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月,是誰帶我們來的這里?溫太尉呢?溫靳竹呢?”花伊婧跟在綠月身后,愈發覺得不對勁,連忙出聲問道。
綠月行走的身形顫了顫,隨即她停下腳步轉過臉,眼里鋪滿悲涼之意:“小姐,太尉府不再要我們了,我們被趕了出來,是夏太子救了我們。”
花伊婧聞言,藏在袖下的手指狠狠攥緊。
夏太子?是夏顏修。
怎么會是他?他怎么知道她……
“小姐?小姐?”綠月上前,關切地搖了搖她的肩膀,“小姐,我知道這一時很難接受,綠月醒來時,人已經在太子宮內了,太子把事情原委跟我詳述了一遍,問我愿不愿意帶著小姐你在這里……生活下去。我……”
“你答應了?”花伊婧顫聲問道。
“我沒有!小姐,所以我才要帶著你,去跟他面談。”綠月像是怕她誤會,匆忙搖頭道。
花伊婧眸光內閃過一絲黯淡,太尉府不再要她們了?那么……
她腦中飛快閃過昨日的情景,溫靳竹特地親自前來送藥,還非要看著她喝下去……
他送來的藥有問題!否則,她才不會睡得如此死,連換了床都不知道。
呵。她揚唇冷笑一聲,還以為他昨日前來是真的大發慈悲了,沒想到,他利用她僅剩的一點信任,親手將她趕出府外。
想到這一刻,她心里對溫靳竹僅存的好感全然消散,這樣處心積慮將你趕走的男人,再對他有所留戀牽掛,豈不是在作踐自己的尊嚴?
“小姐?”綠月望著她表情復雜的臉,關切地喚道。
花伊婧深吸一口氣,朝她輕輕搖頭:“走,我們去見夏顏修。”
“溫少爺……您別到處跑了,這都一天沒吃飯了,身體可受不住啊。”此刻,鳳國境內的太尉中,溫靳竹像發了瘋似的四處奔走,仿佛要將府內所有東西翻個底朝天才痛快。
“那你告訴我,她人呢?一個人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就消失不見?你要是找不到她,別想勸我吃飯!”溫靳竹此時氣急攻心,揪住一個勸阻他的小侍衛就質問。
那小侍衛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被他那張怒氣橫生的臉嚇得丟了飯碗就逃走。
“他要發瘋,就讓他發好了,餓暈了自然就安靜了。”門外,突而響起溫太尉冷沉的聲音。緊接著,一道沉緩有力的腳步聲拾階而上,溫靳竹身軀微震,緩緩轉過身望向父親。
“怎么?找不到那個女人,還想把我的太尉府拆了不成!”溫太尉開口便是一陣劈頭蓋臉的狠罵,令守候在一旁的侍女們嚇得全數下跪:“太尉請息怒!”
“你們都給我下去。”溫太尉冷掃了眼跪在地上的婢女們,低聲吩咐道。一時間,屋里空空蕩蕩的只剩下父子二人。
“你現在還不清楚自己該做些什么,不該做些什么嗎?區區一個女人,就足以動用你這么大的心氣,以后還怎么成大事?”溫太尉拍著他的肩頭,苦口婆心地勸道。
“父親,您也是這樣吧,為了母親的死,不顧一切地想要討伐鳳帝。”溫靳竹苦澀一笑回過頭,望向溫太尉的眸子。兩人的眼底迸射出如出一轍的倔強與固執。
“你記住,死在那場大火里的不僅有你母親,還有你的弟弟。”溫太尉沉聲道,斂下深沉的眸,思緒仿佛飄忽到很遠之外,
“我們甚至連給他起什么名字都沒想好。如果他還在世,現在該是個英俊的小伙子了。”
溫靳竹聞言緩嘆了口氣:“父親,聽兒一句勸,鎮靈珠這種東西真的只是傳言,若它不存于世間,我們這么多年的辛勞不都是白費一場?”
“你不明白。你深愛著那個女人,卻不能保證在以后的將來她也會同樣深愛著你,人是會變的,尤其在時間的磨礪后。想要知道你們之間真的情比金堅,那就用時間證明給我看。”溫太尉撫著花白的須,緩聲道。
他的一句話如同良藥般點醒了溫靳竹,他定下神來思忖片刻,終究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但是,我還想問父親,她人在何處?”
他當然猜測到了昨晚溫太尉給他的藥中有問題,卻不知道他到底把伊婧送到何處。
“很安全的地方,以后你們也會相見的。”溫太尉輕描淡寫道,見目的達成了,終才踏步慢慢離去。
蓮池宮,專為歷代儲君所設置的宮殿,這里環境宜人不說,也乃是風水大師把過關的地方,據說太子在這里生活上一段時間,便能浸染君王之氣,得而在以后能出色地統領國家。
花伊婧踏入這幽香的庭院,院中兩畔住著一排排漂亮的常青樹,仿佛寓意著儲君之位如這常青樹般永駐不朽,眼下風景宜人,也暫時讓花伊婧摒棄了心中的擔憂。
走過一條干凈的石子路,綠月領著她進了宮內,一走進內室,一股淡雅的安神香從不遠處傳來,這香料的味道與鳳國太尉府的有些不同,至少讓人聞著心情甚好。
她輕許仰首,便望見了坐在不遠處的桌案上伏身執筆,正在專心批閱奏疏的夏顏修。
午后日光透過層層木格窗落在他俊美的側顏上,照耀著那雙幽黑清澈的眸,仿佛能將他眼底的認真之意看得清清楚楚。花伊婧一時間看呆在那里,臉上不自覺地浮起兩片紅暈。
都說男子在認真時最好看,這句話一點都不假。此時的夏顏修,專心致志地凝視著桌上的文案,絲毫沒察覺到她的到來。
“咳。”許久,她才突然回過神來,輕輕咳嗽一聲。這才引起夏顏修的注意,他微許仰首,望向一臉躊躇有些緊張的花伊婧,面露訝然之色:“醒了?怎么沒人通知我?”
花伊婧淡淡揚唇一笑,語氣柔和:“是我自己要來找你的,我想知道事情的過程。”她指的,自然是為什么她會被太尉府拋棄,為什么夏顏修又會這么好心地來幫助她。
夏顏修微許頷首,輕輕將筆擱置在硯臺上,揚起深邃的黑眸,一字一頓道:“嫁我,可愿意?”
聞言,花伊婧神色猛地一怔,整個人重心不穩地朝后邁一步,面上帶著失神的笑意:“夏,夏太子,你這是在說笑吧?”
開玩笑,他堂堂一國天子,會看上她棄婦一枚?
夏顏修笑得明朗,但眼神中的款款真情卻讓花伊婧心頭一緊,他不是在說笑!
他緩步上前,一點點縮短二人的距離,花伊婧低垂著眸,裝作毫不知情地一步步朝后縮去,后果便是,她整個人撞到檀木桌上,疼得她齜牙咧嘴。
“我有這么可怕嗎?”夏顏修望著她又疼又警惕的模樣,無奈失笑,揚手慢慢靠近她的面頰。
花伊婧瞪圓眸子,如同見到天敵的獵物般一動不動,眸光緊緊跟隨著他的手指
。很漂亮的一雙手,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當觸上她面頰時,手指尖柔和的溫度仿佛一下化解了她冰封的內心。
他微微笑了笑,手指自然地替她撩去額前的發絲,便收回手來,饒有興致地望著她:“我身為堂堂一國太子,不會對女子隨意求親。你該知道你已被太尉府的人拋棄了,這段日子,你若無處可去,就呆在這里吧。”
花伊婧聽到此話,不禁低垂下眸,他說得沒錯,太尉府的人不會允許她回去,而將軍府那邊她更是無顏回去,母親定會把她罵個遍,再想方設法把她送回太尉府去,以一切卑劣的手段。
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想要的只是自由自在,與所愛之人一同活下去,僅此而已。
什么復仇恩怨,皇族世家,她根本不想讓自己牽扯到這里,與其這樣,她還不如趕緊找到那鎮靈珠穿越回現代得了。
“你難道還想住在客棧?那個隨時都可能有人把你和綠月賣去青樓的危險之處?”夏顏修挑眉,繼續道。
花伊婧心里“咯噔”一下,這外面的世界,真的有他說得那么夸張嗎?青樓?綁架?而她一個弱女子,什么武功都不會,若真的像他所說,她是不是真的要去青樓賣笑了?
一想到這,她拼命地搖頭,抿著唇低下頭,心里是躊躇萬千。
“放心,你不愿意嫁給我,我不會逼你。但你要好好呆在我的宮內,若是你一時調皮跑出去了,被人拐走了,賣到邊疆都有可能。到時候,我也救不了你。”夏顏修聳聳肩,耐心地勸慰著她。
“我……”花伊婧一時語塞,伶牙俐齒的她此刻想不出該怎么接話,仿佛在夏顏修面前,她的一切辯解都是蒼白無力,他那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眸子,時時刻刻將你的心透察得一清二楚。
而實際上,夏顏修并沒有她想象得那么神,只是因為她自己把一切心情全寫在臉上任人閱覽,而她自己本人卻絲毫未發覺罷了。
“你回去好好想想。”夏顏修倒是不緊不慢地出聲,轉過身時,唇角彌留著一抹笑意。他不急著俘獲她的心,一切都要慢慢來。
花伊婧沒有動身,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想什么?她有什么資本想她未來的路?
她現在,一文不值,走出這琴國便真的是無處可去。
她不會武功防不了身,沒有一技之長養活自己,就算是真的想倔強一把,走出了這里,那也只是自尋死路。
“我想好了。”她突然幽幽地出聲,“我呆在這里,但我希望我們之間的關系還像以前那樣。作為住在這里的代價,我可以每天去浣衣房打掃衛生,洗洗衣服。”
夏顏修細細聆聽著她的回應,字字句句里帶著避重就輕的警惕,他揚唇一笑,微許頷首算是允了她的想法:“浣衣房不是你該呆的地方。明日起,你便日日到我宮內伺候筆墨,幫我抄抄奏折就好。”
花伊婧仰首望他,眸內閃著不安的神色:“我真的可以嗎?”
夏顏修望著她呆滯的模樣,無奈失笑:“當然可以。”
“我答應你。”花伊婧重重地頷首,隨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低聲問道,“我在這里的事,會有別人知道嗎?”
她所指的當然是花府和太尉府的人。夏顏修聞言揚唇一笑:“知道了又如何?你在我這里,誰敢動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