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咱們算兩清了吧,哥?”他咬著牙,扶著墻根,一邊吐一邊問黃毛。
黃毛不置可否,雙眉緊鎖,并未再多說話。
而陳勝利已是支撐不住了,他只覺得腹腔中翻江倒海,又是“哇”地一聲狂嘔出來,撲倒在地上。
這時候,黃毛又是捧腹狂笑起來,森冷地道:“給我將你所有吐出來的東西,都舔回去!否則的話,我可不認賬啊。”
本就是瀕臨崩潰的陳勝利,在聽到噩耗之后,終于是再也支撐不住,他只感覺腹腔中隱隱有中毒的跡象,所以,在即將昏厥的關鍵時刻,這位素來謹小慎微,一輩子循規蹈矩,膽小怕事地蜷縮在夜店中,掙個三千塊死工資的人,終于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猛地高聲吶喊起來:“我中毒了!他們要毒殺我!殺我者錢坤!!!”
在眾人的對話中,陳勝利也是早已聽到了這個黃毛的真名!所以,現在正好嚷嚷出來。
然后,陳勝利便是徹底倒地,昏厥過去。
看到這兒,周強本來不由得露出會心微笑,暗暗翹起拇指,給陳勝利點贊。
這家伙雖然一直都特孬種特慫包特軟蛋,始終在對那些該死的地痞、混混、紈绔妥協,但最后,他總算是幡然醒悟了。
這些人都是欺軟怕硬的性子,你如果露出一絲軟弱,那他們就會騎到你的腦袋上拉屎撒尿,將你蹂躪得一文不值。只有你拿出三分狠勁,與他們拼個你死我活,他們才會平等對待,也會思考起自己行為的后果來。
果然。
一看到陳勝利昏厥倒地,所有人都慌了爪子。
一名混混立刻起開一瓶冰鎮啤酒,撒入陳勝利的后衣領,但他依舊是毫無反應。
那個叫錢坤的闊少同樣是呆若木雞,同時,他更是意識到陳勝利昏厥前的那一番話,必然是在這家夜店中的這一層傳遍了,起碼有幾十號人都可以作為證人。
萬一陳勝利死掉,他將百口莫辯。
而且,他是有案底的!
他身旁的一干弟兄,也都是在局子里進進出出,給人的印象極其糟糕。那意味著,別人十有八-九根本就不會考慮真相,會直接將罪名栽贓在他的腦袋上。就算是他親爹出面力保,到時候,也得大費周章,而且,很難徹底抹去案底。
最為難的是,眼前的小保安臨終前嘶吼的名字是“錢坤”,所以,豪門闊少們慣用的伎倆——找替罪羊,根本就無法奏效。
所以,最終錢坤無奈地一擺手:“去喊經理來,我們快撤!我得出國避一避。”
說罷,錢坤便心虛地率先跌跌撞撞沖下樓去。
其余的混混們也并非亡命徒,不是江洋大盜,所以一見出了人命,他們也全都趕緊腳底抹油,二話不說便溜之大吉,都準備回老家暫避風頭,反正主要的責任不在他們身上。
自始至終,沒有人去考慮陳勝利能否活下來,畢竟,他們往啤酒里加的料,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所有人都認定陳勝利必死無疑。
很快,待經理帶著其余的保安趕到,就只看到正抱著陳勝利的“尸體”嚎啕大哭的雅婷。
“他死了?”
經理的心一涼,對他而言,陳勝利之死倒是無所謂,關鍵是人命案會對夜店釀成的影響,而且今晚鬧騰得很大,根本瞞不住。
稍微一個處理不妥當,夜店就會被官方查封,甚至得罪錢家,兩面不討好。
“咳咳。”
這時候,陳勝利從昏迷中瘋狂咳嗽著蘇醒,又嘔出一堆酸水,整個人才從木然漸漸活泛過來。
“陳大哥,你沒事?!”雅婷驚喜萬分,抹去眼角的淚光,神情也從僵硬生動起來,一下子抱緊他的雙臂。
“險些就完蛋了。”陳勝利澀然苦笑。
這時候,夜店經理卻是沒好氣地道:“我聽說了這件事,陳勝利,你小子平常軟蛋一個,沒想到還能做出英雄救美的‘壯舉’啊?”
陳勝利抓抓頭發,自豪地挺起胸膛,對經理道:“力哥,我這不是為了捍衛咱們夜店的榮譽嗎?那個叫錢坤的小混蛋跑到這里撒野,居然妄圖把雅婷這個并不坐臺的小蜜蜂給糟蹋了,這是不給咱們老板面子啊!”
“行了吧,少給我扯那些有的沒的。你的小命現在很危險,懂嗎?”名叫力哥的經理擺擺手,鄭重其事地提醒他,“錢坤在這座城市,能量可是不小啊。現在你把他給得罪狠了,知道你以后的結局嗎?”
陳勝利也是回神,略略思考,他就懂了經理的意思,不禁苦笑:“是啊,一旦錢坤知道了我還活著,惱羞成怒的他翻了臉,我肯定得完蛋。”
“雅婷也會被毀了。”經理淡淡地補充。
陳勝利臉色一變,看向自己身旁的老妹兒。
“哥,我沒事。”雅婷咬緊紅唇,道,“大不了,我就回學校一直住宿便是。這些社會上的人,雖然敢鬧,但他們并不敢去名校折騰。”
“那你呢?”經理瞥向陳勝利。
陳勝利苦悶地一笑:“我能咋辦?無非就是拍拍屁股走人而已。”
他知道,經理是在拐彎抹角地暗示自己干不下去了,畢竟,夜店不敢,也不愿意得罪錢坤這個金主。在一擲千金的闊少,和3000工資的自己之間,傻瓜都知道該選誰。
錢坤將雅婷拖入包間那么久,夜店的人都沒啥反應,便知道他們早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好,我給你開仨月工資,就當是夜店感謝你見義勇為的獎勵,你最好立刻消失,我就對錢少說已經把你的尸體處理了,不會告訴他真相。到時候,你們都能皆大歡喜,OK?而且,你消失之后,雅婷也就沒必要提心吊膽了。畢竟,乾坤他經過這件事,心中惴惴,也就不可能再對她下手了。”
經理把自己的算盤和盤托出。
陳勝利無奈,只能爬起來,跟所有人告辭。
雅婷流著淚,卻沒有說出挽留的話語,因為她是個很聰明的女孩,知道他留下來就只有死。
然而,當陳勝利拿著結算的一萬塊,走出夜店,呸地一口血痰吐到墻壁上,對于這家不近人情的狗屁夜店滿腹牢騷時,從街角,卻是驟然出現了幾個三大五粗的漢子。
陳勝利瞳孔驟縮,剛想退回夜店,卻聽到門嘎吱關閉。
他扭過腦袋,就看到夜店經理那無情的冷酷眼神掛著一抹譏諷,淡漠地穿過厚重玻璃,與他四眼對視。
“王八犢子,你敢賣我?!”
陳勝利咆哮起來,卻只收獲到冷漠的鄙夷。
他知道,經理多半是將自己的情報告知了黃毛,所以錢坤在惱羞成怒下,才泄憤地派人來找茬。
接下來,便是一番血戰。
說是血戰,那只是比較體面的說法罷了,因為他根本就不是錢坤派來的那群壯漢的對手,很快他就被揍得頭破血流,奄奄一息。而這批打手全部都是專業的,他們很懂得分清下手輕重,所以陳勝利只是被打殘,而非打死。
待他們離去后,陳勝利的血從額頭上蜿蜒著流下,緩緩滲入到了他胸口佩戴的祖傳玉佩中。
他所沒有看到的是,鮮血居然詭異地滲入其中,無休止一般。
周強攥緊右拳,看著眼前的一幕,他同樣感受到一股濃烈的悲愴!
在被鬼叔收養之前,他也曾是像這般遭人欺辱,被人視為豬狗,肆意欺凌和打壓。
這種憤怒帶來的焦慮和恐懼,也是周強能夠維系近乎瘋狂的勤奮修煉的緣由之一。正因為他不愿意再活得失敗,不愿意在麻煩來襲時只能默默忍受,然后陷入無能的狂怒,所以,他要加緊修煉,尋求活路!
“有趣。”
這時候,一個奇異的嗓音在周強的腦海中遽然回蕩。
周強猛地一怔,隨后毛骨悚然,露出活見鬼的神色!
是的,因為他真的見鬼了!!!
周強清楚地記得,此時此刻的自己,正處于一種遺物術的狀態,正在閱讀那件玉佩原主人在斃命時所遺留的部分精神和記憶。
根據《遺物術》的內容記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單方面的閱讀!就仿佛是在電視機前欣賞一部記錄別人人生的電視連續劇一樣。而現在,電視劇中的人居然對自己說話了。
這是怎樣驚悚恐怖的一幕啊?
簡直就跟午夜兇鈴中貞子從電視中爬出來的恐怖相媲美。
“你是誰?”周強強自鎮靜,壓低嗓音,冷冷地詢問。
“我當然是陳勝利嘍。”答案如此清晰。
周強毛骨悚然,難怪嗓音如此熟悉,只是自己無法置信,所以剛剛才沒有判斷出而已。
畢竟,陳勝利已是一個死人啊!!!
他沒死的話,又豈會跟遺物術響應?
活人,哪來的遺物?
除非是阿緹妮那樣死而復生的意外,但那也是有一只神級蠱蟲替她殞命,依舊存在貨真價實的死亡。
“你……還活著?”周強感覺窒息一般,心中充滿著對神秘未知的忌憚。
不過,他已經是漸漸恢復了往昔的鎮定,不再感到驚恐,只是對未知力量十分的警惕。
實際上,周強從不畏懼任何的恐怖小說。
因為在他心中,始終覺得恐怖小說在所有小說中是最為意淫,最為虛假,最為夸張的一種。
想想吧,一個在現實世界中被欺辱被毆打被家暴的孩子,只需割腕死去如此簡單的操作,就可以變成無人匹敵的厲鬼,將曾經羞辱他的人全部干掉,把修煉幾十年的老和尚老道士吊起來打,上演靈異版的基督山復仇記。
這種荒謬的快速升級,從廢柴到無敵的瞬間崛起,竟然只靠抹脖子就完成了。
如果擱在別的類型小說中,尤其是都市類別,讀者們都會抱怨作者江郎才盡,覺得他寫得太虛假太不著調,而在恐怖小說中,所有人卻都覺得理所當然。
“我如果活著的話,你又豈會在玉佩中見到我呢?”陳勝利喟然一嘆,“我在太平洋的豪華游輪中,遭遇岡崎財閥的劍圣——岡崎雄也,與黑澤財閥的劍圣——黑澤石神,共同圍剿。加上大圈幫之主,阮三靈藏匿在后,最終我耗盡底牌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