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夜裡,陰森樹下,一道身影紋絲不動?!扳?,怦,怦……”清晰可聞的心跳聲,迴盪在幽遠狹長的林間小道之上?!肮 绷中浑p銳目,像貓頭鷹一般死死盯著前方惹人發(fā)顛的光點,雙腳彷彿灌滿了鉛,再難擡起。
壓抑、安靜得令人窒息的氣氛持續(xù)了好長一段時間,此情此景下,林玄業(yè)已全身僵硬,汗透衣衫了;更可怖的是,那光點仍舊在閃爍不定,頂多是左移移,右動動罷了,既無侵擾之意,亦無散退之心。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的啊……他不來倒是好,可萬一被他主動逼迫,我還有命的?”想了想,林玄還是決定率先過去,好得個主動權(quán)。
輕輕拍拍心口,林玄感受了一下四肢的活動能力,深吸一口氣,貓著腰,躡手躡腳地朝光點摸過去?!昂簟币魂囮庯L颳過,看不見的樹葉霎時沙沙作響。林玄打個突,立刻停下腳步環(huán)顧四野。仔細看了一會兒,見沒什麼奇怪,才重新將目光投向最令他心驚的地方。
“嗯?”林玄兩眼猛然瞪大,身體一股腦兒向後跌去?!皠偫u……這光……不……不是在挺……挺遠的……地方……方……”原來那詭異的光點居然突然間離林玄近了許多。
“欸——!怎麼不閃啦!別……別過來!別過來??!”
見到光點忽然間不再閃動,且越來越近後,林玄不禁大聲呼喊,言語之中充滿了恐懼。
“殿下,殿下,是我,是我啊……”
林玄還在不住地喊著,雖然將對面的話語都收入耳中,但仍未反應過來。好半晌,他才止住嚷叫,心道這聲音怎麼如此熟悉?
此時那說話之人見林玄終於鎮(zhèn)靜下來了,便慢慢地走近後者。來得近了,林玄這纔看清究竟——原來來人果然是冰兒,她手上還提著一盞燈籠呢。未待林玄說話,冰兒便問:“殿下,爲何你在這麼大聲地叫呢?見到我爲何喊得如此慌張呢……我……”
“別誤會,我是嚇壞了!剛纔在那邊的是不是你啊,站在那兒這麼久都不動,嚇得我……”
冰兒不好意思地沉下頭,笑道:“敢情殿下是以爲撞鬼啦……嘻嘻,殿下還怕這個的?”
“這個也是沒辦法,我從小就怕黑——而且,小時候聽母后說皇宮鬧鬼的事聽多了,難免會害怕。你是不知道我剛纔的處境,唉,今天居然這麼黑,路都看不見,沒撞著已經(jīng)夠好運了!——怎麼方纔燈籠忽閃忽閃的,發(fā)生什麼事了?”
“也沒什麼,燈籠掉了,剛纔又來了一陣風,把它吹滅了……我就在那裡點火,可是一直有風,怎麼點都點不著……”
林玄聽著笑了笑,突然想到了什麼,便又問道:“冰兒,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出來幹嘛呢?我出來這麼久了,一路上都沒見到人,今晚又似乎不同尋常,你一個人在這種地方,很危險的……你不怕嗎?”
“……我……我當然怕啦……在那裡站著,四處都黑黑的,當然怕啦。我……”冰兒有點發(fā)抖地說著,“我下午聽人說殿下今天都在魂武殿裡,可能差不多夜了纔會回宮用膳……所以……我閒著沒事,就過來看一下了!殿下你別誤會……”
“我會誤會什麼?”聽到冰兒越講越慌,越講越亂,林玄心裡一陣好笑,不由得取笑起來。
“我……”
話到嘴邊,便說不下去了。冰兒雙頰泛紅,向後退了兩步;好在這是在夜裡,略換換燈籠的位置便不能看得到她臉上神情的變化了。
冰兒眉頭緊鎖,若有所思地自語道:“真是的,這只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愈是這般想著,心中的一份惆悵也愈發(fā)濃郁。靜謐黑夜中,彷彿瀰漫著一層哀傷。
絲絲冷風飄過,兩人同時一個哆嗦?!皣\,嘰……”不知何時,隱藏的蟋蟀奏響了低沉怨曲,以穩(wěn)定的頻率隨著風兒鑽進林玄冰兒耳內(nèi)。冷夜,無語;清風,低鳴。萬千思緒奔涌在林玄頭腦,使得他望著面前的人兒,千言萬語欲要脫口而出而竟口不能張。兩人就這般相對而立,靜靜地,彷彿這夜已然消失,這風經(jīng)已靜止,世間萬物在這刻開始全然凝固靜止。
燈籠靜靜地隨風搖擺,其中的火苗亦抖動搖曳。微弱的亮光,不足以讓兩人看清對方的神態(tài)。無盡而黏稠的黑暗籠罩著他們,隔絕了一切,一切的紛擾。
“冰兒……”林玄率先對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有所察覺。
“嗯?!北鶅簯寺?,卻是未作態(tài),似是等待著林玄再說些什麼。
林玄沒急著說話,只走近冰兒身邊,接過她手上捻著的燈籠,然後輕輕摟著她。一抹緋紅不經(jīng)意地浮現(xiàn)在冰兒臉蛋兒上,心臟也不自覺地急速跳動著。林玄舉高燈籠,照住兩人的臉,“沒什麼的,呵呵。我怕你會冷而已?!呀?jīng)不早了,我們應該要回去了,在這個嚇人的地方,又陰又冷的……我們走吧,怎樣?”
冰兒點點頭,嗯了一聲,便和林玄一齊,朝外走去。
“有些事我沒跟你說過,要不要聽???”林玄突然問道。
“殿下有殿下的事,有些事是不好與外人說的……殿下要說,便說出來,不想的話,冰兒也不可能硬要殿下說出來……其實……”我也有些事沒跟人說過,連殿下也是。最後一句,冰兒卻是沒再說出來。
“嗯……怎麼說呢,其實我很快就可以離開皇宮,到外面去了……”林玄緊了緊摟著冰兒的手,“很快就要打仗了,和迪文帝國。大元城是魔族之人所害,我們自然要去討個說法……”
“?。康钕乱x開這裡?去做什麼呢?”
“有很多事做的——我要到外面歷練,修煉。今天是父皇叫我到魂武殿的,我要學武功。以前父皇都沒教我,也不讓別人教我,但我還是學到了一些武功。雖說這麼短的時間很難學到什麼,不過……我也不知道怎樣說纔好,現(xiàn)在學了一些,我覺得以後肯定能將學過的全都學會、學精?!?
冰兒出神地望著眼前的人,感覺對於他的話,自己完全是深信不疑,仿若世上沒有什麼可以難倒他似的。於是便道:“殿下聰明絕頂,我也想過,世間還有什麼人能再比殿下聰慧了呢?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是殿下要做的事,沒可能辦不到的?!?
“你真的這麼覺得?”林玄語氣冷靜地道。
“嗯。是真的。殿下會做到所有想要做的事的?!?
“那多謝你了,若是日後我也有辦不到的事,就要唯你是問咯!”
“嗯。”冰兒樂樂地笑笑,點一下頭,心頭一片暖意。
看著她這般模樣,林玄摸摸她的頭,笑道:“啊!你瞧現(xiàn)在,四野全黑,周遭無人,若是我對你做一些什麼壞事,你怕不怕?”聽得此言,冰兒渾身滾燙,想要捶林玄幾下,又不敢,整個人都不自然,扭捏不安。只得說:“殿下!殿下怎麼這麼壞!”
“你是不是想打我???哈哈哈……我開玩笑的啦……我,我怎麼會做那些事呢?!艺f……你想打一下,也可以的嘛……”
“殿下……”
聽著這略有些嗔怒而又帶著嬌羞的聲音,林玄微微一笑,甩開雜念,將冰兒摟得更緊了些,緩緩朝前走去。感受到林玄帶來的那份溫暖,冰兒也不退避了,緊緊地依偎著他的胸膛。
昏暗的火光映著黑夜,幽深的黑夜裹著火光。那光,似是點亮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