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是我錯了?”姿態(tài)一向強硬的錢不離第一次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征戈鐵馬、馳騁沙場,這是他的事業(yè),但人卻不能以事業(yè)為家。家是放松心靈的地方,是溫柔的避風港,男人固然不能缺了事業(yè),但又何嘗能少了家的滋潤?!得知姬勝情和月色公爵雙雙懷有身孕,錢不離有一種恍然一夢的感覺,他竟然要做父親了!父親、母親和孩子這是組成一個家庭的三角,可殘酷的事實卻先把他捧上天際,然后又讓他重重跌落在地上,巨大的反差讓錢不離失去了冷靜。
他一直沒辦法讓自己全身心融入現(xiàn)在的世界,而最好的融入辦法莫過于找到一個溫暖的家!
“卑職可沒辦法說。”武鐘寒又露出了苦笑。
“有什么沒辦法說的,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錢不離輕嘆一聲,遙望著夜空,往日的一點一滴如泉水般在他的腦海中流過,有這個世界的,還有那個世界的。那耗盡精力教導自己、一心期望自己成棟梁之材的爺爺,那在外不芶言笑、回到家卻嘻嘻哈哈、甚至陪自己玩過彈玻璃球的爸爸,那把自己照顧得無微不至、近乎溺愛的媽媽,那個家是多么的溫暖,不管他在外和小伙伴們打了架、還是闖下了什么禍事,只要能回到自己的小屋,他就是全家人捧在手心的寶貝,沒有人能在他的家里傷害他。
想起前塵往事,錢不離內(nèi)心中一陣陣酸楚,他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對著武鐘寒伸出兩根手指夾了夾:“有煙么?來一根。”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起,他就拒絕回憶自己的過去,他只想好好活下去。想來爺爺、爸爸和媽媽如果知道他還活著。也一定會希望他能活得快樂!
從另一個角度想,錢不離拒絕去回憶,何嘗不是害怕那永別的悲哀會把他堅硬地外殼擊得粉碎?!錢不離這些天的心情本來就不好,今天又察覺自己很可能冤枉了月色公爵,心情變得更加惡劣,這一刻他忘記了自己的堅持,不自覺的回想起了一切該想的、不該想的,他的心真的亂了,以致于竟然伸手向武鐘寒要煙抽。
“煙?”武鐘寒驚訝的看向錢不離。
“哦……呵呵。”錢不離自嘲的一笑:“算了,我現(xiàn)在腦袋象漿糊一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地是什么。”
“大將軍。您是我們地主心骨,誰心亂都可以,只有您的心不能亂啊!”武鐘寒緩緩說道。
“我心里有數(shù)。”錢不離拍了拍武鐘寒的肩膀:“但是今天呢,你別把我當大將軍,我也不把你當總都監(jiān),我們就象兩個朋友一樣說說話,好不好?”
“這個……不知道大將軍想說什么?”武鐘寒遲疑了一下,和大將軍在一起稱兄道弟的聊天,可算是一種不可饒恕的逾越。但現(xiàn)在錢不離這種心情,他武鐘寒又沒有別的選擇。
“談一談……她吧。”錢不離向身后的房門看了一眼。
武鐘寒心領神會。沉吟片刻道:“依卑職看,公爵大人雖然一直對大將軍不卑不亢的,但心中實已情根深種。”
錢不離沒有說話,靜靜的等著武鐘寒說下去。
“自陛下發(fā)生了意外之后。卑職馬上把公爵府中地仆人清查了一遍,不保靠的人被卑職打發(fā)到外府去做事,這內(nèi)院都換上了卑職地人,為了照顧公爵大人,卑職還調(diào)過來剛剛訓練好的女諜。大將軍,卑職先在這里告罪了,卑職可沒有監(jiān)視公爵大人的用心,那幾個女諜資質(zhì)上佳,極能察言觀色,她們把公爵大人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了。”
“我說過了。我們現(xiàn)在是朋友,告什么罪?你繼續(xù)說吧。”
“前些天,大將軍安原大捷、全殲狂戰(zhàn)士軍團地消息傳回來之后,公爵大人接到喜報樂得象個小孩子一樣,在園子里走來走去,后來坐在軟榻上摸著自己的肚子說:乖,你爸爸是一個馳騁沙場、所向無敵的大英雄,你啊,只要有你爸爸十分之一的本事,我也就滿足了。”武鐘寒有些入戲,最后一段話竟然在模仿月色公爵當時的口氣,說完之后才感到不妥,臉色窘得發(fā)紅,幸好在這夜色中看不清楚,要不然堂堂的總都監(jiān)大人今天可算是丟人了。
錢不離鼻頭發(fā)酸,但武鐘寒那不男不女的嗓子卻又讓他想笑,錢不離把頭側(cè)了過去,在這種時候,他不希望別人看到他的表情。
“還有一次,公爵大人做了個噩夢,夢到有人要刺殺她的孩子,當時她被嚇得尖叫不停,還把我們也嚇了一大跳,后來才知道是一場虛驚。等到了白天,公爵大人要我們?nèi)ト∫桓辨z甲過來,她要穿上鎧甲保護她的孩子,大將軍,公爵大人平日里是多聰明地一個人啊?但那時她就象著了魔一樣,我們怎么勸她她也不聽,最后還是太醫(yī)告訴她,鎧甲太沉重,對孩子非常不好,公爵大人才作罷的。”武鐘寒說到這里,猶豫了片刻,接道:“大將軍,恕卑職直言,公爵大人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之后,變得……怎么說呢?她再沒有往日那種精明了,公爵大人的一顆心全都撲在了自己孩子身上,就算她有異心,現(xiàn)在也沒有辦法動手,公爵大人也沒有那個精力去策劃,大將軍,您……真的冤枉她了。”
“這些話……你怎么不早說呢?”
“大將軍,您一路氣勢洶洶闖進入了伯爵府,卑職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您當時雖然問過我的意見,但我說了公爵大人沒有任何異動,您卻沒有聽我的解釋,一直沖到了里面,卑職還敢把大將軍拽出來不成?”
“是我的不對,我太鉆牛角尖了!”錢不離嘆了口氣:“這一路上我越想越覺得她的可能性最大,而且你又沒有傳遞消息,我只能自己亂猜,等快到皇城時,我已經(jīng)氣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一定要當面問個明白才甘心,幸好……還嗎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要不然我真的不能原諒自己了。”錢不離倒不是喜歡把責任推給下屬,讓別人替他分擔一部分責任,他的心能好受些。
“都是卑職的錯。”武鐘寒極會做人,這種時候他是不會為自己辯駁的:“如果卑職把公爵府中發(fā)生的事情整理一下,預先報給大將軍,就不會有今日的麻煩了。”
“算了,不說這些了。”錢不離緩緩站了起來:“我先回王宮,鐘寒,這里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千萬要照顧好她。”
“請大將軍放心吧,有卑職在,公爵大人不會有事的。”
“那就好,我先走了,嗯……明天早晨我再來看看她。”錢不離說完轉(zhuǎn)身向外走去,不止是這里有一個讓他放不下心的人,王宮里還有一個呢,他的心非常焦急。
“這個……”武鐘寒又變得吞吞吐吐了。
“嗯?什么事?”錢不離停下了腳步。
“大將軍,您想明天早晨來看公爵大人……這合適么?”一句很大膽的話。他不能不說,錢不離提拔他于市井之中,一個小小的縣府捕頭與現(xiàn)在的總都監(jiān)相比,地位有如天地之差!武鐘寒早已下定決心,這份知遇之恩他要用一生去報償!所以武鐘寒寧愿冒險也要提醒錢不離,免得錢不離在心慌意亂中再一次做錯事。
“有什么不合適的?”錢不離皺起了眉。
“大將軍,象公爵大人這種人輕易不生氣,但發(fā)起火來就不是小事,更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消氣的,大將軍,您今天可把公爵大人給逼急了!再見到您,公爵大人很可能控制不住自己,激動對母子兩人都不利,萬一出了好歹的那可怎么辦?”
錢不離呆住了,武鐘寒說的不差,月色公爵的脾氣正好和姬勝情相反,姬勝情撒嬌生氣的時候多了,不過縱使她嘴巴噘得再高,錢不離也能在短短時間把姬勝情逗笑。月色公爵就不行了,輕易不生氣,不過一旦被激怒那后果是很嚴重的,想把月色公爵當小孩子哄也只能是自討苦吃,而且,如果月色公爵看到自己就火大那怎么辦?生氣確實對大人小孩都不利,這是常識。
“大將軍,恕卑職直言,最少在近五、六天里,大將軍就不要來公爵府了,卑職會讓人慢慢勸解公爵大人的,等她的氣消了,大將軍再來也不晚。”
“好,我依你,不來就是。”錢不離緩緩點了點頭:“不過……等她消氣,好像不是那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