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大人早不回來晚不回來,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了?!趙秀茹卻是心中一驚,想著自己期待了好幾天的事可能就這麼要黃了,一時口不擇言就喊了出來:“不是!剛纔是易大人在這裡——”
在這裡做什麼,趙秀茹卻是掰不下去了;但是落在徐玉正那名同僚的耳朵裡,卻是變了幾分意味……
莫非是易大人在這裡唐突了美人,徐玉正又剛好趕回來,美人一時惶急,才投入他懷裡求安慰?剛纔他倒是誤會了……
她剛纔是在這裡,卻根本沒有跟這女子打過照面,這會兒這女子這麼喊出來,分明就是想讓人誤會!易長安臉色不由一沉;她先前在暖閣外的窗戶根兒下聽著,大致也猜出了個七七八八。
先前那名小丫環潑湯就是一個圈套,想來就是要製造自己跟這名女子獨處一室的現場……
易長安目光清冷看向趙秀茹;這女子梳的是姑娘的髮髻,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也不錯,剛纔和徐玉正之間是互稱表哥表妹,卻想用這樣的手段來栽到自己身上——想來是徐家的遠親。
趙秀茹被易長安的目光看得一陣心慌,只是剛纔叫都叫出來了,難不成還能再描補一句?這會兒只能裝著羞惱,低著頭輕輕啜泣起來。
美人梨花帶雨,遇上別的男子,又是這等牽涉姑娘名聲的事,指不定就順水推舟先應了下來,不管怎麼樣也是一場風流豔福;偏偏易長安卻不接這個茬兒,聲音清朗地問了出來:
“這位姑娘,先前我身上被潑了湯,那小丫頭帶我來這暖閣裡整理的時候,明明只有我一個人,後來我出去淨手,也並沒有遇上別人。
姑娘剛纔卻那麼說……難不成剛纔姑娘是藏在了暖閣裡?只是奇怪,這暖閣瞧著並不像是能藏人的樣子啊?若是姑娘早早就在這暖閣裡,只要出一聲兒,那小丫頭也不會把我這往這裡帶啊?”
趙秀茹啞口無言;她能說她等的就是那小丫頭把她往這裡帶嗎?
見趙秀茹只顧拿帕子掩了面輕聲低泣,依舊是不肯解釋半句,易長安心中厭煩,卻裝出了一臉意味深長的神色:“畢竟這裡是外院,今日又是徐兄宴客,人來人往的,只怕會衝撞嬌客。姑娘卻在入夜時出現在這裡——”
話說半句來引人誤會是吧?她也會!
易長安這麼一說,那位王大人很快也轉過彎兒來,難不成今天這一場設宴,竟然還是想著設計易大人不成?可是剛纔他進來時,徐玉正剛好和這位姑娘摟在一起……這到底是想設計誰?
趙秀茹被挑破了這一點行藏,心裡惱得要命,哭哭啼啼地就要往一邊的牆上撞去:“我……我不活了!”聽易大人這麼一番話,只怕先前自己想的事是絕對不成了,現在她也只有——
“表妹!”徐玉正吃了一驚,連忙拉住了她,“表妹不要做傻事!”
趙秀茹本來就只是做秀,被徐玉正這一拉,順勢就倒回了他的懷裡,哭得更是悲切起來。
徐玉正被趙秀茹這麼一哭,忍不住生出幾分憐惜之心,看向易長安的目光不由有了幾分憤懣:“長安,我表妹只是一個弱女子,姑娘家名節要緊,長安何必咄咄逼人?”
“姑娘家名節要緊?”易長安幾乎沒氣笑起來,“所以就活該我被潑了一身湯,被引到這暖閣來,然後——要不是我因爲要淨手剛好走了,只怕這會兒我就是長了一千張嘴也說不清楚了吧!”
徐玉正既然好歹不分,易長安纔不會任由人家把污水潑到她身上呢,她嘴頭子利落,三兩句就把事情的脈絡抖了個清楚。
轉頭看向跟徐玉正同在通政司爲官的那位王經歷,易長安繼續說了下去:“王經歷,剛纔的事你也看到了,我這還是第一天來瑞鬆家裡做客呢,他家裡有些什麼女眷我根本就不清楚,也犯不著平白無故地去污人名節。
只是我易長安在這兒有句話要說清楚,我跟我家娘子情深意重,先前早就在岳母靈前發過誓,我易長安的內宅裡這輩子只會有我娘子一人,此生絕不納妾,如違此誓,叫我終生不得爲官。
今天這事兒到底如何我也就不多說了,我今天半點都沒有沾過酒水,根本不存在什麼酒仗色膽之事,更別說貴府表妹也不過長得略平頭正臉了一些,並非什麼傾國傾城之色,犯不著引了我急巴巴兒地在你府上就湊過去。
瑞鬆,你自己摸著胸口問一問,貴府表妹這般尋死覓活,與我到底有何相干?”
易長安說什麼不多說,這一大通話下來,還要怎麼說?饒是徐玉正素有急智,此刻也呆住了,加上他本來是打算跟易長安提起這事,如果易長安有意,就讓人引了趙秀茹過來相個面的,心裡也有些心虛,一時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趙秀茹只覺得臉上被打得啪啪響,這會兒連哭都不好意思哭了,臊紅了一張臉埋在徐玉正懷裡,半聲兒都不敢吭出來,更別說像剛纔那樣尋死覓活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易長安也不想在這裡呆著了,人與人氣場不合,也沒什麼再要結交的必要了,當下伸手一揖:“徐兄,王兄,今家中還有事,就此告辭。”
一撩了門簾子出來,易長安腳下不由一頓,見歐氏領著兩個大丫頭站在暖閣外,也不知道來了多久;易長安也不想多說,向歐氏拱拱手行了禮,不出一聲地走了。
歐氏雙手攏在寬袖裡,回頭看著易長安挺拔的身形愈走愈遠,片刻後回過頭來,心裡暗歎了一聲,扶著漱玉的手走進了暖閣,一眼看到趙秀茹正伏在徐玉正懷裡,眼睛不由一縮。
兩人的身形都沒有動,難不成剛纔趙秀茹竟是當著人的面就跟丈夫這般……一口濁氣猛地涌了上來,歐氏忍不住偏過頭乾嘔起來。
徐玉正這纔回過了神,急忙推開了趙秀茹,過來想扶住歐氏:“惠敏,你沒事吧?”
一股酒味兒混著暖閣裡薰的甜香撲鼻而來,歐惠敏心裡更是發絮,用力將徐玉正一推:“你走開——”不等再說什麼,已經吐了出來。
王經歷瞧著眼下這情形,知道不好,後悔剛纔怎麼就沒跟著易長安一塊兒出去,此刻只能臉上訕訕地說了一句:“瑞鬆,既然你家中還有事,我也不多打擾了,告辭。”疾步往外走了。
今天這一場宴席,怎麼就辦成了這樣呢?徐玉正連忙跟著追了出去,也不知道描補著說了些什麼,兩人很快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