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王妃嫌棄老太太啰嗦。
林氏還嫌棄繼王妃太端著,都說不到一塊兒去。
于是林氏那句“這樣說定了”只是告訴繼王妃一聲,說完站起來就想走。
繼王妃抱住林氏的手臂,見林氏土匪那一套強買強賣又搬出來了,難免有些不高興,于是語氣也就很勉強,僵硬的說道:“娘怎么自己就定了,我還沒答應呢。”
發(fā)現(xiàn)不能這樣子和老太太說話,繼王妃剛要解釋,林氏開腔了。
“你不是說好嗎?”林氏當仁不讓的扯開繼王妃的雙手,站直身體看著繼王妃道:“我問你好不好,你自己說了好的。”
繼王妃道:“啊?”
“不是啊娘,我什么時候說過好了?”繼王妃算準了老太太會耍無聊,只是沒想到她還是上當了。
林氏有些不高興了,拉長了臉道:“你自己想想你剛才是不是說了好?”
“我是說了好,但是……”繼王妃想要辯解。
林氏一撩袖子就走,“你自己說的你說了好,現(xiàn)在與我扯皮算怎么回事?”話落,人已經到了門口。
繼王妃趕緊追出去。
老太太年紀大了,身體卻很好,走路一點不輸于繼王妃,繼王妃只有小跑著才能跟上林氏。
后面緊跟著明玉明珠,見林氏先是怒氣沖沖的出來,后面王妃著急火燎的追著,明玉明珠對視一眼,什么都不敢多嘴也趕緊跟著。
繼王妃一邊盯著林氏的背影,一邊在心里回想,她什么時候說過好了?
……好像模模糊糊是說了一個好,但是繼王妃都不知道林氏那時說的是什么,也就是隨口的回應罷了,怎么能算數(shù)?
她自己明白不算數(shù)不起作用,林氏根本不聽她說。
繼王妃喘著氣許多年沒那么跑路,這會兒真是晃個神都覺得沒力氣,于是只好專心的跟著林氏的腳步一直往前不停歇的小跑。
跑著跑著繼王妃瞪大了眼睛。
前面不遠處種著無數(shù)的梅花,在冬去春天即將來到的季節(jié),梅花零星的墜掛在枝干上,最美麗的時候已經過去,但還是可以看出梅花的灼眼,能聞到淡淡的清香。
蜀南王府的梅林,蜀南一絕,享譽周遭。
繼王妃已經好多年沒進入梅林,沒看過梅花,沒聞過梅香,沒繡過梅的帕子,沒戴過梅的飾品……她幾乎想要忘記梅的存在,可是乍然不期而遇的撞入視線,灼灼的顏色依舊刺傷了繼王妃的眼睛。
繼王妃現(xiàn)在已經不關心林氏走到哪了,她抿著嘴唇直直踏入梅林,站在涼亭的臺階上,她看著涼亭里的石桌,好像很多年前的會面與談話不過就發(fā)生在轉眼之間。
一眨眼的功夫就什么都沒有了。
繼王妃憤恨,怒氣沖沖的沖出涼亭,一腳踹上凋零的梅花樹,樹木抖動幾下,掉落幾瓣不容認錯的花色。
她恨極了,一直都恨著,許多年沒有釋懷。
如果沒有人提及,她也許不會想起一個人。
但是不管是相關的樹木花草,還是人物舊事,每一出都好像逼著她回憶,逼著她記起。
逼著她去承認她辜負了沈穆淮。
那又怎么樣!
所有她認定的事情,不論是好的壞的,既然當年已經認定,現(xiàn)在想要反悔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有什么用……”繼王妃折斷花枝,一邊瞪著眼睛胡亂揮打一氣,一邊神志不清狀若癲狂的呢喃。
明玉明珠都嚇得定住,遠遠的站在涼亭一隅,卻誰也不敢上去阻止,心里同時想到:要是許嬤嬤這時候在就好了。
林氏將要踏進西苑,聽到響動回過頭,一眼就看見繼王妃不若平時的端莊貴氣,林氏也只是嘆了一口氣,冷冷的說道:“因果循環(huán),報應不爽。”
頭一抬,臉上調整好和藹的笑容,大老遠的呼喚道:“平樂,平樂,祖母來看你來了,你還好嗎?平樂……”
紫鶯事先安排的兩個小丫鬟這會兒都在西苑,從林氏突然站起身離開清荷苑,到王妃追著出來,兩個丫鬟一個遠遠的在前面注意林氏和王妃的動向,一個趕回西苑給甄平樂報信。
正好這次報信的又是被甄平樂無意拜了一拜的小丫鬟,她咋咋呼呼的跑進來,一見到紫鶯就急急忙忙的說道:“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和王妃往西苑來了!”
“慢點說,不要學著紫煙一副急脾氣,做丫鬟首先要能拿捏輕重!”紫鶯下意識斥責一句,而后聽到消息,轉身走向已經站起身準備迎接來客的甄平樂,猶豫的說道:“老夫人來意不明,要不要大小姐先回避一下?”
“不用,既然祖母都親自來了,我不出去迎接就說不過去。”甄平樂笑了笑,道:“雖然我打了繼王妃,但是也不能從此就不遵循孝道,長輩該敬著還是要敬著,無關緊要的人打了就是打了。”
紫鶯聽這話很贊同,就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周嬤嬤也站起身,跟在甄平樂身后,道:“看來老夫人這次是一定要帶大小姐走了,只是也不知道老夫人是一時興起好玩呢,還是真的有什么打算?”
“我們在這里胡亂猜測也起不到作用,還不如站到門口去做迎接準備。”甄平樂莞爾,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打扮,雖然是用來氣繼王妃的,不過這會兒倒是省了事情,祖母應該會喜歡鮮艷一點的顏色。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聽到祖母真的來了西苑,甄平樂放下心的同時,親近之意也就隨著產生了。
她想她好歹還是有家人的。
不管是之前發(fā)生了多少讓她痛苦的事情,之后又會發(fā)生多少她改變不了的事,只要還能和家人在一起,一同度過,一起努力,家人同心,也不是改變不了家破人亡的慘劇。
甄平樂笑容暖暖的站在門口。
遠遠的一個健壯的身影快速的移動,很快就到了近前,甄平樂看清楚來人親近的臉龐,眼睛一濕,說出來的話就帶著哽咽。
她蹣跚的撲過去,抓住林氏粗糙的雙手,笑著流淚,親昵喊道:“祖母,您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