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南他們下午及時趕了回來,與張夫人陶夫人見過禮,母子幾人送了兩位夫人到了門口,陶夫人走時拉著長南的手,嘆道,“可惜我閨女才一歲,與你相差好幾歲,如若不然,我就把她許給你了……”
說著,又拉上長福的手,低聲誘哄,“回頭你來看看小妹妹,若是喜歡,許給你好不好?”
說罷,摸摸肚子,可惜地看向長生長息,道,“你們也好,可惜伯娘生不出多的了,若不然,都是我的女婿,我夜夜做夢都能笑醒過來。”
陶夫人太風趣,這話說得來送客的陳芙蓉和曾倩倩皆笑了起來,連旁邊下人也忍不住,跟著笑了好幾聲。
長福回頭看母親,見母親朝他笑,他回過頭羞澀地朝陶夫人道,“那陶伯娘,妹妹喜歡我嗎?”
“喜歡的。”陶夫人已經笑出聲來,“這個伯娘跟你發誓,若是不喜歡,我……”
張夫人見她越說越沒規矩,忙拉了她起身,無奈道,“孩子們還小呢。”
“在娘肚子里指腹為婚的都有,若不是那時我沒懷上,我早跟狄夫人把事給定上了……”陶夫人不服氣是,朝蕭玉珠道,“妹妹,這個我們也做不了主,回頭我跟我們將軍說去,讓他來找你家狄大人說,你看可好?”
蕭玉珠點頭,笑著道,“再好不過。”
陶夫人得意,回過頭看張夫人,“你看……”
張夫人想著,等秦北與冰國的仗打贏,陶將軍駐守秦北,陶家也是一方將帥了,配狄家還是配得起的,便沒再說話,但唯恐陶夫人這個嘴上沒把門的又當著下人的面胡說八道,遂拉了她趕緊走。
等陶夫人上了她的馬車,少不得又被她一頓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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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禹祥當夜回來,蕭玉珠跟他說了白日與張陶兩位夫人說的話。
這些話由她們起了個頭,狄禹祥與張,陶兩位大人談話就直接多了,這種互通有無的事,男人們一開始不太好開口,有了夫人們談得來,話說得多這個切入點,往下商談就自然而然了。
而五月狄禹林在兵部選試的結果也是出來了,他被補為兵部主事,與二郎狄禹鑫一樣,也是從八品之職。
狄家二公子三公子官位都不大,也讓一些人有些費解,畢竟狄家現在算是有點沾皇親國戚的邊了,狄大人之長子都進宮陪九皇子讀書去了,宰相門前都七品官,這兩位一個探花郎,一個三甲進士,也就從八品,明白人都想狄家人倒耐得住性子。
再過幾天,前去秦北的事,文樂帝下了圣旨,確定狄禹祥帶著先鋒軍前去秦北接掌秦北秦南官衙,重新設立官衙,特升州衙府為軍都府,暫且用軍都府取代府衙的權利,戰事期間,秦北秦南皆聽軍都府之令行事。
而狄禹祥這次集軍都府府尹,秦州知州兩官職于一身,直接受令皇帝,受樞密院管制。
此令已下交尚書省政事堂,左相右相見旨后三天都沒有動靜,之后把旨令送到了門下省,而管理門下省的如御史大夫已經是垂垂可危,這時不敢行封駁之職,旨意順利下達狄府。
直到這時,朝廷中眾多官員才明白這次皇帝跟他們下了盤什么樣的棋——此次秦北軍事,易國鐵定而打,而文樂帝也明確告訴他們,這次打仗,依舊沒他們這些文武百官什么屁事,誰敢指手劃腳,誰敢起分羹的心思,下場參照御史大夫。
這次如家落馬,朝中左右兩相皆服服貼貼地依皇帝之令行事,他們本就與哪家對付,又得了皇帝許給他們的好處,這下明知中了皇帝的計,也不敢有什么異舉了,連嘴巴最迂腐,腦袋最硬的監察御史都不冒死死諫了,朝廷中人都收起了狐貍尾巴,不敢這時觸皇帝的逆鱗。
畢竟,現在易國上下舉國繁榮,南商北貨來往頻繁,國庫現在的各項收納已是前十年的十倍之多,眼看逐年都以倍增之速在漲,上繳國庫的銀錢米糧尚且如此,從寬指縫里漏下來的那些更是能讓上上下下的私囊鼓脹,大小官員四處都有錢可收,只要不貪得天怒人怨,低調些就能一生富貴無憂,誰也不想在這時候帶著全家老少陪著如家走一遭從云端跌落谷底。
如家就是滿朝門生,也敗在了人貪圖安逸享富貴的欲望之下——終歸是成也利益,敗也利益,沒幾個人會跟現成的好日子過不去。
圣旨一下,狄家的風光就又上了另一個層次,這時淮安老家狄增來信,他已向上峰稟了告老還鄉之意,只等辭令一下,他就帶全家回狄家村居住,另信中說要是千里育兒不便,可把孩子送回。
但這次狄禹祥卻是讓老父老母失望了,他四子,每一個都舍不得讓他們離開他們夫妻身邊,且孩子個個都天資聰穎,他想親自教導。
他去信告知了老父他心中此意,另禹鑫禹林孩兒,也亦如此,孩子們在京中所接觸的東西要比在老家優渥太多,這于他們往后的路要更好。
蕭玉珠也不知公婆接到信后會有多失望,但她也知,依公婆的為人,絕計不會為難他們這些小的,要知為兒郎們的前程,為免在他身上出事,公爹已是提前告老還鄉了,老人此等心性,豈是會為難兒郎之人。
她也另讓長南帶頭,帶著弟弟和堂弟與祖父母寫了一信,另托了狄軾攜銀回淮安,代他們送公婆還鄉。
狄家的宗祠和學堂在三年前已由狄禹祥私下出資重修重建,這次公婆回去,她想全族人也只會把公婆貢著,而公婆年已漸老,身邊有親人族人圍著,又倍受尊敬,想來日子也不會有多難過。
他們夫妻倆也想過接父母來京,可公婆性子皆是忠厚老實之人,不適合來龍譚虎穴的京中生活,這于蕭玉珠來說,其實也是有些黯然的,婆婆于她是另一個母親,而在兩個弟妹心中來說,婆婆在她們心中的位置甚至比在她心中還更重,受她們都尊重愛戴的婆婆來了,只會讓家中的人心更安穩,只是大郎的路到底是有些兇險的,二郎他們更是不必說,他們現在剛摸到官場的門,饒是有親長兄帶領,許多事都有些反應不及,就是大郎是愛給自己留后路的人,也不敢斷定說他此生沒有起伏,讓老人家來跟著他們過這種日思夜慮的日子,終是不妥。
就在淮安京城往來信件中,六月中旬,溫北調過來的是將領到位,此次樞密院調過來的三位小將,一位是從五品的游擊將軍,一位從六品的振威校尉,另一位是從七品的翊麾校尉。
而那位翊麾校尉是護國大將軍蕭偃之孫蕭池武,是珍王妃蕭玉宜的堂弟。
蕭池武是刺殺悍將,頗有當年蕭知遠滅敵的英姿,蕭偃為讓他之后他們這一支官場上后繼有人,用關在溫北的蕭老太君與蕭知遠交換,替蕭池武換取了一個立功的機會。
要說蕭老將軍用蕭池武這個樞密院暗中注意的人來跟蕭知遠談條件,還真是談對了——因蕭池武確實是能干之人,這種有能力而且不怕死的人,不管他姓什么,只要能給易國打勝仗,樞密院都會用。
他當年也是為國出生入死幾番,縱橫沙場十來年,才得了現在的功績,蕭家如若再出這樣一個人,蕭家還真是有后了。
若不然,只能老實地成為皇帝手中一枚制衡溫北局勢的棋子。
蕭老將軍依蕭老夫人遺囑,按著蕭家數百年的老路子在走,同支里一人為族長掌管全局為后盾,一人在朝為官撐起大局,蕭家世世代代都是這么過來的,因為要是分族而立的話,不過是折損力量,家族很容易為找不到下一代的接掌人而青黃不接,從而敗落。
蕭池武進京后,數天都沒前去蕭府和狄府過來拜望,蕭玉珠也從而得知她家夫郎告知她的所謂小將軍頗有些心高氣傲是怎么回事。
蕭池武小將軍雖只是低階武官,但他覺得這次能來京進入秦北陣營,那也是他們這支跟蕭知遠以物換物來的,誰也沒比誰尊貴到哪里去。
小伙子很是有傲氣,這夜夫妻夜談,蕭玉珠聽過后也就笑了笑,她倒認為,當武將的,脾氣硬點是好事,如若跟文人一樣心思七拐八彎,上戰場都要想半天用什么姿勢打仗才好看,才占得住理,那才是要命。
蕭玉珠好脾氣,把想法說出來跟狄禹祥聽,狄禹祥不知她是暗諷他這個當夫君的心思太深沉,還是覺得小孩子有點脾氣不應計較……
于是他故意道,“他誰都不靠,有得是彎路走。”
蕭玉珠見他口氣不對了,微微一笑,偏過頭跟他講,“他不當我們是親戚,我們自然就不是,即不是親人,他走不走彎路,于我們何干?”
“唉。”狄禹祥當下就大嘆了口氣,誰都不知道,他們家看著心腸最軟的,其實是那個心最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