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中自然有得失之辯, 我想這不需要我來說什麼。”貪狼聲音中帶著恭敬。
“極風隼他們正在收集克洛斯的罪證,但這隻能讓我們瞭解到他的最新進展,卻絲毫不能讓我們扳倒他。”謝星玨不無遺憾的想, 這就是軍事力量的懸殊造成的差距, 雙方勢均力敵, 那麼無論誰先開戰, 勢必都成爲歷史的罪人。
“會有契機的。”貪狼聲音中帶著期待, 這讓謝星玨對於這臺血腥暴力的機甲簡直無語,但實話來說,這無疑激發了他體內的好戰分子。
畢竟他知道以現在這個動向, 不就就會發生一場戰爭,讓人類現在的勢力來個徹底的顛覆, 他忽然感慨一聲, 問貪狼, “我應該告訴他們,預防這場戰役嗎?”
貪狼沉默了一會兒, 用那種久違的,欠揍的嘲諷語氣道,“你改變不了歷史的。”
存在即是合理,謝星玨知道,憑藉個人的力量, 即便是發出了警告, 也會被認爲是可笑的, 更無法阻止即將到來的事實。
謝星玨輕聲嘆息, “其實, 我並不喜歡殺人。”
“狼如果不是爲了溫飽,也不會費力去捉羊。”沉默了半天, 貪狼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對比謝星玨的行爲和言語,這真是一句莫大的嘲諷。
謝星玨笑了,這一笑,把他直接從回憶裡拖了出來,發現了貪狼在發出私人頻道的來信訊號。
謝星玨打開,看到了喻文卿那久違的熟悉的臉龐,以及他身後夢幻天堂一樣的拉塞雷納。
他聽到喻文卿一字一頓的告白,用一個星球做背景,去宣誓自己的愛情,“我在衆星的見證下對你宣誓,愛你一世。現在我想問你,願意與我,執手一生嗎?無論歲月多久多長,都不分離。”
謝星玨失神了,他似是激動,又似是難以置信,手顫抖著伸向那虛幻的投影,即便再真實,都是觸摸不到的。
這讓他惶恐。
在阿爾澤,戀愛是一回事,想象中,只是籌劃而不曾實現的野心,又是一回事。
然而當他越走越遠,與喻文卿背離而去的時候,他才發現兩人之間的溝壑,已經是他想象之外的大了,那是他無論用什麼,都無法填補的空虛。
哪怕他在這之前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不得不離開,但對比現在,他仍然想要遮掩下去,去享受最後的幸福。
接管蓋恩家族的就是羅嚴塔爾,他是一個可靠的人。
謝星玨心想,或許我可以結婚了。
擁有一個家庭,之後利用喻文卿三哥的技術,創造一個屬於他和喻文卿獨有的孩子。這將是一個完整的家庭,孩子也會擁有完整的幸福。
畢竟按照現在的趨勢,在二十年內,戰爭應該都不會爆發。
這是數據模擬出來的答案。
帶著這樣的自我安慰,謝星玨幸福的微笑著,告訴了喻文卿自己的答案:
“喻文卿,我愛你。”
這句話,他是真心實意的說出來的,這是他發自肺腑的感情表白。
然而許多年後不熟悉謝星玨的人,或者那些史學家都試圖從他的行動力去猜測他究竟是抱著怎樣的野心去欺騙喻家上上下下,甚至可以欺騙到星盟的最高統帥喻文卿,兩人的功績幾乎完全錯開,謝星玨在暗自培養自己勢力的時候,喻文卿在建設,以及進行反擊戰。那時候機械人和複製人的敵對讓自然人焦頭爛額,所以謝星玨纔會在這麼快的時間去集結自己的勢力,增強自己的實力,以及擴大自己的領土。
他們猜來猜去,覺得謝星玨這人果真深不可測,要說也就是把一切都算計好,什麼都可以出賣。畢竟在他的征途上,有太多他的“朋友”,不是掛帥離開,就是死去。
有人說那是他暗地裡的清.洗的結果,包括一場婚禮,都成爲了他們口中的政治婚姻,是謝星玨爲了向上爬,以及僞裝鞏固自己的勢力而不得不爲之。
但誰也不會想到,那時候的謝星玨,確實只是想要結婚,哪怕霧裡看花的一場煙花,也好過連回憶都沒有的空虛。
政治家都是騙人的,可在人成爲政治家之前,他們也只是普通人。
中央恆星散發著最後的光芒,藏匿在星球的背面,壯麗的夕陽紅鋪滿了腓特烈西亞無邊的沙漠,他站在衆山之巔,享受來自四面八方的,或是和煦,或是凌冽的風。
他站的筆直,黑色的馬丁靴包裹著瘦削卻有力的小腿,可以看出來藏匿在黑色長褲下的肌肉,薄薄一層,卻有著無窮的力量。
黑色的短髮之下是鷹隼一樣的眼神,銳利,冷靜,風從指間穿過讓人不禁有種發麻的感覺,或許是心中的激動和戰慄所致,劉海被吹到眼前,給夕陽拉上帷幕,作爲謝禮。但目光和心境早已不再隨著外界的變化而漣漪,泛起波瀾。
“我願意。”
山雨欲來風滿樓。
謝星玨心中計算過,兩千萬人發展成爲2億人只需要不足10年,以目前的建設速度來算他們用不到5年就可以初步完成。
想到這裡謝星玨輕輕鬆了一口氣,只要15年,他就可以把自己的基地建立起來,儘管只是一個荒涼的星球,到只要可以有站住腳的地方,從來不愁以後。
他繼續往上走,這座山很高,很陡,越往上風就越大,與地面沙漠上乾燥粗礫帶著沙子的風不同,這裡的風更輕靈,沒有那種沉重的感覺。他心裡,忽然有些想念喻文卿。如果喻文卿知道自己真正想的是什麼,會不會和自己決裂?
想到這裡謝星玨忽然覺得心中一滯,喘不過來氣。
不要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掩蓋自己的野心勃勃,沒有誰的野心不會帶來流血,喻文卿厭惡流血,心懷悲憫。
他已經沒有停手的機會了,因爲心中那些掙扎出來的想法讓他只能繼續下去,尤其是當他知道蓋恩家族接到的來自於克洛斯的指示:沒用的人,就不需要浪費資源了。
因爲他們擁有更爲廉價有效的勞動力,最近往自己這邊偷偷涌入的人越來越多。從綠洲中間曾經架設的電磁網將綠洲一分爲二,這給謝星玨帶來了不小的壓力,而因爲路障,還有許多人依然在進行具有生命危險的勞作,不然連機械都比不上,就更領不到食物了。
他們沒有飛船,走不了,出了腓特烈西亞又能去哪裡呢,回到阿爾澤?他們的身份標識已經是腓特烈西亞的居民了。
那就在風起之前,享受最後的寧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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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是我?”
“這是你的使命。”
“爲什麼是我?”
“因爲你是鑰匙。”
“爲什麼是我?”
“因爲命運。”
“爲什麼是我?”
“……”
“爲什麼是我?”
“……”
榮玉一下子從這似乎是死循環的對話中驚醒,睜開眼睛的時候卻什麼都看不到,他心中一驚,有些慌張的想要伸手去觸碰身邊的章樊,卻發現什麼都碰不到。
像是忽然從樓梯上摔下來一般,他的腿猛的一抽,腦中條件反射的覺得抽搐的疼痛,但神經元似乎是壞死掉了,沒有任何動靜。
他心中忽然想到自己昨天往屋子裡搬了一盆花,本來應該有的淡淡的花香也沒有了。
同樣消失了聽覺。
張口想要叫章樊一聲,但卻聽不到自己發出的任何聲音,五感同時關閉。
他驚慌,上半身猛地起來,想要下牀去找章樊,找Q7,無論找誰,都不要他一個人留在這裡,太寂靜了,靜謐使人心慌。
他直接摔在了地上,因爲感受不到疼痛,他只是“覺得”自己摔了。
榮玉感覺到了自己口腔中似乎有什麼鈍鈍的被咬破的感覺,如果他的味覺還在的話,一定能感受的到鐵鏽的味道,那是他舌頭被自己的上下牙齒碰到給咬破的。
但他沒有,所以他只是憑直覺認爲,自己應該是咬破了舌頭。
心中有個聲音告訴他,只要走出自己臥室的門,他就可以重新獲得光明,聲音,花香,還有酸甜苦辣。
“放過我吧。”他低聲懇求,向心中的那個聲音屈服。
“你的血是鑰匙,打開所有沉睡者的記憶。”
“什麼意思?”榮玉不懂。
他“似乎”看到了藍色的霧將他包圍,霧中,影影綽綽的都是人,卻又不像是人,更像是沒有進化出神智,不知道該如何直立行走的“怪物”。
但在個頭上,明明已經是成人的感覺。
怪異感一旦上來,就不是那麼輕易的消除,榮玉木然的站著,覺得自己像是在一場夢境中,他寧願這是一場夢中夢醒來,現實還是一場夢。
虛擬現實。
誰在影響他?
榮玉在失神的想著這些困擾他的東西,直到那些霧中的人影撲到他的身上,想要咬破他的皮膚,吸食他的血液。
他這才感覺到那些影子確實有實體,甚至具有攻擊性,但他沒有路可以逃走,前方是混沌,後方也是混沌,他無路可逃。
難道只能束手待斃嗎?榮玉大力的揮開手臂,想要把那些扒在他身上的“影子”給打下去。他的手臂是實體的,那些影子是虛的,兩者沒有相互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