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處月下密林,一道黑影在林間搖晃著快速穿梭,飛行過處,觸碰到的樹冠皆爆出一團落葉。它的周邊沒有其他活物,但在更遠的黑暗裡,是十餘對眼睛和十餘道腳步聲。
“包圍網收攏到如何程度的?”
“稟告組長,70%了,目標的西北和東北方五米處已經被我們的人佔據。”
“好,”領頭人撥弄著耳朵附近的無線通訊,對所有手下下令,“繼續,目標受了傷,頂多再保持這樣的速度三分鐘,它一慢我們就收網!”
“是!”
黑影在明,除妖師在暗,黑影的翅膀受了傷,託不準身體,晃盪間更加消耗體力。三分鐘很快便過。
“收網!”只聽領頭以不辨男女的聲音一聲令下,明明是漆黑的夜中竟同時射出無數鋼索倒鉤,極爲精準地“唰唰唰”釘向剛出樹冠的黑影。黑影被釘中,頓時受阻;但它並沒放棄,直接揮動刀翼斬向鐵鉤的後端。
“嘶嘶嘶嘶嘶——”黑影一驚,刀翼斬到精製的鋼索上竟拉出一連串的火花,它當機立斷,於空中拽動被釘住的身體強行旋轉,溢出紅氣的刀翼在此刻鋒芒更盛,終於切斷了插在身上的全部鋼索,繼續飛行。
然而,半路殺出了一張幾乎蓋滿前路的佈滿鐵鉤的鐵網。他極速改變方向,然而還是讓半隻翅膀撞在上鐵網上;“哧——”密密麻麻的鐵鉤上佈滿了除妖的靈粉,一下就在黑影的膜翼上撕出難以復原的裂口。
“吒!——”黑影吃痛怒吼,這一刻,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暗處,十,不,二十份彈道全數對準了他的身體上下。在黑影努力調整姿勢的剎那,所有子彈衝膛而出,銀光流火般的魔彈噼裡啪啦地射中黑影的身體,花火炸裂的視覺效果,說是轟炸也不爲過。
“唰唰唰——”又是八根鋼索鐵鉤精準預判射向黑影下落的位置,黑影尚未落地,手腳翅膀鎖骨都被統統制?。?
砰,黑影慘然落地,身上冒著嫋嫋銀煙。看他那樣,不是蝠妖還能是誰。
“單數人員走出隱匿處活捉蝠妖,雙數號待命?!蹦辖M領頭道。
踏踏——八九號除妖師緩步走出陰影,向趴在地上的蝠妖緩緩走去。
“七號九號,將他翻面?!?
“是!”一左一右的兩人率先靠近了蝠妖,小心翼翼地將蝠妖翻了過來。
蝠妖果然受了重傷,全身上下佈滿破洞,翅膀是絕不可能再用了,就算身體能動也已被鋼索制住。
“報告組長,蝠妖處於瀕死狀態?!?
“好,繼續,注射散勁劑!”
就在兩人取出針筒之際,忽然有一團鮮血臨頭潑下,霎時洗面了兩人,驚呆了衆人。
“囚!”男人的聲音陡然出現,逆轉乾坤。潑聲的鮮血當即活化,生霧又凝,將七九兩人以震驚狀囚在了原地?!氨凇弊殖觯F又形成了以蝠妖爲中心的一圈薄色血壁。
一襲黑衣斗篷的黑衣人從天而降,在無數目瞪口呆的眼光中落在倒地蝠妖的身邊,一腳踏在蝠妖的肚子上。他捻動血訣,切斷了八根要命的鋼索。
“南棲會的各位,這隻蝠妖,歸我了。誰敢動彈一下,你們的同伴就會立刻身死?!焙谝氯溯p輕地不容置疑的道,左手做了一個捏碎的姿勢。
“什麼情況!”“他是誰???”“從哪裡鑽進來的,包圍圈呢?”“蝠妖還有援軍?現在纔來?”當即,藏暗處的除妖師們震驚不已,交頭接耳起來。沒有組長的命令,他們也不能開槍。
見到這尊半路殺出的黑衣人,一直將情況掌握在手中的組長第一次驚怒暴粗,聲音都尖了起來。
“你們是飯桶嗎?哪邊讓他進來的!”
“報告組長,東邊沒見到。”“報告組長,西邊也沒見到?!薄皥蟾娼M長,西北無事。”“東北無事”?!拔髂蠠o事。”“東南無事?!?
“南邊......呃,組長我們就是南邊?!币慌缘挠H信補充道。
領頭攥緊了袖下的拳頭,他壓低聲道:“北邊,看來他是從北邊殺進來的。竟然能瞬殺精銳三人讓他們連預警的時間都沒有,此人的實力不容小覷?!?
他摸了下麥,道:“大家不要驚慌,先待命。將他放走是不存在的選項!”
“明白。”“明白?!薄懊靼??!薄?.....”
場面陷入了死寂般的對峙。蘇皓,也就是黑衣人明白,對方是在打量他,領頭一定會很快發現北邊是空檔。
即刻走!
蘇皓提起半死不活的蝠妖,把它架在腰間,說道:“此術控制住了你們的同伴,只要我還在離他們一公里內,就可以隨時活活將他們捏碎。你們這些人,還有隱藏在暗處的都不準動,領頭的,馬上通知你的所有部下!”
透過層層密林與黑暗,南組組長盯準了蘇皓,自然聽到了他的所有話。
剛剛他還說放走目標是不存在的,但是他又不能在衆目睽睽之下捨棄部下。眼瞅著七九兩人被血霧包裹住,彷彿受到了莫大的壓力,動也動彈不得,陷入極度恐懼之中。
該死!組長心道。
蘇皓掃視了一下週圍,即刻騰身而起,墨綠之霧推動下,極快地消失在兩人眼前。
五,四,三,二,一。
“嗖”,一道疾影從黑暗中飛出,瞬間到了被血霧包裹的兩人面前。白光乍起,春陽融雪般清除掉了兩人身上的血霧。
“追!”瞬間,組長對著無線麥厲吼道!
士氣陡起,所有人全部以衝刺的速度開始追趕。組長以淨化符瞬間解救人質的一幕成爲了他們的戰歌。而同樣加速的組長也在腦中極快思考對付黑衣人的對策。
他並非大膽出手,而是他確定一公里只不過是個說辭,拿人質說明他修爲不到先天,只要還在後天,法術威力便有限。黑衣人說一公里,至少要打個兩折,甚至只要在視線之外,血霧啓動威力就有限。而且目標逃得越遠,威力越小。
五秒的時間,讓他消失就夠了,因爲他的飛符實力也不是蓋的。
無論是黑衣人還是蝠妖都逃不掉,全員踏風符的加持之下,沒有任何後天可以逃過他的包圍圈!
蘇皓這邊。
“傅臻魔,醒醒,你還活著嗎?”蘇皓一邊加速,一邊對腰間的蝠妖講話,可惜它一動不動,但是沒死。
“登登登”,身後的腳步聲很是急促。蘇皓很驚訝,爲何對方能追得如此之快,西北和東北兩組人,已經在他五十米之後的。
“符師?莫非是踏風符,還真是大手筆?!碧K皓心想。
如果是這樣,那他們所有人都有可能趕上來。自己要逃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山下還有包圍圈。
可朱餘聖呢?朱餘聖去哪兒了?
“砰!”“砰!”背後槍響,蘇皓令墨氣推動己身橫移兩尺,躲過攻擊。兩尺之外,正好是一根樹幹。
“追上去,人就在這棵樹附近!”兩小組六人匯合,很快就包圍了蘇皓藏身的樹幹,然而他們跑到樹幹背後一看,卻毫無人影。
呼——靜夜無風之處,六人突然感到一陣陰風拂面。
唰!一圈巨大的黑影從樹冠層裡陡然射出,在空中自成一圈,宛如金箍一般籠罩六人。六人大驚,急忙外退,但已經遲了。
“咔嚓!”黑鱗作的金箍攔在了六人胸腔下方的位置,瞬間收攏,將六人活活按在了樹幹上!六人各背靠著樹幹,一根黑鱗繞圈收縮,一人輕動就化爲六人劇痛,不一會兒,這六個人就都胸腔碎裂,活活痛死。
黑衣蘇皓凌空躍下,他看了一眼率先犧牲的六人,再一瞄遠處即將到來的西組。
“素材啊。”蘇皓輕聲道。他舉起左手,其上閃動著幽幽黑影,形似鬼頭。
另一邊。
“西北,東北小組,你們離目標還有多遠。”組長邊跑便道。
“......”
“嗯?”通訊器另一頭的沉默令他心中一動。
“離目標啊,零米吧!”一個男人的聲音出現了。
明白自己的部下已經被幹掉,組長心中憤怒道:“你把他們怎麼了?”
通訊器的另一頭,還傳來嗯嗯呀呀的痛哼聲。一會兒,男人的聲音又出現了。
“嗯,他們就快死了,看你能不能救吧!”說罷,另一頭只剩下“斯斯”的電流聲。
下一秒。
“組長!我們西小組看到他們了,他們倒在血泊裡!好像還在動!”通訊器裡,部下傳訊過來。
聽聞,組長平和的語氣中難掩激動之色:“快......”
突然,他停住了即將說出口的“快點去看”,他忽然感到有一絲古怪,人呢?
“先別......”“啊啊啊啊啊啊啊!”“這是什麼?”“陷阱!”頓時,慘叫聲此起彼伏。組長心驚,之後西組也失了聯繫。
“陰險小人!”他恨恨道。忽然,他又聽到通訊器裡傳來傳訊的提示,然而滴聲過後,卻是“呼”“嘶拉”“噗”等紛亂暴躁的聲音。
“喂!你們是哪一組!”
沒有迴應。
這一刻,他彷彿感到頭頂上漂浮著一尊死神,死神正對著他嗤笑,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暗沉沉的。
但他當機立斷切掉了這些惡劣的情緒波動,他道:“目標已經停止逃跑,開始殺人了?!彼麑χ車挠H信說道。南組的成員都把頭轉向他。
“西北東北組首先犧牲在A點,西組遇上這兩組人,沒救到,還發現是陷阱。沒過多久就又傳來另一組的很像是全滅的打鬥聲,假設那是東組B點。東西兩組相隔百米之上,結合‘陷阱’之詞,恐怕殺害西組的是之前目標使用的血霧陷阱,而目標本體則於同時殺掉了東組的人。剛纔目標附近明明有A點傷者的聲音,本體卻不出現在西組眼裡,而出現在東組B點......”
“偷襲東組不需要主動聯絡我的,他在引我做出錯誤的指令。”
明悟後,他即刻點麥道,“西南東南你們小心,目標可能會使幻術!還有不要觸碰一切血液,目標靠血液施展妖法,是血妖!”
“是。”“是。”兩聲迴應讓他稍稍安心。他們很快又傳來訊息。
“組長,我們是西南,目標在這,請求支援!”
他大喜道:“好!東南,集合跟我來!”
西南小組。
“唰唰”漆黑的蛇影在空中劃過一條凌厲的弧線,砰的撞到一枚盾牌上。盾牌上反射靈光,將黑鱗瞬間轟開!
“17,19!”握盾的除妖師厲喝。他喝罷,背後便跳出兩名舉漆黑步槍的槍手?!芭榕椋 焙诙炊吹臉尶趪娚涑黾兒谏淖訌?,槍口亦是如墨的黑煙。子彈彷彿融入黑暗,朝收鞭的黑衣蘇皓直逼而來。
“壁!”他輕吐一字,左臂他劃出的傷口處源源不斷地噴出鮮血,形成血霧之壁擋住了漆黑的子彈。
然而下一刻,黑色子彈轟然爆炸,將壁炸得分崩離析,壁後的蘇皓也被掀飛了數米。那把盾的除妖師大步流星,宛如獅虎跨步抓住時機兇撲而上!灰色的巨盾整個斬來,蘇皓在空中換作雙手持鞭,迎刃而上。
“嘶——”火星四射,巨盾的鋒邊摩擦著黑鱗的鞭身,受阻後不斷前挪,離蘇皓的面頰只差幾釐,而蘇皓握鞭的雙手也被盾者的大力所影響被迫朝鞭的兩邊滑動。
刀鱗在他的手上割出鮮血。
“震!”他厲喝,黑鱗上噴出一團血波。繞是盾者大力也被噴了個七葷八素,他抓緊時機,掃堂一鞭。
鞭就是刀,這下能斬斷他的雙腿。
但兩尾黑煙又在這關鍵時刻闖入了他的眼角視界,他還是選擇變換姿勢,側撲躲開了槍擊。他左手早已作好槍指。
“嗖!”爪彈瞬中左槍手眉心,他大步彈跳到盾者能擋住第二槍手的位置,在敵人無法連發的瞬間,捉住了17號的身體。
“17!”面前傳來手中人同伴的驚呼,不過蘇皓早已心如陰鐵,不理不睬。他的左手再化三道血觸,嶄新的擁有外骨骼的尖銳血觸頃刻間撕碎了17號的身體,將他徹底化爲一團肉呼呼的血霧補品。
一刻不停,蘇皓像擲棒球一樣將左手血觸朝巨盾擲出,強力的重擊終於沉沉擊退了這位堅挺的盾者。聽到他象徵內傷的悶哼一聲,蘇皓揚鞭厲刺盾者身旁一樹,逼得19號槍手躲避的同時,反射如電般將這位難纏的敵人從後向前徹底刺穿。
剩下一人,一位失去保護盾,驚恐到沒有立刻提槍的槍手。
“下去吧!”蘇皓隨手射出尖利血觸就要結果了此人。
呼——就在此刻,一枚湛藍的符籙如飛矢一般插入視野,射至血觸與19的中間,被血觸瞬間撕爛!
“咔!”填滿視野的冰藍寒氣自符內憑空爆出,席捲百米的寒風呼嘯著掃過了土地,落葉,樹幹,人,留下一片冰藍色的茫茫世界。
蘇皓再睜眼時,發現自己的左手血觸被牢牢凍在一塊兩米高的冰錐簇中。冰寒之氣還在蔓延,很快就要移動到他的身上,他不得已立刻切斷了自己的觸手。
側頭,五個黑洞洞的槍口以及三片寒芒映入眼簾。被衆除妖師簇擁著的,是他從未見過的領頭人符師。
“生死不論。”符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