵直樂,不過左少陽對語言還是很有天賦的,學(xué)得很快,到后來,說的話倒也像模像樣了,梅朵他們都很佩服。
為了預(yù)防唐軍追蹤,他們開始的幾天都是起早貪黑趕路,三天后,他們來到了迷桑的酋長所在土堡。
其加的傷勢恢復(fù)很好,三日后,已經(jīng)能下地站著了。其朱的傷腿也好的很快,甚至可以不用拐杖一瘸一拐慢慢走路了。梅朵和帕加的傷也是穩(wěn)步好轉(zhuǎn)。大家的心情都很愉快。
酋長的土堡在一條江邊,土堡后面,是一座雪山,半山以上,白雪皚皚,山下是郁郁蔥蔥的樹木,遠遠望去,當(dāng)真美極了。
江對岸的土堡便是迷桑部落的都城了,部落酋長名叫西繞。江上木橋的這一頭,部落兵士在這里設(shè)了管卡。征收過往客商的過路錢。
本來,他們交了錢平平安安過去也就完了,偏偏帕加嘴巴快,對方兵士問是什么人的時候,他得意洋洋告訴對方,馬車上的年輕人,是他們剛?cè)什记袎堑姆ㄍ酰凶笾疑訇枴?
那兵士喜出望外,請他們稍等,立即趕去向酋長稟報去了。
很快,土堡里通通通三聲炮響,鼓樂齊鳴,城門大開,兩隊人馬從兩側(cè)飛馳而來,到了對岸橋頭兩側(cè)站立,旌旗招展,很是氣派,只是隊伍不怎么整齊,不時有馬匹出列,被主人勒住喝令后退,馬上軍士也是不時交頭接耳,東張西望。不過,作為一支部落軍事力量,已經(jīng)算是不錯的了。
左少陽在對岸橋頭觀看翹首遠望,心中感嘆著,便看見土堡里出來這么多兵士,有些驚詫,不知道他們要做什么,難道是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身帶價值十萬白銀的珠寶嗎?
不過看樣子又不太像,這些人顯然不是來廝殺的,因為他們的刀劍都沒有出鞘,而是舉著若干旌旗。到好像是什么儀仗隊似的。
正琢磨著,一支隊伍又從土堡出來,下了小山坡,來到橋邊,并不停留,奔馳著踩著橋板咔咔響,一直到了這邊橋頭這才停住,當(dāng)先一位老者,光禿禿的腦袋光禿禿的下巴,身強體健,跟一頭腦袋沒毛的黑熊似的,臉上布滿了皺紋,橫著斜著,仿佛被雨水長年沖刷的黃土高坡似的,只有那兩只小眼睛滴流亂轉(zhuǎn),透出滲人的寒光。
光頭老者勒住韁繩,掃了一眼左少陽他們這隊人馬,似乎并沒有他希望看見的人,又疑惑地一個個觀瞧了一遍,還是覺得哪個都不像,便用藏語高聲道:“請問,哪一位是象雄剛?cè)什记械姆ㄍ酰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