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向下看,自己的手心里躺著一枚古樸的雕花圓框銅鏡,就像是憑空出現(xiàn)的。
“銅鏡?銅鏡......童晶......兒......”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原來如此,他苦笑道。
一輪二十四小時過后,自己還是自己,身邊的位置依舊是空的,就像是平白繞了一圈,回到原點。
然而,并不是真的回到原點了,昨日他還埋在復(fù)制粘貼的校園生活中,而此時此刻,卻真切地走出了邊界,進(jìn)入了另一個世界了。
器靈,這個鬼神志異中常常出現(xiàn)的東西,竟真實地出現(xiàn)在了自己面前。他在閱讀《山海經(jīng)神話篇》這種閑書時也曾了解到,這個世界的神妙力量并非只有當(dāng)今的科技。萬年之前,同樣是這片中州大陸,有著另外一個人類文明,一個鼎盛時期的修真文明。那個時代神佛齊天,仙魔對立,同樣是人類,卻擁有這無與倫比的力量。
他們還擁有一種東西,這種東西是人類永遠(yuǎn)的夢想——長生不老。
不管神話中能如何扯,現(xiàn)實就擺在他的面前。驟然降臨的夜和凄風(fēng),月影斑駁卻詭異地形成一條筆直的小徑。風(fēng)吹在他的后頸,涼絲絲的,沁入骨髓。
風(fēng)聲嗚嗚,夾雜在其中的是嚶嚶的細(xì)音,好像嬰兒一樣,若皺起眉頭去仔細(xì)聆聽,最多也只有愈加明顯的沙啞刺耳的磨刀聲。
“那個聲音”,童晶兒口中的那個聲音,現(xiàn)在已經(jīng)對他拋出了橄欖枝了。
走?踏上這條請君入甕的意思明顯的不能再明顯的小道,還是直接折返,就當(dāng)之前的事情沒有發(fā)生過?
蘇皓是個不喜歡節(jié)外生枝的人,給他一百次機(jī)會,也許九十九次都會選擇離開,可不巧的是,在此之前,他剛送走了一個和他相處了一天,名叫童晶兒的“女孩”,他不想虎頭蛇尾稀里糊涂的讓一切戛然而止。該說是鬼使神差吧,他就像著了魔一般,天人交戰(zhàn)中沒有任何回旋余地的選擇了向前。他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東西主宰著這一切。
他捏了捏手掌心的銅鏡,冰涼的觸感中誕生出勇氣,主導(dǎo)著他的思考與步伐。
人影覆蓋在月光小徑上,沒有什么奇異的事情突然發(fā)生,一步一步,月光將他的身影拖得很長很長,他走進(jìn)了十步之外看還是漆黑的地方,沒有伸手不見五指的可怕,月光小徑如仙人指路,靜悄悄地指引著他。
應(yīng)該是下坡,他心想。成片的樹林不斷倒退到他的身后,兩側(cè)開始出現(xiàn)灌木叢,植被也變得更加稠密。幽藍(lán)色的灌木有著藍(lán)顏藍(lán)玫瑰的色彩,零星的還能見到一點靈動的小光點,他慶幸是這些小家伙取蚊蟲代之,讓他心底多了一分舒適的安寧。
目光所至,出現(xiàn)了一塊巨大的山石,石壁上布滿青色的苔蘚,油油滑滑的,而那條超出物理常識的月光小徑,正通向其中的縫隙內(nèi)。原來,這是一處隱藏的山洞。
人是天生便喜歡干凈和光亮的生物,陰暗潮濕的環(huán)境一般是唯恐避之而不及,所以這處山洞,也許從來都沒有人進(jìn)去過。
既然來了,就拋掉所有的扭捏吧。蘇皓拿手機(jī)作手電,一束白光射入其中,他扶著黏黏的洞壁小心翼翼地走了進(jìn)去,別說,底下還真挺凹凸不平的。
一直是恰容一人行走的穴道,陰森的滴水聲也時不時是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如果手電照射處突然多出一個兇神惡煞的忿怒佛像之類的東西,他估計自己能一瞬間一魂歸位二魂升天了。能走到這兒,他自己都覺著自己膽子也太大了,完全不像平時的自己。
光束上下左右的搖晃著,照出了一個四方形的洞口,估計到了那里,景象就會不同了。
沒錯,當(dāng)蘇皓懷著忐忑的心理將小半只前腳掌踏在洞沿時,映入眼簾的是讓他震驚的畫面——頭頂是一片極大的空間,一簇簇天然的水晶倒長在洞頂,散發(fā)著青色的微光。大約往下一米的凹地上,是一塊面積比他們家房子還大的空間,四周洞壁是搖曳的盞盞青燭,三重漆黑的圓臺坐落于其中,每層都和一級樓梯一般高,每一處磚塊上,都有著古怪的鎏金紋路,龍飛鳳舞的,活像是鬼畫符。讓人絕對無法忽視的是四根交叉在圓臺中央的沉鐵巨鏈,每一根都足足有他小半個腰那么粗,末端掛在洞壁上,仿佛是因為自己帶來的空氣的流動,讓它們沉睡已久的身子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厥嬲蛊饋怼W詈笫敲餮廴硕寄芸创┑闹仡^戲了,三層圓臺之頂,四個方位的鐵鏈交叉之處,鎖著一根插入圓臺正中央的黑棒,紋路和祭壇一般模樣,似鐵似石,難以分辨。
祭壇。這個字眼從蘇皓的腦子里蹦跶了出來。還有這祭壇正中央的東西,石棍?
恍惚間,蘇皓只知道自己發(fā)現(xiàn)的東西,是不應(yīng)該被正常人看到的。這樣的氛圍,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完全相信了這是古代遺留之物,斜里的沒有活蛛的蜘蛛網(wǎng),還有一股子撲鼻而來的腐爛的泥土味。鬼影重重的。
“我只是一介普通人類,如果有神靈被我驚擾,千萬恕罪啊。”蘇皓瞪大眼睛,感覺自己闖了什么古墓,有點兒驚懼地神神叨叨著。
回踏一步,一瞬間塵土飛揚(yáng),不爭氣的鞋底讓他滑了一跤,一跤就將他送到了地面上。
“不要慌,我沒有惡意。”無盡空靈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又好像是直接在腦里響起,蘇皓的大腦亂成一團(tuán)漿糊,所視之處,皆是飄忽的燭影,其中即將要爬出鬼怪。
“我去!”這陣仗,這樣一個孤身的男子漢的膽識也終究是到了極限。他緊緊地閉上眼,希望自己能像駱駝一樣逃過一劫。
“小男孩,我再說一遍,我沒有惡意的。”又是一樣的聲音,蘇皓將瞇起的眼擠出一條縫隙,可是四周哪里有半個人影。不過如果真有人,他估計會兩眼一翻直接昏過去了。
“誰在說話?”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
“就在你面前,我是器靈,和你手上的銅鏡少女是同類,我,石棍的器靈。”
蘇皓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他將自己從地上撐起,緩緩的靠近祭壇。
“你?石棍?”他頓了頓,“在神鬼志異中有嗎?哪路神仙?”
“我忘了。”
蘇皓反射性地翻了個白眼,不過這下他也不怕了,聲音空靈也只是他的心理作用,當(dāng)接受石棍會說話的設(shè)定后,把這個東西當(dāng)成人,也不過就是一個偏青少年的聲音,比自己的還好聽一些。
“不過我知道,當(dāng)我尋覓到天命之子時,將他和我一并,我便能恢復(fù)記憶,當(dāng)時候我自然就能告訴你我是哪路神仙的仙寶了。”
“是嗎?那這么說,你的主人......”蘇皓道。
“這不明擺著死了嘛,我正在找下一任主人。”它回答的輕快簡潔,簡直沒心沒肺。
“好家伙。”蘇皓無奈道,不過他眼珠子一轉(zhuǎn),“咳咳,你要找的天命之子,是誰啊?叫什么名字?找到他你就認(rèn)他為主是嗎?”
“沒錯就是你,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別廢話了,幫我一把,我大老遠(yuǎn)地把你從城市里呼喚出來我容易嘛我!”石棍的聲音活像賭氣的青少年,還有點像蘇皓三四年前的樣子,這么一折騰,所有陰森恐怖的氛圍不知不覺間全都煙消云散了。
“等等等等!別急啊,話說,你為什么要通過一個美少女魂魄來找我,這一切都都是你設(shè)計的?”
“是啊,不用美人計你上不了鉤的,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就算短暫的萍水相逢,女性的愛戀也會激起你百般的勇氣。”
“嚯!那你還真是了解我,恐怕我肚里兒的蛔蟲道行都沒你高吧。”
“我了解我即將到來的新主人的一切,就像算卦一樣的,好了,你快上來。”石棍不耐煩地催促道,可能是錯覺,蘇皓他覺著插在祭壇上的它自己急地在動彈。
“喂!那我拿了你,有什么好處和壞處啊。”耳根子軟的蘇皓,一腳踏上祭壇,邊說道。
“你想要的一切,你幻想過的一切。無論是飛黃騰達(dá)縱橫于人間,還是圓你那御劍飛天的兒時英雄夢,修習(xí)仙道,長生不老,我這種級別的仙寶都能幫你做到。這么說吧,你撞大運(yùn)啦,我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啊,實際運(yùn)用隱人耳目之類的就靠你自己運(yùn)作,總之就是如此。我就找個主人不用被困在這兒,不是我選的是卦選的,和誰都一樣。”
“行行行,和誰都一樣,我是次要的。”蘇皓放松地耍起了嘴皮子,嘴角更是難掩激動興奮的感情,雖然不明白,但是對方說得貌似很厲害的樣子,也許是時來運(yùn)轉(zhuǎn)了,這個世界也許不是那么蒼白無趣,自己就是人山人海中的那一個主角也說不定。
他伸手抓向了石棍,“哎,這么粗鐵鏈子我沒辦法。”
“這些都是封內(nèi)不封外,你碰我一下就好,和大唐高僧揭五行山的符兒一樣。”
“你還知道這些吶,可以啊,和書里那些迂腐做作的器靈相比你給我的印象簡直就是清流啊。”蘇皓打趣道,儼然已經(jīng)把這個玩意當(dāng)做了好朋友。他的手指摸向到石棍,而就在即將觸碰到石棍的一瞬間,他一個抖激靈,停了下來。
“最后一個問題,我就賣最后一個關(guān)子。你,為什么被鎖在一個小山洞里,為什么** 在祭壇上,被四根大鐵鏈子牢牢封印住?”這是蘇皓突然想到的,五行山下壓的是童年偶像齊天大圣,他是犯了錯被壓的,那么這根黑黝黝的石棍呢?莫非是主人被誰打敗了嗎?可是為什么要封印?一說封印,他的腦海里變涌現(xiàn)出一些不好的字眼。
突然,石棍安靜了下來,周遭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讓人起雞皮疙瘩的風(fēng)嚎扯動著忽明忽暗的青燭,鐵鏈搖擺著,發(fā)出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穆曧憽]有了一言一行都緊貼自己興趣風(fēng)格的少年聲音,同樣的環(huán)境一個呼吸間就變回了自己剛進(jìn)來時的一樣,陰森可怖。
“喂,別嚇我,你說句話呀。”蘇皓干笑著,手指顫抖著遲遲沒有落下。他的腿也開始戰(zhàn)栗,后心一涼,萬般空虛就如同被掏空了心窩,灌入九幽的風(fēng)。
“為什么被封印?傻*!因為老子是魔頭啊!”少年的聲音陡然變得邪惡,還沒等蘇皓的心涼個半截,突然間地面劇烈震動,洞頂嘩啦啦的降下塵土,蘇皓一個不穩(wěn),手指就觸碰在冰涼的石棍上。
世界顛倒,視野混沌,蘇皓如陷入颶風(fēng)的中心,身子被震懾力巨大的風(fēng)壓瘋狂地拉扯著,迷迷糊糊間好像有著滔天墨綠翻涌而出,鐵鏈崩斷的聲音在耳邊接連響起,他好像闖了大禍,但他眼睛一閉便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