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訓思量間,已起身推門而出,不料正撞見從后院走來的賈墨衣,忙道“墨衣,怎么回事呀?”
賈墨衣對于李承訓的話置若罔聞,目不斜視地從他身旁經過,顯然,她也并不知情,定是聽見動靜后才趕過來的。
李承訓見狀,只得干咳兩聲,算是自嘲,隨即緊跟其后走了過去。想想自己,穿越到大唐以來,一直走在女人的前面,不想此刻,卻是沒有任何理由的,必須跟在賈墨衣的后面。
“怎么回事?”賈墨衣喊來了都督府侍衛長。
“大小姐,已派人去打探,但,但人都還沒有回來,某聽路上行人說,說……”
“說什么?”賈墨衣秀眉微蹙,厲聲道。
“說幽州城破,金甲將軍,金甲將軍戰死!”那侍衛長戰戰兢兢,吞吞吐吐地說道。
“胡說!怎么可能?”賈墨衣喝道,“明明這喊殺聲才起,怎地固若金湯的幽州城便被破?金甲將軍戰死?”
正說話間,只見一道身形從墻外飛縱而進。
“小師叔,不好了!”
原來是出塞鷹,只見她臉色慘白,衣襟上更是斑斑血跡。
“怎么了?你慢慢說!”李無名見她如此驚慌,相當少見,便知定有大事。
“突厥大軍已經破城。快走,這都督府已成險地,大隊突厥兵士正向這里集結。”出塞鷹話語連珠,可見事態緊急。
事到如今,李承訓自然對出塞鷹的話深信不疑,可他仍然不明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怎會無聲無息,一覺醒來就換了天地。
出塞鷹話音剛落,便聽門外伴隨有金屬交接聲已然喧囂一片。
突然,一人大聲喊道:“某奉命來保護都督府內眷。”
“聲音很耳熟?”李承訓有百獸聽音的敏銳,又有著超強記憶力,但那畢竟是人腦,不是電腦,對于一些自己不熟悉,并未刻意去記的東西,又怎么能都記住?但當他見到這人的時候,還是認出了他,也和熟悉的聲音對到了一起,來人是耶律器,如今耶律家族當家人耶律黷武的兒子。
“諸位,無需驚慌,某奉家父之命,來看護都督府。”耶律器笑著踏步而入。
李承訓目光敏銳,通過其閃身開啟的門縫,已然看到門口尸橫遍地,于是,不由得眉頭一皺,心道:看來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李承訓再一看耶律器,頓時一怔,原來耶律器身后還跟著八名穿著白色僧衣的人,而且明顯不是中原人,所以感到奇怪。他來自現代,看過的國外影視作品不少,從膚色和神情上判斷,他們有可能是印度人,也就是唐代的天竺人。
“小心!”他本能的身子前探,護住賈墨衣。
賈墨衣卻并未領情,冷冷地道:“你們竟敢擅闖都督府,屠殺守衛?”
說話間她一個轉身,轉到李承訓身前,分開雙掌揉身而上,顯然是剛才看到門外的情況,決定先下手為強。
賈墨衣身形似電,急射而出,直奔耶律器。
李承訓自負以自己現在的功力想要躲過這一擊,也要連用數式,并且會十分狼狽。
面對突如其來的雙掌,耶律器根本來不及反應,但也無需他做什么,因為他身后那八名白衣僧人瞬間移形換位,全部排列在其身前,各自擺出一式古怪的姿勢。
李承訓看見這姿勢,猛然一驚,原來八人擺出的姿勢,好似佛陀中八大金剛的造型,又有十八羅漢的韻味,他曾經深諳易筋經,天下武學一覽之下便知端倪,雖然此刻用不得內力,易筋經被廢弛,但其頭腦還在,眼光還在。
在他眼中,這“八大金剛”,“十八羅漢”瞬間又會演繹成“五百羅漢”,“諸天浮屠”簡直是浩瀚無窮盡。
“不好,別去!”他一聲斷喝,但為時已晚,賈墨衣已經到得近前,見八個和尚攔路,冷哼一聲,挑了兩人拍掌而落。
突然,那八個僧人身形、手勢俱是一變,頓時令人眼花繚亂,分不清虛實,最后卻全都定式在雙掌推出的剎那,同時罡氣外散,好似萬佛降臨人間,掃除一切惡念。
十六掌拍在賈墨衣身上十六處并非要害的部位,饒是如此,也把賈墨衣打得如斷線風箏一般飄落出去。
一招之間,賈墨衣便被擊敗,昏迷不醒,而且還看得出來,對方這是手下留情了。
李承訓急忙過去,扶起跌倒在地的賈墨衣,手搭其脈博,感知到其傷勢不重,只是被真氣封住穴道,從而閉過氣去。
“小師叔!”出塞鷹見狀,自然不會再輕舉妄動,她護住白將軍和鐵手鷹與李承訓背靠在一處,
“鷹三姐,人在屋檐下,低頭就是,看他們有什么說法。”李承訓低聲說道,他知道硬拼是不明智的,也逃不出去。
“賈大小姐,你這又是何必呢?”耶律器搖頭苦笑,
“耶律器,你在玩什么花樣?”李承訓必須要弄清楚現在的狀況,才好思謀對策,便試探著問道。
“花樣?花樣大了!”耶律器一副小人得志的摸樣,“從今日起,幽州脫離大唐管轄,并入大突厥汗國的領土,我父乃大突厥汗國首任幽州大都督。”
李承訓聞言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定是耶律黷武勾結突厥人做內應,從而幾乎兵不血刃地盜了邊關第一要塞,幽州城。
“你們耶律家歸唐已有百年之久,大唐也未虧待你們,你們何必做這犯上作亂之事?”李承訓雖然吃驚不小,但他還是不理解耶律黷武這樣做的目的,難道真的是利大于弊嗎?
“不錯,不僅是耶律家,就連整個契丹一族也與大唐交好,但那又能怎樣?關我父子何事?”耶律器言語中充滿了狡黠的味道。
“張有道?你怎么在這里?”這時從門外進來一人,完全突厥裝束,開口說的卻是蹩腳的漢語。
李承訓認得此人,正是當日在大青山與自己比武的伊難阿茲曼,他身后還有一人,正是那曼特勒。
“原來是你們?”他心中驚訝,面上卻裝作若無其事,
那曼特勒見到李承訓也頗感意外,而且表情復雜,很顯然他對當日在大青山上被逼迫得狼狽逃走仍舊耿耿于懷,但此時此地不能發作,于是他拿耶律器撒氣,立即對著耶律器一陣咆哮。
一名翻譯,把他的話轉譯了出來。原來,他是說:“耶律器,小王子馬上就要到了,這些不相干的人還留在這里干什么?”
“是是,那曼將軍,”耶律器連忙躬身行禮,一副搖尾乞憐狀,而后向他的手下揮手道,“把這幾個人帶到地牢里,稍后再處置他們。”
他話音落點,便上來十幾個耶律家的武士,將李承訓等人連拉帶拖地帶向都督府地牢。
李承訓在最后關頭瞥見耶律黷武與一位突厥年輕人從門口并肩而入,來不及細看,便感覺到眼前一黑,他已被推入地牢之內。
此時,李承訓感慨萬千,這都督府地牢可算是故地重游,雖說此一時彼一時,但有個主題未變,那就是依然生死茫然。
地牢有六間鐵籠子一般的牢房,而李承訓、賈墨衣、出塞鷹、鐵手鷹、白將軍,五個人全都被關在一間牢房中,并沒有分別關押起來,非是耶律家武士心好,而是他們圖省事。
這樣也好,五個人被關在一處,倒能增加些安全感,不過他們五個想出來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他們合力,也無法打開這玄鐵鑄就的牢門。
五人各懷心事,漆黑之中沒人說話,其實大家都很明白,他們落在突厥人的手里,并不比落在賈維手里好。
就說李承訓,自己的身份在幽州城已經人盡皆知,突厥人拿住這位當朝駙馬,完全可以奇貨可居,但他們不知道他的性命實則攥在賈維和賈墨衣的手里,而賈維父女又怎么會與突厥人為伍?那他的性命很可能就這樣稀里糊涂的被葬送掉。
賈墨衣,自不必說,其父是幽州都督,之所把他們抓起來,而未直接砍頭,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賈維還未抓到,而把他們關起來,也不排除是在激將賈維,引誘賈維,畢竟賈維帶走的五萬幽州鐵騎,是支不小的力量。
白將軍,在草原上名聲很大,是因為他除暴安良,沒少殺紅刀頭馬賊,而他的身份因為與李承訓并肩作戰而已經暴露,突厥人或許會招安他,而他怎么肯依從?若不依從,突厥人一定會殺雞駭猴,以震懾大唐子民。
出塞鷹和鐵手鷹,二人皇差的身份,肯定已被耶律家告訴突厥人,這對于突厥人來說又是一件大禮,可以用來與大唐皇帝交換金銀,突厥人很愛干這事兒。表面看來,二人倒是性命無憂,但身為神捕的二人,若當真受到這奇恥大辱,二人何以面對天下眾人的悠悠之口?恐怕名捕的職業生涯算是宣告結束了。
“李無名!”
漆黑之中,在對面的牢房中居然有人喊出了李承訓的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