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光與黑色的藤蔓相互抗衡的時候,小蓋伊的身體開始不住的顫抖,明明陷入深眠的孩子卻發(fā)出痛苦的呻吟,然而這呻吟聲格外柔軟無力,比起他身體的顫抖顯然那樣不引人注意。
只有在他身邊的鳳凰聽到了,爲此淚流滿面。
而當黑色的藤蔓順著手臂流到許盡歡身上時,小蓋伊的顫抖就變?nèi)趿耍钡阶钺嵋豢|藤蔓被抽出,他小小的單薄的胸膛猛然起伏,透了一口大大的氣。
“蓋伊!”鳳凰忍不住叫出聲。
透了這口氣,陷入深眠的孩子彷彿被喚醒,睫毛微微顫動著,開始用力的呼吸。
“蓋伊!”鳳凰再次呼喚他。
孩子睜開雙眼,順著聲音扭過頭,用茫然的眼神看著她。
她也看著孩子,淚眼朦朧。用力的眨眼,把淚水抖落,她想要好好的看一看孩子。
孩子的目光期初是茫然的,但隨著他醒來,那從出生之前就牢不可破的聯(lián)繫瞬間就讓他明白眼前這個帶黑紗的女人究竟是誰。
“媽咪?”他張開小嘴,輕輕的呼喚了一聲。
鳳凰一邊哭著一邊笑著,用力點了點頭。
爲了這一聲媽咪,她所做的一切都值了。她見到了孩子,她擁抱了他,同時也聽到了他喊自己媽咪。
她知道,她的孩子一定會認出她。就如同她也會在第一眼認出他一樣!這是與生俱來的聯(lián)繫,誰也不能阻隔。
就在他們母子相認的時候,許盡歡的臉則佈滿了黑色的藤蔓,變得異常恐怖。這些藤蔓在她臉上,手上糾纏著,如同不死心的黑蛇,想要掙脫白光,重新回到小蓋伊身上去。
鳳凰咬了咬嘴脣,大喊一聲。
“來吧!一切的罪惡都歸於我吧!”說著,渾身爆發(fā)出一股黑色的煙霧,刷的把許盡歡身上的藤蔓吸收到她自己身上。
“媽咪!”小蓋伊突然喊了一聲,掙扎著想要爬起來。
然而他太脆弱了,才一動就雙眼一黑,昏厥過去。
“蓋伊!”鳳凰喊了一聲,用力握住他的手。察覺到他手臂上微弱的脈搏,這才安下心來。
她閉上眼,敞開身體和靈魂去接納蠱的力量。
在達米安和奧利維亞的眼裡,她彷彿是被黑色的藤蔓吞噬了一般,整個人被一條黑色的巨蛇纏繞住。
然而她自己卻覺得格外安心和舒適!蠱是流傳在她血脈中的力量,這力量與生俱來,和她生生相息。
這力量不會傷害她,只會保護她。
力量重回身體,她分割出去的生命也再次變得完整。臉上的黑色刺青紛紛脫落,她恢復了原本的容貌。
真可惜,她的孩子看不到她美麗的樣子了。
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的!母親是愛的象徵,美貌還是醜陋,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終於找回了孩子,而孩子也找到了她。
當蠱的力量全部回到她身體裡之後,鳳凰感覺到自己的靈魂變得格外強大。她的精神能穿過整個地下室,直接散步到地面上去。
地表,藏在她裙襬裡“偷渡”而來的藍色甲蟲接收到她的信號,便立刻追尋著她的氣息,蹭蹭的往土裡鑽。
它們巨大的鰲鉗飛快的挖掘著泥土,朝著地下實驗室蜂擁而來。很快就挖到了最外面的混凝土層。
被混凝土層阻擋住,這些甲蟲便立刻三五成羣的聚集在一起,從口器裡分泌出一種酸性物質(zhì),用鰲鉗塗抹在混凝土上。
在這些酸性物質(zhì)的腐蝕下,原本牢固的混凝土立刻變得酥鬆脆弱。鰲鉗用力一挖,就化成了齏粉。於是這些甲蟲便又順著腐蝕的坑洞一路挖掘,想要回到“女王”的身邊去。
鳳凰在實驗室裡能清晰的感覺到它們越來越近,然而留給她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小蓋伊身上的蠱已經(jīng)全部轉(zhuǎn)移回了她的身體裡,那就意味著孩子身體裡魂魄之間的爭鬥會重新開始。他的魂魄馬上就會四分五裂!
必須儘快用她的魂魄去填補!
她睜開眼,看向許盡歡,示意對方可以動手了。
許盡歡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白色的光芒依然在她另一條手臂上閃爍著,也籠罩在小蓋伊的身上。
她知道,這是對方在用自己的靈力維持孩子魂魄的穩(wěn)定,爲她爭取一點時間。
她在心裡感激,於是再次閉上眼,用全部的力氣呼喚她的蠱蟲。
來吧!到這裡來!都來吧!
用力挖呀!把這牢籠挖穿!把一切吞噬!破壞!消滅!
來吧!我的“孩子們”!
接收到她強烈的信號,鑽在混凝土裡的甲蟲們變得更加焦躁而且狂暴,它們甚至不惜自相殘殺,一邊得到更多的酸性物質(zhì),腐蝕掉包裹在地下實驗室外層足有三公尺厚的混凝土。
再犧牲了近一半多的同伴之後,第一支“先遣隊”終於鑽破混凝土層,成功進入了實驗室內(nèi)部。
“怎麼有蟲子?”在走廊負責巡邏的保安看見了甲蟲,下意識就擡腳踩死。
咔擦一聲,甲蟲在鞋底化成一攤膿汁。
保安擡起腳,皺著眉看了看鞋底,隨即便滿不在乎的在地上蹭掉這些令人噁心的汁液,轉(zhuǎn)身繼續(xù)來回巡邏。
走著走著,突然覺得腳底一陣鑽心的劇痛。慘叫一聲,靠在牆壁上擡起腳一看。
鞋底竟然在冒煙,剛纔沾染了蟲子膿汁的地方已經(jīng)被燒穿,腳底也被燒的冒泡,滋滋作響。
天哪!這究竟是什麼蟲子?怎麼這麼可怕?
保安立刻扭頭往回看,剛纔踩死蟲子的地方已經(jīng)被燒出了一個小洞,而從這個洞口裡鑽出了更多的蟲子,朝著他的方向涌來。
“啊!有蟲子!有蟲子!”保安驚慌失措的大叫起來,一瘸一拐的往前跑。一邊跑一邊喊!
有蟲子?聽到喊叫聲,其他保安面面相覷。
蟲子有什麼可怕的?至於叫的這麼悽慘?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來了什麼怪物呢!
不過同伴叫的這麼慘,他們也不得不過去看看。若是假警報,他們一定要好好笑話這個怕蟲子的保安。
然而等他們順著喊叫聲找到走廊裡,卻只看到那個保安趴到在地上,伸手向他們呼救。
“救我!救命!”
在他的身後,是無數(shù)只藍色的甲蟲,已經(jīng)將他的兩條腿都蓋住。
甲蟲覆蓋的地方滋滋作響,嗖嗖冒煙,彷彿是在烤肉一般。
這什麼情況?兩個保安頓時嚇得臉都白了,下意識的拔槍,對著甲蟲一陣掃射,也不管子彈會不會打到同伴的腿上。
子彈掃過,密密麻麻的甲蟲立刻朝左右分開,往牆壁上爬去,但仍有一些躲避不及,被打了個稀巴爛,濃稠的汁液流淌的到處都是。
打死了不少甲蟲,兩個保安心裡還覺得挺振奮。然而甲蟲們褪去之後,露出被覆蓋的兩條腿……哪裡還有腿,倒在地上的同伴下半身只剩下兩根骨頭。而這些骨頭也泡在那些稀爛的汁液裡,不斷被腐蝕著。
這什麼見鬼的蟲子?
“救命!救命!”失去了兩條腿的同伴還在不斷呼救。
而爬上了牆壁的蟲子則繼續(xù)瘋狂的啃噬一切,很快它們咬開了牆壁,紛紛鑽了進去。
這是怎麼回事?這些見鬼的蟲子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先救人!”其中一個說道。
於是兩人上前,一人一隻手抓住,想要把同伴拖走。結果一用力,就聽見咔嘰一聲,同伴的兩條腿骨斷了。
白森森的骨頭留在原地,仍舊冒著煙繼續(xù)融化。
而雙腿斷掉的地方,也依然在繼續(xù)冒煙,被腐蝕的傷口也繼續(xù)往上蔓延,似乎不把人整個腐蝕殆盡,就絕不會停止。
兩人下意識的想要鬆開手,似乎是害怕這可怕的腐蝕會順著對方的手傳到自己身上。
而害怕被他們拋棄的同伴也意識到危險,連忙死死的攥住兩人的手,不肯放開。
就在三個保安彼此掙扎的時候,頭頂上的燈突然閃了一閃,熄滅了。
三個人愣住,在昏暗中面面相覷。
只聽見頭頂上沙沙的聲音響起,咔擦一聲,燈管掉落,無數(shù)只蟲子如同水流一般從他們頭頂上傾瀉而下。
“啊啊啊啊啊啊!”
絕望的慘叫聲響起,在走廊裡來回的震盪!
然而,這慘叫卻被層層玻璃隔斷阻隔,裡面的人壓根聽不到。
*
許盡歡開始抽取鳳凰的魂魄!
人有三魂七魄,然而究竟在哪裡,卻不得而知。
現(xiàn)代解剖術可以把一個人剖成碎片,可依然找不到靈魂這種東西。
道家認爲,魂魄就在人身體裡。但這個身體乃是身外之身!
肉體只是一個軀殼,就如同一件衣服。衣服會破,會舊,會老,還會死,會化爲塵土。身外之身,纔是真身所在。它代表著人的意識,精神,也就是靈魂的所在。
人的三魂七魄就藏在這具身外之身之中,如同一串珠鏈,三魂耀眼,七魄靈動,連接著它們的是精氣神,凝成一股絲線一般的氣,循環(huán)往復。
正所謂,人活著就是一口氣!這口氣要是斷了,這條珠鏈就碎了。這些珠子就會跌進虛無之中,由天道重新組合,迴歸人世。
這也就是輪迴轉(zhuǎn)世的說法了!
鳳凰力量恢復,此刻魂魄耀眼明亮,連接著三魂七魄的那股氣也格外堅韌有力。許盡歡不得不用自己的真元之炁去拉扯她的氣,硬生生的把這條珠鏈扯斷。
精神氣被截斷,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件令人感覺愉快的事。
相反,這很痛苦,遠比被人在身上砍一刀還要痛苦。因爲這是靈魂被撕扯的痛苦,從精神世界發(fā)出。
她忍不住仰起頭,張嘴大喊了一聲,然後渾身劇烈的顫抖起來。
許盡歡的真元之炁無比強大,如同一雙強有力的手,硬生生的扯斷了她的氣。精氣神一斷,她的三魂七魄就開始移位,朝著虛無之處飄去。
許盡歡身形微微一震,掛在脖子上的珍珠項鍊斷開,六顆珠子嗖嗖的飛起,消失在半空。
這些珠子化成潔白晶瑩的花瓣,飄散在虛無之中,猶如一艘艘小船,把四散的魂魄接住。
在斷開的絲線上,還有最耀眼的胎光牢牢的縛著。那是鳳凰的命魂,憑著對孩子的愛,仍在堅持著。
花瓣載著她的魂魄飛向幽深的虛無,衝破結界進入許盡歡的意識裡,再順著她的意識傳輸?shù)叫∩w伊的身體裡。取代原本躁動不安,狂暴肆虐的魂魄。
每取代一個魂魄,許盡歡的身體就震動一下,殷紅的血液從她的七竅緩緩流出。
過渡的使用真元之炁,導致她的肉身無法承受,開始從內(nèi)部崩潰。
她小心翼翼的換掉小蓋伊的魂魄,發(fā)現(xiàn)被取代的魂魄並不抗拒,相反似乎很樂意被取代。
真奇怪,還有不願意待在人身裡,天天想著要逃跑的魂魄?這是被老天爺抓壯丁抽中的嗎?這麼不情不願,不依不饒?
魂魄被一一取代,也就意味著小蓋伊的命格從此被改變。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他,從靈魂到肉身都發(fā)生了改變。他八歲以前的記憶將全部消失,從這一刻起,他是一個全新的人,一個完整的人,一個健康的人。
但也僅僅只是一個人!
他再不會有達米安所期待的特質(zhì),他跟外面跑著跳著會哭會喊會笑會鬧的普通孩子,沒有任何區(qū)別。
六顆珍珠從小蓋伊的額頭飛出,重新回到她的脖子上。
被換了命格的孩子胸口用力的起伏了一下,臉上現(xiàn)出一抹淡淡的紅暈。
這紅暈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振奮,孩子恢復了。
方纔痛苦喊了一聲之後,鳳凰就撲倒在手術牀前,一動不動,不知生死。
而許盡歡則微微睜開眼,張嘴哇的吐出一口鮮血。
“許……”解語花忍不住上前一步,纔剛開口說了一個字,突然外面轟的一聲巨響,頓時地動山搖。
頭頂上的燈噼啪閃爍了一下,直接滅了。
感知到危險的剎那,他就撲過去把許盡歡攔腰抱住,往地上一趴,順勢就鑽進手術檯地下去。
“怎麼回事?”奧利維亞在黑暗中尖叫一聲,整個人跟著一起搖晃起來,咕嚕嚕滿地打滾。
在地面搖晃的瞬間,達米安就嗖得衝出去,一把抓住小蓋伊,用力一扯,把孩子從手術牀上拽下,牢牢的箍在懷裡。
轉(zhuǎn)身背靠牆角,用腳抵住,穩(wěn)住身形。
孩子被他弄疼了,低低的抽泣一聲。
他覺得懷裡的孩子各位沉重,心中有些疑惑,定睛一瞧,原來孩子的手仍被鳳凰牢牢的抓著。他剛纔用力一扯,把鳳凰也一併扯了過來。
此時的鳳凰仰天倒在地上,蒙在臉上的黑紗已經(jīng)翻起,雙眼睜得大大的,正死死的瞪著他。
他嚇了一跳,睜大眼。
一閃一閃的燈光下,鳳凰的雙眼也彷彿在一閃一閃。
然而她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任憑整個實驗室搖晃不停,她的胸口也再沒有一絲起伏。
原來已經(jīng)死了!
達米安嘖了一聲,惱恨的伸腿踢了她一腳,想要把她的踢開。
可她抓著小蓋伊死死的,怎麼踢也踢不開。
*
爆炸一波接著一波,彷彿整個地下實驗室被輪番轟炸了一般。
實驗室的深處,達米安和許盡歡他們還困在其中。
就連達米安都一臉茫然,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麼。
其實並不是有人在轟炸實驗室,僅僅只是因爲地下實驗室的管路被蟲子咬斷了,引發(fā)了短路導致爆炸。實驗室裡擺放著許多具有危險性的器材,還有大量的丙烷氣體。平時這些只是試驗器材,可此刻統(tǒng)統(tǒng)成了炸彈。
爆炸導致更多的短路,整個實驗室的安保系統(tǒng)也陷入崩潰。雖然實驗室有備用電路,但備用電路也同樣被甲蟲腐蝕燒燬。
安保系統(tǒng)一崩潰,原本躲藏在下水道的怪物就紛紛鑽出,順著地下室的通道涌入實驗室。
一時間,實驗室成了怪物們狩獵和殺戮的樂園。
所有的保安連同留在這裡的實驗人員個個都哭天喊地,只恨爹孃不多生兩條腿,以至於跑不過那些可怕的怪物,紛紛葬送血盆大口之中。
然而他們都忘了,這些可怕的怪物本來就是他們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的。
他看到地上有個對講機,連忙一把抓起。
“怎麼回事?外面發(fā)生了什麼?人呢?人都到哪兒去了?”
對講機那邊無人回答,只有哭天搶地的呼喊和接連不斷的慘叫一聲聲傳來。
發(fā)生了什麼?
就在他萬分不解的時候,對講機裡傳出了嘶啞難聽的聲音。
“達米安!”
“馬爾庫斯?!你怎麼會在這兒?”達米安渾身一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聲音。
馬爾庫斯沒有回答,只是又喊了一聲。
“達米安!”
達米安又是渾身一震,只覺得他第二聲呼喊比第一聲離得更近了!
馬爾庫斯正在朝這邊走來!他是來找他的!
不行,他的趕緊走!
一閃一閃的燈光把昏暗的實驗室照的如同鬼片現(xiàn)場一般,房間裡的櫃子倒了一片,各種資料和實驗器材撒了一地,到處都亂糟糟的。
達米安環(huán)顧四周,掙扎著爬起。
爆炸還引起了耳鳴,在耳鳴聲中,他聽見了沙沙的聲音。
什麼東西正在靠近這間實驗室?
他擡起頭四處看,想要找尋聲音所在。
最終他的視線停留在因爲震動而錯開的兩扇玻璃隔斷上,一隻藍色的甲蟲爬過了隔斷,緊接著又是一隻,再一隻,然後是一羣,潮水一般順著那條縫隙涌進來。
這什麼東西?
這些藍色的甲蟲來的迅猛,燈光閃爍著,倒映在它們的背上流光溢彩,如同一條藍寶石鑲嵌的絲帶,刷刷的流動著。
轉(zhuǎn)眼就到了跟前。
他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後背立刻抵住牆壁。
但甲蟲比他更快,紛紛涌上鳳凰的身體。
似乎是察覺“女王”瀕臨死亡,甲蟲們立刻把她整個包裹起來。
她牢牢的抓著小蓋伊的手,以至於那些甲蟲也順著手臂爬上了小蓋伊的手背。
達米安下意識覺得這些甲蟲有問題,於是伸手去拍,結果立刻被鰲鉗夾了一下。
“啊!”他嘶叫一聲,飛快的抽回手,攤開一看,手套被夾破了一個口子,連手指也被夾的出血。
好厲害的蟲子!
看到自己的小手也被奇怪的蟲子吞沒,小蓋伊嚇得低聲抽泣起來。
達米安眉頭一皺,隨手操起旁邊的一把手術刀,往孩子手背上一刮,頓時刮下一層甲蟲。
甲蟲掉落在地,他就擡腳去踩。
腳底下啪啪作響,這些甲蟲立刻化成一灘灘膿汁。
但很快這些膿汁開始冒煙,滋滋的腐蝕地板。
他瞪大眼,意識到這些蟲子的體液竟然是強酸!擡起腳一看,鞋底已經(jīng)快要被燒穿。於是連忙把鞋子脫掉,扔在那些強酸上蓋住。
他伸手去拽小蓋伊,但孩子仍然牢牢被鳳凰拽著。
達米安想了想,狠狠一咬牙,伸手把孩子往甲蟲堆裡一推,自己則拔腿就跑。
小蓋伊哇的一聲哭了,整個人撲進一堆蟲子裡。
然而蟲子卻並不去啃咬他,而是溫順的分開,在他周圍轉(zhuǎn)動。
他剛剛醒來,失去了所有的記憶,根本搞不清自己爲什麼會在這裡?剛纔抓疼了他,又把他退開的大人是誰?此刻緊抓著他不放的女人又是誰?
他只覺得害怕,想要回家!
於是他張嘴哭喊起來。
“媽咪!媽咪!”
彷彿是聽見了孩子的哭喊聲,鳳凰鬆開了手。
躲在手術檯地下的許盡歡蹭的衝出去,一把將孩子拽到身邊,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噓,別哭!”
說著,她把藏在口袋裡的棉花糖塞進他的嘴裡。
小蓋伊滿臉是淚,嘴巴里含著棉花糖,一抽一抽的和她一起趴在手術檯底下。
在她們連旁邊則是解語花,秉著呼吸,睜大眼睛,耐心而又謹慎的觀察著局勢。
小蓋伊被拽開,圍繞著鳳凰的甲蟲立刻又涌上去,再次將她包裹起來。似乎是要把女王喚醒,所有的甲蟲都開始發(fā)光,把蠱的力量都注入她的身體裡去。
甲蟲們一發(fā)光,達米安就趁機想要往外跑。
此時此刻,他再也沒興趣擺造物主的架勢。今晚發(fā)生的一切,令人措手不及。他的損失太大了,必須馬上止損!
幸好,他還有一個堅固不可破的密室,只要躲藏在那裡,他就不必害怕鳳凰和馬爾庫斯!
就在他拔腿要走的那一刻,一直躲在手術檯底下的解語花如同幽靈一般鑽出,伸手撿起被他仍在一邊的手術刀,兩個手指合併,在手術刀上晃了晃。
然後一個箭步上前,舉起刀子狠狠紮在他的後背上。
達米安完全沒有防備,被一刀扎穿。
“吉姆!”他怒吼著,伸手往後背抓撓,想要抓住解語花。
但對方握著手裡的刀子用力往下一劃,將他整個後背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然後把手狠狠的插進去,抓住他的心臟,用力往外一扯!
刺啦一聲,紫黑色的心臟被整個扯出身體,在解語花的手上撲撲的跳著。
“吉姆!”奧利維亞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傻愣愣跌坐在牆角,喊了一聲。
那手術刀有多鋒利,她是知道的。可後背上那麼多骨頭,怎麼可能劃開?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了?爲什麼吉姆要攻擊達米安?
到底發(fā)生了什麼?
其實這只是一個很小的符咒罷了,叫金生利劍。下了這種符咒的刀具,會異常鋒利,削金斷玉完全不在話下。
當然,這種符咒時效很短,最多隻能砍一兩下。而且普通刀具用過之後,馬上就會報廢,屬於消耗型的符咒。
但對解語花來說,殺掉達米安他就只需要這麼一兩下而已。
被拽出了心臟,達米安卻並沒有立刻死去。
他早已經(jīng)不是人類,失去心臟也能繼續(xù)存活。但心臟是他力量的源泉,沒有心臟,他雖然活著,卻跟普通人差不多。
他轉(zhuǎn)過身,呆呆的看著解語花。
“爲什麼?”
這也是奧利維亞想要問的問題。
爲什麼?爲什麼要被判達米安?
然而解語花並不回答,只是對他冷冷一笑,然後緩緩退開一步。
在他身後,是被甲蟲覆蓋不斷髮光的鳳凰。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她突然呼的一下直挺挺的站起,臉上的甲蟲拍開,露出她湛清碧綠的臉。雙眼瞪得大大的,包含著怨毒和仇恨,死死的瞪著他。
解語花捏著手裡的心臟,小心翼翼的一步步後退,把達米安留給鳳凰。
“吉姆!”奧利維亞朝他大喊一聲。
但對方連頭都不回,走到玻璃隔斷前,用力推開,鑽了出去。
“達米安!”奧利維亞轉(zhuǎn)回頭,一把操起擺在旁邊的椅子高舉著,大喊一聲狠狠砸向鳳凰。
鳳凰連頭也不轉(zhuǎn),輕輕一擡手,一把就握住那把椅子。
奧利維亞用力拽了拽,這椅子竟然像是長在對方手裡是的,壓根拽不動。
而就在她拽椅子的時候,鳳凰身上的甲蟲順著椅子朝她爬來。
“呀!”她尖叫一聲,撒開手。
但那些甲蟲跳躍起來,落在她的身上。
“不要過來!”她想也沒想就拍打那些蟲子,沒想到這些蟲子格外酥脆,輕輕一拍就啪的裂開,濃稠的汁液頓時在她身上濺開。然後開始冒煙,腐蝕她的衣服。
“好疼!”她的手心立刻被燒穿了一個洞,她用力的甩手,整個人沒頭沒腦的亂跳亂跑。
而鳳凰身上的蟲子還在不斷的朝她涌來,逐漸將她包圍住。
達米安一步步後退,鳳凰則一步步逼近。
“鳳凰!你聽我說!我知道自己……”達米安還想解釋什麼。
但對方卻咧開嘴笑了,一股深藍色的煙霧從她嘴裡溢出,帶著死亡的氣息。
他踉蹌著後退,整個人咣的砸在了玻璃隔斷上,後背的傷口仍在汩汩的流血,他甚至能感到嗖嗖的涼氣往胸腔裡灌入。
但這一砸也砸醒了他!這是隔斷,這是門口,這裡有一條縫隙,他可以鑽出去。
扭頭往縫隙裡鑽,卻又被一堵高大的身影擋住。
他一仰頭,就看到馬爾庫斯站在玻璃隔斷前,對他撕開血盆大口。
於是他又不得不往後退,然後身後是步步逼近的鳳凰。
“不!不!不!”他連連搖頭。
鳳凰從背後將他抱住,把整張臉埋在他撕開的傷口裡,往裡吐出一口一口深藍色的煙霧。
這些煙霧是極爲細小的蠱蟲,乃是怨氣和仇恨所化,最爲嗜血。
鑽進了他的身體裡,這些蟲子就肆意的撕咬吞噬起來。
這就是女人的仇恨,一口一口要把負心的男人從裡到外吞噬乾淨,連骯髒醜陋的靈魂也一併吞噬。
他發(fā)出慘叫,渾身顫抖。
馬爾庫斯也逼近,一把握住他的雙肩。
“爲了小馬爾庫斯,爲了我親愛的妻子!達米安,去死吧!”
怒吼一聲,撕開大嘴,咔擦一下,咬下他的半個頭顱。
眼睜睜看著達米安被一點一點咬碎吞噬,而牆角蜷縮一團的奧利維亞也被藍色的甲蟲包圍,身體抽搐著不斷融化。
許盡歡用手遮擋著小蓋伊的雙眼,把涌上喉嚨的鮮血嚥下,然後抱著孩子從手術牀下鑽出,貓著腰跑到隔斷前,從縫隙裡鑽了出去。
馬蛋!大護法竟然自己先跑了!說好要做合作愉快的小夥伴呢?真是太不夠義氣!
外面已經(jīng)全亂套了。
到處都是鮮血和殘肢,燈光一閃一閃,沒有一盞燈還好好亮著。滋滋的電流聲傳來,伴隨著聲嘶力竭的慘叫和怪物的嘶吼。
該往哪裡走纔是出口呢?她已經(jīng)完全迷糊了。
就在此時,牆壁上綠光一閃,亓源探出半個身子,伸手一指。
“這邊!解語花朝這邊走了!”
嗯,這傢伙肯定知道該怎麼走,跟著他不會錯!
她立刻抱起孩子,朝著亓源所指的方向跑去!
*
一路狂奔,終於追上了解語花。他站在一間密室的門前,正在密碼鎖前掃描達米安的心臟。
顯然這個生物性的密碼鎖,只有達米安的基因能解開。
紫黑色的心臟此刻還在他的手中跳動,竟然還活著!
掃描完畢,門裡發(fā)出隆隆的聲音,他扔掉手中的心臟,雙手握住氣閥輕輕一轉(zhuǎn),把門打開了。
門一開他就鑽進去,進去之前還回頭對她咧嘴一笑。
竟是個貨真價實的笑容,顯然心情很好。
密室裡一定藏著達米安的秘密,甚至包括那個“完美生命體”!
想到這一點,她連忙上前也鑽進了密室裡。
密室的空間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約莫也就十來個平米。靠牆擺著一整排櫃子,裡面裝滿了各種資料,牆壁上還掛著一些照片和一整套軍裝。那形制是當年德國黨衛(wèi)軍的軍裝,而照片上的人顯然也是當年的德國軍官,其中許多照片上都有達米安,甚至包括一張他和元首合影的照片。
這是達米安的功勳牆,也是他的黑歷史。
牆角還對著一大摞美金現(xiàn)鈔,包括部分歐元和英鎊,以及好幾本護照。如果他想跑路,這些就足夠了。
但最吸引人目光的還是擺在正中央的一個金屬臺。
整個金屬臺似乎是一體鑄成,嚴絲合縫,沒有絲毫焊接的痕跡。四四方方的一整塊,表面光潔平整,幾乎可以當鏡子照。檯面上空無一物,只有一個數(shù)字鍵盤。
這什麼東西?
許盡歡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這應該不是一張桌子或者一個櫃子,這可能是一個容器。依著這個大小,看起來還挺像個棺材。
難不成,裡面裝著一個死人?
噫,把死人藏在密室裡當寶貝,這什麼脾氣?
她把懷裡的小蓋伊放下,讓孩子靠著牆角。伸手摸了摸牆面,很結實。方纔那麼多次的爆炸,別的地方都牆也裂了,門也歪了,燈也滅了。唯獨這裡還是方方正正,完整無缺。可見這密室的抗震能力要比外面強得多,在這裡安全多了。
她所手抓了一把美鈔英鎊塞孩子手裡。
“拿著玩!”哄他。
小蓋伊呆呆的看她一眼,又呆呆的把鈔票抓住。牆角堆著的鈔票都是簇新的,捏在手裡硬邦邦的很不舒服。
不過他不敢反抗,因爲眼前這個漂亮的大姐姐嘴角帶血,臉色蒼白,看起來挺像吸血鬼!
還有那個擺弄著金屬檯面的大哥哥,剛纔手裡還抓著一顆心臟,看起來也挺兇神惡煞!
媽媽呀!爲什麼他會和這樣可怕的人在一起?
他的媽咪在哪裡?他好想媽咪!
小男孩的內(nèi)心是崩潰的。然而這密室裡的兩位大人都不會帶孩子,也壓根不在乎他的恐慌。
“這什麼玩意?”把孩子安置好,許盡歡就走過去看解語花。
對方不搭理她,只盯著那個數(shù)字鍵盤,皺著眉。
“打不開?”她又問。
解語花點點頭。
“不能砸開?”她握緊拳頭,比劃了一下。
他搖搖頭。
這是鈦合金一體鑄成的容器,厚度高達整整三公分,就是用洲際導彈直接炸,也不能把它炸開。這種容易每次關閉之後都會把裡面的空氣抽出,人爲的造成一種真空狀態(tài),利用大氣壓密合。除非從內(nèi)部打開,想要外部突破,很難。
真是百密一疏!他光顧著打開密室的門,卻沒想到裡面還有一道鎖。達米安這個人心思格外曲折,弄得密碼肯定很複雜。除非他是大型計算機,否則肯定算不出。
現(xiàn)在怎麼辦?臨門一腳的功夫,難道就在成功的最後一步倒下?
懊惱死了!剛纔笑的多燦爛,現(xiàn)在就悔的多懊惱!
看著大護法的臉色一點點變黑,許大仙滿不在乎的一拍他的肩膀。
“別急別急!等我片刻!”說著,轉(zhuǎn)身推開密室的門,鑽了出去。
她去去就回,手裡捏著一隻藍色的甲蟲。
“來了啊!讓開讓開!”
一看到她手裡的蟲子,解語花就瞪起雙眼,下意識的往旁邊一躲。
他可是見識過這些蟲子的厲害,連混凝土都能咬穿燒爛,她竟然敢徒手抓著!
她還滿不在乎,把手裡的蟲子往他面前一遞。
“死了的!”
死了?他定睛一瞧,果然甲蟲身上的藍光已經(jīng)熄滅,原本那種寶石一般透亮的質(zhì)地如今已經(jīng)變成了瓷器一般。
確實是死了!
把手裡的甲蟲放在數(shù)字鍵盤上,她朝他晃了晃手。
“怎麼?”解語花不解。
“鞋子啊!給我你的鞋子!”
大護法皺了皺眉,脫下鞋子給她。
她抓在手裡,掄起啪的把甲蟲砸碎,汁液四濺。砸完了,就把手裡的鞋子扔還給他,解語花伸手接住,翻起鞋底一看,果然開始冒煙了。
可見雖然甲蟲死了,但肚子裡的汁液還是一樣具有腐蝕性。
腐蝕性的汁液很快燒穿了數(shù)字鍵盤,啪啪的幾下電火花閃過,整個鍵盤就報廢了。
鍵盤一報廢,就聽見這個金屬“棺材”從內(nèi)部發(fā)出呲的一聲,好像漏氣了一般。氣流聲響過之後,又聽見咔咔咔的聲響,似乎從內(nèi)部打開了禁制。
然後呲咚一聲,蓋子和主體分開一條細縫。
解語花張大嘴。
這就打開了?這麼簡單?
還能怎麼難?既然是最心愛的寶貝,肯定得天天看呀。天天看的東西,不能搞得太複雜,否則每天光是開蓋合蓋就得煩死。
“誒,你說這玩意是翻蓋還是滑蓋?”許大仙一邊問著,一邊伸手往蓋子上拍了一下。
好這一記拍,啪的一聲,蓋子就翻過來了!
“是翻蓋!”解語花看她一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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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設定,小蓋伊是爲天道所不容的存在,以後的章節(jié)會講到這是爲什麼。即便是歡哥,她也不能逆天而行。天道就是得到什麼就要付出什麼,鳳凰要換回孩子的人生,就得用自己的人生去交換。大家放心吧,小蓋伊會有光明的未來,從此他就是一個普通正常的孩子了。平凡既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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