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彠很早之前就聽人說過鄭子文這人有時候很古怪,如今他算是見識到了。
這根本就不是古怪,這明明就是相當的古怪!
哪有和剛見面的人說別人老當益壯的?還佩服?
佩服你妹??!
不過武士彠雖然心裡不滿,但在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如今的他臉色還是掛著微笑,這是屬於他這爲官幾十年的城府!
他看這鄭子文,眼裡卻閃過一絲疑惑。
“鄭大人,請恕老夫冒昧,陛下是兩天前才封我爲荊州大都督的,老夫接到聖旨之後立刻就來恆州了,鄭大人是如何得知的呢?”
鄭子文頓時一愣,轉瞬就笑了。
“之前不是您在門口說自己是荊州都督的嗎?武大人真是健忘啊!”
“是嗎?”
武士彠此時卻笑了起來。
“可是老夫明明說的是‘利州都督’,鄭大人可要傳下人來問問?”
“……”
鄭子文頓時發現,也許真的是他聽錯了。
因爲武士彠在利州待的時間很短,所以當初在鄭子文記憶歷史事件的時候,本能的就把武士彠和荊州都督聯繫了起來,沒想到如今居然出了這個岔子。
於是鄭子文只好故技重施,朝著武士彠笑了起來。
“其實吧……就是本官猜的,沒想到居然猜對了,哈哈,你說神奇不神奇?”
“果然神奇!”
武士彠頓時笑著點了點頭。
“不愧是‘神鬼莫測鄭閻王’,老夫還有一事請教,還請鄭大人明示!”
鄭子文連忙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武大人請講!”
聽到鄭子文如此說,武士彠微微咧開嘴笑了,但眼睛卻一動不動的盯著鄭子文。
“懇請鄭大人告訴我,我能活到什麼時候?”
鄭子文的瞳孔頓時緊縮了起來。
在他記憶當中,對武士彠這個人死亡時間的印象很深刻,因爲他死的這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
歷史中武士彠死的時間是635年,和李淵同一年去世,武士彠似乎,他的女兒就入宮了,也就是後世的武則天!
在他死後的第二年,也就是636年,大唐的賢后長孫皇后就去世了。
這麼多事,鄭子文又怎麼會不記得?
如今已經是貞觀六年了,也就是632年,照這樣看來,武士彠的死期還有三年!
於是鄭子文衝著武士彠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有些結巴的說道:“武大人想……想多了,這種事都是以訛傳訛,當不得真的,呵……呵呵呵……”
聽到了鄭子文的話之後,武士彠的也笑了。
“鄭大人,您很聰明,可你太年輕了,你的表情告訴我,你不但知道了我武士彠的死期,而且我估計我的命恐怕不長了,我猜猜看,十年?五年?三年?”
看著鄭子文的神色再一次發生變化,武士彠再次笑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的命應該就在這三年之內了吧?”
“你……”
鄭子文剛準備說什麼,武士彠卻擺了擺手打斷了鄭子文的話,然後閉上了眼睛。
щщщ⊕ttκā n⊕C○ 看到他沒有說話,鄭子文也選擇了沉默。
這時候武士彠忽然開口了。
“老夫聽說鄭大人去年收了一個義子?!?
鄭子文立刻點了點頭。
“狄仁傑!”
武士彠立刻點了點頭。
“我的兒子如今在長安,相信聖人不會虧待他們,我擔心的是順兒他們母女?!?
鄭子文頓時嘆了口氣。
“武大人是想讓下官照顧你的妻女吧?”
武士彠頓時笑著搖了搖頭。
“楊氏是老夫的妾室,所以老夫會留下文書,等老夫壽終正寢之後,便講楊氏送予鄭大人,做妾也好,做丫鬟也罷,到時候鄭大人怎麼處置都與老夫沒有關係了?!?
“……”
鄭子文頓時驚呆了。
雖然鄭子文已經聽說過“賣妻”的,但“送妻”的還是頭一次聽說。
這武士彠夠狠啊,自己的老婆說送人就送人?而且送個大的再添三個小的?
不過老子可不是人(囧)妻控!
想到這裡,鄭子文立刻擺了擺手。
“武大人多慮了,您的妻女還是你自己照顧吧,您才五十五歲,怎麼可能這麼早死呢?”
武士彠再次笑點了點頭。
“我也希望如此,可是鄭大人能隨口道出老夫真正的生辰八字也由不得老夫不信??!”
“……”
媽蛋,一不小心說漏嘴了!
“這個……”
正當鄭子文還打算說什麼的時候,武士彠卻再次打斷了他。
“鄭大人,這事就這麼定了,等老夫死後,會讓賤內帶著三個不像樣的女兒投奔你?!?
鄭子文的臉頓時黑了。
“要是我不答應呢?”
武士彠一聽他這話,頓時笑了起來。
“你會答應的,否則一個荊州的大都督,堂堂朝堂從二品的大員,被鄭大人家的惡奴活活打死在鄭府門口,就算鄭大人再怎麼手眼通天,也脫不了干係吧?”
鄭子文的眼睛頓時就瞪圓了。
“你威脅我?”
武士彠的臉上頓時流露出一縷悲傷。
“是,老夫是在威脅你,應爲老夫寧願講妻女送予你,但你都不肯接受,老夫只能出此下策。”
鄭子文頓時動容了。
他此時體會到了武士彠內心的悲傷。
想想看,一個男人活著就知道了自己將要死去的消息,不但要面對這樣的恐懼,還要爲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做打算,他的心裡該是多麼悲傷和彷徨?
鄭子文再次嘆了口氣。
“武大哥不用如此,小弟發誓,待你去後,必以長嫂之禮待令夫人和令千金!”
令鄭子文沒想到的是,武士彠再次搖了搖頭。
“我不要你以什麼長嫂之禮待她們,俗話好人死如燈滅,她還年輕,她應該有更好的歸宿?!?
聽著武士彠的話,鄭子文立刻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那武大哥憑什麼覺得我就是更好的歸宿,你就不怕你死了之後我睡你媳婦打你娃?”
“……”
武士彠的臉頓時黑了。
鄭子文這話太難聽了。
不過他還是忍住了,只是面色不善哼了一聲。
“那時候我已經死了,我管不著,所以你就告訴我你答不答應吧?”
武士彠一邊問鄭子文,一邊用眼睛瞟著鄭府的門檻,看那架勢似乎再說鄭子文不答應,他就要撞門檻自盡一樣。
以死相逼,讓人在自己死後娶自己老婆?
鄭子文覺得他也是醉了!
於是他決定以渣男的方式出場,看看能不能讓武士彠打消主意。
看著一臉認真的武士彠,鄭子文頓時露出一臉邪魅的笑容。
“桀桀桀……武大人,你家老婆漂亮不漂亮呀?不漂亮我不要喲,桀桀桀……還有你家這兩個小蘿莉,正好符合本官的胃口,你應該聽說了,本官最好**,桀桀桀……”
“……”
看著鄭子文一臉的邪魅笑容,還不斷髮出“桀桀桀”的怪笑聲,武士彠帶來的兩個小蘿莉頓時嚇得躲到了自己父親的身後,一臉恐懼的看著鄭子文。
而此時的武士彠卻哈哈大笑起來。
“老夫這個妻子剛好雙十年華,貌美如花,就算和鄭老弟家中那位豔冠長安的鄭麗琬相比也毫不遜色,老弟儘管放心,至於老夫的三個女兒,鄭老弟如何待她們,都是她們的命了!”
“……”
鄭子文臉上的怪笑在武士彠說完話的這一刻,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震撼。
看著大笑的武士彠,鄭子文再次嘆了口氣。
“武大哥,你是一個偉大的丈夫,是一個偉大的父親,可以看出來,你很愛你的妻子和女兒,貞觀九年,我會親自前往荊州,接她們母女走?!?
聽到鄭子文的話之後,武士彠再次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流下了眼淚。
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下午的時候,鄭子文帶著武士彠進了大唐皇家學院,武士彠也如願以償的看到了李淵。
兩個老友相見,自然是拉著手說個不停,鄭子文也沒有走,就在旁邊陪著,時不時插上兩句,倒是也不顯突兀。
在這期間,武士彠並沒有提到任何之前和鄭子文說的事,就如同早上那一切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武士彠晚上在皇家學院住了下來,一連住了七天!
每天不是在學院裡和李淵一起散步,就是兩人一起躺在學院正中那棵柿子樹下的搖椅上聊天。
七天之後,當他要走的時候,還有些不捨的看了李淵一眼,然後咬著嘴脣朝著李淵拱了拱手。
“珍重!”
說完,便帶著兩個女兒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他知道,這將是他和李淵的最後一面。
等武士彠走後,李淵才裝作不經意的拂了一下眼角,鄭子文也適時的轉過身看向別處,避免李淵尷尬。
還沒等鄭子文轉過身來,李淵的話就傳到了他的耳中。
“你們倆有事瞞著老夫!”
不等鄭子文接話,他便繼續開口道:“當初起兵武家是有功勞的,信明和老夫相識三十多年了,他心裡有事,瞞不過朕?!?
這時鄭子文也轉過了身來,一臉苦澀的看著李淵,不知道怎麼開口。
李淵也看出了他面色犯難,然後嘆了口氣。
“你們不願意說,我也不問了,不過要是讓我知道你有什麼對不起信明的地方,老夫不會放過你的?!?
說完,便氣勢洶洶的走了。
不過鄭子文卻看得出來,李淵這是外強中乾,恐怕是找地方抹眼淚去了。
李淵所說的信明,是武士彠的字,這鄭子文是知道的,不過他卻不知道他以後要做的算不算是對不起武士彠。
不過照他的要求看來,自己遵守約定纔是對得起他吧。
至於李淵的威脅,鄭子文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因爲根據歷史上說,是李淵先死,然後武士彠過於悲傷才死的。
俗話說“男怕一三九,女怕二四六”,李淵如今六十五了,再過三年六十八,能熬過去活到六十九,就可以大擺筵席過七十大壽,要是熬不過……
在鄭子文看來,不單是李淵和武士彠,就連杜如晦,也不好說。
按照歷史,杜如晦原本應該是在兩年前就死的,但卻活到了現在,其實這和鄭子文有很大的關係。
幾年前鄭子文就讓孫思邈給杜如晦檢查過了,發現杜如晦竟然有內傷!
鄭子文頓時驚訝了,要知道杜如晦可是文臣,怎麼會有內傷?
後來經過鄭子文幾次探問,才知道原來杜如晦的內傷是李世民沒有上臺之前就留下的,而且還和李淵有關係。
沒錯,杜如晦的傷就是被李淵那位尹貴婦的父親尹阿鼠給打的。
一個文官直接被人從馬上拽下來,就算不打,摔也摔出內傷了,更何況還被暴打一遍?
而且事後不久就策劃了“玄武門之變”,根本沒有好好的調養身體,這才留下了隱患。
雖然現在已經開始按照孫思邈的吩咐粗茶淡飯,配合中藥治療了,但究竟能延長幾年的壽命誰也說不好。
也許是十年八年,也許是三年五年,也許明天就掛,這種事都不好說。
畢竟他們的問題主要是出在他們自己的身體上,這是內在的問題,不像是李世民和長孫皇后,是因爲外在的金丹影響的。
按照鄭子文的想法,李世民和長孫皇后只要不吃金丹,問題都不大,李世民是練武的人,也沒有受過大的內傷,再說三五十年的問題都不大。
長孫皇后有哮喘,而是操心的事多,加上和李世民一起吃了金丹才造成的短壽,如今不再吃那東西了,有了孫思邈這個“婦科第一人”幫忙,不說太多,至少再活一二十年是沒問題的。
至於杜如晦、李淵和武士彠,鄭子文都不敢說。
一時間,鄭子文的思緒萬千,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李淵走就走沒影了,而許敬宗正恭恭敬敬的站在鄭子文的身後。
“大人何故如此惆悵?”
看著一臉恭敬的許敬宗,鄭子文頓時有嘆了口氣。
“延族啊,你說這人的生命是不是特別雖弱,就像風中的蠟燭一樣,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熄滅了。”
延族就許敬宗的字,如今他跟了鄭子文,爲了表示親切,鄭子文當然用他的字來叫他。
聽到鄭子文的話之後,許敬宗頓時皺了皺眉頭。
“大人的話,延族不懂?!?
於是,鄭子文再次嘆了口氣。
“你當然是不懂的,俗話說禍害遺千年,像你這樣的壞蛋,本座敢打賭你能活打八十歲!”
聽到鄭子文的話之後,許敬宗不但不惱,反而笑了。
“多謝大人吉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