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班里的人都住在這間酒店。”她仰頭,看他一眼,臉上一副寫意悠然。
緊跟其后的眾人,腳下忽然一陣打滑,特備是此間酒店高層,差點嚇得連心臟病都要犯了。他目光呆滯地望向停在電梯口的冷奕瑤,幾乎倒吸一口氣。
赫默眉頭一簇,幾乎是下意識地看向羅德的父母。
作為此間晚會的舉辦人,羅德父母恨不得甩自己幾個巴掌,當(dāng)時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會在臺上高調(diào)的宣布包下來整個帝都酒店?
關(guān)鍵是,冷奕瑤竟然當(dāng)著元帥的面說出來,這不是讓人以為,他們之前是打定主意,要讓冷奕瑤留宿今晚的?
羅德的父親顫巍巍的正要開口,卻見奧斯頓忽然從一邊側(cè)出來,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原本就沒說為了方便住得遠的人才定的酒店,班里也不是所有人都留著過夜的。”
特級班的人瞬間腦子轉(zhuǎn)過了彎,心底暗贊,果然還是副班長腦子快,于是,扭頭,一個個以極為陳懇的目光朝著冷奕瑤狂點頭。如果讓元帥以為,是他們強留冷奕瑤今晚在這過夜的話,嘶——
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感覺到總統(tǒng)套房里那些慘叫的聲音似乎更大了些。
“是的,是的!我家還從來沒讓我在外面留宿過。”這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分明今晚打電話報備的時候,整個人的臉都亮了。
“我向來住不慣酒店,呆這里明天去學(xué)校還要繞路,我肯定是要回家的。”這是忽悠她不知道帝都地形,分明從這個帝都港往圣德高中出發(fā),并不需要繞什么路。
冷奕瑤懶懶地抱臂看他們一圈,這是干什么?識時務(wù)者為俊杰?
弗雷料理了總統(tǒng)套房里面的事情之后,一出門,恰好聽到元帥嫌棄地補刀:“走吧,住哪里都好,但,這里,房間太晦氣。”
什么時候,見慣了刀山火海、尸橫遍野的人,竟然心里還保存著“晦氣”這兩個字?
而此間酒店的高層管理人員聽完,簡直要哭瞎了眼!
什么叫晦氣?
晦氣的人都被他們“自掛東南枝”去了,哪里還有什么晦氣可言?元帥大人,您想帶著某人離開,也不應(yīng)該這樣啊~
冷奕瑤的目光落在眾人的身上,深深淺淺,良久,勾了勾唇,淡然道:“可惜了。”
誰都不清楚,她這句“可惜”究竟指的是什么含義,還以為她是正話反說,又或者只是單純嘆息沒法留宿,可實際上……
她是真的沒有什么集體外宿的體驗,感覺今晚本來像是學(xué)校郊游集中食宿的那種,可惜霍啟明弄出這么一場,就算是腦回路再大,估計也是沒法安安生生地住下來了。
她那三個字落下的時候,弗雷分明聽到整個走廊的人都集體地吐出一口氣。
看,讓你生便生,讓你死便死,這幅操控人心的手段,小生佩服佩服。
奧斯頓玩味一笑,靠在墻角處,看著冷奕瑤一步步地離開。
今晚,這一場鬧劇,雖然只是在一間帝都酒店的總統(tǒng)套房,但,如果沒下禁口令,從明天開始,整個帝都的人怕是都要知道,元帥對某人保護欲至斯。
冷奕瑤,一個高中轉(zhuǎn)校生,明面上不過是D城富豪的女兒,可這樣的身手與膽量,這樣的以暴制暴與詭譎手腕,誰能真正看透她的本質(zhì)?
特級班這邊一片靜默,眼看冷奕瑤都準(zhǔn)備走了,卻見她背影忽然一頓。
“哦,對了。”冷奕瑤忽然低下頭,朝著羅德的父母微微一笑。
不知道為什么,跪著一地的人忽然全身抖了抖。
她擺了擺手,卻是笑得一臉雍容大度:“今晚的事,大家你知我知就好,我不希望自己的高中生活太過熱鬧。”在場的,幾乎來了帝都的大半商業(yè)名流。雖然有一部分人未免牽扯,并沒有上樓,但光是這里跪著的一批人,在帝都商圈來說,也已經(jīng)是非同尋常。她笑了笑,目光里卻寡淡如水,一片冷漠。
這是在下禁聲令了。
只是……。
羅德的父母小心翼翼地窺向元帥的方向,當(dāng)著他的面,宣布這種話,為什么總覺得,是這位小姐直接越過元帥做出的決定?
不像是避免給元帥帶來各種嘈雜的流言蜚語,倒更像是她主動將自己隱藏于暗處。
可,頭上頂著元帥的名聲,能省去多少事,她難道不知道?
走廊里忽然靜得嚇人,每個人都大氣不敢吭。
這個時候,沒有人敢應(yīng)話,所有人都在等另一個的答案。
“照她說的做。”良久,矜貴高冷的聲音自高而下,傳遍整個走廊。
羅德不知道為什么,竟然覺得后背一涼。再抬頭看去,只見元帥與冷奕瑤兩人的身影一閃而逝,消失在電梯門口……
那是第一次,他見到電視中、報紙上,唯我獨尊的男人竟然與一個女人并肩而行。
原本覺得這世上,本就男尊女卑,可這一瞬,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電梯口的光芒中,不知道為什么,他忽然聯(lián)想到一個詞——天造地設(shè)。就仿佛,他們倆人的身邊,換了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是這樣的景象。
64層的高樓,乘電梯下來,其實不過眨眼的功夫。冷奕瑤和赫默站在電梯里,誰也沒有開口,一個是半靠著電梯鏡面,閉目養(yǎng)神,一個是目光低沉、直探人心。
當(dāng)電梯一路到達底層的時候,十五輛軍用防彈車整齊得一溜排開。這陣勢,如果不是知道其中詳情的,怕是以為出了什么軍界大事。
冷奕瑤毫不意外地看著翟穆站在第一輛車邊,神色鎮(zhèn)定地望了過來。甚至在看她的時候,他還朝她微微一笑。
今晚,她的行蹤,最清楚的,自然是她這位“專屬司機”莫屬。不過,她當(dāng)時和羅德他們一起在社團活動后離開圣德高中的時候,她已經(jīng)和他打過招呼,沒想到,他竟然沒有走,倒真是盡職盡責(zé)。
“某些方面來說,有你在的地方,絕對沒法安生。”赫默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翟穆,這么久以來,除了在D城試槍的時候,覺得他有點用處以外,這是第二次覺得,把這人帶到首都軍區(qū)是個不錯的決定。
冷奕瑤眨了眨眼,心想他說的人不是柯南嗎?到哪哪死人,簡直跟一路開了掛,變身死神一樣。
“我從來不主動挑起事情。”至于,別人自己來找抽,那就不在她的能力范圍了。她已經(jīng)很低調(diào)很低調(diào)了。
說起來,在她體能完全恢復(fù)之前,她寧愿繼續(xù)當(dāng)別人眼中的D城商戶之女。看,多沒有威脅,她想干嘛都行。人活一世,時間有限,干嘛往自己身上背負那么多東西。她看過太多太多,手中權(quán)勢再強,最后一招不慎,滿盤皆輸,煙消云散。何必?
赫默垂頭看她一眼,哼笑一聲。她從來不主動挑事?她可知道,以她的這幅性格,在帝國境內(nèi),絕非一般人家能護得住。即便是皇帝的女兒,那位大長公主,當(dāng)年榮寵加身,不照樣因為與有婦之夫之間藕斷絲連,被民眾鄙夷,迫于民眾非議,避走邊境?
這一走,也已經(jīng)是許多年了。除了每年的皇室舞會,帝國境內(nèi)所有皇家貴族都齊聚一堂之外,何曾看到那位當(dāng)年不可一世的大長公主露出臉。皇帝嫌她丟人,早早眼不見為凈,那位大長公主的母妃也是身份微妙,輕易不敢插手皇帝的喜怒。
連帝國出生最尊貴的公主也不能活得隨性,她還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百般容忍了身邊的一切?要知道,她如今身處的階級,都是帝國最頂尖的貴族、財閥、名門之后,這樣的人在她眼中都無異于蕓蕓眾生,他真的好好奇,到底什么人才能在她眼底留痕。
不過,想到皇室舞會,他目光倏然一沉。“陸琛給你遞了請?zhí)俊?
皇室假面舞會的事情,已經(jīng)是帝都盼望已久的盛世,雖然是下個月才舉辦,但如今,哪些人員受到邀約,基本上成了上流社會的聚焦重點。畢竟,這種規(guī)格的舞會邀請的人員就已經(jīng)直接代表了他們在帝國的身處地位。皇室內(nèi)部傾軋,歷久彌新,如今因為陸冥二皇子的死,整個皇室內(nèi)部疑云重重,加上大皇子外祖父在皇室機場直接“意外”燒死,各種蹊蹺,即便不用捅出來,明眼人也一看就知。
這種情況下,皇室向來習(xí)慣用更驚人的新聞掩蓋腐朽丑陋的陰暗面,于是,已經(jīng)到了適婚年紀的大皇子,也就是皇位順位第一繼承人的陸琛,便成了這場假面舞會的關(guān)鍵。
即便邀請函還未全部散出去,但風(fēng)聲已經(jīng)在帝都漸漸傳開。
雖然沒有人知道陸琛會親自邀請誰,不過……。
他目光靜靜地對上走向后座的冷奕瑤,他幾乎不用問任何人,便知道那人絕對死心不改。
冷奕瑤詫異地揚了揚眉,這把是真的有點奇怪,赫默竟然沒聽翟穆說起過?分明那天來軍校門口接她的時候,他和陸琛碰個正著,而她下了陸琛的車子之后,手上拿著那張邀請函的時候,也未曾在他面前避諱。
冷奕瑤坐上車的時候,翟穆已經(jīng)發(fā)動汽車引擎,車子徐徐上路。
她發(fā)現(xiàn),這個人挺有意思的。她會用刀,是他泄露給赫默的,她今晚行蹤如何,也是他告知赫默的,可到了陸琛這件事上,他怎么忽然閉口了?
“給了。我答應(yīng)到時候參加。”窗外的景色匆匆倒轉(zhuǎn),她打了個呵欠,一臉理所當(dāng)然地回答。
赫默忽然閉上雙眼,深深了吐出一口氣。“回帥府。”
淡淡的嗓音里,竟然透出一抹無可奈何。他大抵是真的拿她沒辦法。畢竟,她想干什么,說什么,似乎從來只受她自己意志的影響,誰都無法左右。當(dāng)初,看到她家人的時候,他就覺得奇怪,如此不搭調(diào)的一家人。現(xiàn)在他算是明白了,不管血緣如何,從骨子里,她的性格都是自由暢意。你可以征求她意見、給予她勸解,但至于,她聽不聽,愿不愿意執(zhí)行,不好意思,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誰也別妄想干預(yù)。
冷奕瑤其實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跟著赫默一起回元帥府,因為哪怕回去,她也應(yīng)該回自己的別墅。哦,不,更正一下,是“借住”的別墅。這樣一想,本質(zhì)上也沒什么區(qū)別。自己好像不管回哪邊,都是赫默的勢力范圍。關(guān)鍵是,不管是她的司機翟穆還是她的同班同學(xué),現(xiàn)在無論腹、背,都是他的人,恩,即便不是他的人,只要他一個眼神,對方也會立馬倒在他腿邊。什么叫倒戈相向,這就是。和他爭論晚上回家的方向?
冷奕瑤歪頭坐在全皮座椅上,無聊地抬頭望月。這么浪費口舌的事情,想想也不是她干的。
弗雷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幾乎是為自家主子深深地掬一把同情的眼淚。就沒見過哪家小姐像冷奕瑤這樣的刀槍不入!
“槍從哪里來的?”車子開了五分鐘,實在太過安靜,赫默也已經(jīng)默默地把冷奕瑤答應(yīng)參加陸琛選妃舞會的消息消化下去,終于,還是選了個話題打破安靜。
“隨手從軍校順出來的。”她眨了眨眼,心想這個話題似乎也不太安全。畢竟,隨意私帶軍校槍火,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也要被軍校處置的。不過,當(dāng)初他來找她試槍的時候,那么大一個槍房,除了那把狙之外,什么槍種都有,她怎么會無動于衷。隨手選了一把體型輕巧的,便于攜帶就是,也沒想到竟然真的會派上用場。她輕笑,當(dāng)著赫默的面,輕輕伸出右手,像是變戲法一樣,隨便一個反手,那把漆黑得散發(fā)著冷光的槍支就已扣在指尖。
“回去讓弗雷幫你挑把更趁手的。”他笑了笑,心底卻是一震。畢竟,當(dāng)初,她是與他和弗雷一起離開槍房,竟然當(dāng)著他的面順走一把槍,他不知道,她如果真的想干,還有什么事情是做不了的。
“對了,霍啟明他們身上的捆繩根本維持不了幾分鐘,你把他們究竟怎么了?”武裝直升機造成的風(fēng)速加上高樓上的對流風(fēng)可不是小意思,那繩子絕對堅持不了幾分鐘。要是真摔下去,就算再下禁聲令,那四十來個公子哥及富家女背后的家族也會收到風(fēng)聲。
“自己看。”赫默隨手按下開關(guān),車子的窗戶瞬間緩緩降下,不遠處,在半空上,竟然有一道影子映在月邊……。
冷奕瑤看了一眼,距離有點遠,并不太清楚。
就在這時,坐在前排的弗雷忽然用通訊設(shè)備低聲說了一句話,很快,那道影子便離他們越來越近。
直至,螺旋槳的聲音越發(fā)清晰,她終于看清,竟然是剛剛那架武裝直升機!
轟鳴的直升機呼呼地飛過,不過,飛機踏板上面多了點東西,竟是系著兩串麻花……
嗯,是的,兩串常常的特殊軍用繩索,倒掛在上面的那群公子哥和美女們像是被人編麻花一樣綁在上面,倒掛金鉤……
嘖嘖嘖,鬼狐狼嚎的聲音越發(fā)悲慘凄厲。
從頭頂一閃而過,漸漸又飛遠了……。
本質(zhì)上來講,冷奕瑤覺得自己挺暗黑的一個人,看到赫默的這一手,忽然覺得,這人和自己果然是一類人,不愧她第一眼看著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人想死多容易啊,一顆子彈直接一喂,想以什么姿態(tài)去死都能分分鐘滿足。可她最喜歡的,就是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這才是折磨一個人的最高境界。
那群人不是以剝奪別人的尊嚴和底線為愛好嗎?那就反過來,玩在他們身上。
他們想要給她用的禁忌品,注射回他們的身上,他們想要“樂樂”,就樂回他們的秋千上。
看,多么統(tǒng)一。她壓根不用創(chuàng)新。
“不過,這么多家豪門,一夜之間忽然走丟了嫡子,明天怕是會鬧上天吧?”她忽然想起,那位霍啟明最關(guān)鍵的依仗不是他爹,而是他爺爺。也就是傳說中的那位船王,想想看,一大早,一群商界泰山忽然發(fā)現(xiàn)自家心肝寶貝不見了,還不得將帝都翻個底朝天!
“冷奕瑤。”他忽然喊她的名字。
“嗯?”她戲謔的嘴角微微一頓,下意識地抬頭向他看去。
“你以為,坐在你面前的人是誰!”他目下無塵、神色淡然地看向她,聲音平靜,卻字字奪魂。
是了,他是誰!
帝國上下,隨手一個舉動都可以顛覆所有人的想象。他殺內(nèi)鬼,誅軍界叛逆者九族,上帝國新聞頭條,卻依舊被人敬若神明。只因,他是赫默!軍界之神!
親手判決了那么多人的生死,于他不過是眨眼之間的棋盤一子,商界名流在他眼中,與螻蟻又何曾有過區(qū)別?
這一刻,凌冽的氣勢在這輛車子上迸裂,冷奕瑤忽然感覺到迎面而來的霸氣。那一瞬,竟然有一點微微失神……。
隨即,勾起唇角,詭譎一笑。
怕是,從明天起,帝都就再無“船王”這號人物……。
弗雷和翟穆從頭到尾,不置一詞,卻親耳聽到某人如何“借刀殺人”,這種感覺,很奇妙。
這都算不上陰謀,而是赤果果的陽謀。不用說是元帥,便是他們都很清楚,冷奕瑤剛剛那句話,并不是真的忌憚,或者是擔(dān)心那些商界名流會掀起多大的風(fēng)浪,而是在好心“提示”,斬草要除根,否則,春風(fēng)吹又生……。
這與當(dāng)初,元帥下令屠盡那群軍界高官叛賊的全族有何區(qū)別?
晚風(fēng)冰涼,卻比不上此刻的心底冰寒。
“啊~”冷奕瑤瞇了瞇眼,忽然打了個呵欠,整個人睡意朦朧地往后座一倒:“我睡一會,到了叫我。”
太久沒練鋼琴,今天的社團活動花費了她不少腦細胞。倒是剛剛那群慫包讓她好好放松了一下。冷奕瑤懶洋洋地閉上眼,心想,大約以后的體能訓(xùn)練要加強啊。今天也沒干什么體力活,怎么這么容易犯困?
眼睜睜地看著某人在元帥面前直接陷入夢想,弗雷幾乎嘴巴里都能塞下一個鴕鳥蛋。冷小姐,你是不是太隨意了點?你難道真的忘了你面前的那人是誰?
赫默慢慢垂下目光,車子是加長型,后座極為寬敞,他與冷奕瑤本就是面對面,如今看她一個人幾乎仰面躺下,忍不住輕聲嘆息。
是不懂,還是不愿意懂?
他忽然有點不想問。
“元帥……。”弗雷頓了一瞬,正準(zhǔn)備問要不要開空調(diào),這個溫度,如果真的任冷奕瑤睡下去,搞不好明天就要感冒。
卻見赫默忽然抬了抬手,將他的聲音直接打斷。
車內(nèi),忽然陷入一片沉靜。
良久,后座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弗雷本分地沒敢往后多瞧一眼,唯有翟穆通過反光鏡瞥了一眼。
堂堂帝帥,竟然遷就某人地坐在她的身邊,將她的歪歪倒倒的頭靠在了自己的懷中,免她顛簸,予她安寧……。
這一瞬,有一種靜靜的安然流轉(zhuǎn)在那兩人之間,像是任何人都無法打破。
翟穆倏然收回眼神,目光重新落在面前的馬路,只是,這一次,臉上漠無表情,神色筆挺……。
這一晚,車子開得極穩(wěn),到達元帥府的時候,甚至連十一點還沒有到。
冷奕瑤睡了一路,精神恢復(fù)了不少,下車的時候,抬頭一看,月亮竟然越發(fā)的亮了。
“胖主廚在不在?”她隨口一問,忽然有點想念對方的手藝。雖然,羅德父母晚宴上的餐飲都是頂尖酒店提供的,但是味道和胖主廚比起來,還是有點差距。
“這么晚了,吃東西容易積食,對胃不好。”身后,傳來某人的聲音。
她伸了個懶腰,“知道啊,就是口渴,想喝點果汁。”睡了一路,竟然覺得渾身暖洋洋的,結(jié)果嗓子眼就立馬顯得有點干。她轉(zhuǎn)頭,朝他輕輕一笑:“放心,我不會拐他跑的。”
這會子,倒是笑得跟個萌妹子似的,一眼心機城府都沒有,滿眼都是對果汁的期待。
赫默搖了搖頭,“你隨意。”
他倒不信胖主廚會跑,就怕她長了翅膀,可以飛天遁地。
冷奕瑤眼睛一亮,立馬招來弗雷:“聽到了?趕緊讓主廚給我鮮榨果汁,我要喝奇異果和石榴汁。”
弗雷感覺,今天,就沒有人正常過。
本來立了一功的翟穆,一路上沉默寡言倒也算了,畢竟是冷小姐在睡覺,可她醒過來,一臉自然而然地吩咐人去榨果汁,哪里像是夜宿在一個男人家的樣子?
啊……。
弗雷腦子一亮,忽然反應(yīng)過來,這也不是冷奕瑤第一次在元帥府留宿了,上次的洗漱用品都還給她留著。這么一想,又覺得自己是小題大做。
自從元帥府上上下下知道,有女性踏入府邸之后,好像不管是親兵還是其他人員,對于冷奕瑤的出現(xiàn),是越來越習(xí)慣了。
弗雷抿了抿唇,忽然看向順著草坪,慢悠悠地往自己房間走去的元帥。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潤物細無聲”?
不知不覺,就讓冷小姐習(xí)慣了一切,然后,一擊必中、手到擒來?
因為這個想法,對于元帥活活地做了冷奕瑤一路抱枕的怨念算是徹底煙消云散,弗雷笑如春風(fēng)地朝冷奕瑤狠狠點頭:“好的,我去叫主廚立馬榨果汁。”
嘶——
冷奕瑤望著那原本高傲孤冷的少年忽然一轉(zhuǎn)畫風(fēng),前一刻還沉著個臉,后一刻笑得萬物復(fù)蘇似的,立馬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抖了抖,轉(zhuǎn)身,恰好見翟穆還沒走,忍不住對他皺了皺眉:“弗雷這是怎么了?”
怎么了?
翟穆仰頭,目光漆黑。
這座雄偉、壯闊的建筑,哪怕是他,已沒有踏入過幾次。更多的時候,是弗雷傳達元帥的命令,他在市中心或其他地方隨時待命。可看著眼前,所有親衛(wèi)望向冷奕瑤那熟悉的神色,他忽然明白,這個人,來這座元帥府,早已不是第一次。
或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很多事情,早已與D城不可同日而語。
“大概是他也渴了吧。”他淡笑,眼底閃過一道鋒芒,像是打趣,又像是在回答她的問題。
冷奕瑤此刻卻已經(jīng)悠悠然然地捂了捂唇,將唇邊的一道呵欠掩下:“民以食為天,本來就是這個道理。”
饒是此刻翟穆心情并不算太好,也被她這模樣弄得有些無語。這人,好像從來不屑于掩飾自己“吃貨”的本質(zhì),動不動就要將口腹之欲發(fā)揮到極致。
“走了。”他回身,轉(zhuǎn)過車上。他與弗雷不同,后者是元帥的親兵,且是形影不離的那種,自然有權(quán)在元帥府居住,他卻只是個普通軍官,這么晚了,也該回去了。
“晚安。”冷奕瑤打了個招呼,點了點頭,亦同時轉(zhuǎn)身,跨進元帥府的門檻。
這一夜,早早休息的胖主廚,被人一下子從床鋪上揪起來,還沒來得及發(fā)脾氣,就聽說是冷小姐和元帥一道回府了。
我嘞個乖乖!
這深更半夜,是干了什么事?竟然口干舌燥,需要喝果汁?
別說胖主廚思想有點不對勁,可大半夜啊,突然什么都不要,就說是口渴,想到冷奕瑤那雙嬌艷欲滴的紅唇,對著元帥暗暗地露出那般“口渴”的姿態(tài)……。
胖主廚忽然覺得渾身滾燙,充滿了干勁!
這是為元帥謀福利的時刻啊!
一定要擼起袖子好好干!
一咕嚕爬起來,也不用后面的親衛(wèi)跟著了,立馬沖向廚房,拿出水果機,興沖沖地挑了冷奕瑤喜歡的奇異果和石榴,一邊掰開石榴小心翼翼地將果肉剔出來,一邊倒入機器打出果汁。
很快,兩杯果汁就準(zhǔn)備完畢。
請注意,是兩杯。
他興致沖沖地將杯子端起來,放入托盤,端向元帥的臥室方向,可快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卻被弗雷一把攔住。“走錯路了,是給冷小姐送去!”
“哈?”他們不是一起回來的嗎?
面對胖主廚赤果果的眼神,弗雷尷尬地咳嗽一聲:“讓你送就送,哪來那么多話?”
要不是怕自己又犯上次的大錯,不小心又圍觀了冷小姐出浴的情景,怕被元帥知道后被打發(fā)到邊疆去,他會把這事交給主廚?
胖主廚別看人有點胖,長得憨憨的,其實腦子還挺靈。就拿當(dāng)初油淋蝦事件來說,出事的當(dāng)下,他第一眼判定要抱大腿,就一定朝著冷奕瑤,哪怕全場身份最高的是元帥,也壓根沒法改變他的想法。事實上,他賭贏了。不僅沒有為當(dāng)初的過失受到懲罰,還成了第一個穩(wěn)居元帥府的主廚。要知道,元帥對口腹之欲從來不是特別重視,過了飯點,從來不會再進食,所以向來府上的廚子都是輪崗制,沒有人晚上能在這住宿的。
他能住在這里,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既然冷小姐和元帥不在一起,他自然不敢再多說什么,立馬小心翼翼地端著果汁,又往冷奕瑤的客房快速走去。
敲門,果然,里面的人聲音很清醒:“果汁好了?”
“對的,冷小姐,我給您剛剛鮮榨的,保準(zhǔn)好喝。”胖主廚立馬回答,憨厚的樣子,下巴的三道灣都出來了。
冷奕瑤正好洗完澡,不過,這次房間里備好了她的換洗睡衣,于是開門的時候,除了頭發(fā)用頭巾包起來,其余的地方都和平常沒兩樣。“謝啦,這么晚打擾你休息。”
她的手停在托盤上,微微一頓,“準(zhǔn)備了兩杯?”
“那個,原本以為您和元帥在一起……”他小心翼翼地一邊說話一邊打量冷奕瑤的臉色,結(jié)果話說到一半,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這話聽上去頗有奇異,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待在一起什么的……。臉色一整,立馬跟上:“在一起討論事情,沒想到元帥已經(jīng)回屋了,所以先給您送過來。”
冷奕瑤擺了擺手,隨手拿了一杯,剩下一杯,卻到底不好說再給弗雷了,于是抬頭,朝他淡淡一笑:“辛苦了,把剩下的這杯送給元帥,你就休息吧,我這邊沒其他事了。”
“誒,好嘞。”胖主廚點頭,不知道為什么,忽然覺得自己不經(jīng)意間干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這種預(yù)感,當(dāng)他見到弗雷的時候,轉(zhuǎn)達了冷奕瑤的意思的那一瞬,得到了驗證。
“你說真的?”弗雷目光如炬地望著胖主廚:“冷小姐真的說,讓你把這杯果汁送給元帥?”
雖然用的水果是元帥府的,用的人力也是元帥府的,但是,冷小姐分明沒有吃獨食,代表,她還是想著元帥的,是不是?
胖主廚有點搞不懂眼前這位軍官的腦回路,不過是一杯果汁,至于這么高興嗎?不過,還是很識時務(wù)地低頭,笑得一臉喜洋洋:“對啊,是冷小姐親自交代,一定要送給元帥的。”
“好好好——”弗雷一連串的好,心想,也不枉元帥這么晚,還趕去帝都港灣,沖冠一怒為紅顏!
只要有心,一杯果汁就是起點啊!
“給我就行,我送上去!”
胖主廚眼睜睜地看著弗雷歡快地雙手捧著那一杯果汁,像是捧著什么寶貝一樣,喜滋滋地往元帥的寢室跑去,心想,如今,這人啊,都是怎么了?這么容易滿足?一杯果汁,平時元帥連看都不看的果汁……
搖了搖頭,拖著越發(fā)豐碩的身子,主廚自行回了自己的住處。
倒是,赫默那邊,看到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的弗雷,眼巴巴地送來一杯果汁,幾乎有點表情凝固。
“這是什么?”
“果汁啊!”弗雷笑得眼睛彎彎,幾乎懷疑元帥是在明知故問。
赫默頭疼得揉了揉太陽穴,他當(dāng)然知道這是果汁,只不過,他有沒有晚上夜宵或者口渴的情況,干嘛送到他這來?
弗雷眼睛一亮,不待赫默開口,立馬加上:“冷小姐吩咐的,一共就兩杯,一杯在她那,一杯給您留著。”
原本準(zhǔn)備推開果汁的手,微微一頓。
良久,那只強勁有力的手握住杯子,落在桌面上,“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弗雷其實很想仰頭看看此刻元帥的表情,但又怕自己如果真的干了,就看不到明天早上初升的太陽。兩相比較,最終,老實地選擇安心退下。
一時間,關(guān)上房門的寢室里,唯有一個人,對著桌前的那杯果汁,低頭靜思。
俊美逼人的側(cè)臉在燈影下恍若神跡,他忽而垂頭,輕輕一笑,指尖在杯口來回摩挲,像是在回味今晚,扣住她那纖細腰肢的那一瞬,良久,一飲而盡……。
將酒杯放回桌面的那一瞬,他忽然勾唇、優(yōu)雅一笑。
一切才剛剛開始,不是嗎?
什么選妃晚宴,只要他想,陸琛難道還能上天!
皇家假面舞會是吧?不是說下個月舉辦嗎?
他倒是要看看,那位一心沉醉于皇室傳承、癡迷權(quán)勢的皇帝會給他那好兒子挑出怎樣的一名王妃……
夜晚,清冷的月照耀著這個帝國,多少人輾轉(zhuǎn)反側(cè)、徹夜失眠,又有多少人心驚膽戰(zhàn)、自此人間蒸發(fā)……。
那個清冷得像是常年都如廣寒之宮的臥室內(nèi),一個男人,把玩著那一尊玻璃杯,眼中幽冥盡顯,奪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