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親
低頭端起面前的粥,一口氣喝完。
也許是早上的味覺比較遲鈍,或許是我已經被當前的狀況搞得神志混亂,整碗粥下肚,愣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王爺,粥喝完了。”我摸摸嘴,雙眼巴巴地望著他。
人家王爺今天沒準抽什么風,咱還是見機行事為妙。
一塊看上去非常美味非常精致的糕點擺在我面前。
我今天恐怕是走了大運,一早上有位王爺級的大人物給我乘粥遞飯。如果我說出去,叢芳院里那幾個嘰嘰喳喳的小姑娘保準要說我吹牛,哎呀還真是郁悶。
二話不說了,咱直接狼吞虎咽下肚,甜的咸的忘記了,不過如果能再熱熱,味道估計會更不錯。
“這個也嘗嘗吧,記得你吃過的,水芙蓉。”他低垂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青色的陰影。
用小碟子擺得精巧的水芙蓉,依舊是白蕊粉瓣,晶瑩剔透。
可是早餐可不可以不要吃冰淇淋?我又不是女孩子,把冰淇淋當飯吃順帶減肥。
咱崇尚小學課本里學過的早餐要吃好和精,不講求刺激。
“王爺,您到底有什么事?小的真的惶恐。”我直眼看著那碟水芙蓉。
“你不喜歡吃么?”他把盤子拿過去,拿起一塊準備自己吃。
迅速的動作里,帶著些生氣的意味。
“不要吃。”情急之下抓住他的手,“早上吃涼的對胃不好,王爺您千金玉體,可別傷了身子。”
他愣了一愣,隨即綻開一個淡淡的微笑。
除了失神,我還能做什么。
“那就吃粥好了。”他的笑意還沒散去,“我以為你不喜歡。給我盛碗粥吧。”
這樣的語氣,是我從未聽過的溫和。
可是不對,這樣的溫和,我聽著只覺得陌生。
“王爺,粥也涼了,還是讓廚房熱熱再吃才好。” 我站起身,苦笑道。
“是么,我都沒發現,原來我果然不會照顧人……”他也站起身,深深看向我,“你不用那么驚慌。我只不過覺得你像我曾經的弟弟,他如果還活著,也該像你這么大了吧。”
干燥而溫暖的手指,觸上了我的臉頰。
“王爺可別高抬小的了,小的賤命一條,就是積十輩子的福,也沒那個福氣當王爺的弟弟啊。”我連忙鞠了好幾個躬。
昨天還不冷不熱,今天突然對你好得不得了,然后告訴你你像他弟弟,我的天,誰這么愛開玩笑。
“我只是說你像,又沒說你真是。”他的聲音里夾雜著難以名狀的尖刻,像諷刺,也不像。
再抬頭時,姬云傾的臉上已經恢復了往日的云淡風輕。
我覺得,自己錯過了些什么。
可是,錯過的,就像隨風而逝的香氣,抓不住,也留不下任何痕跡。
“王爺說的極是。是小的搞錯了。”唉,就算我是他親弟弟,待遇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
可是,我記得史書上并沒有說過,姬盛曜有個早夭的兒子啊!莫非是私生子?那干這姬云傾啥事。
怪不得人家都說豪門家族里總有些一般人說不清弄不明的關系,今日也算可見一斑了。
也罷,人家愛咋樣咋樣吧。我就說怎么突然轉性了,最起碼現在咱不用太過擔心脖子上面那東西的位置了,像弟弟就像弟弟唄,他就算說我和他家小強前世是一對怨侶,我不也不敢說半個不字嗎。
“你,就不能正常點和我說話么?”他的聲音再度軟了下來,“為什么總那么見外,我想聽你的心里話。”
正常?我這樣不正常?
“王爺,小的是奴才,不這樣說話,那該怎么說。”我誠心求教。
“家里可有兄弟姐妹?”他的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我的臉。”
“小的是孤兒,如果有兄弟姐妹的話那可真是小的的福氣。”我報以一笑。
“我說了,看到你就想到了我弟弟。所以,你以后可以當作多了個哥哥。”他的手又伸了過來。
我不動聲色地閃開,“王爺,這叫小的怎敢!”
“我說行就行。”他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神色,“不要叫我王爺了,叫我云哥哥,亂紅。”
好像被閃電擊中了,我站在那里,久久說不出話來。
我不敢想象他那樣一個人,會用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語調說出這樣的話來。
有沒有人告訴我,是不是我睡了一個世紀,要不然,為何一覺醒來,卻好像在做夢。
做夢?
對了,我莫非是在做夢!
“你做什么?”一只手拽住我的胳膊,他臉上是淺淺的責備。
啊?我不過是想揪揪自己看是不是在做夢,又沒有揪你,你責備個什么勁兒。
“我,我臉上癢。”我再給了自己一下。
很疼,所以,很糟糕。
他不語,眼里全是亮晶晶的笑意。冰雪,剎那間融化,連一絲寒冷的星子都沒留下。
“傻瓜,叫我一聲來聽聽。”
什么,讓我叫你那個啥子哥哥!我絕對不比你小好不好。
“云……哥哥。”我成功地cos一回小弟弟,好滿足七王爺喜歡當人大哥的嗜好。
下一秒,就被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的懷抱的氣息清新而甘冽,可是,卻讓我排斥。
這個懷抱,似乎不是給我的。
“好,真好。”他的聲音夾雜著無法掩飾的喜悅。
什么原因什么意圖也不想費腦筋去想,他的溫柔對我來說,竟然無法抗拒。
所以,我反手抱住了他。
雖然他要擁抱的不是施亂紅,可至少,這一刻,是施亂紅在擁抱他,這一刻,是真實的。
“紅兒,我們去一趟八王府,可好?”他安靜地笑問,仿佛就是在和親密的人說話一樣。
“王爺說什么就是什么。我也該回去了,要不然我家主子可得發火了。”我慢聲陳述著。
肩膀上的手加重了力道。
“對不起,我,還是不習慣那樣叫您。”我垂下頭。
那樣親昵地稱呼,萬一叫成了真的怎么辦。做戲總要有個分寸,自己連真假都分不出來了,還怎么做給別人看。
“沒關系。過一段時間就會習慣的。”他的聲音里有輕輕的失落,可是更多的,卻是無法比及的自信。
我很快就知道了他所謂的過一段時間是什么意思。
“這樣啊。”姬月追看著姬云傾,微微皺起了眉頭,“七哥,雖然你說亂紅很聰明幫你破除了案子,可是他在我身邊也很貼心呢。這樣的人才我還真舍不得放走啊!”
姬云傾面對姬月追,臉上已不復往日的冷漠,表情雖然仍舊疏離,該有的禮貌卻一點不少。
看來我之前的憂慮完全是多余的。也是,一個在朝堂上舉足輕重的王爺,如果真像一塊化不開的冰坨子,怎么可能長久地混下去。
果然,一個都不能小看,一個都不能輕信。
就算是姬云傾,也毫不例外。
“八弟府上什么樣的人沒有,你又怎會死抓一個小廝不放。呵,八弟又和為兄開起玩笑來了。”姬云傾淡然一笑,語氣堅定。
我什么時候變成了這么搶手的香餑餑了,我是不是應該大叫一聲,你們都給老子聽好了,誰出的工錢高老子就跟誰。
可是會有人理我么。
“找一個能人容易,可是找一個貼心的人難啊。七哥你說是不是?”姬月追抿嘴一笑,一派怡然自得。
他手指輕敲幾下桌子,我立刻走過去幫他遞上茶杯。
我頭一次發現,原來,自己居然是個這么聽話的奴才。
腦子里,不知怎的突然浮現出馬戲團里聽從主人命令隨時可以爬樹鉆火圈的猴子的形象。
“亂紅啊,你怎么想。”喝口茶,姬月追用一雙含笑的桃花眼打量著我,眼里的含意卻不甚分明,“我平日里從未把你當奴才樣看待,現在,也一切隨你的意吧。”
好家伙,把燙手山芋丟給我了是吧!
你就這么自信我不會倒戈相向,還是說你本來就不在乎結果,純粹是一看好戲的。
得罪了人也不是你的錯,你倒還真會想。
我垂下頭,“主子的恩情我怎會忘記。”
然后把身子對準姬云傾的方向,“七王爺,恕小的不能從命。”
我不敢也不想看他的表情。
你的好我要不起也沒有心情去要。
可以預想的沉默。
反正不關我的事了,這場面再怎么樣也輪不到我第一個發言。
我只用在這里裝啞巴就好。
姬云傾以后問起來了,我大可以說是姬月追太嚴苛,我又不是白癡。
“我果然沒看錯你,亂紅。”姬云傾的聲音突然響起。
低頭忍住不去看他,忽略他聲音里隱藏的失落。
姬云傾啊姬云傾,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你這樣子,叫我反而真的不知所措了。
誰都是這樣,有人對你壞你可以死命防守,可是一旦對你好起來,就算是陰謀算計,心里防線也會亂糟糟的吧。
“八弟,沒想到亂紅對你如此忠心,看來我是自討沒趣了。”他接著道,“不過,以后要用到亂紅時,可要隨時借給我。”
“哈哈哈,那是當然,七哥你說這話就見外了。”姬月追朗聲大笑。
作者有話要說:腫么還是木有評,撓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