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放眼望去,再好的眼力也無法看清敵人的移動,能看見的只有無邊無際、好似能吞噬人的黑暗,不過,馬蹄發出的咆哮聲越來越響亮了,所有的人都知道,敵人已經逼近了自己。
杜兵帶領著四百余名警備隊員排列在護城河邊,陣勢顯得不是很規則,當然,如果要求這些警備隊員象正規軍一樣,確實強人所難了一點。
警備隊員手中都舉著一枝火把,火把發出的火光是顫抖的,或者說,他們的身體是顫抖的,顫抖通過手再傳到火把上,塑造出了一團又一團狼狽的火焰。
人在某些時候可以忘了疼痛,但忘不掉恐懼,就如這些警備隊員一樣。火把顫抖的頻率太大了一點,不停的有油點滴落在手上,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喊痛,警備隊員們的目光直勾勾望著前方,等待著,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如果等到看到敵騎再逃跑的話,很可能被對方趁勢沖破城門,想到這里杜兵轉過身,瞄了自己的裨將一眼,那裨將二話不說,轉身向城內狂沖而去。
本已達到臨界點的警備隊員們在一瞬間就崩潰了,一個個怪叫著轉過身,向著城門蜂擁過去。他們知道自己早晚也會死,但如果不逃回去馬上就會死!一寸光陰一寸金的道理往往是那些瀕臨死亡的人才能領悟的。
杜兵本想裝模作樣的呼喝幾聲,但在事實上卻由不得他自己做主,就象小草在狂風中無法自主一樣,杜兵連人帶馬被警備隊員裹挾著向后退去。
掉在地上的火把還在燃燒,在火把的余光中,一個又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了,“放箭!”錢不離厲喝了一聲。
任帥愣了一下:“大人,敵人離我們還遠,還是等一等再放箭吧。”
“放箭!!!”錢不離勃然大怒,雙眼射出了森冷的寒光。
任帥一咬牙:“旗官聽令,放箭!”
隨著一聲聲弦響,數百只箭矢茫然飛向了夜空。
任帥眼中露出了恨恨的神色,在他看來,公主殿下瘋了、伯爵大人也瘋了!居然任命這個白癡做統領!如果在等上一下,等敵人沖近了再射箭的話,多了他不敢保證,三輪連射最少也要干掉一百個敵兵!這個白癡在做什么??
號角聲驀然在夜空中響起,近衛輕騎的速度迅速慢了下來,札木合勒住韁繩,鷹鷲般銳利的眼睛冷冷打量著雪原城。
札木合今年還不過四十歲,如果他愿意把自己的胡子剃光的話,他是一個長得很年輕的人,歲月的風霜并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他的裝束和近衛輕騎們差不多,沒有刻意顯示一個族長的尊貴,不過他背上的弓卻比別人的弓大上許多,他的戰馬也比別人的戰馬要高大。
“大哥!怎么停下了?讓我去把城門搶下來吧!”一個壯漢從后面趕了上來,他的上身赤裸著,好似在冰天雪地中也感覺不到寒冷,身體上蒸騰著的濃濃霧氣,讓這個壯漢看起來就象一頭兇獸。
“晚了點。”札木合搖了搖頭,雪原城的城門已經緩緩落了下來,十幾個警備隊隊員竟然被關在了門外,他們瘋狂的用手、用腳、甚至用頭去撞擊城門,被人拋棄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們用絕望的聲音痛罵著。
錢不離的手不為人所覺的顫抖了一下,如果他有別的選擇,他也不愿意這么做,無視生命絕不是一個褒義詞!但是錢不離又不得不這么做,己方不管從什么方面都占據著劣勢,不出奇招就沒有任何希望。
其實錢不離就是在賭,賭那札木合是一代名將焉或是一代猛將!如果是后者,自己無疑是出了個昏招,本已不高的士氣在那些絕望的哭喊叫罵聲中又降了三分!錢不離長吸了一口氣:“擂戰鼓!!”
又是一篷亂箭射來,射到了近衛輕騎前三、四十步遠的地方,札木合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笑意:“真是南國無大將!!”
“大哥,讓我帶著人去攻城吧,雖然我們沒有云梯,但我們有長索!飛鷹部落的勇士只要手中有長索,就沒有翻不過去的高山!”札木合的弟弟粘罕又在請戰,他身后的將士們發出了轟然叫好聲。
“用不著了。”札木合搖了搖頭:“這一路上不少孩子們沒有死在敵人的箭下,反而倒在冰雪中,讓我心痛啊!來人,傳令下去,馬上扎營!”
“大哥!!”粘罕怪叫起來:“為什么要扎營?讓我帶著人去攻城吧!只需要兩個沖鋒,我一定把雪原城攻下來!”
“粘罕,為大將者,必須要見微知著!”札木合手中的馬鞭向前方一指:“你看到沒有?第一:他們竟然把自己人關在了門外;第二:他們已經放出了五輪箭,可連我一個孩子也沒有傷到;第三:城上的旗幟雜亂不堪,忽左忽右;知道這些代表著什么嗎?代表著雪原城的守將已經驚惶失措了!”
“那不是正好?!大哥,我一個沖鋒就能把雪原城打下來!”
“我不想再讓孩子們白白流血了。”札木合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城門口的十幾個警備隊員突然脫下了衣服,一邊搖動著一邊向近衛輕騎跑去,看樣子他們已經做出了決定,既然被自己人拋棄了,那就去投降敵人!
“臨陣叛敵者,殺!”錢不離冷冷的下了一個命令。
任帥臉上露出了黯然的神色,叛敵?叛敵還不是被你這個白癡逼得?!連一個敵人也沒能殺死,反而要先殺自己人!任帥眼中有莫明的光芒在閃動,好似在考慮一個決定:“放箭!”
對射程之內、靠著雙腳移動的靶子,雪原城的箭手們表現出了良好的訓練素質,只一輪齊射,就放倒了十幾個警備隊員,中箭最少的也中了十幾箭,頹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