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然不喜歡拉斯-馮-特里爾的電影,不管是《破浪》、《黑暗中的舞者》、還是《狗鎮》都不喜歡。不過張然挺喜歡這個人,他記得好像聽誰說過,拉斯-馮-特里爾是伯格曼的鐵桿粉絲,多次求見伯格曼都得不到回應,最終惱羞成怒,由粉轉黑。他以前對這個說法比較懷疑,但從看眼前的情形來看,很可能是真的,這反應太像因愛成恨的黑粉了。
張然看著拉斯-馮-特里爾笑道:“拉斯,聽說你特別喜歡伯格曼的電影,他所有的電影你都看過?”
拉斯-馮-特里爾聞言怒道:“那是從前,我已經不喜歡伯格曼了,我早就對他說,伯格曼,去你的!你也不要對那老王八蛋抱任何期待,他不會見你,不會給你任何幫助!”
在場眾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這真的是因愛成恨,由粉轉黑的典型啊!
斯科塞斯微笑道:“我想伯格曼會見張然的!”
拉斯-馮-特里爾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頓時炸毛了:“憑什么?不可能!”
斯科塞斯解釋道:“伯格曼一直在法羅島上生活,有一個私人電影院,每天會看兩到三部電影,他看過張然的《飛行家》,非常喜歡。”斯科塞斯看了一下時間,對張然道:“現在太晚了,明天我給伯格曼打個電話,我想他知道現在的你狀態后,會和你聊聊的。”
張然趕緊道:“馬丁,謝謝你!”
拉斯-馮-特里爾咳嗽一聲,看向斯科塞斯,問道:“斯科塞斯先生,那老王八蛋提到過我的電影沒有?”
斯科塞斯聳聳肩膀:“很抱歉,他并沒有和我談到你的電影!我告訴他最近有個叫張然的年輕導演,拍了部電影《飛行家》,特別棒。他看完后,對我說,黑澤明離開我們之后,我曾非常傷心,但看過《飛行家》的電影后,我看到了一個優秀的接班人。”
在場的導演和演員聽到這話都是哇的一聲,很多人看張然的眼光都一樣了,黑澤明的接班人,這不是媒體說的,是伯格曼說的,這簡直是至高無上的贊譽啊!
張婧初挺起了胸膛,臉上洋溢著無比的自豪和滿足,我家張然果然是最棒的,連伯格曼都這么說,這可是伯格曼啊,不是奧特曼!
張然喜歡黑澤明的電影沒錯,也確實受到了黑澤明的影響,但他并不想做黑澤明的接班人。他要做張然第一,并不做黑澤明第二,擺手道:“黑澤明導演的接班人是北野武,我可做不了黑澤明的接班人!”
斯科塞斯明白張然的心思,張然是個謙虛的年輕人,但骨子里又非常驕傲,就道:“伯格曼還說《飛行家》是很優秀的電影,可惜導演還沒有真正面對自己!”
張然一怔:“這話什么意思?”
斯科塞斯搖頭:“我不知道,如果他答應見你,到時候你去問他吧!”
……
張然和張婧初手牽手在香榭麗舍大街漫步,一邊欣賞著街道,一邊享受著陽光,臉上是心滿意足的笑容,十分愜意。
正走著,張婧初“哎呀”一聲,身子往后仰,眼前就要滑倒。張然眼明手快,一把抱住了她:“小心!”
張婧初站穩后,往地上一看,叫了起來道:“我踩地雷了!”說著她滿臉郁悶的走到墻邊收拾自己的鞋子。
巴黎街頭有三多,美女多,鮮花多,****多。甚至有人說,如果在巴黎沒有踩過巴黎味道的****,那真的是白來了一趟巴黎。張然笑著安慰道:“我聽人家說,在巴黎街道上踩上了****,象征著走運,說不定我們今天會撿錢包呢!”
張婧初白了張然一眼:“討厭!”
踩到****沒有影響張婧初的心情,她很快忘記了這點不快,牽著張然的手繼續在這條號稱巴黎最美的街道上漫步。
中國當紅的明星,在這里只是一名普通的游客。這種無拘無束的感覺讓張婧初特別放松,她十分享受著這難得的悠閑時光。
逛到下午,張婧初有些餓了,就挽著張然的胳膊,迎著午后的陽光,向著心中的圣殿走去。像張婧初這樣的女文藝青年,到了巴黎有個地方肯定會去,坐落在圣日耳曼大道和圣伯努瓦轉角花神咖啡館。
這座咖啡館見證了歷史上很多重要的時刻,它是存在主義的啟蒙地,它是超現實主義的誕生地,它是徐志摩散文中的咖啡館,不過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波伏娃與薩特常常在這里聊天,咖啡館見證了他們轟轟烈烈的愛情。
張然他們到達的時候已是下午兩點多,但咖啡館的客人們還是絡繹不絕,露天的位子全部坐滿。邊曬太陽邊喝咖啡的客人是巴黎的一道風景,仿佛在告知每個來到巴黎的人,生活可以多么得愜意和美好。
張然正要和張婧初往咖啡館里面走,突然看到有人沖招手,定睛一看是昨天晚上見過的拉斯-馮-特里爾,就給張婧初說了聲,一起走了過去。
拉斯馮特里爾一個人在這里喝咖啡,也沒什么事,就邀請張然他們坐下一起聊聊。
張然和張婧初坐下之后,侍者很快拿來了菜單。張然點了杯花神咖啡館的特色卡普奇諾,又點了一份主食,然后就跟拉斯馮特里爾聊了起來。
拉斯馮特里爾并不喜歡張然的電影,《爆裂鼓手》和《時空戰士》是他最為唾棄的好萊塢模式電影,《飛行家》要好一些,但也說不上喜歡。不過作為伯格曼的粉絲,知道張然可能會到自己心中的圣地法羅島去見伯格曼,就忍不住想和張然聊聊。
不過他沒有和張然聊伯格曼,倒是聊起了自己的電影,他告訴張然,接下來準備拍一部喜劇。
這有點出乎張然的意料,實在很難想象這個極端的瘋子拍出來的喜劇會是什么樣,他覺得奇怪:“你怎么會想拍喜劇?”
拉斯馮特里爾微微嘆了口氣:“我跟你差不多,也陷入了困境!拍完《狗鎮》我就找不到感覺了,去年拍《曼德勒》我感覺自己的能力只有以前的50%!我曾經聽人說,一個導演要是陷入低潮期要七年才能走出來,太可怕了!”
張然這才意思到《狗鎮》之后馮瘋子的片子都比較平庸,真的是低潮期。七年才能走出低潮期這種說法讓他內心一緊,仔細想想,黑澤明拍完《紅胡子》經歷了十年的低潮,昆汀拍完《低俗小說》沉寂了將近八年。許多導演的生涯中都這樣的沉寂期。張然臉色有點難看:“所以你才會拍喜劇片,就是以此進行自我突破,從而找到一條路。”
拉斯馮特里爾嘆了口氣道:“是的!不過恐怕很難,不管喜劇還是悲劇,這些都是外在的東西。正在束縛我們的來自于我們的內心,為什么要七年才能走出低潮期呢?我想很可能是我們內心最想表達的已經表達出來了,內心被掏空了,我們沒有特別想要表達的,內心就變得不敏感了。經過七年的生活,我們心里有了新的想要表達的欲望,感覺就復蘇了!”
這話非常聽上去很有道理,但張然卻難以接受,七年的低潮期,這簡直要人命啊!這時張然想到了李安,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李安好像沒有明顯的低潮期,也許《色戒》就是李安的低潮期,但伯格曼解救了他!
如果伯格曼能夠開解李安,讓他度過低潮期,那他就有可能解決我現在遇到的困境!好似撥云見日,張然一下看到了希望。
就在此時,張然手機響了,是斯科塞斯的電話。接通后斯科塞斯的聲音傳了過來:“伯格曼同意你去法羅島見他!”
“真的,那太好了!”張然簡直想要大聲歡呼,不過大庭廣眾的,他忍住了,“能不能等我拍完《巴黎我愛你》再去?我想到時候帶著片子去見伯格曼先生!”
拉斯馮特里爾目瞪口呆地看著張然,伯格曼答應見張然了?自己那么喜歡伯格曼的電影,簡直把他看成自己的父親,可他卻不見我。這小子明明是黑澤明的追隨者,伯格曼卻要見他,這太他么不公平了!
斯科塞斯笑道:“我知道你會這么說,我也是這么告訴他的。”
掛掉電話后,張然見拉斯馮特里爾正用充滿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瞪著自己,趕緊沖他笑了笑。
拉斯-馮-特里爾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那王八蛋真答應見你了?”
張然點頭:“是的!”
拉斯-馮-特里爾雙手捶在了桌面,以至于桌上的杯子都是一跳,咖啡潑了出來:“可惡!可惡的王八蛋。為什么就是不理我?”他惡狠狠地盯著張然問道:“你看了他幾部電影?”
張然被特里爾的眼神嚇了一跳:“就看過《野草莓》、《沉默》和《假面》!”
拉斯馮特里爾捂住自己的臉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該死的!”然后他瞪著張然道:“我看過伯格曼所有作品,我還看過他拍的廣告,什么都看了。我不曉得寫過多少封影迷信給他,可伯格曼從不給我回信。你只看過他三部電影他卻要見你!可惡!為什么?太不公平了!”
張然哪知道為什么,他有點同情特里爾,要是自己的偶像這樣對自己,恐怕自己也會由粉轉黑吧!不過張然沒時間同情他,起身對張婧初道:“我們走吧!”
張婧初嗯了一聲:“我們去哪兒?”
張然回道:“回賓館!”
畢竟是要去見伯格曼,張然不希望帶去的作品太糟糕,所以他必須想想,要怎么拍才能拍得更好。張然向拉斯馮特里爾說了聲,買單離開。
剛走了幾步,拉斯馮特里爾突然喊道:“張,請等一下!”
張然站在原地看著他,問道:“怎么了?”
拉斯-馮-特里爾撓了撓頭,顯得有點不好意思:“你去見伯格曼能不能幫我問問,他對我的電影怎么看。”他咳嗽一聲,補充道:“本來我打算再也不看他的電影了,去年拍《曼德勒》的時候,找不到感覺,又把《野草莓》找出來看。看完又給他寫了封信,可他還是我沒回我。我一直希望能接到他的電話,拉斯,你來法羅島,咱們聊一聊!可他一直不理我。”
張然肯定地點頭:“等我見到伯格曼先生,我會幫你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