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什麼?”見她說到這裡突然頓住,江抒略一沉吟道。
朱軒妤微微嘆息一聲,對上她的眼眸:“昨晚,我聽說她不在府中,悄悄命人將阿讓叫了過去,誰知纔剛說了幾句話,她便回來了,知曉阿讓在我房中後,就直接闖到房內(nèi),把他趕了出去。今日早上還進宮到母妃那裡告了我一狀,說我不知檢點,成天與阿讓花前月下,母妃信以爲(wèi)真,把我叫到宮裡訓(xùn)斥了一番。阿讓心疼我受了委屈,便到父皇那裡去爲(wèi)我澄清,誰知道那樑嬤嬤竟然收買了父皇身邊的內(nèi)侍,在父皇面前說了我們不少壞話,父皇一見到他便不由分說地將他痛斥了一番,免了官職,關(guān)進了東廠大牢。”
“知道她一貫嚴(yán)厲,沒想到竟然會做得如此過分,”江抒想了想道,“你想要我怎麼做?”
“去求父皇,”朱軒妤道,“父皇他不肯見我,皇嫂,你替我去求他放阿讓出來吧,東廠那地方,傳聞進去之後‘不死也得脫層皮’,我怕他們會對阿讓用刑。”
“冉駙馬是皇上的女婿,又沒犯什麼大錯,東廠那幫人不至於這麼沒有分寸,”江抒道,“更何況,東廠提督還是陳矩,他那個人,我看像是喜歡做和事佬的人,應(yīng)該不至於對駙馬動刑。”
“可讓阿讓就這麼關(guān)在裡面,我不放心,”朱軒妤懇求道,“皇嫂,你就替我走這一趟吧。”
“我走這一趟是沒有問題,那以後呢?”江抒道,“就算父皇同意把駙馬放了,有那個樑嬤嬤從中阻撓,你們不還是難有相見的時候?”
“嗯,”朱軒妤輕輕點點頭,略一沉默道,“難道皇嫂有辦法?”
“你可知道她爲(wèi)何不讓你與駙馬見面嗎?”江抒不答反問。
朱軒妤搖搖頭:“不知。”
“不如這樣吧,”江抒略一沉吟道,“我隨你去一趟公主府,去見她一面,當(dāng)面將事情問個清楚。”
“這……好,”朱軒妤略一沉吟,覺得這樣也好,再次點點頭,“那我們就走吧。”
道完,拉著她轉(zhuǎn)身向著迴路跑去。
公主府的馬車就停在王府門口,二人出了府門上車之後,朱軒妤便吩咐車伕回公主府,還特意讓他將車趕快一些。
於是,不久之後,馬車就到了宜園。
二人從車上下來,一路疾走,到達(dá)朱軒妤所住的位於府院中院東邊的引嫣閣附近的時候,隔著粉牆黛瓦的牆頭,只聽裡面?zhèn)鱽硪坏赖琅訍K的叫聲。
朱軒妤面色立時一變,鬆開江抒大步跑了過去,一把推開虛掩著的院門進了院子。
江抒後一步進去,正好看到她擡手抓住那樑嬤嬤就要落下的鞭子。
而在樑嬤嬤的身前,則跪著兩個身著黃襖青裙的侍女,正是她出嫁時從宮裡帶來的貼身宮女雲(yún)銷和雨霽。
二人脊背上的單薄短襖已被打破,上面留下一道道的血印子,遠(yuǎn)遠(yuǎn)地看上去,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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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968第968章 誰能承擔(dān)得起
“樑嬤嬤,你這是做什麼?!爲(wèi)何要打她們?!”將她阻止住之後,朱軒妤面帶怒意地質(zhì)問道。
這兩個丫頭和被她留在宮裡照看寧壽宮的彩徹、區(qū)明四個人自小跟在她的身邊,多年相處下來,早已經(jīng)超越了主僕之情,連她都捨不得動她們一根指頭,怎麼能夠容許一個奴婢說打就打!
“她們身爲(wèi)公主的貼身侍婢,不時刻跟在公主身邊已是失職,竟然還不知道公主去了哪裡,就該打——!”那樑嬤嬤冷冷道了句,擡手欲想把她推開,繼續(xù)抽打二人。
朱軒妤卻堅持沒放,緊緊抓著鞭子瞪了她一陣,側(cè)頭看向逐漸走近的江抒道:“是本公主有事要去福王府找皇嫂,不讓她們跟著的,這事怪不得她們!”
“即便如此,這兩個賤婢隱瞞公主的行蹤,也是罪無可恕,”樑嬤嬤順著她的目光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距離她們這邊已是不遠(yuǎn)的江抒,語冷聲硬地道,“若是公主在此期間遇到什麼危險,她們誰能承擔(dān)得起!”
“說得倒是好聽,你幾時關(guān)心過本公主的安危了,”朱軒妤忍不住冷哼道,“本公主看,是你自己做了虧心事,怕被傳揚出去,心虛了吧!”
“奴婢所做的每一件事,自認(rèn)爲(wèi)問心無愧,沒有什麼好心虛的,”樑嬤嬤將目光從江抒的身上移開道,“別說今日公主將福王妃請來,就是將福王殿下請過來,奴婢也不會畏懼絲毫。”
“哼,你的所作所爲(wèi),別以爲(wèi)不承認(rèn),本公主就不知道了,”朱軒妤不由得再次冷哼一聲,“別忘了,人在做,天在看——!”
“樑嬤嬤,不知你做了什麼事,讓天都在看著?”此時,江抒已經(jīng)走到近前,她上前兩步,擡手奪下二人手中的鞭子,用力扔向遠(yuǎn)處,轉(zhuǎn)頭看向樑嬤嬤道。
“奴婢拜見福王妃。”那樑嬤嬤久居深宮,也是識禮之人,雖然此刻臉色不好看,還是依禮地向著她擡了擡手。
江抒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多禮,將目光移向她對面的朱軒妤:“軒妤,你先帶著雲(yún)銷、雨霽迴避一下,讓我來單獨與樑嬤嬤談一談。”
“這……也好。”朱軒妤略一沉吟,覺得自己這個當(dāng)局者在場,肯定不能平心靜氣地聽她們將話說下去,輕輕點了點頭。
而後,走上前去,將跪在地上的兩個丫頭扶起來,帶著她們走向幾丈遠(yuǎn)處的引嫣閣正房。
“福王妃是來爲(wèi)公主做說客的吧?”待到三人進了那正房的門,樑嬤嬤回過頭來看向她。
“我想知道,樑嬤嬤爲(wèi)何阻止公主與駙馬見面,”對上她的眼眸,江抒神情認(rèn)真地道,“我相信,樑嬤嬤如此做定不是因爲(wèi)認(rèn)爲(wèi)夫妻經(jīng)常相處是不檢點的行爲(wèi),否則,當(dāng)初在教我學(xué)禮儀的時候,就不會不提及這一點了。”
“福王妃心細(xì)如塵,奴婢也不敢隱瞞,”樑嬤嬤語調(diào)冷淡地道,“的確如福王妃所說。”
“那不知……”
“奴婢這是爲(wèi)了公主好。”知道她想問什麼,樑嬤嬤淡聲將她打斷,直截了當(dāng)?shù)亟o出回答。
“爲(wèi)了她好?”江抒眉頭輕微一蹙,有些不解地道,“他們兩情相悅,好不容易成了婚,樑嬤嬤卻來阻止他們見面,怎麼說是爲(wèi)了她好?”
“兩情相悅?”低聲重複一遍這四個字,樑嬤嬤忍不住冷哼一聲。
“難道不是?”江抒心頭不由一震,“難道樑嬤嬤認(rèn)爲(wèi)冉駙馬並非真得鍾情公主,娶公主是別有居心?”
樑嬤嬤深深望了她一眼,並未給出回答,側(cè)頭望向附近一棵合抱粗的大柳樹隨風(fēng)輕顫的枝稍,又似乎透過那顫動的枝稍望向更遙遠(yuǎn)的地方,許久,咬牙切齒地開口:“奴婢生平最痛恨的,就是靠女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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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969第969章 是不是有什麼偏見
“……”江抒面上不禁出現(xiàn)一抹震驚之色,“所以,樑嬤嬤此舉,是因爲(wèi)看冉駙馬不順眼?”
“奴婢說了,奴婢這是爲(wèi)了公主好。”樑嬤嬤淡聲糾正道。
“這麼說——”江抒稍作沉默,低聲作出猜測,“樑嬤嬤是怕公主與冉駙馬太過親近了,將來會受到傷害?”
樑嬤嬤回頭看她一眼,並未回答,再次轉(zhuǎn)頭看向那隨風(fēng)顫動的柳稍。
江抒只當(dāng)她是默認(rèn)了,頓了頓,又道:“可是,冉駙馬他只是娶了身份地位比他高的公主爲(wèi)妻,也不能說他就是靠女人的男人呀!”
“一個小小的從七品光祿寺署丞之子,一躍成爲(wèi)駙馬都尉,成了朝廷命官,這不是靠女人麼!”樑嬤嬤倏然轉(zhuǎn)過身來,冷冷地盯著她。
“但這樣,也並不代表他會讓公主受到傷害啊,”江抒此來是要試圖說服她不要再爲(wèi)難朱軒妤與冉興讓的,忙爲(wèi)冉興讓解釋道,“冉駙馬與壽寧惺惺相惜的感情,是衆(zhòng)所周知的,他們並非像楊駙馬對榮昌公主那樣,只有冰冷淡漠,沒有一點兒情意。”
“楊駙馬那樣坦蕩磊落地表露出自己的喜惡,倒是讓奴婢有幾分敬服,不像有的人,說得比唱得好聽,一言一行都是做戲!”樑嬤嬤聞聽此言,眼中不由浮出幾分狠意。
“樑嬤嬤,你是不是對冉駙馬有什麼偏見?”江抒看她這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心中微微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奴婢只是就事論事。”樑嬤嬤冷聲強調(diào)道。
“但你可知道,你這樣做可能會給公主帶來更大的傷害?”江抒上前兩步,對上她的眼眸,“更何況,你都不瞭解冉駙馬的爲(wèi)人,怎麼能斷定他會給公主帶來傷害?如此不是太武斷了麼?”
等了等,見她只盯著自己不說話,又道:“不知樑嬤嬤爲(wèi)何要痛恨靠女人的男人?”
“福王妃,這是奴婢的私事,”樑嬤嬤冷冷望著她,“福王妃想知道的,奴婢能說的,都已經(jīng)說了,奴婢就先告退了。”
道完,不等她再說什麼,越過她大步向著不遠(yuǎn)處的院門走去。
江抒忙向前跟了兩步:“樑嬤嬤,那冉駙馬被關(guān)進東廠大牢的事……”
“他是被皇上關(guān)進去的,奴婢勸福王妃還是不要插手。”樑嬤嬤止住腳步,淡聲甩下句,回身繼續(xù)前行。
江抒目送她走遠(yuǎn),出了這引嫣閣的院門,緩緩轉(zhuǎn)身,正準(zhǔn)備去房間找朱軒妤商議一下對策,卻見她遙遙地走了過來。
待到走到近前,朱軒妤忙止步道:“皇嫂,怎麼樣?她如何說?”
江抒看了她一陣,輕輕搖搖頭,問道:“你可知道,她爲(wèi)何要痛恨靠女人的男人?”
“這……”朱軒妤垂眸想了想,隨之搖了搖頭。
“那你知道她過去的事情嗎?”江抒稍作沉吟,又道。
“皇嫂爲(wèi)何要問這個?”朱軒妤微微有些不解。
江抒輕輕嘆息一聲,凝眸望著她道:“她說她阻止你與駙馬見面是因爲(wèi)痛恨靠女人的男人,是爲(wèi)了你好,我想,她可能是以前發(fā)生了什麼,纔會這樣,若是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就要知道她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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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970第970章 不想去應(yīng)付那些人
“這樣啊,”朱軒妤眉頭輕微一蹙,“我只聽人說,她當(dāng)初是以奶孃的身份進宮的,照顧的是二皇兄常漵,後來二皇兄夭折,她便留在了宮裡爲(wèi)奴。”
“那她爲(wèi)何沒有出宮?”江抒疑惑地問道。
這能進宮做奶孃的,一般是剛生了孩子不久,宮裡既然已經(jīng)不再需要她,這不出宮與家人孩子團聚,卻繼續(xù)留在宮裡,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朱軒妤略一沉吟道,“那都是二十五年以前的事了。”
“那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二皇子的夭折與她的照顧不周有關(guān),她是被罰在宮裡爲(wèi)奴贖罪的?”江抒垂眸思索了片刻,做出猜測。
“不會,”朱軒妤擺擺手道,“若是二皇兄的夭折與她有關(guān),她早就被賜死了,不會活到現(xiàn)在。何況,一個有罪之人,也不可能如此受皇祖母器重,在宮裡有那樣的權(quán)力了。”
“這倒也是,”江抒想了想,覺得此言有理,認(rèn)同地點了點頭,又道,“對了,你還知道一些其它的嗎?”
朱軒妤緩緩搖搖頭:“那些都是陳年舊事了,若想知道,只能去問一些宮裡的老人。”
“那就是說,還要進宮?”江抒眉頭忍不住蹙了起來。
她提出來公主府見樑嬤嬤,除了所說的要從她那裡當(dāng)面將她爲(wèi)何要阻止朱軒妤與冉興讓見面的事情問個清楚之外,另外也是不想進宮,不想去應(yīng)付宮裡的那些人。
難道,這入宮之行,還是不能避免?
“公主——”正在她爲(wèi)難之際,不遠(yuǎn)處突然傳來一道清脆明朗的女聲。
江抒與朱軒妤同時轉(zhuǎn)頭看去,但見來人竟然是身著粉襖紅裙,頭束蓮花冠,被留在宮裡照看寧壽宮的宮女彩徹。
朱軒妤的面上頓時出現(xiàn)一抹意外之色,擡腳向前迎了兩步:“彩徹,你怎麼來了?”
“是太后讓奴婢過來的,”彩徹邊走邊道,“她有話要傳給公主,就讓秦嬤嬤與奴婢一起過來了。”
“秦嬤嬤也來了?”朱軒妤聞言有些激動,“她在哪裡?”
這秦嬤嬤是太后的隨侍嬤嬤,是她身邊的紅人,跟了她四十多年,可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宮裡老人。
“老奴見過壽寧公主。”她話音落下,彩徹身後不遠(yuǎn)處的一叢蔥鬱的翠竹後面,一襲墨綠色暗紋長襖、深藍(lán)色緣邊馬面裙的秦嬤嬤緩步走了出來。
向她行過禮後,又看到後面的江抒,也忙朝著她擡了擡手:“老奴見過福王妃。”
“秦嬤嬤不必多禮。”江抒同時也想到了她就是宮裡的老人的事情,擡腳走過去,和善地衝著她擺擺手。
待她直起身來,稍作沉默,淡笑著道:“我正好有件事情,想要向秦嬤嬤打聽一下。”
“王妃請說。”那秦嬤嬤走到近前,態(tài)度恭敬地衝她頷了頷首。
江抒輕輕點點頭,凝眸望著她,語速微微放慢了幾分:“我想向秦嬤嬤打聽一下,現(xiàn)如今公主府的管事,那位樑嬤嬤她過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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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第971章 到底發(fā)生了什麼
“樑嬤嬤?”秦嬤嬤跟隨太后身邊多年,早已熬成了人精,自然猜到定是爲(wèi)了早些時候冉駙馬被關(guān)進東廠大牢的事情,對上她的眼眸道,“王妃想知道什麼?”
“越多越好,”江抒淡淡衝她扯扯脣角,“還請秦嬤嬤知無不言。”
“是,”秦嬤嬤低聲答應(yīng)一聲,沉吟了片刻道,“那是二十五年前,也就是萬曆十二年臘月的事了。當(dāng)時,永和宮的常順妃娘娘剛剛誕下了二皇子,她也才生下一個女兒不久,奶水充足,便被召入宮中做了二皇子的奶孃。老奴奉太后之命,幫忙在永和宮照應(yīng),也算是與她相處過一段時間。只可惜,二皇子還不滿兩個月,便過世了。”
“那之後呢?她爲(wèi)何留在了宮裡?”因爲(wèi)急於救出自己的丈夫,朱軒妤忙著詢問。
秦嬤嬤將目光移向她道:“她家裡過得窮,爲(wèi)了能夠掙點錢,讓女兒和丈夫?qū)磉^上好日子,便去懇請?zhí)螅屗粼趯m裡爲(wèi)奴。太后也是窮苦人家出身,理解她的難處,便就同意了,讓陳矩陳公公給她在宮裡找了個差事。”
“然後,她便一直待在宮裡?”江抒猜測道。
“不是,”秦嬤嬤緩緩擺擺手,“她開始只在宮裡待了兩年,做事十分能吃苦,陳公公見她手腳勤快,給她的月例銀子比旁人都要高出一些。每個月她都託負(fù)責(zé)出宮採辦的宮女太監(jiān)捎給她的家人,只是兩年時間從未出過宮門。後來,覺得銀子也掙得差不多了,足夠一家人生活的了,便請求出了宮。”
“那她怎麼又進宮了?”朱軒妤眉頭輕微一蹙,“是何時又進宮的?”
“她出宮後一個多月,便就回來了,”秦嬤嬤輕微嘆息一聲道,“聽人說她剛回來時的樣子,著實把人嚇了一跳。灰頭土臉,衣衫襤褸,還一身的新傷舊傷,整個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幾歲。說是因爲(wèi)走投無路,想重返宮裡爲(wèi)奴。陳公公知她能吃苦耐勞,又可憐她遭遇,便讓她又回到了之前當(dāng)值的地方。只不過,從那時起,她便性情大變,不再是以往那個愛說愛笑、待人和氣的盈女了。”
“她叫盈女?樑盈女?”江抒低聲自語了句,眸光微動,略一沉吟道,“你可知道,她那一個多月裡,到底發(fā)生了什麼?”
“這個,老奴就不太清楚了,”秦嬤嬤凝眸想了想道,“聽說好像是她的丈夫揹著她用她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又娶了一個女人,還生了一個兒子,更可氣的是,竟然把她生的女兒給賣了,兩個人拿著她每月託人捎出宮的銀子心安理得地過著豐衣足食的日子。老奴想,她再次進宮時弄成那副模樣,大概就是去找她的女兒了。”
“原來如此——”江抒聞聽心中頓時瞭然,同時對那嚴(yán)厲苛刻不茍言笑的樑嬤嬤生起一絲同情。
怪不得她痛恨靠女人的男人,原來竟是被這種男人如此背叛欺弄過。
頓了頓,她低聲問道:“那……她的女兒找到了沒有?”
秦嬤嬤輕輕搖搖頭:“一直在找,一直都沒有找到。”
“哦,”江抒點頭應(yīng)了聲,側(cè)頭看向身旁的朱軒妤,“軒妤,你覺得,我們?nèi)羰菐退业脚畠海Y(jié)果會如何?”
《》最新6章 第972章 比這件事情重要
“皇嫂的意思是——”朱軒妤也是一點就透之人,眸底頓時浮出一抹亮色,“作爲(wèi)回報,她可能會向父皇坦白陷害阿讓的實情,請求放了他?”
“我們要的,是她以後都不要再爲(wèi)難你和冉駙馬,而不僅是這一次。”江抒淡笑著扯扯脣角。
“嗯,”朱軒妤早就受夠了那樑嬤嬤的管束,對於此自然十分認(rèn)同,面帶激動地道,“我現(xiàn)在便命人去找。”
語畢,她作勢要走。
對面的秦嬤嬤忙擡手將她攔住:“公主,太后命老奴傳話給您,您還沒聽呢。”
“哦,差點兒把這事兒忘了,”朱軒妤面上頓時出現(xiàn)一抹歉疚之色,頓了頓,朝著她擡擡手,“秦嬤嬤請說——”
“這……”秦嬤嬤偏頭看了一眼她身側(cè)的江抒,“太后讓老奴單獨說給公主聽,公主能否借一步說話?”
“你們慢慢說,我先出去幫忙找人。”江抒聞聽此言,不等朱軒妤應(yīng)聲,立即識趣地開了口。
“那就有勞皇嫂了。”朱軒妤偏頭看向她道。
“不必客氣。”江抒淡笑著衝她擺擺手。
道完,不再多做停留,轉(zhuǎn)身朝著這引嫣閣院門的方向走去。
身後傳來秦嬤嬤與彩徹齊聲道出的“王妃慢走”,也沒有再回頭。
沿著院中花木環(huán)繞的曲折小道,纔剛走到敞開著的院門前,還未來得及踏出門檻,隨著一道衣袂破空的輕微聲息,一個黑色身影驟然落在了她的眼前。
江抒被嚇了一跳,迅速後退兩步,剛剛站穩(wěn),便聽對面?zhèn)鱽硪坏赖统聊氐哪新暎骸敖悖俏摇?
“羅新?”聽出了聲音裡的熟悉,江抒迅速擡起頭來,對上對面之人的眼眸,面上不禁出現(xiàn)一抹意外,“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出府,便暗中跟著過來了,”羅新凝眸望著她道,“剛纔你們所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找人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你是說,你要陪我去找?”江抒眸光微動,擡腳踏出門檻。
“不,我替你去找,”羅新神情認(rèn)真地凝視著她,“我先送你回王府,然後出去尋找,找到之後,會立刻去通知你。”
“不如我們一起去吧,”江抒止住腳步,略一沉吟道,“兩個人來找,找到的可能會大一些。”
“未必,”羅新緩緩擺擺手,“我有功夫在身,一個人可以在短時間內(nèi)去很多地方,若是有你一起,路上需要加以照拂,可能會耽擱不少功夫。”
“這……倒也是,”江抒垂眸想了想,覺得自己若是跟著的話,可能的確是個累贅,輕輕點點頭,頓了頓道,“那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我雖然有心想幫壽寧將人找到,但,你的安全,比這件事情重要——”
你的安全,比這件事情重要——
這清脆明朗聲音,真摯且誠懇的叮囑,讓羅新挺直的身子不由得一頓。
他凝眸望了她許久,脣角浮起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淺淡笑意:“我知道了,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我先送你回去吧。”
“好。”江抒衝他淡淡一笑,向前兩步,待他轉(zhuǎn)了身,與他一同向著這公主府府門的方向走去。
《》最新6章 第973章 總還可以來硬的
在羅新的相送下,回到福王府,江抒便直接回了自己的偕聚園。
接下來,爲(wèi)了讓等待的時間不至於太過難捱,便又像往常那樣,拿起醫(yī)書翻閱起來。
這一翻,就是將近兩個時辰,直到華燈初上,暮色四合,方纔將手中的書冊放下,隨意用了些金櫻子、綠萼梅她們端過來的晚膳。
纔剛剛用完,放下碗筷,正想到外面走走,卻見受她吩咐在院門外守候的雲(yún)茯苓腳步急促地踏上門外迴廊高出平地的幾級臺階走了過來。
待到踏進房門,走到已經(jīng)站起身的江抒面前,雲(yún)茯苓止住腳步,淡笑著道:“王妃,羅護衛(wèi)回來了,在外求見王妃。”
“這麼快?”江抒眸中微微劃過一抹亮色,擡腳越過她向外面走去。
雲(yún)茯苓與候在房內(nèi)的屏淺、木蝴蝶相互對看一眼,忙在後面跟上。
一路疾走,很快,主僕四人便就到了偕聚園的院門前。
隔著敞開著的院門,江抒一眼看見一襲黑緞直身、手握佩劍的羅新正背對著院門的方向站在門前幾步遠(yuǎn)處。
院門兩側(cè)懸掛的燈籠散發(fā)出的暈黃光芒打在他的身上,將他挺拔的身影拉得斜斜長長。
聽聞身後的動靜,羅新緩緩轉(zhuǎn)過身,對上她澄明的眼眸,輕聲開口:“江抒……”
“快讓我看看,你沒事吧?”江抒快步踏出門檻,向前走了兩步,擡手拉起他的手臂。
羅新並未回答,任由她拉著自己查看了一番,沉默了片刻,方纔遲疑地道:“你爲(wèi)何不問我人找到了沒有?”
“因爲(wèi)我說過呀,你的安全,比那件事情重要,”江抒偏頭衝他一笑,“我在問之前,總要先確定你安然無恙吧。”
“江抒……”
“好了,別感動,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定了,那我接下來便問了,你這麼快便回來,人找到了嗎?”江抒淡笑著道。
羅新略一沉吟道:“應(yīng)該算是找到了。”
“什麼叫做應(yīng)該?”江抒道,“不確定嗎?”
羅新輕輕點點頭:“爲(wèi)了方便找人,我先去了那個樑嬤嬤以前的丈夫那裡,通過他找到了將人買走的人牙子,又通過那人牙子找到了買下她的人家。”
“在哪裡?”江抒問道。
“大興縣榆垡鎮(zhèn)新橋村,”羅新道,“當(dāng)年買下她的是一對中年夫妻,養(yǎng)父脾氣不好,愛喝酒,喝醉了就打人,養(yǎng)母爲(wèi)了護著她,在她七歲那年,也就是十八年前,被喝醉的養(yǎng)父活活打死。在她養(yǎng)母死後三個月,養(yǎng)父爲(wèi)了換錢買酒,把她賣給了鎮(zhèn)上的一個姓方的員外當(dāng)女兒。”
“所以說,她現(xiàn)在是那方府的小姐?哦,不,假如按照年紀(jì)來算,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嫁人了。”江抒道。
羅新緩緩搖搖頭:“那方員外買下她,不是爲(wèi)了一直當(dāng)女兒養(yǎng)著。當(dāng)年宮裡大量招選宮女,他唯一的女兒也在冊,他是爲(wèi)了讓自己的女兒不用進宮,纔買下她冒名頂替的。這冒名頂替是欺君,是死罪,我想,那樑嬤嬤遲遲沒有將人找到,大概是那養(yǎng)父和方家人不敢透露實情吧。”
“那你是怎麼打聽到的?”江抒問道。
“你忘了,我是會功夫的人,”羅新道,“軟的不行,總還可以來硬的。”
“看來,會功夫還是有好處的,”江抒不禁一笑,“這麼說,她的女兒應(yīng)該在宮裡。”
羅新點點頭:“如今那方家的女兒已經(jīng)另改它名嫁了人,她原來的閨名叫素衣,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應(yīng)該是——”
《》最新6章 第974章 也該有個結(jié)果了
“教坊司的方司樂。”江抒聞言面上先是出現(xiàn)一抹震驚之色,繼而替他將後面的話說出來。
羅新並未反駁,算是默認(rèn),望著她沉默了片刻道:“你打算怎麼辦?將實情說出來麼?”
“先確定了再說吧,”江抒輕輕咬了咬下脣道,“折騰了這麼久,你也辛苦了,就先回去歇著吧。”
“……也好。”羅新深深望了她一眼,點頭答應(yīng)一聲,稍作停留,轉(zhuǎn)身離開。
江抒目送著他走遠(yuǎn),待那方深色身影漸漸消失在沉沉的暮色中,面上微微出現(xiàn)一抹苦惱之色。
之前因爲(wèi)不知道,她也沒有多想過,經(jīng)方纔這麼一說,她突然發(fā)覺,那教坊司的方素衣,與樑嬤嬤,眉眼之間確實有幾分相似之處。
也許……根本不用再去證實,便可以確定,她就是她的女兒。
只不過……自己若是爲(wèi)了成全朱軒妤,將實情公之於衆(zhòng),那買下方素衣替女兒進宮的方家人,就要揹負(fù)上欺君的罪名,那後果……
她江抒雖然不自詡是什麼良善之人,但讓她去害與自己無冤無仇的人的性命,心理上的這道坎,終究還是……
“王爺——”正在她兩難之際,身側(cè)的屏淺、木蝴蝶、雲(yún)茯苓突然齊齊開口。
江抒順著她們的目光擡頭向前看去,但見一襲純白直身、腰繫白玉革帶的朱常洵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了近前。
她愣了一愣,忙上前兩步,擡手拉起他的衣袖:“王爺回來了?今日去了哪裡?怎麼現(xiàn)在纔回府?可否知道了冉駙馬被皇上關(guān)進東廠大牢一事?”
朱常洵垂眸瞥了一眼她拉著自己的雙手,稍作沉默,語調(diào)平淡地道:“有事出城去了一趟張家灣,纔剛聽說。本王剛纔過來時,看到了你那個護衛(wèi)羅新從這邊離開,他來做什麼?”
“他……”察覺到他臉色似乎有些不對,江抒心中微微一緊,爲(wèi)免他誤會什麼,再對羅新不利,忙道,“是我讓他出去幫我辦了一件事,他是過來告訴我結(jié)果的。”
“是麼?”不鹹不淡的語氣,教人辨不出情緒。
“嗯……當(dāng)然。”江抒連忙點點頭。
頓了頓,她將自朱軒妤過來求她進宮去爲(wèi)冉興讓說情,至現(xiàn)在所發(fā)生的一切,如實地粗略地給他講述了一遍。
說完,看他面色有所好轉(zhuǎn),沉吟了片刻,蹙著眉頭道出自己心中的顧慮:“你說,我接下來該怎麼做?是將實情說出來,還是不說?”
朱常洵凝眸望了她一陣,反手握住她:“這件事你就不要費心了,一切就交給本王吧,本王會想出一個兩全的辦法。也許,有些事情也該有個結(jié)果了。”
“嗯,”江抒只覺得他指得是當(dāng)年方家買女代替親生女兒進宮的事,輕輕點點頭,無意繼續(xù)與他就這個話題多說下去,擡頭望了望天空那彎在寥落疏星的伴襯下格外明亮的上弦月道,“今晚月朗風(fēng)清,花香宜人,站在這裡未免辜負(fù)良辰,不如我們到後花園走走吧。”
“……”朱常洵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提議,面上微微出現(xiàn)一抹詫異,不過很快又扯扯脣角,“好。”
《》最新6章 第975章 還是值得一讚的
當(dāng)晚,與朱常洵相對沉默地在後花園中逛了將近一個時辰,直至繁星滿天,北斗高懸,江抒方纔在他的相送下回了自己的偕聚園。
接下來,因爲(wèi)沒有睏意,沐浴洗漱完,她便取出自己放在枕頭底下的醫(yī)書,倚在牀頭像往常那樣翻閱起來。直到附近妝臺上的自鳴鐘響過子初時的整點奏樂報時聲,才滅了房內(nèi)燈架上的燈燭睡下。
由於前一日爲(wèi)朱軒妤的事情一番折騰,加之晚上與朱常洵路走得多了有些疲累,以及之後又睡得太晚,次日,一覺睡到接近正午時分,江抒方纔悠悠轉(zhuǎn)醒。
在屏淺與木蝴蝶的侍候下更衣梳洗完畢,隨便吃了點兒雲(yún)茯苓從廚房取來的可以稱之爲(wèi)午飯的早飯,待到腦子徹底清醒過來,她突然想到,昨晚朱常洵所說得一切都交給他一事,放下手中的碗筷,轉(zhuǎn)頭看向候在一旁的三人:“對了,冉駙馬他現(xiàn)在怎麼樣了?”
“王妃放心,今兒早上便已經(jīng)放出來了。”雲(yún)茯苓衝她一笑道。
“這麼快?”江抒眼眸忍不住微微瞇起。
沒想到,這朱常洵的辦事效率,還是值得一讚的。
昨晚他說他會想出一個兩全的辦法,對於他是如何去處理這件事情的,她不禁有些好奇,頓了頓,又道:“對了,王爺他在府中嗎?”
“王爺一早出了府,還沒有回來,”站於雲(yún)茯苓身旁的木蝴蝶態(tài)度恭謹(jǐn)?shù)氐溃巴蹂墒怯惺颤N事?”
“沒有,就是隨口一問。”江抒淡淡朝她扯扯脣角。
然後,正想吩咐她與雲(yún)茯苓將桌上的碗盤收掉,不經(jīng)意偏頭,卻見一身黃襖青裙的金櫻子腳步匆匆地朝這邊走來。
很快,金櫻子便就踏上門前回廊高出平地的幾級臺階,跨過門檻走了進來,恭敬有禮地朝著她一擡手:“王妃,剛剛守門的侍衛(wèi)來報,說是樑嬤嬤、方司樂和沈司樂在外求見。”
“他們?”這樑嬤嬤和方司樂她自然知道是誰,略一思索,很快也想到她口中的沈司樂指得是與方素衣一同在教坊司供職、與她有種接近於惺惺相惜的情懷的沈幼安,稍作沉默道,“有沒有告訴他們,王爺不在府中?”
“說了,”金櫻子道,“但他們說此來是爲(wèi)求見王妃的。”
“見我?”江抒擡手指了指她自己,眸中微微劃過一絲意外,隨即道,“那就請他們過來吧。”
“是。”金櫻子頷首答應(yīng)一聲,屈身後退兩步,轉(zhuǎn)身大步向外面走去。
由於王府佔地面積廣闊,府門到後院有段距離,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後,金櫻子方纔領(lǐng)著三人過來。
此時,江抒已經(jīng)從房內(nèi)出來,正站在附近的一叢蓊鬱的細(xì)竹旁擺弄竹葉。
金櫻子遙遙地看到她,立即加快腳步走了過來,朝著她一擡手道:“王妃,人已帶到。”
江抒輕輕點點頭,待她自動退立一邊,將目光移向後一步走到近前剛剛止住腳步的樑嬤嬤、方素衣和沈幼安。
三人忙上前兩步,相互對看一眼,撲通撲通幾聲,齊齊在她面前跪了下來。
《》最新6章 第976章 今後有什麼打算
“樑嬤嬤,你們這是做什麼?”江抒被這舉動嚇了一跳,迅速後退兩步。
雖然她此時身爲(wèi)福王妃,身份尊貴,但他們只需向她屈屈身子低低頭即可,完全不必行此大禮。
樑嬤嬤擡頭看向她,那張一貫嚴(yán)厲的面容上帶著幾分感激,看了一陣子,深深地朝著她一叩首道:“王妃幫奴婢找回了星兒,奴婢拜謝王妃的大恩大德。”
“星兒?”江抒低聲重複一遍這個名字,旋即想到這應(yīng)該是她女兒過去的閨名,將目光移向她身旁的方素衣。
方素衣立即點點頭,證實她的猜想,隨後也忙向著她一叩首,“素衣叩謝王妃幫素衣找到了親孃,從今往後,素衣便要叫回自己的原名,星籬,樑星籬——”
“你父親也姓樑?”江抒聽她這麼說,眸中不由出現(xiàn)一抹意外。
“星籬沒有父親,只有母親,”方素衣眼中恨意一閃而過,態(tài)度堅定地道,“星籬是跟母親姓樑的。”
“原來如此,”江抒心知在得知自己那樣的身世後,對於那種父親肯認(rèn)也不太可能,倒不覺得她這樣有什麼過分,頓了頓,朝著幾人擺擺手道,“你們快起來吧,其實,我也是想幫壽寧公主救冉駙馬出來,纔會決定去爲(wèi)樑嬤嬤找女兒的。”
“話雖這麼說,但王妃畢竟是幫我們母女相認(rèn)了,”方素衣眸中劃過一抹感激之色,側(cè)頭看了一眼另一旁的沈幼安道,“更何況,若不是王妃在王爺面前說情,我與沈郎也不會這麼快便有結(jié)果。”
“說情?”江抒隨著她的目光看向她身旁的沈幼安,眼中微微浮出幾絲疑惑。
沈幼安有禮地朝著她一擡手道:“今日,王爺已經(jīng)向皇上請求,放素衣出宮了,也說服奉鑾大人同意幼安辭去教坊司司樂一職,以後,我們便可以真正知音相酬了。若不是王妃從中說情,我們也不會這般容易走在一起,王妃的恩情,我們沒齒難忘。”
“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我並未跟王爺說什麼。”方素衣與沈幼安之間的惺惺相惜之情,江抒早在去年老夫人請二人去相府教她們姐妹幾人歌舞時就已經(jīng)看在眼裡,並沒有因爲(wèi)這所謂的“走在一起”而感到不可思議,只輕輕咬了咬下脣道。
“王妃只管承情,王爺說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wèi)著王妃。”樑嬤嬤緩緩站起身來,擡手朝她一禮。
“哦,好。”既然是朱常洵說的,江抒也不好再去解釋澄清什麼,輕輕點點頭,暫且默認(rèn)下來。
而後,向前兩步,將還跪在地上的方素衣與沈幼安扶起來,表示關(guān)切地道:“那你們今後有什麼打算?”
方素衣再次偏頭看了看身旁的沈幼安,面色微微一紅:“我準(zhǔn)備隨沈郎回他的老家滁州,到了之後,我們就成親。”
“那打算何時動身?”江抒略一沉吟道,“我也好去爲(wèi)你們備上一份賀禮。”
“王妃,不用了,”沈幼安緩緩擺擺手道,“王妃成全了我們,便是最大的禮了。我們明日一早就走。”
《》最新6章 第977章 心理上可能會有負(fù)擔(dān)
“樑嬤嬤,那你呢?”江抒聽他如此說,也不堅持再去備禮,側(cè)頭看向一旁的樑嬤嬤。
“奴婢好不容易找到星兒,以後星兒在哪裡,奴婢就在哪裡,”樑嬤嬤微微斂斂神色道,“奴婢已經(jīng)求得了太后的允許,辭去了公主府管事一職。”
“嗯,這樣也好。”江抒輕輕點點頭。
如此一來,至少以後就不會再有人阻止朱軒妤與冉興讓夫妻相處了,這個麻煩便算是徹底解決了。
樑嬤嬤不知她心中的計較,直當(dāng)她是在說這對自己而言是一件好事,不禁再次面露感激之色,頓了頓道:“王妃曾救過奴婢一命,如今又讓奴婢與星兒母女團聚,王妃的恩情,奴婢永世難忘。”
“那麼作爲(wèi)回報,樑嬤嬤可不可以滿足我一個心願?”江抒眸光微動,藉機提出要求。
“王妃請說。”樑嬤嬤忙朝著她頷了頷首。
江抒淡笑著點點頭,眼眸一瞇道:“樑嬤嬤能否對我笑一下?打從去年大婚之前跟著樑嬤嬤學(xué)禮儀至今,半年多來,我還從未見到過樑嬤嬤的笑臉呢。”
“這……”樑嬤嬤面上不由露出一抹爲(wèi)難之色。
不過,遲疑了一陣子,對於自己的恩人,終究還是無法拒絕,點頭答應(yīng)聲是,很努力地擠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
“瞧,還是笑起來好看,”江抒淡淡扯扯脣角,擡手覆上她的手臂,“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就不要再活在過去的陰影裡了,人生最重要的,還是要開心。”
“謝王妃提點,”樑嬤嬤頓時明白她這是在開導(dǎo)自己,感動地點點頭,“奴婢如今找到了星兒,心中的恨也淡了不少,以後會和星兒、幼安好好過日子的。奴婢因爲(wèi)過去的事情,對那些依靠女人的男人有些偏見,在七公主與冉駙馬的事情上,製造了不少麻煩,如今都沒臉再去見他們了,還請王妃能夠代爲(wèi)致歉。”
“放心吧,”江抒移手拍拍她的肩膀,“你的做法雖過了些,但畢竟是爲(wèi)了公主好,我想,她應(yīng)該會原諒你的。”
“但願如此,”樑嬤嬤輕輕嘆息一聲,再次向著她擡擡手,“王妃,時候不早了,我們就不叨擾了,也該告辭了。”
“我送你們。”江抒提議道。
“那就有勞王妃了。”一旁的方素衣立即感激地朝著她一擡手。
江抒輕輕搖搖頭,沒再多說什麼,擡腳向前兩步,緩步走在了前頭。
樑嬤嬤、方素衣、沈幼安身爲(wèi)被送之人,自是緊隨其後跟上。屏淺、雲(yún)茯苓幾人身爲(wèi)丫鬟,自然不能讓主子一個人去送,也忙跟在後面。
一行沿著院中花木環(huán)繞的曲折小道一路向南,繞過一片疊石、幾叢細(xì)竹,不久之後,便就出了偕聚園的院門。
樑嬤嬤先行止住腳步,側(cè)身向著江抒一禮道:“王妃就送到這裡吧,我們自行出去便好。”
“也好,”心知他們被自己這個身爲(wèi)王妃的人來送,心理上可能會有些負(fù)擔(dān),江抒也不勉強聲,轉(zhuǎn)頭向跟隨而來的屏淺吩咐道,“屏淺,你送樑嬤嬤他們出府吧。”
“是,”屏淺恭敬地答應(yīng)一聲,向前兩步,擡手朝著三人做個請的姿勢,“樑嬤嬤,方司樂,沈司樂,請——”
“有勞了。”方素衣輕輕衝她點了下頭,向著江抒道聲告辭,不再停留,與樑嬤嬤、沈幼安一同在她的引領(lǐng)下走向前面由正門出府需經(jīng)的曲折小道。
江抒站於原地,望著幾人走遠(yuǎn),身影漸漸爲(wèi)院中蔥鬱的花木所遮擋,輕輕舒了口氣。
而後,正準(zhǔn)備原路返回,微微偏頭間,卻見一側(cè)約莫兩三丈遠(yuǎn)處的一塊翠竹環(huán)繞的太湖石旁,一襲純白直身,腰繫碧玉絛環(huán),看上去風(fēng)度翩翩、公子如玉的朱常洵正靜然而立,凝眸望著這邊。
《》最新6章 第978章 到底有沒有那麼想
她的眼中不由出現(xiàn)一抹意外,略一沉吟,擡腳迎了上去:“王爺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在你們剛剛踏出院門之時。”朱常洵看著她在距離自己幾步遠(yuǎn)的位置停下來,淡淡扯扯脣角。
“哦,”江抒輕輕點點頭,想到方纔方素衣所說得那些話,稍作沉默,對上他的眼眸道,“王爺做下成人之美的事情,爲(wèi)何要把功勞給我?”
“你指得是——”朱常洵眸光微動,佯作不解。
“放方素衣出宮一事,”江抒微微斂斂神色,直言道,“她說是我在王爺面前說得情,王爺纔會成全她與沈幼安,還爲(wèi)此對我感恩戴德,但我昨晚沒有在王爺面前提及過關(guān)於他們二人的一絲一毫。”
“的確,”朱常洵揚脣一笑,“不過,你又如何確定本王此舉是要把功勞給你,讓你來承她的感激之情的?”
“王爺這是何意?”江抒有些不解。
朱常洵面上笑容微斂,望著她的目光深了幾分:“說不準(zhǔn),本王是想要通過她的口讓你知道,本王成全了一對有情人,也是一個重情的人,從而讓你對本王的印象有所改觀。”
“那麼,王爺是嗎?”江抒輕輕咬了咬下脣,低聲問道。
“是,當(dāng)然是,”朱常洵向前兩步,擡手探向她的鬢邊,“本王當(dāng)然是一個重情的人,所以纔會……”
“對太子府的那位西李選侍念念不忘!”江抒側(cè)頭避開他的觸碰,將他打斷。
“你說什麼?”朱常洵臉色陡然一變。
“呃……沒什麼,沒什麼。”江抒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連忙擺擺手。
頓了頓,見他面色有所和緩,微微鬆了口氣,望著他道:“王爺其實知道我剛剛所指得不是這個,而是王爺?shù)降子袥]有那麼想。”
“這個……本王自己恐怕也弄不清楚,”朱常洵苦澀一笑,“只是,本王在去年皇祖母的壽宴上,爲(wèi)得她爲(wèi)本王所用時,曾向她承諾過,最多三年以後,她與沈幼安必可奏出鸞鳳和鳴。如今恰巧遇到樑嬤嬤這件事情,便改主意提早放他們走了。也許,本王真正想得是,本王若是成全了他們,是否也爲(wèi)我們修來……”
“王爺——”江抒最不想聽的,就是他說這樣的話,忙著將他打斷,“那她的作用可起到了?”
“沒有,”朱常洵緩緩搖搖頭,“不過,這個已經(jīng)不重要了,本王……”
“王妃——”他話還未說完,前去送人的屏淺已去而復(fù)返。
朱常洵側(cè)眸,看著她腳步匆匆地朝這邊走來,眉頭忍不住輕微一蹙。
江抒的眼中則是浮出一抹意外,待到她走近,輕聲問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假如按照常理,這麼短的時間,根本連送三人到王府門口的單程路都走不了。
屏淺向著她與朱常洵屈了屈身子,態(tài)度恭敬地道:“奴婢纔剛送樑嬤嬤他們出了後院,便見守門的侍衛(wèi)過來,說是懷淑郡主命人送來了這封信。奴婢便將信箋接下,讓他帶他們離開了。”
她說完,上前兩步,把手中帶有暗黃色信封的信件遞向她。
《》最新6章 第979章 怎麼偏偏就是看不到
江抒擡手將那信件接下,側(cè)頭看了一眼身旁的朱常洵,略一沉吟,輕輕將其拆開,取出裡面被折了幾折的潔白宣紙。
隨著那宣紙被展開,幾個龍飛鳳舞的墨色大字赫然呈現(xiàn)在她的眼前:明日未時,東單牌樓,不見不散。
“上面寫了什麼?”見她看過之後,眸底微微閃過一抹亮色,朱常洵輕聲問道。
江抒緩緩擡頭,並未開口,把手中的信箋遞向他。
待他接下看過,徵詢意見道:“王爺,我可以去嗎?”
“你若想去,便就去好了,”朱常洵柔和一笑,“軒嬈她一向與你親近,與她一起出去散散心也好。”
“多謝王爺。”江抒淡淡衝他扯扯脣角。
而後,爲(wèi)免他再提起剛剛的事情,眼眸一瞇,一副爲(wèi)他著想的樣子道:“聽聞王爺近來公務(wù)繁忙,如若還有要事的話,就請自便吧,不要在我這裡浪費功夫了。”
她這話雖然說得委婉,但明擺著就是在趕人,以朱常洵的心思,哪裡看不出來,脣畔不由劃過一抹苦澀。
不過,她都這樣說了,自己若是執(zhí)意留下,之前因爲(wèi)成全方素衣一事帶給她的些微好感,反而會平白折減,只有輕輕點點頭:“也好。”
“屏淺,替我送送王爺。”得到滿意的答覆,江抒立即轉(zhuǎn)頭吩咐面前的屏淺。
“不必了,”朱常洵緩緩擺擺手,“本王自己走便好。”
他道完,將那信箋還回給她,轉(zhuǎn)身大步走向屏淺過來時所走的曲折小道。
“小姐……”目送著他走遠(yuǎn),屏淺輕輕回過頭,看向?qū)γ娴慕恪?
“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江抒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有些好笑地道。
屏淺微微點點頭,稍作沉默道:“小姐,人可以說話騙人,做事騙人,但眼睛卻是騙不了人的。奴婢看王爺看小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讓他珍視至極的珍寶,他對小姐應(yīng)該是……一片真心,小姐何不試著……”
“好了,不要再說了,”江抒淡聲將她打斷,“你別忘了,他可以爲(wèi)了那個西李選侍幾年都不肯婚娶,還有,皇上爲(wèi)我與他賜婚的目的。”
“小姐是在介意這個麼?”屏淺聞聽眸光一動,“其實小姐不是感覺不到王爺?shù)暮茫皇窃诮橐膺@個,對不對?”
“你別胡說,我纔不介意呢!”江抒忍不住輕哼一聲,“我只是爲(wèi)他的所作所爲(wèi)感到不齒。當(dāng)初在書院的時候,口口聲聲說像我這種心有城府詭計多端的女人,只會惹人討厭,現(xiàn)在又來表現(xiàn)出一副情深不膩的樣子,向我示好,我又不是傻瓜,纔不會上當(dāng)受騙!”
“小姐——”
“好了,像你這種頭腦簡單的丫頭,以後一定要好好學(xué)學(xué)你家小姐我洞若觀火、明察秋毫的本事,否則被人賣了,還要幫著人家數(shù)錢呢!走了——”
道完,她轉(zhuǎn)身向著幾丈遠(yuǎn)處附近站著金櫻子、木蝴蝶和綠萼梅的院門走去。
屏淺跟在後面,望著她迅速遠(yuǎn)去的背影,一臉的無語——
小姐,府上是人都能看出王爺對你的一片心意,你怎麼偏偏就是看不到?
好吧,咱當(dāng)局者迷,可以理解,但可不可以不要再同時自作聰明?
《》最新6章 第980章 害怕只是棋子
屏淺的心聲,走在前面的江抒自然不會聽到,領(lǐng)著幾個丫鬟進了偕聚園的院門,她便直奔自己那位於庭院深處的閨房,繼續(xù)像往常那樣拿出之前沒看完的醫(yī)書翻讀。
因爲(wèi)書讀得時間長了,耗費的精力太多,有些疲累,次日,她仍舊如前一天那樣,一覺睡到晌午,方纔起牀。
梳洗完,隨便用了點兒午膳,想到昨日朱軒嬈命人送過來的那封信,便吩咐金櫻子她們好好看家,領(lǐng)著屏淺出了門。
誰知,纔剛步入出府需經(jīng)的中院,卻見一襲純白色雲(yún)水紋直身的朱常洵與身著冰藍(lán)色繡有花草圖案圓領(lǐng)袍的朱常浩並肩從對面走來。
二人同時也看到了位於這邊的她與屏淺,朱常浩的眼中立即劃過一抹亮色,拉著朱常洵大步走上前來,一臉欽佩地道:“三嫂,你真厲害,一出面就把困擾軒妤多日的難題給解決了,還收服了那個讓京城萬千閨秀聞風(fēng)喪膽的樑嬤嬤,你都不知道,現(xiàn)在大家對你有多佩服!”
“瑞王殿下過獎了,”江抒謙和一笑,目光淡淡略過他身旁的朱常洵道,“我不過就是找到了樑嬤嬤的女兒而已,剩下的事情,都是王爺?shù)墓凇!?
“即便如此,這頭功也是三嫂你的呀,”朱常浩衝她扯扯脣角,“還有,三嫂又忘了,你答應(yīng)過的,以後要叫我常浩。”
“好,這次記下了。”江抒含笑點點頭。
“三嫂這是要去哪裡呀?”朱常浩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一番,又道,“我看三嫂像是要出門。”
“軒嬈邀我到東單牌樓一見,前去赴約,”江抒淡淡一笑,再次將目光移向他身旁的朱常洵,“王爺,我就先出去了。”
“早些回來。”朱常洵輕聲叮囑道。
“嗯。”江抒笑著答應(yīng)一聲,不再停留,領(lǐng)著屏淺越過二人向前走去。
朱常浩轉(zhuǎn)身,望著主僕兩個腳步輕盈地走遠(yuǎn),稍作沉默,看向身旁的朱常洵道:“三哥,我聽說大皇兄府上的林才人有喜了,你與三嫂成親也半年多了,怎麼還不見她有動靜?”
這話說完,見對方面色一沉,並未開口,略一遲疑,試探地道:“你們該不會是……還沒有圓房吧?”
朱常洵淡淡瞥他一眼,仍舊沒有回答。
朱常浩頓了頓,又道:“是不是三嫂她……還不願接受三哥?我看她對待三哥的態(tài)度……似乎……熱情不夠,客氣有加……”
“連你都能看得出來,”朱常洵脣畔不由劃過一抹自嘲,“她一直認(rèn)爲(wèi)本王娶她是爲(wèi)了她父親葉向高的立場,還認(rèn)定本王對李眠香念念不忘。”
“三哥是說,三嫂是因爲(wèi)這個,纔對你疏遠(yuǎn)的?”朱常浩聞言眸光一動,“倘若如此的話,這是好事啊!”
“你說什麼?”朱常洵臉色再次一變。
“三哥,你先別急,”朱常浩看他這個反應(yīng),爲(wèi)免他再誤會自己是在幸災(zāi)樂禍,忙擺擺手,“我的意思是,假若是那樣,三嫂對你疏遠(yuǎn),可能是因爲(wèi)她認(rèn)爲(wèi)你並非真心喜歡她,害怕自己在你心中只是棋子,到頭來會受到傷害,纔不敢接受的,並非對你無動於衷。如此一來,我們只須想辦法讓她打消疑慮即可。”
“那該如何讓他打消疑慮?”朱常洵聽他說完,仔細(xì)想了想大婚以來江抒拒絕他靠近時所說得那些話,覺得事實或許確實如此,臉色微微緩和了幾分。
朱常浩眼眸一瞇:“三哥如果相信我的話,不如我給你出個主意。”
他說著,湊到他的耳邊低低耳語了一陣。
“這……恐怕不行吧。”朱常洵聽完,眉頭忍不住輕微一擰。
“三哥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朱常浩偏頭衝他眨眨眼睛。
朱常洵不置可否地看他一眼,沒再多說什麼,擡腳向前走去。
《》最新6章 第981章 一定不會拒絕
這廂,領(lǐng)著屏淺出了府門,向西走出福王府與什剎海前海之間的寬闊青石道,沿著人來車往商販雲(yún)集的街道一路邊走邊看,待到走到朱軒嬈信上所說的東單牌樓附近的時候,身著淺橙色紗衫、桃紅色羅裙的朱軒嬈已經(jīng)攜丫鬟桂兒在那裡等候。
隔著錯亂的人影,看到逐漸走近的主僕二人,她的面上立時出現(xiàn)一抹欣喜之色,大步迎了上來,激動地道:“三嫂,你可來了!”
“你在這裡等了很久了嗎?”江抒擡頭看了看天色,太陽只是微微偏西,這個時候應(yīng)該還不到約定好的見面時間未時。
“也沒有啦,就是盼著能夠早些見到三嫂,心中有些急切罷了,”朱軒嬈偏頭衝她一笑,向前兩步,擡手拉起她的手臂,“三嫂,我們快走吧!”
“走?去哪裡?”江抒下意識地問道。
這特地邀她來這裡,難道這兒不是目的地?
“呵呵,大明門。”朱軒嬈訕笑兩聲,轉(zhuǎn)頭朝著西南方向那高高矗立的門樓望了望。
“你是要我陪你去見奉之哥?”江抒驟然想到什麼。
“不是見,”朱軒嬈緩緩搖搖頭,面帶討好地道,“我想請三嫂幫我把奉之約出來,我去找他的話,他肯定不會答應(yīng)與我外出。”
“原來這纔是你邀我出來的目的,”江抒眸光微動,故作失望地嘆息一聲,“虧得我還以爲(wèi)你是想我了,想要與我一起走走的。”
“我發(fā)誓,我也是想三嫂了的,”朱軒嬈看她這個反應(yīng),唯恐她會不高興,立即立手錶明立場,“這是於你於他兩不誤嘛,等到把他約出來,我們就一起去積水潭劃船,好不好?”
江抒淡淡瞥她一眼,並未給出迴應(yīng),沉默了片刻道:“那你爲(wèi)何不直接約我到大明門,反而繞遠(yuǎn)路來這裡呀?”
“人家這不是怕常洵哥哥知道了,不同意你出來嘛。”朱軒嬈眼珠一轉(zhuǎn),搖搖她的手臂,面帶撒嬌地道。
“少來,”江抒忍不住撇撇嘴,“我看呢,你是因爲(wèi)自己邀我出來的目的不純,感到心虛,擔(dān)心我猜到了你的用心,再不肯赴約吧。”
“……好吧,我承認(rèn),兩兩都有。”看她一副精明睿智不好糊弄的樣子,朱軒嬈索性大方認(rèn)下,再次朝著大明門那邊望了望道,“三嫂,我們快走吧。”
說完,他拉著江抒就要向附近通往那邊的巷道轉(zhuǎn)彎。
然而,拉了幾下,江抒卻紋絲未動。
“我可沒答應(yīng)幫你去約人。”待她回過頭來,江抒語氣平淡地道。
“三嫂,你怎麼能這樣呀,你好偏心!”朱軒嬈小臉頓時不樂意地拉了下來,“你都幫妤姐姐趕走了那個樑嬤嬤,成全了她跟冉駙馬,卻忍心看著對奉之一片癡心我得不到迴應(yīng)。”
“這不一樣,”江抒眉頭輕微一蹙,“奉之哥他……”
“他怎麼了?”朱軒嬈有些緊張地道。
“沒什麼,沒什麼,”葉奉之與自己那二姐葉潭搸過去的事情不能讓她知曉,江抒輕輕擺擺手,“我就是想,奉之哥他職責(zé)在身,也許不能離開部署。”
“放心吧,”見是因爲(wèi)這個,朱軒嬈微微鬆了口氣,“我早就打聽過了,禮部這段時間根本沒什麼事,只要向部堂大人告?zhèn)€假,就可以離開。三嫂你是他的家人,你去約他,我想他一定不會拒絕的。”
“這……好吧,”江抒心知她對葉奉之的心意,也不好再多說什麼,略一遲疑,輕輕點點頭,“不過,下不爲(wèi)例。”
“嗯,我知道了,”朱軒嬈面上立即溢滿笑容,再次擡手拉起她,“三嫂,我們走吧。”
《》最新6章 第982章 能不能再假一些
她道完,不等她應(yīng)聲,再次擡手拉起她,大步轉(zhuǎn)向西邊的東長安街。
屏淺與桂兒身爲(wèi)二人的貼身侍婢,自是緊隨其後跟上。
四人沿著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街道一路疾走,轉(zhuǎn)過幾道彎,到達(dá)與正陽門正對著的中間以棋盤街相連的大明門附近的時候,身著青綠色帶有鸂鶒圖案補子的官服的葉奉之正巧與幾個年紀(jì)相仿同僚從門內(nèi)走出來。
由於周邊並無障目的陳設(shè)或者樹木,不等她們開口招呼,葉奉之便看到了她們,與那幾個同僚低聲說了幾句,快步走了過來。
朱軒嬈忙拉著江抒迎上前去,做出一副穩(wěn)重端莊的樣子,衝他柔和一笑:“奉之,好巧啊,我與三嫂四處走走,沒想到會遇上你。”
“……”江抒聞言,頓時無語。
姑娘,咱能不能再假一些,你都來到人家部署門前了,這話也能說得出來!
“是啊,好巧,”葉奉之卻並未揭穿她,輕聲回了句,將目光移向她身旁的江抒,“抒丫頭,你也出門了。”
江抒輕輕點點頭,感覺到自己挨著朱軒嬈的那隻手臂低垂的衣袖被她拉了一把,心知她是在提醒自己幫她約人,旋即衝他扯扯脣角:“奉之哥,我與郡主要去積水潭泛舟,你我都許久沒見了,你可願與我們一起去?”
葉奉之目光微微略過她身側(cè)低眉頷首故作矜持的朱軒嬈,這位懷淑郡主對他的心思,他心中一清二楚,對於她相邀的目的自然也能猜測出個大概,眸光微動道:“我與幾位同僚奉部堂大人之命,正要前去教坊司審查太子妃娘娘壽辰的歌舞排演,還有公務(wù)在身,恐怕不能去了。”
江抒側(cè)頭向著那幾人望去,幾個人立即擡腳走了過來,朝著她與朱軒嬈見過禮,其中一人轉(zhuǎn)身看向一旁的葉奉之道:“奉之兄,我們該走了,別耽擱了正事。”
“好,”葉奉之側(cè)頭與他對看一眼,向著江抒與朱軒嬈擡了擡手,“郡主,王妃,奉之就先告辭了。”
“奉之哥慢走——”江抒看這情形,知道是不可能說服他與她們一起離開了,微微點了下頭。
葉奉之再次朝著二人擡了下手,不再停留,與那幾人一同越過她們向著前方她們過來的方向走去。
“郡主,那我們現(xiàn)在是……”目送著那幾人走遠(yuǎn),待到幾方身影漸漸沒入人羣之中,江抒回過頭來看向身旁的朱軒嬈,試探地開口。
“去積水潭劃船,”朱軒嬈努力斂斂面上的失落,目光堅定地道,“雖然這次約不到奉之,是有些遺憾,但我說好了要與三嫂去,便不能出爾反爾。”
“其實,郡主不必如此,郡主……”
“三嫂,我們走吧,”朱軒嬈不等她說完,低聲將她打斷,擡手拉起她的手,“我正好也想去散散心,三嫂就當(dāng)是陪陪我。”
“這……好吧。”江抒垂眸想了想,覺得陪她遊逛一番也好,可以讓她緩解緩解失落的心情,輕輕點點頭,由她牽領(lǐng)著,繼續(xù)向前走去。
《》最新6章 第983章 只要安全回來就好
因爲(wèi)此行沒能約到葉奉之,雖然說是去積水潭遊湖泛舟,聽上去充滿閒情逸致,朱軒嬈的興致卻一直不高。
江抒爲(wèi)了照拂她的心情,便陪她在水面上漂盪到天色微暮,方纔上岸。
而後,又親自把她送回了位於東安門附近澄清坊的潞王府。
如此一番折騰下來,帶著屏淺回到福王府的時候,夜色已經(jīng)完全籠罩下來。
只不過,由於這日天朗氣清,萬里無雲(yún),墨藍(lán)天幕中一彎在繁星的伴襯下彎彎翹翹的上弦月格外清明,映照的大地也不是特別的黑暗。
主僕二人沿著月光之下兩旁花木蔥蘢的曲折小道,一路緩行走到位於王府後院的偕聚園附近,有些意外地,發(fā)現(xiàn)一襲在夜色下格外顯眼的素白衣衫的朱常洵正在院門口等候。
在他的身後,站著他的護衛(wèi)怯羽和偕聚園的四個侍女——金櫻子、綠萼梅、木蝴蝶、雲(yún)茯苓。
待到二人走到近前,止步停了下來,怯羽、金櫻子幾人立即恭敬地擡手向著位於前面的江抒行禮。
江抒擺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多禮,待到屏淺也向著朱常洵屈了屈身子,自動退到一邊之後,將目光移向?qū)γ娴闹斐d冻睹嫿牵骸斑@麼晚了,王爺怎麼過來了?” wWW тt kan ¢O
“這麼晚了,王妃一直不回府,本王放心不下。”對上她堅定澄明的眼眸,朱常洵語調(diào)平和地道。
江抒聽他這麼說,頓時想到自己出門之前,他特意囑咐過,要她早些回來,笑容不由一僵,忙解釋道:“我不是故意這麼晚纔回來的,是軒嬈她……”
“無妨,只要你安全回來就好,”朱常洵衝她柔和一笑,上前兩步,擡手拉起她的手,“隨本王來。”
道完,不等她再說什麼,緩緩轉(zhuǎn)身,牽著她走向院門。
站在門口的幾人都是識眼色的,立即側(cè)身退至兩邊,將路讓開。
在朱常洵的牽領(lǐng)下,跨過偕聚園的門檻,一路不疾不徐,走到自己房間所在的那排位於庭院最裡面的房屋前,江抒正想問他是要做什麼,卻見他向自己耳邊湊了過來,而後低聲開口:“把眼睛閉上。”
那溫柔的近乎要將人融化了的柔潤音調(diào)飄入耳中,江抒只覺心跳似是漏掉了兩拍,竟忘了問爲(wèi)什麼,便聽話地將眼睛閉了起來。
然後,聽到他似乎低笑了一聲,接著便輕輕攙扶起自己,繼續(xù)向前走去,小心翼翼地扶著自己踏上房屋迴廊高出平地的幾級臺階,在那回廊中停了下來。
而後,隨著一道門被推開的吱呀聲落下,自己又被攙扶著小心地跨過門檻。
方纔在門內(nèi)站定,耳畔便有溫?zé)釟庀⒖拷^而傳來他溫柔似水極具耐心的聲音:“睜開眼睛吧。”
江抒輕輕應(yīng)了聲,緩緩將眼睛睜開,向前看去,只見沒有掌燈的暗淡房室之中,或高或低地飄浮著數(shù)不清的黃綠色的小亮點,還一晃一晃的,看上去十分動人。
“喜歡嗎?”看她面露驚訝之色,朱常洵薄脣微揚,輕聲問道。
江抒正想點頭,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這是什麼,面色立時一變,一把將他推開,轉(zhuǎn)身大步跑了出去。
《》最新6章 第984章 怎麼就成餿主意了
朱常洵不解她爲(wèi)何會有這舉動,穩(wěn)住身子,快步追了上去,擡手將因爲(wèi)跑得太快險些跌倒的她扶住。
江抒擡起頭來,毫不領(lǐng)情地再次將他甩開,怒目瞪著他道:“你幹嘛呀!誠心捉弄我是不是?!”
“你……不喜歡嗎?”朱常洵看她這副情緒激動的樣子,有些不知所措,“這螢火……”
“我最討厭這些沒有骨頭的動物了!”江抒不等他說完,帶著些哭腔將他打斷,“弄乾淨(jìng),弄乾淨(jìng),我再也不要住這間屋子了!”
一想到那些長著一對觸角、兩對翅膀、三對足,學(xué)名叫做昆蟲的動物在那裡爬呀爬,或者是扇動著兩邊硬硬的翅膀嗡嗡嗡地飛著,她就覺得毛骨悚然。
“快,快,多叫些人來,把房內(nèi)弄乾淨(jìng)——!”見她情緒這麼失控,朱常洵忙擺手吩咐在場的幾人。
幾人立即齊齊答應(yīng)一聲,屏淺、金櫻子她們迅速進了房,怯羽則快步跑出去叫人。
待到他們各自離開,朱常洵回過頭看向一旁面色蒼白的江抒:“江抒,本王……”
江抒冷冷瞪他一眼,不待他將話說下去,轉(zhuǎn)身大步走向自己所住的正房隔壁的房間,用力將房門從裡面關(guān)了起來。
重重地關(guān)門聲,將朱常洵的一片苦心關(guān)之門外,也讓他那張俊逸的面容上溢滿苦澀。
不過,爲(wèi)了彌補自己給她帶來驚嚇的過失,還是等到讓人將房內(nèi)的螢火蟲全部捉出來,然後親自進去檢查了一番,方纔離開。
次日一大早,他去過偕聚園,被江抒拒之門外,回到自己的住處宜清堂後,正坐在房內(nèi)懊悔不該聽信那個五弟朱常浩給出的主意,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韮傻滥_步聲。
他擡起頭來,便見那個罪魁禍?zhǔn)姿χ直蹪M面春風(fēng)地朝這邊走來。在他的後面,跟著自己的貼身護衛(wèi)怯羽。
對上自家三哥漆黑如墨的眼眸,朱常浩立即加快了前行的腳步,三步化作兩步踏上門前回廊高出平地的幾級臺階,跨進房門。
然後,大大咧咧地走到他的對面坐下來,嘻嘻一笑,傾身向他湊近幾分,眨著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邀功道:“三哥,我給你出的主意怎麼樣?三嫂她是不是很感動?”
“感動?”想到昨晚江抒的反應(yīng),朱常洵臉色一變,沉聲道,“餿主意!”
“怎麼了?”朱常浩有些不解,“這麼好的法子,怎麼就成餿主意了?”
朱常洵冷冷橫他一眼,沒有回答。
“瑞王殿下,是這樣的——”怯羽後一步走進來,一貫粗枝大葉的他只覺得昨晚那事自家主子是說不出口,強忍住心中的好笑,將所發(fā)生的事情粗略地給他講述了一遍。
朱常浩聽完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陣子,有些無辜地聳聳肩:“三哥,你這也不能怪我,這招有無數(shù)人用過,可是屢試不爽,誰知道三嫂她這麼不識風(fēng)情。”
頓了頓,見朱常洵沉著一張臉不說話,又向他湊近幾分道:“三哥,不如這樣吧,爲(wèi)了彌補我的過失,我再給你出個主意。”
“不必了——”有了這一次的弄巧成拙,朱常洵自然不會再聽信於他,利落地站起身,甩甩手臂,大步向外面走去。
《》最新6章 第985章 不像是還在生氣的樣子
那晚之後,江抒雖然又回到了自己的寢房居住,但因認(rèn)定朱常洵是在有意捉弄自己,便對他拒不相見。
起初幾天,爲(wèi)得她的原諒,朱常洵還去過偕聚園幾次,但後來,屢屢被擋在門外後,許是覺得她的態(tài)度不易轉(zhuǎn)變,去了也是白去,又或者是他公務(wù)繁忙,沒有時間,便沒有再踏足後院半步。
江抒只在雲(yún)茯苓、金櫻子她們的口中,得知他多數(shù)時間不在府中。
不過,她也不願看到他,這些自是不去關(guān)心。餘氣已消的她依舊像往常那樣,坐在房內(nèi)或是院中的涼亭裡研讀詩書、翻閱醫(yī)書、擺弄瓶瓶罐罐,偶爾也會由幾個丫頭陪伴著在院中隨意走走。
轉(zhuǎn)眼,十多天過去,屬於夏的慵熱氣息便算是徹底來臨。
這日下午,她正像往常那樣,坐在院子裡的八角涼亭中,一手搖著輕羅小扇,一手握著一冊詩集,兩不相誤地讀得專注之際,亭外陡然傳來一道清脆明朗中氣十足的女聲:“江抒——!”
江抒聞聲擡頭,只見亭子入口處的幾級臺階下,一襲丁香色繡花紗衫、青綠色百褶羅裙,腰繫一尺短劍的鄭清圓正垂手而立,偏頭看著自己。
在她的身後幾丈遠(yuǎn)處,是綠萼梅和木蝴蝶遙遙離開的背影。
江抒見此情形,心知她是沒讓兩個丫頭驚動自己,在這裡站了一會兒了,忙放下手中的詩集,起身迎了上去,一邊淡笑著開口:“清圓,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在忙著向宋案學(xué)功夫嗎?”
“我抽空來看看你是否還在生氣,”看著她迅速走下亭臺高出平地的幾級臺階,在自己的面前站定,鄭清圓開門見山地道,“聽說你不理我們家常洵了?”
“我……”江抒表情不由一僵,“是他告訴你的?”
倘若如此的話,那鄭貴妃那裡,是不是也……
“是小常浩告訴我的,”鄭清圓一句話打消了她的疑慮,“我剛纔看你看書時悠然自得,雲(yún)淡風(fēng)輕,也不像是還在生氣的樣子,是不是也該與我們家常洵講和了?”
江抒緩緩搖搖頭,略一沉吟道:“你既然知道了我不理他,想必也知道了其中的緣由。他那般捉弄於我,叫我如何輕易揭過?”
“捉弄?”鄭清圓低聲重複一遍這兩個字,眉頭忍不住一蹙,“你真以爲(wèi)他那是在捉弄你?”
“難道不是嗎?”對上她的眼眸,江抒啓脣反問。
鄭清圓看她這副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眉頭不由得蹙的更緊一些:“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他費盡心思地捉那麼多螢火蟲來,就是爲(wèi)了捉弄你?!他是在討你歡心,你就半點都看不出來嗎?!”
“……”江抒聞聽此言,心頭猛地一震。
同時想到自己以往在古代電視電影中經(jīng)常看到的劇情:月朗風(fēng)清的夜晚,男子爲(wèi)了討好女子,將螢火蟲捉了關(guān)在房內(nèi),領(lǐng)她去看,或者是帶她去野外空曠的地方觀看熒火,女子看到大片飛舞的亮點,會很開心,有的甚至蹦跳著融入其中,然後再看男子,眼光就與以往大不相同。
這在古代的感情戲中,可謂是出現(xiàn)頻率相當(dāng)高的一個橋段,只要出現(xiàn)了,兩個當(dāng)事人的感情必有昇華。
只不過,由於自己實在討厭蟲類,那晚纔會有那般與衆(zhòng)不同的反應(yīng)。
也許……自己確實是……誤解他了。
《》最新6章 第986章 不該拒之門外
只是,他爲(wèi)何要費這麼多心思來討自己歡心?
真得像自己之前所猜測的那樣,爲(wèi)了自家父親葉向高的立場?
還是說,如他多次所要表達(dá)的那般,他是對自己動了心?
而自己,爲(wèi)何又一再抵制他的靠近?
是確實不怎麼待見他,還是因爲(wèi)認(rèn)定他娶自己目的不純,別有居心,而不敢與他接近?
換句話來說,倘若他真得不在乎自家父親的立場,心裡真得有自己,自己對於這件事情會是什麼態(tài)度?
因爲(wèi)無法確定,在鄭清圓表明立場,雖然拿她當(dāng)朋友,但朱常洵是她的親外甥,在他們兩個之間,她會站在朱常洵的那邊,她若傷了他的心,她定不輕饒她,並告辭離開之後,整個下午,江抒便都在想這幾個問題。
然而,直到太陽落山,暮色籠罩下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從前去廚房取了晚膳回來的雲(yún)茯苓那裡得知朱常洵回府後,覺得不如到他那裡去試探一下前面的幾個問題,順便也爲(wèi)自己多日來的拒不相見道個歉,便帶著她,讓她將剛?cè)淼娘埐藥希チ怂俏混吨性旱淖√幰饲逄谩?
主僕二人走到宜清堂附近時,兩側(cè)掛著暈黃燈籠的院門前,一襲黑色侍衛(wèi)裝的怯羽正在向守門的侍衛(wèi)交代著什麼。
看到她們過來,立即擡腳迎了上來,恭恭敬敬地向著走在前面的江抒一抱拳:“王妃——”
江抒點頭應(yīng)了聲,透過半掩著的院門向裡望了望道:“王爺可在裡面?”
“在,王妃請——”怯羽立即擡手朝她做個請的姿勢。
江抒再次點點頭,待那幾個侍衛(wèi)將院門推開後,越過他向前走去。
一路不疾不徐,到達(dá)朱常洵寢房門前的時候,敞開的房門內(nèi),一襲白衫的他正坐在房間外室圓桌旁側(cè)對房門的位置握著一冊書卷專注地看著。
由於背對著屏風(fēng)旁燃著紅燭的燈架,一張清雅俊逸的面容大半處於昏暗之中,只能看到一個寧靜柔和的輪廓,無法看出具體神情。
跟在江抒後面的怯羽見他們的腳步聲並未驚動專注讀書的自家主子,忙上前兩步,朝著裡面一抱拳道:“王爺,王妃來了。”
朱常洵聞言,這才轉(zhuǎn)過頭來,看到站於門外的江抒,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眸中並未出現(xiàn)一絲一毫的意外,只衝著她扯了扯脣角。
江抒此行是來賠禮道歉外加試探他對自己的真正心思的,也忙衝著他揚揚脣角,擡手接下雲(yún)茯苓手中的食盒,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纔剛進門,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輕微的吱呀聲,原本敞開著的房門被不知是怯羽還是雲(yún)茯苓從外面關(guān)了起來。
紅燭燃燒明亮的房室之中,便只剩下她與朱常洵兩個人。
江抒沒想到會是單獨相處的局面,腳步不由微頓,握著食盒的手也跟著緊了幾分。
不過,想到自己此來的目的,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你不是不願見本王麼?本王去了偕聚園幾次,你都讓屏淺她們擋之門外。今日怎麼親自來了本王這裡?”剛剛走到那圓桌前,止住腳步,將手中的食盒放下,身旁驟然響起朱常洵柔潤清凌的聲音。
“我……”江抒看著他放下手中的書卷,站起身,略一遲疑道,“我是來道歉的。那晚是我表現(xiàn)的過激了,還有,那幾天,也不該將王爺拒之門外。”
《》最新6章 第987章 太過別開生面了些
“本王居心險惡,捉了那麼多的蟲子放在你的房中,存心捉弄於你,你那樣做,也在情理之中。”朱常洵眸光微動,語氣平靜地替她作出解釋。
“不不不,”江抒連忙擺擺手,“是我誤會王爺了,王爺費力捉來那麼多螢火蟲,弄成那麼漂亮的螢火,其實是爲(wèi)了讓我開心的,只不過是不知道我討厭蟲子罷了。”
“你真這樣認(rèn)爲(wèi)?”朱常洵看她態(tài)度誠懇,也不像是在敷衍的樣子,眼眸忍不住微微瞇起。
江抒輕輕點點頭:“所以,我纔來向王爺?shù)狼浮!?
“你能想清楚就好,無須心懷歉意。”朱常洵擡手覆上她的肩膀,淡淡衝她一笑。
這丫頭總算是知道了自己的用意了,常浩那個餿主意,看來也不是沒起到作用,只是這起作用的方式——也太過曲折迂迴別開生面了些。
好吧,總的來說,自己的辛苦沒有白費,還是值得欣慰的。
頓了頓,他輕輕拉起她的手,凝眸望著她道:“其實,本王那麼做,更是站在自己的立場的。本王想要討你歡心,想要拉近你與本王的距離,不想再看你用‘熱情不夠,客氣有加’的方式來對待本王,你可明白?”
“我……”江抒略一遲疑,再次點點頭,“我明白。”
就是在過去認(rèn)定他娶自己是爲(wèi)了自家父親立場的時候,她也知道,他確實是想要與自己拉近距離的。
“那你可願意給本王一次機會?”朱常洵緊接著道。
“這……”江抒眉頭不由得一蹙,想到什麼,神情微微嚴(yán)肅了幾分,“在我給出答覆之前,王爺可不可以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說——”他輕聲道。
江抒輕輕點點頭,稍作沉默道:“如果我不是內(nèi)閣首輔葉向高的女兒,王爺還會娶我,還會爲(wèi)我做這些嗎?”
“這個……本王也不好回答,”朱常洵略一沉吟,對上她的眼眸,語氣真誠地道,“如果你不是葉向高的女兒,也許本王根本就不會與你相識。但本王可以如實地告訴你,在見到你之前,本王對這樁婚事曾百般不滿,鳳林書院那次,對你一再刁難,也是爲(wèi)了讓你鬆口,主動願意退婚。只是……”
他說到這裡,看著她的目光微微柔和了幾分:“那次分開之後,本王卻發(fā)現(xiàn),這樁聖旨賜下的婚事,也不是那麼讓人難以接受。然後這種感覺隨著與你見面次數(shù)的增多,一次次強烈,漸漸轉(zhuǎn)變爲(wèi)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再後來便是心存期待了。本王只能說,真正讓本王上了心的,不是內(nèi)閣首輔葉向高的女兒,而是這個名叫江抒的姑娘。”
道完,他鬆開拉著她的那隻手,輕輕擡起,向著她那張在燭光的閃動下明滅不定的清麗面頰探去。
江抒這次卻並未像以往那樣,側(cè)頭避開,任由他多年習(xí)武略帶薄繭的手輕輕觸上自己的臉頰,微微擡頭,對上他的雙眸:“那李眠香呢,她在王爺?shù)男闹衼讚?jù)著怎樣的位置?”
《》最新6章 第988章 正好可以還你一份清靜
“本王與她過去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朱常洵並不意外她會問到這個,略一沉默道,“當(dāng)年母妃誤會本王把常治推入太液池中,對本王百般刁難,那段最難熬的日子,是她陪本王過來的。後來便相扶相持著一起長大,一起哭過,一起笑過……本王曾不止一次地想過,等到到了可以大婚的年歲,就向父皇請旨,立她爲(wèi)妃,不想那一天還沒到,她便進了太子府做選侍。”
“所以,王爺纔會那般惱恨於她,”江抒苦澀一笑,儘量讓語氣保持平靜,“這說到底,終究還是因爲(wèi)放不下。”
“不,”朱常洵緩緩搖搖頭,“不過是覺得從小一起長大,在一起順理成章。就像是跟在自己身邊多年的一個物件,覺得它仍會繼續(xù)長久地在身邊跟隨下去,卻不曾想,中途突然被人拿走。與其說是放不下,不如說是不甘。”
“可是……”
“江抒——”朱常洵不等她把話說下去,輕聲將她打斷,神情凝重地道,“本王知道你在介意什麼,你放心,你在本王心中,不是用來拉攏你父親葉向高的棋子,也不是退而求其次的將就。你是那個讓本王願意牽著手,比肩共賞這粉妝玉砌的江山的人。”
他說完,將手從她的臉上移開,側(cè)身指向身後的屏風(fēng)。
江抒順著望去,只見幾步遠(yuǎn)處雕花燈架的後面,閃爍燭光的照耀下,是一副偌大的大明疆域圖。
只是……比肩共賞麼?
她頓時想到在以往的故事、影視中,曾打動過她的兩種男人——
默默站在女主背後,不計得失地?zé)o條件付出的。
與女主比肩,一起遠(yuǎn)看繁華世界的明暗的。
曾經(jīng),她以爲(wèi)朗莫是第一種。
難道說,站於自己面前的這個人,他是這第二種?
可……粉妝玉砌的江山……
這話裡暗含的野心,可不是一絲半點兒。
莫非……他真得想當(dāng)皇帝?
不過,是非與否,終究不需要自己去考慮去過問,沉默良久,待他回過頭來,她輕聲道:“我相信你說得是真得。”
“那你……可願意給本王一次機會?”朱常洵黑眸中不由閃過一抹亮色,再次問道。
“王爺讓我想想吧,”江抒擡眸對上他的眼眸,“我想先弄明白,我自己的心意。”
“好,”朱常洵輕輕點點頭,頓了頓道,“本王已經(jīng)請命出征遼東,等到回來,再來聽你的答案。”
“出征?”江心頭微微一緊,“可是建州女真的事情?”
“不錯,”朱常洵斂斂神色道,“那建州女真總是不時地侵?jǐn)_我大明邊境,也該有個了斷了。”
“可是……不是還有武官武將麼,爲(wèi)何要你去?”江抒眉頭忍不住一蹙。
這上戰(zhàn)場,可不是鬧著玩的,不然前人的邊塞詩中,也不會留下“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孰知不向邊庭苦,縱死猶聞俠骨香”那樣的詩句了。
“本王過去曾多次領(lǐng)兵出征過,對那邊的地形比較熟悉,由本王來指揮,仗好打一些,”朱常洵淡淡扯扯脣角,含笑望著她道,“再來,你這些天不是不願見到本王麼,本王走了,正好可以還你一份清靜。”
《》最新6章 第989章 是在等什麼人嗎
“……若不是我,你還會請這樣的命麼?”江抒聽聞此言,微擡的雙手不由一頓。
倘若是因爲(wèi)自己這段時間的態(tài)度,他才請命出征的,那自己豈不成了將他推入險境的罪魁?
朱常洵看她神情凝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爲(wèi)免她自責(zé),淡淡扯扯脣角道:“會,不過可能會遲些天。”
“那……你現(xiàn)在打算什麼時候走?”江抒稍作沉默,輕聲又問。
“明日,”朱常洵凝眸望著她道,“明日一早就出發(fā)。”
“這麼急?”她的眉頭忍不住再次蹙了蹙,“那何時能回?”
朱常洵想了想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
“意外,什麼意外?”江抒心中頓時一緊。
朱常洵看她這副有些慌亂的樣子,眼眸微瞇,半是玩笑地道:“成爲(wèi)那‘可憐無定河邊骨’,再也回不來——”
“不許說這種不吉利的話!”研習(xí)詩書多日,江抒自然知道這出自唐人陳陶《隴西行》中尤爲(wèi)淒涼的後聯(lián)——“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忙道,“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平平安安地回來,知道嗎?”
“這是需要有念想有牽掛的,”朱常洵含笑對上她的眼眸,“若是有人在家裡盼星星盼月亮地等著本王回來,本王對自己的安危想必會看得更重一些。”
“我等你,我等你回來——!”江抒立即點頭給出承諾。
“好。”聽出她語氣中的緊張與關(guān)心,朱常洵不禁柔和一笑。
雙目微垂的瞬間,瞥見她柔嫩紅潤的薄脣,眸光瞬時深了幾分。
頓了頓,那隻之前撫過她臉頰的手緩緩擡起,移到她的後腦,另一隻手輕輕環(huán)上她的肩膀,傾身湊了過去。
在他那張清逸俊雅的面容與自己相隔只餘幾寸遠(yuǎn)時,江抒瞬間明白過來他這是要做什麼,臉色頓時一紅,擡手將他推開:“那個……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道完,也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轉(zhuǎn)身向外幾步,拉開房門跑了出去。
只聽得身後傳來一道似乎有些愉悅的低笑。
因爲(wèi)前一晚朱常洵的那番舉動,次日,心中仍有不安的江抒原本是打算不去送他的,雖然早早地起了牀,卻沒有前往他的宜清堂。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坐在門前回廊裡的藤椅上搖著輕羅小扇納涼的她心中突然有些焦慮起來,以致後來從雲(yún)茯苓的口中得知,他已經(jīng)出府許久後,甚至顧不得多想,放下手中的羅扇,大步跑了出去。
這廂,城樓高聳的德勝門之外,出征的大軍已經(jīng)列好方陣,整裝待發(fā)多時。
在隊伍的最前面,那迎風(fēng)招展的“明”字旗旁,騎馬披掛停在朱常洵側(cè)後方的朱常湛見他遲遲不下令出發(fā),卻不時地轉(zhuǎn)頭向後張望,略一沉吟,驅(qū)馬前行幾步,在他身側(cè)停下來道:“常洵,怎麼還不走?這走得遲了,天黑恐怕到不了落腳的鎮(zhèn)子,只能中途紮營了。”
“本王知道了,這便走——”朱常洵側(cè)頭看他一眼,輕聲道。
不過,話雖這麼說,他卻並未立刻有所動作,仍是面含期待地向著後面大軍的盡頭那敞開著的城門張望。
朱常湛等了一陣子,又道:“常洵,你是在等什麼人嗎?”
“沒有。”朱常洵努力掩住面上那抹微不可察的失落,緩緩搖搖頭。
而後,覺得實在不宜在這裡繼續(xù)停下去,回頭面向前方,高高舉起手中的長劍,朗聲開口:“出發(fā)——”
《》最新6章 第990章 怎麼能去承受路途顛簸
後面排列整齊的將士立即衆(zhòng)口齊聲地重複一遍那兩個字,在他的帶領(lǐng)下,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啓步向前行去。
“王爺——”才走沒多遠(yuǎn),一道清脆明朗略帶急切的女聲突然從後方自上而下地遙遙傳來。
朱常洵身子不由一震,迅速勒馬停下。
騎馬走在他另一側(cè)的怯羽也隨之停了下來,轉(zhuǎn)頭望去,待望見站於城樓上的江抒與屏淺時,硬朗的面容上瞬時出現(xiàn)一抹激動之色:“王爺,是王妃,王妃她來送王爺啦!”
朱常洵自然也看到了城樓之上的主僕二人,原本失落的情緒立時一掃而盡,取而代之的是黑眸中宛然流轉(zhuǎn)的絲絲笑意。見她在叫應(yīng)自己後,掉頭從城樓上跑了下去,向怯羽與朱常湛交代了一聲,讓他們在此等候,調(diào)轉(zhuǎn)馬頭,驅(qū)馬返回。
在他自一側(cè)越過大軍走到城門附近時,江抒正好帶著屏淺從門內(nèi)出來。
他忙翻身下馬,大步跑了過去,在與她相距幾步遠(yuǎn)的位置止步停下。
江抒同時也止住了腳步,重重地喘息了一陣,偏頭衝他一笑:“還好沒來太遲,總算是趕上了。”
道罷,見他定定地望著自己不說話,頓覺有些不太自在,擡手撓撓了鬢角,輕咳一聲,作出解釋:“那個……我就是來提醒王爺,王爺要想聽我的答覆的話,就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平平安安地回來,不然……”
話還未說完,朱常洵已向前兩步,擡手拉起她的手臂,將她一把拉入懷中,張開雙臂緊緊抱住。
江抒沒料到他在衆(zhòng)目睽睽之下會有這般舉動,心中不由一緊,忍著被他身上堅硬的鎧甲撞出的微微疼痛,掙扎著欲把他推開。
朱常洵卻堅持沒放,如此沉默著抱了她許久,才悶聲道:“時候不早了,本王該出發(fā)了。”
“我方纔所說的,可都記住了?”覺得他力道似乎鬆了幾分,江抒微微向外仰了仰身子,使自己不再緊貼在他的胸口,擡頭對上他的眼眸。
朱常洵點點頭,頓了頓道:“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好好照顧自己。”
“嗯,我知道。”江抒也跟著點了下頭。
朱常洵垂眸望著她,又沉默了片刻,強忍下心中的不捨道:“本王真得該走了。”
說完,收手將她放開,轉(zhuǎn)身走向不遠(yuǎn)處他那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
“等等——”才走到馬前,握住繮繩正準(zhǔn)備上馬,身後又傳來江抒清脆朗潤的聲音。
他轉(zhuǎn)頭,便見那綠衫藍(lán)裙在這仲夏季節(jié)裡清新明麗的讓人耳目一新的女子大步跑了過來。
待跑到他身前,江抒止步站定,擡頭望向他道:“從哪裡出關(guān)?居庸關(guān)還是山海關(guān)?”
朱常洵微微一怔,有些不解地道:“爲(wèi)何要問這個?”
江抒略一沉吟道:“這居庸關(guān)離得不遠(yuǎn),若是走居庸關(guān)的話,我去送你出關(guān)。”
朱常洵緩緩搖搖頭,擡手探上她的臉頰,眸光跟著深了幾分:“山海關(guān),本王走山海關(guān)。……你只要在家裡,像盼星星盼月亮那樣等著本王回來就好,那麼遠(yuǎn)的路,本王怎麼能讓你去承受路途顛簸,何況,你返回的一路,本王也放心不下。”
“那你可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來,”江抒不疑這話中有他,再次叮囑道,“別忘了,我還欠你一個答覆。”
朱常洵輕輕點點頭,緩緩將手從她的臉上移開,不再多說什麼,轉(zhuǎn)身利落地翻身上馬,調(diào)轉(zhuǎn)馬頭,揮繮向前行去。
等在隊伍前面的怯羽見他回來,立即朝著他一抱拳:“王爺,出發(fā)吧,居庸關(guān)外的大榆樹鎮(zhèn)離得不是太遠(yuǎn),行程快的話,天黑也好趕到,在那裡落腳。”
朱常洵淡淡應(yīng)了聲,驅(qū)馬繞到隊伍的前面,再次高舉手中的長劍,領(lǐng)軍出發(fā)。
《》最新6章 第991章 將會是他更大的威脅
江抒站於原地,望著那足有數(shù)萬人的隊伍在他的帶領(lǐng)下緩緩移動,緩緩遠(yuǎn)離,直到浩浩蕩蕩的大軍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那被踏起的塵土也重歸於地,方纔與屏淺返回城中。
沿著寬闊熱鬧的德勝門大街一路南行,到達(dá)與東來的定府大街、西來的崇國寺街相交的十字路口,她本想東轉(zhuǎn)回王府,但還未轉(zhuǎn)過彎,突然想到自己有些日子沒去相府了,也該去看看那曾對自己有著兩次救命之恩的名義上的母親俞折玉以及視自己爲(wèi)親生女兒身子不好的四娘阮鳳致了,便又改主意前去相府。
主僕二人一路邊走邊看,帶著沿途買來的大包小包的禮品,由南邊的西長安街進入相府所在的小時雍坊,又穿過幾條寬窄不一的巷道,轉(zhuǎn)進相府前面的巷子的時候,正巧一輛雕壁畫欄奢侈華麗的馬車遙遙地從對面駛來。
由於那馬車距離相府大門比她們要遠(yuǎn)一些,卻比步行的她們走得快一些,幾乎是恰到好處地,一左一右同時到達(dá)相府門口。
江抒原以爲(wèi)那是過路的馬車,一直沒太留意,但當(dāng)她止步停下,竟然意外地發(fā)現(xiàn)那馬車也一同停了下來。
她這纔有些好奇地擡頭去看,一看之下,不由面露震驚之色。
這趕車之人,竟然是——怯羽的大師兄——朱常洛的護衛(wèi)——驚風(fēng)。
將車停好之後,驚風(fēng)便利落地從上面下來,向前兩步,恭敬有禮地朝著她一抱拳:“卑職拜見福王妃。”
江抒看他這毫不意外地神情,心知他必是早就看到自己了,輕輕點了下頭,側(cè)頭看向他的身後。
此時,車內(nèi)之人已掀開車前低垂的簾子,傾身探出頭來,正是這驚風(fēng)的主子——太子朱常洛。
驚風(fēng)立即轉(zhuǎn)身走回車前,擡手扶他下來。
“江抒,好巧,能在這裡遇見你。”下車站穩(wěn)之後,朱常洛立即大步迎上前來,衝著面前的江抒融融一笑。
只不過,那笑容雖然表面上看上去溫暖,但背後卻似乎藏著幾分隱忍的情緒。
江抒約略能夠猜到他這隱忍的含義。他一直視爲(wèi)眼中釘?shù)娜苤斐d堑珱]有在他那胞妹朱軒妤大婚之後去洛陽就藩,還領(lǐng)軍出征了遼東,他擔(dān)心他這一次倘若再立下軍功,將會是他更大的威脅。
因爲(wèi)早前他曾意圖要除掉自己,外加追隨於他的黃士俊多次要害自己的事情,江抒本來就不怎麼待見這個朱常洛,此刻因爲(wèi)猜透他這一心思,對他更加鄙夷了幾分——外患當(dāng)前,這個人更在乎的,竟然還是自身利益。
不過,礙於對方一國儲君的身份,她也不好將心中的不屑表露出來,只語氣平淡地道:“不巧,這相府是我的孃家,我來探望孃家人,也在情理之中。倒是太子殿下,今日我家王爺纔剛領(lǐng)軍出征,太子殿下便來相府,這若傳出去,恐怕會惹來閒話。”
“有什麼閒話好惹,”因爲(wèi)她的一句“我家王爺”,那親暱的態(tài)度,朱常洛面上的笑容立時一僵,“本宮來找相國大人商議對抗建州女真的事情,以好助三弟一臂之力,又何必?fù)?dān)心會傳出去。”
“如此看來,是我多慮了,”江抒雖不相信他此言是真的,猜想他十有八九是來找自家那一向堅守祖宗規(guī)制,堅持“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的父親來商議如何讓朱常洵去洛陽就藩一事的,但自然不會傻到去挑明,眸光微動,有些遺憾地道,“只不過,這個時候,家父應(yīng)該在內(nèi)閣奉職,不在府中,太子殿下恐怕是白來了。”
《》最新6章 第992章 也就不足爲(wèi)奇了
“未必,”朱常洛努力將心中的失落情緒壓下,定定地望著她,“本宮就是剛從宮裡出來的,相國大人他不在內(nèi)閣。”
“太子殿下去了內(nèi)閣?”江抒那話本意是爲(wèi)了趕他離開,聞聽此言,微微有些驚訝。
這殿閣重地,不是不允許有人隨便進入的嗎?
她記得,去年太后賞花宴的那天,宴會散了之後,她提出讓朱常洵帶她去自家父親奉職的內(nèi)閣看看時,他就是表達(dá)的這麼一個意思。
還說若是被附近六科廊的言官撞見了,說不準(zhǔn)會被以企圖窺探政務(wù)的罪名參上一本。
難道說,他是太子,是“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的祖制下名正言順的儲君,就會被特殊照顧?
朱常洛緩緩搖搖頭,解釋道:“在去乾清宮拜見父皇的路上,遇見了陳矩,從他那裡得知的。”
“哦。”江抒瞭然地點點頭。
這位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兼東廠提督的陳矩陳公公,時常奉皇帝之命前去內(nèi)閣傳達(dá)旨意,從他口中得知,也就不足爲(wèi)奇了。
頓了頓,覺得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即便再不歡迎這個人進自家家門,也不便再提出趕他走,擺手示意屏淺去叫門,不太情願地朝著他擡了擡手:“太子殿下,那就請吧——”
“請——”朱常洛也向她擡了下手,輕擡腳步,與她一同轉(zhuǎn)身,向著相府大門走去。
待到二人踏上府門高出平地的幾級臺階,走到門前的時候,屏淺剛巧將門敲開。
門房一看來人是他家那已經(jīng)成爲(wèi)福王妃的四小姐和太子殿下,忙恭敬有禮地朝著他們屈了屈身子:“小人拜見太子殿下、福王妃——”
“不必多禮,”朱常洛緩緩朝他擺擺手,“相國大人可在府中?”
“在的。太子殿下,福王妃,快快請進——”那門房立即擡起一邊手臂,朝著二人做個請的姿勢。
江抒與朱常洛對看一眼,均未再說什麼,一同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手中拎著大包小包禮品的屏淺與拴好馬車剛剛趕過來的驚風(fēng)忙在後面跟上。
而那門房,待幾人都進去,又將大門關(guān)上之後,則大步走上前來帶路。
在那門房的引領(lǐng)下,繞過門內(nèi)不遠(yuǎn)處花木環(huán)繞的照壁,穿過幾條或曲或直的小道,不久之後,便就穿過相府前院,走到葉向高那位於中院最前面的萬傾堂院門口。
朝著那虛掩著的院門瞥了一眼,江抒側(cè)頭看向身旁的朱常洛:“到了,太子殿下進去吧,江抒還要去探望祖母,就不奉陪了。”
道完,吩咐那一旁帶路門房:“你帶太子殿下進去。”
門房恭敬地答應(yīng)聲是,走上前去推門,江抒則不再停留,帶著屏淺向著不遠(yuǎn)處同樣位於中院的暢和堂的方向轉(zhuǎn)了彎。
主僕二人不疾不徐,沿著兩旁栽滿蔥鬱花木的曲折小道到達(dá)老夫人的暢和堂的時候,一襲淺灰色對襟紗衫、湖藍(lán)色馬面裙的老夫人林氏正由李嬤嬤和葡雨陪同著在院子一角的涼亭中納涼。
還是站於老夫人一旁爲(wèi)她搖著羅扇的葡雨先看到繞過花木走過來的兩人的,忙低頭提醒側(cè)對著涼亭入口而坐的閉目養(yǎng)神的老夫人:“老夫人,四小姐來了。”
《》最新6章 第993章 沒有非逼他娶誰不可
老夫人聞言,緩緩睜開眼睛,果然看到已經(jīng)走到亭前的主僕二人。她面上不由出現(xiàn)一抹意外之色,掙扎著就要起身。
江抒迅速踏上那亭臺高出平地的幾級臺階走進亭子,繞到她的身旁,擡手扶住她:“祖母,不要起來了。”
老夫人側(cè)頭看她一眼,倒也沒有再堅持,在她的攙扶下重新坐回去,待她也在自己身旁的石凳上坐下來,朝著她擡擡手:“老身拜見福王妃。”
“祖母,抒兒是您的孫女,您的晚輩,不當(dāng)著外人的面,您無須多禮。”江抒忙擡手將她制止。
而後,擺擺手示意後一步向她屈身行禮的李嬤嬤和葡雨起身,招呼屏淺過來,自她的手中接下一個暗紅色提花錦盒,放在面前的石桌上,輕輕打開:“祖母,這是抒兒爲(wèi)您買的冬蟲夏草,用來做藥膳,最是滋補。”
“好,好,還是四丫頭孝順。”老夫人低頭看去,見裡面?zhèn)€大色優(yōu)品質(zhì)上乘的蟲草整整齊齊地排滿了盒子,不禁面露欣慰之色。
“您是抒兒的長輩,抒兒孝敬您是應(yīng)該的,”江抒淡笑著將那錦盒合好,“只不過,今日外出的急,沒想著來相府,身上帶的銀兩不多,不然就再買幾朵靈芝給祖母了。”
“你有心就好,不必那麼破費,”老夫人看著她把那錦盒推至石桌的中央,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我這一把年紀(jì)了,也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還能吃多少。”
“祖母,您別這麼說,您身子這麼硬朗,又一心向佛,一定會洪福齊天長命百歲的。”江抒忙安慰道。
雖然因爲(wèi)之前的種種,她並未真心將這老夫人當(dāng)成是祖母,但卻最是不忍看到年逾遲暮的老人以一種消極的態(tài)度來慨嘆餘生。
“洪福齊天長命百歲那是騙人的,這世上能有幾個人有那般福澤,”老夫人搖頭笑了笑,“我現(xiàn)在不盼別得,就盼著你大哥成宣能夠早日成親生子,讓我們?nèi)~家也有四世同堂的福氣。”
“……”站於一旁的屏淺聞聽此言,拎著大包小包的手不由一緊。
這老夫人,該不會是想要通過小姐說服大少爺成親吧?
“其實抒兒也是這樣盼著的,”江抒並未注意到那丫頭的異樣,垂眸想了想道,“大哥他年歲也不小了,確實該成親了。”
“那你就幫祖母多勸勸他,”老夫人忙擡手拉起她的手,“他從小最疼你這個妹妹,你的話,他也許能聽得進去。”
“祖母放心,抒兒會的,”江抒輕輕點點頭,稍作沉默道,“不過,抒兒覺得,他一再拖延,可能是不願讓家裡給說親,不如我們讓他自己來選未來大嫂吧。”
“這……我也從來沒有反對過,”老夫人略一遲疑道,“他若中意哪家千金,只要婚事未定,品行不差,穩(wěn)重端莊的,跟家裡說一聲,家裡便會託人去提親,也沒有非逼他娶誰不可。”
“若是他中意的不夠穩(wěn)重端莊,或者不是大家閨秀呢?”江抒隨之問道。
屏淺聽了這話,也是面露期待之色。
“那就休想進我葉家的門!”老夫人面色微沉,不假思索道,“像你六妹和許家那個三小姐那樣粗疏頑潑的,我最是不喜,那六丫頭是家裡的孫女,我沒辦法,但決不允許將來的孫媳婦是那副德行。站在你大哥身邊的,要是一個有見識、識大體,可以與他比肩前行的人。”
《》最新6章 第994章 爲(wèi)何沒有受到邀約
“有見識、識大體、比肩前行……”江抒低聲重複一遍她的幾個要求,“就算不是大家閨秀,只是一個身份低微的民女,只要膽識過人、德才兼?zhèn)洌彩强梢宰龅降陌。∥覀兒伪剡€要以身份論人,有門第之見呢?”
“膽識過人,德才兼?zhèn)洹崩戏蛉宿D(zhuǎn)頭看向她,稍作沉默道,“你可知道,若非出自書香之家,這兩點又有幾個能夠具備?我並非嫌貧愛富,只是不能容許一個無才無德的女人來耽擱我們?nèi)~家長孫的前程。”
“嗯,抒兒明白了,祖母一切都是爲(wèi)了大哥好,”江抒雖然不太認(rèn)同她的觀點,但鑑於她愛孫心切,也不忍再做反駁,點點頭道,“我會盡量說服大哥的。”
“好,好……”老夫人臉色這才緩和下來,擡手握住她的手,“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福王殿下他……是今日出徵吧?我聽你爹好像是這樣說的。”
“是,”江抒略一沉吟道,“抒兒就是去德勝門送他離開後,又過來的。”
“哦。”老夫人輕輕點點頭,頓了頓,叮囑道,“他這一走就是幾個月,你身爲(wèi)王妃,一定要打理好王府的事宜,別等他回來之後,發(fā)現(xiàn)你連持家都不會。”
“祖母請放心,抒兒知道,抒兒一定會盡好自己的本分的。”雖不認(rèn)爲(wèi)表明態(tài)度自己是他願意牽手比肩的人的朱常洵會介意自己能不能把王府打理好這點兒小事,但看她言真意切,真心是在爲(wèi)自己著想的樣子,江抒還是領(lǐng)情地應(yīng)了下來。
而後,爲(wèi)免她繼續(xù)對自己囑咐教導(dǎo)些什麼,轉(zhuǎn)移話題道:“對了,照表姐呢?她怎麼沒來陪祖母?”
“壽陽長公主前幾日命人送來請?zhí)c你五妹、六妹一同去公主府赴賞荷宴了。”老夫人斂斂神色道。
“賞荷宴?”江抒微微愣了一下,這纔想到,今日是六月初八,壽陽長公主每年一次舉辦賞荷宴的日子。
這些天來,她因朱常洵在她房中放螢火蟲一事,與他置氣,竟然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只是……
去年去壽陽長公主府參加賞荷宴的時候,太子妃與許多達(dá)官顯貴家的夫人都去了,這賞荷宴的賓客按理說是不限未婚成婚的,爲(wèi)何這次身爲(wèi)福王妃的自己沒有受到邀約?
如此想著,她轉(zhuǎn)頭看向一側(cè)因爲(wèi)老夫人剛纔的一席話而情緒有些低落的屏淺,疑惑地問道:“屏淺,王府沒有收到壽陽長公主的請?zhí)麊幔俊?
“收到了,”屏淺緩緩擡起頭,“前幾日就收到了,王爺他知小姐還在爲(wèi)……”
正想將她這些天來因爲(wèi)螢火蟲的事情對朱常洵拒不相見之事說出來,但突然想到這是當(dāng)著老夫人的面,又忙改了口:“他知小姐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加上自己又出征在即,沒辦法去參加,便當(dāng)場將事情跟那送請?zhí)娜苏f明,只讓那人把他和小姐的兩份賀禮帶了回去。奴婢們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也便沒有在小姐面前提起。”
“哦,原來是這樣。”江抒不由想到去年賞荷宴上被各種爲(wèi)難的事情,確實也不願再參加這類宴會,對此自然求之不得,瞭然地點點頭。
不經(jīng)意擡頭間,瞥見天空太陽已經(jīng)過了正東南方,心知時候不早了,回身向著身旁的老夫人一擡手:“祖母,快要午時了,抒兒還要去吟春園探望一下娘和若弟,就先告辭了。”
“我讓葡雨送你。”老夫人也不挽留,慈和地衝她一笑。
“不用了,”江抒淡笑著擺擺手,“有屏淺陪著我就可以。”
道完,緩緩站起身,再次向著她擡了下手,轉(zhuǎn)身向外面走去。
《》最新6章 第995章 沒想到這麼友善
沿著院中花木環(huán)繞的曲折小道,不疾不徐地出了暢和堂院門,在敞開著的門前稍作停留,江抒便帶著屏淺直奔後院,前往自家孃親那位於後院之首的吟春園。
然後,將買給孃親的掐絲流蘇簪和給小成若的長命玉鎖先後送上,又留在吟春園與她邊閒聊邊逗弄小成若,足足待了半個時辰之久,方纔以去靜思園探望四夫人爲(wèi)由,提出告辭。
俞折玉感激於阮鳳致在她不在的這些年幫忙照顧女兒的事情,同時又同情她無兒無女孑然一身,自是不介意女兒同她親近,甚至叮囑她有空就多來相府看看她,並讓康嬸送她與屏淺離開。
主僕二人在康嬸的相送下出了吟春園,讓她不用再送,便轉(zhuǎn)彎踏上了前面通往阮鳳致靜思園的小道。
誰知,纔剛走到以往二夫人湯弄秋所住、現(xiàn)在住著葉湖掬的凝惠園附近,突聽周圍傳來一陣咿咿呀呀、斷斷續(xù)續(xù)的讓人聽不懂的音節(jié)。
二人循聲望去,只見不遠(yuǎn)處的一株開水紅色花的木槿花樹下,穿得一身花花綠綠、小臉髒兮兮的葉湖掬正坐在地上拿著一根折下來的花枝兀自玩得開心。
江抒一眼瞥見她腰間所懸掛著的那個看上去已經(jīng)有些舊了的繡工精細(xì)的淡青色香囊,眸光不由深了幾分。
那麼久了,竟然還戴著。
也不知道自己將裡面可使人神智不清的曼陀羅種粉換成杏花瓣的事情,有沒有被意圖害她的人發(fā)現(xiàn),更直白一點說,就是有沒有被自己所懷疑的葉溪搖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香囊裡裝的又是什麼。
如此想著,她正準(zhǔn)備走過去在那三姐的面前露個面,找機會查看一下,但纔剛剛啓步,突然瞥見側(cè)對面的一條兩旁花木扶疏的斜直小道上,一襲深藍(lán)色窄袖短衫、腰繫佩劍的驚風(fēng)隻身一人大步朝這邊走來。
她忙拉屏淺在就近的一叢蔥鬱的細(xì)竹後面躲起來,準(zhǔn)備等那驚風(fēng)過去之後再去。
然而,走到葉湖掬的身旁,驚風(fēng)卻並未直接繞過,而是繞到她身前幾步遠(yuǎn)的位置止步停了下來。
面前大片的陽光被擋住,葉湖掬即便是腦子出了問題,還是感覺到了不對勁,玩弄花枝的手不由停了下來,有些好奇地仰起腦袋。
待看清那個擋了自己陽光的不明物體英俊的面容,髒兮兮地小臉上立時出現(xiàn)一抹歡喜之色,扔掉手中的花枝從地上爬起來,傻笑著湊到他的跟前,一雙同樣髒兮兮的小手毫不顧忌地伸向他。
驚風(fēng)卻絲毫不嫌棄,甚至不躲不閃地,任由她抓住自己的一邊手臂。
而後,輕輕擡起另一手,幾盡溫柔地爲(wèi)她將凌亂的長髮撫平,從懷中取出一方雪白汗巾,小心地爲(wèi)她擦拭起小臉上的髒污。
江抒看此情形,微微有些震驚。
沒想到這驚風(fēng)這麼友善,竟然會對一個傻子這般照顧。
不過,看葉湖掬對他的態(tài)度,加上幾個月前上元節(jié)的那晚,在燈會上,自己曾隱約聽見他向葉池挽打聽葉湖掬的情況,一副很關(guān)心的樣子,兩個人也不像是一次兩次見面了,想必他是常來相府。
而他是朱常洛的貼身護衛(wèi),這也就說明,那個太子朱常洛也是經(jīng)常到相府來的。
至於那人來相府的目的,江抒就是用手指頭想也知道,必是爲(wèi)了拉攏自家那身爲(wèi)內(nèi)閣首輔的父親。
《》最新6章 第996章 無法相提並論
因爲(wèi)想透這一層,本來就因他在外患當(dāng)前來相府一事而對他心生鄙夷的江抒心中的不屑更是加重了幾分。
這朱常洛如此不顧大局,只想自己,怪不得身爲(wèi)皇帝的朱翊鈞只一心看好非嫡非長的三子朱常洵,當(dāng)年寧願違背祖制也不願立他爲(wèi)太子,甚至在後來不得不將他冊立爲(wèi)太子後,還有易儲的念頭了。
這般自私自利小家子氣的人,確實難當(dāng)大任,與有智有謀、敢作敢爲(wèi),曾被冉興讓以宋人宋祁的詩句“危言天下事,坐勝幄中籌”來形容的朱常洵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但願朱常洵此次出征能夠不負(fù)衆(zhòng)望,真得坐勝那幄中之籌,早日凱旋而歸。
“小姐,奴婢看那驚風(fēng)好像一時半會兒不會走了,這樣在這裡等著也不是辦法,我們是直接走過去,還是……”正在江抒望著那邊沉默之際,耳畔傳來屏淺略帶遲疑的聲音。
“繞路吧。”江抒偏頭看她一眼,輕聲道。
此般情形,自己也不便再去確認(rèn)那香囊之中如今是什麼了,既然如此,也沒必要過去與二人打個照面,不然被那腦子有問題的葉湖掬給纏上,想要脫身就不容易了。
“是。”屏淺也正有此意,認(rèn)同地點點頭,隨著她往回走了幾步,在一旁的岔道轉(zhuǎn)了彎,繞著遠(yuǎn)路向四夫人靜思園的方向走去。
由於路繞得遠(yuǎn)了,本來片刻功夫的路,足足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方纔到。
把門敲開,在靜思園丫鬟的引領(lǐng)下,走到阮鳳致所在的位於院子西南角的紫藤架下,將帶給她的禮品送上後,江抒看她氣色不錯,也不像上次來時咳得那麼嚴(yán)重了,便爲(wèi)她把了一下脈,見脈象平穩(wěn)了不少,不由放下心來。
此時時已近正午,她便留下來陪她用了午膳。
接下來,又陪她閒聊了一陣子,直至覺得時候不早,方纔提出告辭。
從靜思園離開之後,又到三夫人陸雲(yún)莊的沁心園探望了一番,然後估摸著這個時辰那朱常洛應(yīng)該已經(jīng)走了,方纔去了本該第一個就去的自家父親的萬傾堂。
可到了萬傾堂院門口,遇見恰巧在那邊經(jīng)過的老管家葉鴻,她才得知自家父親在午膳之前便與那朱常洛一道出去了。
因爲(wèi)無法確定他何時能回,江抒也無心留下來等,到暢和堂向老夫人辭了行,便帶著屏淺直奔相府大門。
然而,纔剛繞過照壁走到門前,命那上午時爲(wèi)他們帶路的門房將門打開,還未來得及踏出門檻,便見一輛寬大簡樸的馬車剛剛巧在門前停了下來——車壁上帶著相府的標(biāo)識,正是他們相府的馬車。
她的腳步不由一頓,正想著是不是父親回來了,但念頭纔剛一動,便看到在那車伕下車之後,一襲藍(lán)衫黃裙的葉池挽掀開簾子從裡面探出身來。
看到站於門內(nèi)的她與屏淺,葉池挽的面上立時出現(xiàn)一抹驚喜之色,迅速從車上跳下來,大步跑了過去,有些激動地道:“四姐,你怎麼來啦?!今日在壽陽長公主的賞荷宴上,沒看到你出席,我還以爲(wèi)近段時間就見不到你了呢!”
“今日王爺出征,我去了德勝門送他,就沒去參加壽陽長公主的賞荷宴。待王爺走了之後,想到許久沒回相府了,便就來了。”江抒淡淡衝她扯扯脣角,半真半假地作出解釋。
道完,擡腳踏出門檻,淡笑著將目光移向她身後後一步從車上下來的葉溪搖和君晚照。
《》最新6章 第997章 還不知道是誰的呢
“四姐——”
“抒表妹——”
對上她瑩亮澄明的眼眸,兩個人的腳步皆是一頓,隨後快步迎了上來。
二人走到近前之時,江抒剛巧也已經(jīng)帶著屏淺走下相府大門高出平地的幾級臺階。
剛剛只聽她們聲音熱情,離得近了,她這纔看清二人的神情。
不同於葉池挽一成不變的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沒心沒肺,君晚照的面色相對以往來說顯得略微有些紅潤,紅潤之餘,又似乎透著幾分羞澀。
而葉溪搖,雖然在極力掩飾著,還對自己的到來表現(xiàn)出一副很驚喜的樣子,但那張一貫充滿算計的小臉,卻隱約有些不太好看。
江抒猜想她們定是在今日的賞荷宴上各自遇到了什麼,不禁心生好奇。
不過那些都與她無關(guān),也不好去過問,便只淡淡衝著二人一笑:“照表姐,五妹,你們回來了。”
君晚照笑著點點頭,側(cè)頭看了一眼一旁先她與葉溪搖一步過來的葉池挽道:“抒表妹今日怎麼沒去參加壽陽長公主的賞荷宴?你不知道,上午纔到時,挽表妹可是到處尋你呢!”
“今日王爺出征,我去德勝門送他了。”江抒再次扯扯脣角,將剛纔跟葉池挽所說的又重複了一遍。
“那不知姐夫他何時能回?”爲(wèi)表關(guān)切,葉溪搖輕聲問道。
“具體不確定,他走得時候說,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這件事情也沒什麼好瞞的,江抒微微斂斂神色,如實地給出回答。
“那王爺姐夫不在的這段時間,四姐一定會孤單吧,”葉池挽聞聽此言,眼珠立時一轉(zhuǎn),一副爲(wèi)她著想的樣子,作出提議,“不如我搬去王府陪你住上一些時日,可好?”
“我看呢,你是不願待在家裡被祖母管束,又一心惦記著郭小余的廚藝,纔拿我當(dāng)藉口的吧。”江抒哪裡看不出她的那點兒小心思,忍不住撇撇嘴。
“四姐,你知道就好嘛,幹嘛要拆穿,”葉池挽眉頭一蹙,小臉頓時不樂意地拉了下來,“人家就算有目的,不還是能陪你解悶嘛!”
“這倒也是,”江抒垂眸想了想,覺得偌大一個王府,只住著自己一個主子,其餘都是畢恭畢敬的侍女家僕侍衛(wèi),也確實顯得冷清了些,略一沉吟道,“不過你要得到祖母的同意。”
“這是自然,”葉池挽立即點頭表示同意,“我總不能以離家出走的方式去吧。”
“你倒是敢——”江抒有些不屑地瞥她一眼。
隨後,想到什麼,不等她開口反駁,將目光移向旁邊的君晚照和葉溪搖道:“對了,今日賞荷宴上,想必又有禮樂、書畫和詩詞的比試吧,不知這次各項的魁首都是誰?”
“抒表妹,好消息,”君晚照偏頭看向身側(cè)的葉溪搖道,“搖表妹她以一曲琵琶曲《漢宮秋月》,摘得了女子樂器小項的魁首,同時在後來的投票表決中,以三票的優(yōu)勢,勝於那女子歌舞小項的魁首,成爲(wèi)女子禮樂的魁首。”
“有什麼了不起的,”葉池挽向來不待見葉溪搖,聞言忍不住輕哼一聲,“還不是因爲(wèi)我今日以練歌時不小心破了嗓子爲(wèi)由,沒參加那歌舞比試,讓有些人撿了便宜,不然這女子禮樂的魁首,還不知道是誰的呢!”
“挽表妹,別胡說,”君晚照見身旁的葉溪搖聽了這話,臉色陡然沉了下來,忙擡手拉拉她的衣袖,“你不參加,不是爲(wèi)了瑞王殿下嘛,我看他在你推脫比試時,還爲(wèi)你幫腔呢!”
爲(wèi)她幫腔?
江抒聞聽,眼眸不由微微瞇起,脣畔同時浮出幾絲好笑。
這朱常浩對葉池挽的心思,她是早就知道的,難道他是怕自己這個六妹再像去年那樣,表現(xiàn)得太過出彩了,席間再出現(xiàn)一個探問是否有“不需梅(媒)”榮幸的文震亨?
《》最新6章 第998章 獻醜不如藏拙
不過,這丫頭找藉口避開比試,倒是明智之舉。
去年有自己的幫忙,她才摘得了禮樂的魁首,今年又沒去王府找自己,沒有人給她出主意,肯定拿不出什麼好的才藝。
單隻靠她自身的那點兒本事,胡亂地展示一番,在衆(zhòng)人面前露了底,只會讓自己顯得難堪。
俗話說,獻醜不如藏拙。
有著去年的精彩在,她這次就算藉故不參與比試,也不會有人懷疑到其中的真實緣由。甚至那些參加歌舞比試的千金貴女們,爲(wèi)了在此次的比試中嶄露頭角,也定不會爲(wèi)難她這個“強勁”的對手。
這樣在衆(zhòng)人的心中,她就仍舊還是那個一曲《傾國傾城》名動京城的葉池挽。
“誰爲(wèi)了他呀,人家就是不想?yún)⒓樱槑е扇幌履橙耍冒桑 比~池挽自是不會承認(rèn)她此舉是因爲(wèi)拿不出才藝,同時又因?qū)χ斐:茮]什麼好感,不願將此事與他扯上關(guān)係,直接把話題引向葉溪搖。
隨後,想到什麼,眼珠一轉(zhuǎn)道:“倒是照表姐,在離開壽陽長公主府的時候,應(yīng)下了李公子的邀約,三日後去地壇遊玩,才著實令人驚訝呢!”
“挽表妹,你別亂說,”君晚照雙頰立時一熱,忙解釋道,“若不是那李慕白太過糾纏,我不應(yīng)約,他就不讓我們走,我纔不會答應(yīng)他呢!”
“恐怕不是吧,”葉池挽雙眸一瞇,淡淡挑了挑眉,“我看呢,分明是因爲(wèi)前幾天去什剎海遊玩之時,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於公子與一位佳人在一起,照表姐心生介懷,回頭又覺得李公子一表人才、品行出衆(zhòng),心裡又只有你一個,對他態(tài)度有所轉(zhuǎn)變了吧。”
“你別胡說,我纔沒有!”君晚照急忙否認(rèn),“於公子他曾在正陽門外救過我,我就是對他心存感激,又欣賞他的爲(wèi)人,才與他走得近一些,根本就沒有什麼,爲(wèi)何要介意他與別人一起!”
道完,爲(wèi)免這心直口快、口無遮攔的丫頭再說些什麼,迅速轉(zhuǎn)頭看向?qū)γ娴慕悖^續(xù)回答她之前的問題:“搖表妹摘得了女子禮樂的魁首,男子禮樂的魁首是太子贊善裴文中;在書畫比試中,男子一邊,摘得魁首的是駙馬都尉冉興讓,女子一邊,摘得魁首的是上屆內(nèi)閣首輔沈一貫的外孫女周喚雪;詩詞比試中,男子一邊,摘得魁首的是禮部尚書吳大人的公子吳晟瑄,女子一邊,摘得魁首的是吏部尚書魏大人的千金魏疏楹。”
“這男子書畫魁首、女子書畫魁首和男子詩詞魁首去年便是冉駙馬、周喚雪和吳晟瑄,今年又是他們,看來三人真得是實至名歸,”江抒聽完不由一笑,側(cè)頭看向她身旁的葉溪搖道,“五妹今年取得了六魁之一,名聲定會大噪,屆時仰慕之人無數(shù),我在這裡先行恭喜五妹了。”
“四姐過獎了。”葉溪搖努力地擠出一抹自認(rèn)爲(wèi)沒有破綻的笑意,眼底卻無半點兒摘得魁首應(yīng)有的興奮,低垂的雙手甚至緊緊握成拳頭。
她原本以爲(wèi),只要自己成爲(wèi)了女子禮樂的魁首,備受矚目了,自己所傾慕之人,就會對自己刮目相看。可是,他,那位身份尊貴的惠王殿下,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那個才華相貌皆屬平常的于靖容半分,無論自己做了什麼,多麼優(yōu)秀,他都看不到……
但是,她不甘心,不甘心被如此地忽視——
等著吧,早晚有一天,她不僅要讓他看到自己,還要他把自己滿滿地放在心上,不再留一絲一毫的餘地給那個一無是處的于靖容!
《》最新6章 第999章 完完全全的先斬後奏
葉溪搖心中的計較,江抒自是不知,淡笑著向她搖搖頭,表示自己並非虛言,隨後擡頭看了看天色道:“照表姐,五妹,六妹,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四姐,你稍等一下,我進去拿上換洗的衣物,跟你一起走。”葉池挽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此刻從府內(nèi)出來,是準(zhǔn)備離開的,忙著上前兩步。
“你今日就要去?”江抒聞言眉頭輕微一蹙,“那祖母那裡……”
“放心吧,我不會瞞著她的,”葉池挽偏頭衝她一笑,扭頭吩咐那車伕,“不用急著去停車,先在這裡等著,待會兒送我和四姐去王府,”
道完,也不等其應(yīng)聲,越過江抒大步向府內(nèi)跑去。
不久之後,她便揹著個鼓囊囊的藍(lán)錦包袱去而復(fù)返,走出府門,走下門前的臺階,氣喘吁吁地道:“四姐,我回來啦——!”
“這麼快?”轉(zhuǎn)身對上她帶笑的眼眸,江抒微微有些意外。
這連去加回的,總共用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這丫頭也太迅速了吧。
“人家不想讓四姐久等嘛!”葉池挽眨眨眼睛,上前兩步拉起她的手,“四姐,我們快走吧,一會兒太陽就要落山了。”
“……好。”江抒再次擡頭看了看天色,覺得確實不宜再耽擱下去,輕輕點點頭,向著留下來陪她等了一陣子的君晚照與葉溪搖道聲告辭,由她拉著走向馬車。
屏淺身爲(wèi)江抒的貼身侍婢,自是要跟著馬車一起走的,忙在後面跟上。
待到主僕三人走到車前,先後上去,在車內(nèi)坐好之後,那車伕便跟著竄身上車,揮動手中的馬鞭,調(diào)轉(zhuǎn)車頭,驅(qū)車前行。
低垂車簾遮擋下的暗淡的車廂之內(nèi),江抒輕輕絞著雙手,直到馬車駛出相府所在的小時雍坊,轉(zhuǎn)入外面的西長安街,方纔意識有些不對,擡頭看向?qū)γ嫦崎_車窗簾向外看的葉池挽道:“六妹,你跟我去王府,真得跟祖母說了嗎?”
“當(dāng)然了,我怎麼會瞞著她老人家!”葉池挽回過頭來,淡笑著道。
“那她是怎麼說的,爲(wèi)何這麼快就同意了?”江抒想了想,又問道。
假如按照常理的話,她回到位於後院的陵春居,包了包袱,再回來,應(yīng)該沒有時間去徵得老夫人的同意,即便是路上跑得快些,也沒有多長時間。
這老夫人一向?qū)@個六妹嚴(yán)厲,今日還說了不喜歡她那樣的性子呢,怎麼會如此好說話地輕易同意了?
“呃……這個我就不清楚了,”葉池挽訕笑兩聲,“我是讓櫻零去跟她說得,我怕四姐久等,沒等那丫頭回去,就跑出來了。”
“……”江抒聞言表情不由一僵,“這也算是徵得了同意?”
這是完完全全的先斬後奏,好嗎?
“人家總歸沒有瞞她嘛。”葉池挽卻並不覺得自己此舉有什麼不妥的,偏頭衝她一笑。
“就算這樣也不行,”江抒略一沉吟道,“不行,你還是下車吧——”
“就算這樣也不行,”江抒略一沉吟道,“不行,你還是下車吧——”
《》最新6章 第1000章 早就習(xí)以爲(wèi)常
“四姐——”葉池挽一聽眉頭頓時擰了起來,“這都走了這麼遠(yuǎn)了,你讓人家走著回去呀?很累的!”
“不然掉頭先送你回去也成。”江抒略一沉吟,改口做出讓步。
“這怎麼能行,”葉池挽忙搖搖頭,一副爲(wèi)她著想的樣子道,“這一來一回的折騰兩趟,天都要黑了,四姐回府的路上,若是再遇到什麼壞人,我得罪過豈不就大了。”
“那依你之意呢?”江抒淡聲問道。
“我看不如這樣吧,”見有迴旋的餘地,葉池挽立即向前傾身拉起她的手,“四姐先帶我回王府,若是祖母要追究的話,定會命人去王府接我的,到時我再回去,不就好了。”
“可是,這樣她不是會懲罰你嘛。”江抒眸光微動,故作遲疑地道。
“無妨的,無妨的,”葉池挽連忙擺擺手,“我也不是被她懲罰過一次兩次了,頂多就是禁禁足,跪跪佛堂,早就習(xí)以爲(wèi)常。”
“話雖這麼說,可……”
“四姐——”江抒還想再小小地爲(wèi)難她一下,卻被她可憐兮兮的打斷。
“小姐,不如你就讓六小姐跟我們一道回去吧,這王爺走了,府上只剩下小姐一個,也怪冷清的。”看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即便明知道是裝的,坐於一旁的屏淺還是有些不忍心了。
“這……也好,”江抒本就沒有下定決心真得讓她回去,故作爲(wèi)難地嘆息一聲,輕輕點點頭,“那便明日遣人來跟祖母說一聲吧。”
“不用那麼麻煩的,讓他去說就好,”得到應(yīng)允,葉池挽小臉上重新泛起笑容,擡手向著車廂外與她們隔著車簾而坐的車伕指了指道,“反正他將我們送到王府,還是要回來的。”
“不行的,六小姐,”不等江抒開口迴應(yīng),屏淺首先道,“我家小姐這樣帶六小姐走了,只如此知會一聲的話,會顯得很沒有誠意,很失禮的。六小姐也知道,老夫人以前不太喜歡我家小姐,如今好不容易對她的態(tài)度好轉(zhuǎn)一些,若是因此,再對她有了看法,豈不是讓老爺、夫人夾在中間爲(wèi)難?”
此外,她身爲(wèi)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老夫人若不喜歡了小姐,也會連帶著不喜歡她的,那她將來跟大少爺?shù)氖虑椋率蔷碗y以得到老夫人的點頭了。
“沒這麼嚴(yán)重吧?”葉池挽不知她的私心,當(dāng)她只是在爲(wèi)江抒擔(dān)心,面帶質(zhì)疑地看她一眼。
“有,”想到上午在暢和堂,老夫人所說得對這丫頭和許家的那個三小姐最是不喜的話,江抒稍作沉吟道,“你也知道,祖母她老人家一向看重禮節(jié),對於一個做事失禮的人,免不了是有看法的。”
“……這倒也是,”葉池挽垂眸想了想,心知確實如此,輕輕點點頭,“那好吧,遣人來說便遣人來說好了,反正也不會把我捎帶回去,我只管安安心心地待在王府,多用時間去陪伴一下郭小余就好。這麼久不見,他一定十分想念我這個這麼欣賞他的人了。”
《》最新6章 1001.第1001章 是不會明白他的境界的
“……”姑娘,您是欣賞人家少有人及的廚藝,外加想要蹭些吃喝,好吧?
江抒聞聽此言,頓時無語。
話說得再避重就輕,也難掩骨子裡的貪吃的本性。
不過,對於郭小余十分想念她這一說辭,她卻不以爲(wèi)然,盯著她望了一陣道:“你確定,他真得會想你?”
“那是當(dāng)然!”葉池挽小臉得意地一揚,“你不知道,對於一個鍋勺不離手的廚子來說,沒有什麼比對他的廚藝欣賞有加的人更讓他入心的了。我之於郭小余,就像鍾子期之於俞伯牙,這可是難求的知音。”
“……你還真是會往自己的臉上貼金,”江抒忍不住哂笑一聲,“這郭小余是京城有名的名廚,他的手藝,連宮裡的御廚都難以相比,欣賞他的大有人在,若說鍾子期,可不止你一個。你上次去王府時,整日裡在人家面前晃來晃去,不時地點這點那,讓人家不停地做,連個空閒都得不了,人家說不準(zhǔn)會嫌棄你呢!”
“纔不會——!”葉池挽立即擺出一副不悅的樣子,鄙夷地看她一眼,“像你這種一無長處的人,是不會明白一個廚藝超羣的名廚的境界的。做美味的菜和不斷調(diào)試新的美味的菜式,就是他的全部追求,而我,是站在他身邊那個讚賞、鼓勵,外加陪他走下去的人。在他的心中,我就是他的鐘子期,又怎麼會嫌棄於我!”
“好吧,但願真得如你所說。”看她說得頭頭是道,好像很有理的樣子,江抒雖因被說成是“一無長處”而心中有些鬱悶,但一時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道完,無意與她就這個話題繼續(xù)爭論下去,轉(zhuǎn)身掀開車壁上小窗低垂的簾子,看向外面。
那日,帶葉池挽回去之後,江抒原以爲(wèi),府上不過就是多了個吃飯的人,可誰知次日,不知是不是聽說了她來王府的緣故,一大早朱常浩便就過來了,還特意走到她的跟前轉(zhuǎn)悠,嬉皮笑臉地對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各種挑剔。
葉池挽本就是那種不饒人的性子,哪裡肯忍下被一個自己不待見的人說得一無是處,自是冷下臉來,表達(dá)對他的各種嫌棄和反感。
然而,朱常浩卻絲毫身爲(wèi)被嫌棄之人的自覺都沒有,前一日被連趕加勸地弄走了,後一日又會搖著摺扇,風(fēng)度翩翩地出現(xiàn)在王府後院。
江抒作爲(wèi)皇嫂,對於這個有些無賴的小叔,也不好命人直接拒之門外。於是乎,將近大半個月的白日裡,她便都在二人的吵吵鬧鬧中,不得安寧地度過,甚至被二人鬧得,都無法像往日裡那樣,安下心來拿著醫(yī)書或詩書翻讀。
只在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纔會在自鳴鐘不停不歇的滴答聲中,不時想到朱常洵到達(dá)遼東了沒有,如今在什麼地方,有沒有和敵軍交戰(zhàn),安不安全。
然後反過來問自己,爲(wèi)何會不自覺地去關(guān)心這些,是單單只是不希望他出事,還是說,自己這顆從來沒有沉下來去面對過的心,已經(jīng)開始在爲(wèi)他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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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1002.第1002章 顯得怪見外的
江抒這份連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的心境表現(xiàn)在言行舉止上的細(xì)微變化,一貫粗疏大意外加這些天來被朱常浩擾得有些煩悶的葉池挽自是發(fā)現(xiàn)不了。
這日上午,她因?qū)嵲谌淌懿涣酥斐:泼咳盏臄嚁_,不等他來到,便纏著江抒要出府,美其名曰陪她到身爲(wèi)福王府產(chǎn)業(yè)之一的崇文門外的雲(yún)香樓去看看。
江抒心知這丫頭十有八九是惦記起酒樓中那道她最愛的招牌菜之一的鱘魚八珍鍋了,不過這樣每天待在府中,聽她與朱常浩吵鬧拌嘴,也是心累,在一陣遲疑之後,最終點頭同意。
二人是步行出得府,沒有帶屏淺。繞出府前什剎海前海的環(huán)抱後,走得是海印寺橋、皇牆北大街、崇文門裡街這條線路。
誰知,纔剛向南轉(zhuǎn)彎沒多久,走到崇文門裡街與雙碾街、朝陽門大街相交的東四牌樓附近,隔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車轎,卻見一襲水紅色繡花紗衫、鵝黃色百褶羅裙的趙曼青一臉興奮地拉著身著素淡衫裙的于靖容大步向這邊跑來。
江抒原以爲(wèi)二人是看到她們了,正想拉著葉池挽迎上去,但纔剛走了沒幾步,卻見兩個人在走在她與葉池挽側(cè)前方大約兩丈遠(yuǎn)處的一個身著月白色圓領(lǐng)袍、頭戴網(wǎng)巾的男子面前停了下來。
“裴大人,原來真得是你啊!”雖然隔著嘈雜的人聲,趙曼青驚喜的聲音還是準(zhǔn)確無誤地傳入了她的耳中。
與此同時,她還看到她的雙手略帶緊張地輕輕絞在一起,稚嫩的小臉上浮出幾分嬌羞之色。
江抒早就知道趙曼青對那個太子贊善裴文中很有好感,即便側(cè)後方的角度,無法看到那被稱之爲(wèi)“裴大人”的男子的正臉,但也猜到那人必是裴文中無疑。
“趙姑娘,於姑娘——”裴文中這時也已經(jīng)止住了腳步,有禮地朝著二人一擡手,態(tài)度顯得客氣而疏離。
于靖容微微頷了下首,以示還禮,趙曼青則面帶羞澀地再次開了口:“裴大人不如還是叫我曼青吧,總是趙姑娘、趙姑娘,顯得怪見外的。”
“趙姑娘,不妥,”裴文中緩緩擺擺手道,“趙姑娘雲(yún)英未嫁,文中怎能直呼趙姑娘閨名,這樣恐怕會有損趙姑娘的名聲。況且,如此也太失禮了。”
“……裴大人說得是,是曼青考慮的不夠周全。”面對自己傾慕之人,趙曼青雖並不在意這個,但爲(wèi)免自己若說不妨事的話,知禮識禮的他再覺得自己不夠自重,對自己有所看輕,略一沉吟,輕輕點點頭。
頓了頓,擡頭對上他的眼眸道:“不知裴大人這是要去何處?曼青聽說南城的隆安寺今日有廟會,裴大人若是得閒的話,不知可願與我們一同前往?”
“抱歉,”裴文中面帶歉意地道,“在下受黃士俊黃大人的邀請,正要去他的府上鑑賞他新作的書畫,恐怕不能與趙姑娘和於姑娘一起去了。”
“呃……無妨的,無妨的……”趙曼青連忙擺擺手,“那就下次再說吧。”
“好,”裴文中淡淡扯扯脣角,“那……趙姑娘,於姑娘,在下就先告辭了。”
道完,再次朝著二人擡了擡手,越過她們大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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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第1003章 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四姐,我們過去吧。”看著裴文中走遠(yuǎn),身影漸漸爲(wèi)街道上錯亂的人影所遮擋,葉池挽眸光微動,擡手拉拉身旁江抒的衣袖。
“嗯。”既然遇上了,總該上前打個招呼,江抒輕輕點點頭,由她拉著,大步走向轉(zhuǎn)身目送裴文中離開的趙曼青與于靖容。
因爲(wèi)距離不遠(yuǎn),很快二人便就走到了近前。
葉池挽鬆開江抒,偏頭向她遞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開口,躡手躡腳地向前兩步,擡起一隻手自身後重重地拍在其中趙曼青的肩膀上,同時高喝出聲:“哎,幹什麼呢!”
趙曼青被嚇了一跳,迅速轉(zhuǎn)過身,看到她那張近在咫尺的放大的俏臉,後退兩步,眉頭一擰道:“葉池挽,你幹嘛?!嚇?biāo)牢伊耍 ?
“我看你是心中有鬼,心虛纔會被嚇到吧。”葉池挽忍不住撇撇嘴。
“我怎麼心中有鬼了?我又沒做傷天害理的事情!”趙曼青有些不太服氣。
“你剛纔與那個裴贊善說話時,臉紅心跳、欲語還休的樣子,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葉池挽一副瞭然的模樣,淡淡挑了挑眉,“說,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她這話音一落,趙曼青原本清明的目光頓時黯淡下來。
垂眸沉默了片刻,她也不隱瞞,只有些失落地道:“人家眼裡沒我,又有什麼用。”
“這還不簡單,那就多在他的面前出現(xiàn)啊!”葉池挽眼眸一瞇道,“那叫什麼來著……哦,對,刷存在感,四姐說得。讓他****看到你,時時看到你,哪裡哪裡都能看到你,早晚有一天,你能入得了他的眼。”
“六妹,別胡說!”江抒忙上前兩步,擡手拉住她,“一個姑娘家,怎麼能如此不矜持,這樣會讓人輕看的。”
她那話本是在這丫頭前兩日抱怨朱常浩總是****去王府時說得,原話是“他這是在你的面前刷存在感,想要佔據(jù)你的心,你就真得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嗎”,沒想到這丫頭對話裡的真意不能領(lǐng)悟,卻學(xué)會了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
道完,轉(zhuǎn)頭看向?qū)γ娴内w曼青:“曼青,你別聽她的,這樣是能讓人記住不假,但也同時會惹來厭煩,只會適得其反。”
“我知道,我不會去纏著他的,”趙曼青輕輕點了點頭,努力壓下心中的失落,釋然地一笑,“好了,不說這個了,我聽說南城的隆安寺有廟會,不如我們一同去逛逛吧。”
“好啊好啊,”不待江抒應(yīng)聲,葉池挽立即擡手錶示贊同,面帶憧憬地道,“到時候一定有賣蕓豆卷、豌豆黃、大蜂糕、褡褳火燒的,我都好久沒有吃到過啦!”
“想必還會有碗糕、棗荷葉、銀絲捲、螺絲轉(zhuǎn)和玫瑰餅,”後趙曼青一步轉(zhuǎn)過身來的于靖容淡笑著道,“那些平日裡走幾條街都買不全的小吃食,廟會上應(yīng)該都會聚在一起。”
“她呀,也就這點兒出息,”江抒聽聞此言,側(cè)頭看了身旁的葉池挽一眼,有些好笑地道,“無論走到哪裡,最關(guān)注的永遠(yuǎn)都是吃的。”
“她也是一樣——”葉池挽並不否認(rèn),小臉一揚,擡手指向?qū)γ娴内w曼青。
只不過,在揚起頭的同時,看到對面、側(cè)對面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幾撥身著長衫、頭戴儒巾、打扮的十分文氣的青年,再想一路走來,也遇到了不少這樣打扮的人,眼中微微閃過一絲疑惑:“咦?這京城怎麼突然多了這麼多的讀書人?”
《》最新6章 第1004章 不覺得太高看自己了嗎
“想必是來參加今秋秋闈的士子,”于靖容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道,“聽我哥說,今年又到了每三年一度的秋闈考試。”
“具體是什麼時間?”江抒側(cè)頭看向她,想了想問。
去年深秋,她與朱常洵去雲(yún)香樓,就看到酒樓中聚了不少提前趕到京城備考的士子,還看到了一場因爲(wèi)互相謙讓而打起來的鬧劇,雖然時隔多日,對於此事有些淡忘,但此時聽她提起,卻並不感到意外。
“仲秋八月吧,”不等於靖容開口,趙曼青搶先回答道,“聽說秋闈放榜之時,正值桂花飄香的時節(jié),所以叫做桂榜,摘得榜上的首名,便稱‘折桂’。放榜後,榜上有名者,還可以參加鹿鳴宴呢。”
“那不知應(yīng)試之日確切是哪天?”江抒略一沉吟,又問道。
這個大範(fàn)圍,早在去年的時候,朱常洵就已經(jīng)跟她提到過。
“這秋闈考試共有三場,”于靖容淡淡一笑道,“分別是八月初九、十二和十五。”
“那就是距現(xiàn)在不到兩個月了,”葉池挽聞言眸光一動,擡手搖搖江抒的手臂,“四姐,到時候我們?nèi)ヘ曉耗沁吙匆豢矗貌缓茫俊?
“你看這個做什麼?”江抒立即轉(zhuǎn)頭看向她,眸中浮出幾分警惕之色。
這丫頭一向喜歡小有才華、模樣俊俏的小白臉,不會是又惦記著能碰上個誰家才俊吧?
葉池挽哪裡知道她的擔(dān)憂,微微斂斂神色道:“我一個女兒家,沒辦法去參加科考,心中羨慕那些可以進入考場的士子,就想遠(yuǎn)遠(yuǎn)地看一眼嘛。”
“你羨慕他們?”于靖容聞聽此言,不禁有些意外。
“那是當(dāng)然,”葉池挽將目光移向她,一本正經(jīng)地道,“考取功名,謀個一官半職,做些利國利民的事情,贏得一衆(zhòng)百姓的稱讚,這是多麼令人羨慕的人生。只可惜,身爲(wèi)女子,永遠(yuǎn)都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不然當(dāng)年的魚幼薇也不會有‘自恨羅衣掩詩句,舉頭空羨榜中名’的遺憾了!”
說完,還像模像樣地一臉無奈的搖搖頭。
“人家魚幼薇是才貌雙絕的才女,因空有才華無處施展,纔會有那樣的遺憾,你拿自己和人家比,不覺得太高看自己了嗎?”趙曼青有些不屑地瞥她一眼,“我看呢,你就是身爲(wèi)男子,沒有羅衣來掩詩句,可以去參加科考,就憑你這學(xué)識,恐怕也還是隻有‘空羨榜中名’的份。”
“這魚幼薇……是誰呀?”眼見葉池挽聽了這話,小臉立時不樂意地拉了下來,江抒爲(wèi)免她再較起真,跟趙曼青吵鬧起來,忙開口道。
“唐朝鹹通年間的才女,”于靖容自是看出了她的意圖,雖心中疑惑她是真得不知那魚幼薇是何人,還是隻是藉此不給葉池挽發(fā)作的機會,卻沒有多問,只淡笑著作出配合,“幼薇是她的閨名,還有一字爲(wèi)蕙蘭,但她廣爲(wèi)人知的是她在咸宜觀出家後的道號——玄機。”
“你是說……魚玄機?”江抒那樣問本是爲(wèi)了避免葉池挽與趙曼青爭吵,聽她如此說,雖然仍舊想不到這貌似有些耳熟的名字是何人,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于靖容只當(dāng)她是知道的,笑著點點頭,擡頭看了看天色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快走吧,去得遲了,廟前人多,恐怕連廟門都擠不進去。”
“嗯嗯,好啊——!”葉池挽心心念念地惦記著那些花樣繁多的小吃食,自是顧不得再去與趙曼青爭辯,粲然一笑,拉著江抒大步向前面前去南城的隆安寺須經(jīng)的崇文門走去。
《》最新6章 第1005章 沒覺得哪裡感人
那日,爲(wèi)免回府之後會碰上每日都去王府的朱常浩,外加實在喜歡那廟會上的各色各樣的好吃好玩的,葉池挽便不停地拉著幾人來來回回地在廟內(nèi)廟外遊逛,如此瘋玩了整整一天,直至天色微暮,方纔同趙曼青和于靖容道了別,與江抒回去。
她原以爲(wèi)這樣,就可以不用再看到朱常浩那張惹人厭煩的臉,可回到王府,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人家正手搖摺扇悠然自得地在府院中散步,並且還在她們出去的這一天,做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搬來福王府住。
當(dāng)時,他都已經(jīng)命人將日常所需都備好,在中院他過往來王府時曾住過的三樂堂安頓下來。江抒身爲(wèi)皇嫂,也不好再趕他走,只得忽略掉葉池挽百般不樂意的臉色,點頭默許。
於是乎,兩個人往日裡僅限於白日的吵吵鬧鬧,漸漸延伸爲(wèi)時常晚上都消停不下來。
江抒爲(wèi)了避免被攪擾,便在葉池挽到偕聚園找她時,多數(shù)時候以正在研讀詩書的名義,讓屏淺、雲(yún)茯苓她們將她擋在門外。
她進不來,朱常浩也便不會過來,近距離內(nèi)就會相對安生一些。
不過,哪天閒來無聊了,或者是有興致聽聽二人的拌嘴,她也會到她所住的慎硯閣走走,藉此打發(fā)一些閒暇時間。
曾有一日,她去慎硯閣時,剛剛走到院門口,突然聽到裡面?zhèn)鞒瞿茄绢^有些氣惱的聲音:“木蝴蝶,趕人——!”
那木蝴蝶之所以在慎硯閣,是她讓她過去的。因爲(wèi)葉池挽來時沒有帶上負(fù)責(zé)伺候她的丫鬟櫻零,她便讓她前去照顧她。
江抒在聽了那聲厲喝後,忙收回要推門的手,止住腳步,接著便聽到木蝴蝶怯怯地迴應(yīng):“六小姐,奴婢……沒覺得哪裡感人呀。”
“不是感人,是讓你把人趕走——!”葉池挽再次傳出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咬牙切齒。
那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句對話,由此無法推測裡面究竟發(fā)生了什麼,但江抒也猜到了那丫頭意圖趕走的人必是朱常浩無疑。
然後,也果然聽到木蝴蝶猶在爲(wèi)難的懇求:“瑞王殿下……”
那種情形,江抒自然沒有再進去,當(dāng)時她的舉動是,好笑地?fù)u了搖頭,調(diào)頭走開了。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一月有餘,期間,老夫人曾命人來叫過葉池挽兩次,一次是讓府上家僕來的,一次是讓葉溪搖和君晚照來的。
只是,每日應(yīng)付朱常浩雖是煩人了些,但葉池挽卻覺得還是比回去面對老夫人時常的訓(xùn)斥和懲罰要好,堅持賴在王府沒走。
倒是聽說了近些日子君晚照與李慕白走得挺近一事的江抒,趁此機會託了自家這位表姐來通過李慕白向他那身爲(wèi)兵部尚書的父親打聽遼東軍情,以及身爲(wèi)主帥的朱常洵的近況。
而對於葉池挽堅持留在王府這件事情,她原本以爲(wèi),兩次叫不回去,老夫人就會不再理會,不想這日,她正斜倚在寢房外室的躺榻上小憩,屏淺突然急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小姐,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來了王府——!”
《》最新6章 第1006章 這纔算得上珍視
倒是聽說了近些日子君晚照與李慕白走得挺近一事的江抒,趁此機會託了自家這位表姐來通過李慕白向他那身爲(wèi)兵部尚書的父親打聽一下遼東軍情,以及身爲(wèi)主帥的朱常洵的近況。
而對於葉池挽堅持留在王府這件事情,她原本以爲(wèi),兩次叫不回去,老夫人就會罷手,不想這日,她正斜倚在寢房外室的躺榻上小憩,屏淺突然急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小姐,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來了——!”
江抒睜開惺忪的睡眼,愣了一陣子,才反應(yīng)過來她“狼來了”的語氣中所說的老夫人指得是自己那名義上的祖母林氏,忙坐起身來:“她現(xiàn)在在哪裡?”
“去了六小姐的慎硯閣,”屏淺輕輕地喘息了一陣道,“前幾天五小姐和表小姐沒有將六小姐請回去,她應(yīng)該是親自來叫了。”
“走,過去看看。”江抒迅速站起身,擡腳向外面走去。
屏淺應(yīng)了聲是,在她經(jīng)過自己身旁時,在後面隨上。
主僕二人一路疾走,到達(dá)慎硯閣正房門口時,老夫人已經(jīng)在房間外室那擺滿各色吃食的圓桌旁落了座,跟隨前來的葡雨和李嬤嬤分左右站與她的兩邊,葉池挽與木蝴蝶則垂頭站在她的對面。
此外,在距離圓桌幾步遠(yuǎn)的屏風(fēng)旁,還站著一襲湖藍(lán)色圓領(lǐng)袍的朱常浩。
只聽老夫人道:“你可知道,我爲(wèi)何要來王府?”
這話是對面前的葉池挽說得,語調(diào)顯得十分嚴(yán)厲。
“挽兒不知。”被叫了兩次都沒走,葉池挽也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問題,只能裝傻。
老夫人目光淡淡略過一側(cè)的朱常浩,輕哼一聲道:“我是來告訴你,前兩日兵部尚書李化龍李大人的夫人去了府上,說是相中了你照表姐,想讓她做他們家的兒媳婦,問葉家是否同意,若同意,就來下聘。”
“這是好事呀!”葉池挽忙做出一副激動的樣子,擡起頭來,“祖母同意了嗎?”
“那李家公子品貌俱佳,才華出衆(zhòng),家世又好,你表姐能嫁與他,也是良緣一樁,”老夫人淡聲道,“我不會不同意,已讓你父親遣人去了福清,去問一下你姑父、姑母的意思。”
“那照表姐呢,她怎麼說?”葉池挽緊接著問。
最近一段時間,自家那位表姐對李慕白的態(tài)度雖然改善了一些,但也僅僅限於不再對他迴避而已,這麼快就談婚論嫁,未免太倉促了吧。
“我來不是要與你談?wù)撨@件事的,”老夫人冷冷橫她一眼道,“我提到這件事情,只是要告訴你,李公子傾慕你表姐,他會請他母親來提親,這纔算得上珍視。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姐,整日裡住在你四姐這裡,與人不清不楚,又算什麼,我決不允許你做出有辱相府名聲的事,你今日就跟我回府去——!”
站於一旁的朱常浩聞聽此言,身子不由一震,自然知道這是在影射的他。
怪不得這葉家老夫人一進門就沒給他好臉色看,原來她是在怪自己只纏著她的孫女卻不提婚事。
《》最新6章 第1007章 恐會有傷情意
道完,他作勢就要走。
葉池挽忙繞到他的身前,將他攔住:“誰要你的愛慕,誰要嫁給你了,不準(zhǔn)去——!”
“那就跟我回府去!”老夫人猛地站起身,板著面孔道。
“這……是。”側(cè)頭對上她冷厲的目光,葉池挽略一遲疑,不情願地點點頭。
“你就這麼討厭本王?寧願回去被管束著,也不願與本王扯上關(guān)係?!”朱常浩沒料到她會這麼快同意,面色立時大變,擡手用力抓住她的手臂。
因爲(wèi)關(guān)注,這丫頭有多厭惡被管,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現(xiàn)在,她竟然爲(wèi)了不嫁給自己,而對她最討厭的事情選擇了妥協(xié)。
“瑞王殿下,請你自重!”不等葉池挽開口,老夫人已經(jīng)走上前來。
朱常浩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心中雖百般不情願,但礙於她是長輩,最終還是收手放開。
“跟我走——”老夫人立即拉起葉池挽的另一邊手臂,大步向外面走去。
站於門外聽了一陣子的江抒看此情形,心知她是真得生氣了,爲(wèi)免自家這個六妹回去之後再受罰,忙擡腳迎上前去,裝作剛到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扯扯脣角道:“抒兒聽說祖母來了王府,到了六妹這裡,就馬上趕過來了。抒兒已命人去備了午膳,祖母先在這裡歇息片刻,待會兒移步花廳用膳吧。”
“不用了,”老夫人看到她,臉色雖緩和了幾分,但語調(diào)仍是有些生硬,“我此次過來,就是爲(wèi)帶你六妹回去的,現(xiàn)在就走。以後不經(jīng)我的允許,莫要再同意她來王府住了。”
“是,”江抒連忙點點頭,“那我送祖母出去吧。”
老夫人緩緩擺擺手,以示不必,回頭看向裡面的朱常浩:“福王殿下不在府中,王府只有王妃一個主子,瑞王殿下住在這裡恐怕有些不太合適,這若是惹來什麼閒話,恐會有傷瑞王殿下與福王殿下之間的兄弟情意。”
“老夫人提醒得是,本王這便搬回瑞王府。”朱常浩忙朝著她擡了擡手。
老夫人淡淡點了下頭,沒有再說什麼,回過身,用力拉了葉池挽一把:“咱們走——”
語落,擡腳踏出門檻,越過江抒和她身後欠身低頭的屏淺,大步向外面走去。
跟隨前來的葡雨與李嬤嬤,先後向著她與朱常浩屈了屈身子,在後面快步跟上。
自從葉池挽被老夫人帶走,朱常浩也離開了之後,王府中又恢復(fù)了朱常洵出征前的安寧。
寧到江抒可以像以往那樣,不用擔(dān)心什麼時候會被打擾的研讀詩書、翻閱醫(yī)書、擺弄瓶瓶罐罐花花草草。
只是,不知是二人攪擾的太久了,讓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有人在身旁吵鬧的緣故,還是別得什麼原因,雖然沒人打擾了,但她在做這些事的時候,精力卻總是集中不起來。有時翻書,翻著翻著,便不知望著什麼出了神,惹得身邊的幾個丫頭直開她玩笑,說她是又想王爺了。
對此江抒從來沒有否認(rèn)過,猜想自己也許確實是想了吧,不然也不會每日都盼著能夠收到自家表姐命人送來的以書信的方式述說的從李慕白那裡打聽來的遼東軍情,並期盼他能平安順?biāo)炝恕?
《》最新6章 第1008章 說出來就不是驚喜了
不覺間,一個酷熱難耐的盛夏連同著大半個西風(fēng)蕭涼的寒秋便在這盼望中過去。
秋闈開考那幾日,因爲(wèi)沒有興致,她沒有出府前往位於城東明時坊隨磨房衚衕東口的貢院觀看,同時猜想一心想要去看的葉池挽在老夫人的嚴(yán)加管束下,想必也看不了,只在後來聽說宴請新科舉人的鹿鳴宴是在八月十九舉辦的,也就是考試放榜後的次日。
倒是之後的九月初九重陽節(jié)那天,由於推脫不了朱軒嬈與鄭清圓的盛情相邀,與她們?nèi)チ颂耸吧降歉咄h(yuǎn)。
在寒秋就要結(jié)束初冬即將來臨之際,一場攜帶著濃重寒意的冷雨過後,看過君晚照命人送來的述說遼東軍情的信,得知那邊已經(jīng)幾次傳來捷報,江抒原本因爲(wèi)等待而略有焦慮的心方纔舒暢了不少。
突然很想看一看這一秋都沒靜下心來去欣賞的屬於秋日的風(fēng)景,她便放下手中的信箋,領(lǐng)著雲(yún)茯苓走出偕聚園,走出後院,步入雨後斜陽之下秋風(fēng)捲落葉的後花園。
誰知,纔在園中踩著鋪滿溼漉漉的紅葉、黃葉的曲折小道走了沒多久,正一邊賞景一邊思量著朱常洵出征已四月有餘,差不多也該回來了,不經(jīng)意偏頭間,卻見一個黑色身影繞過遠(yuǎn)處蒼老的竹叢遙遙地朝這邊走來。
待到那人走近一些,看清是誰後,她的面上立時出現(xiàn)一抹激動之色,也顧不得自己福王妃的身份,丟下一側(cè)的雲(yún)茯苓,大步迎了上去。
兩廂走到相隔只餘幾步距離,方纔各自止步停了下來。
江抒望著面前黑了瘦了也更加硬朗結(jié)實了的英俊男子,不等他開口,語調(diào)顫抖地道:“回來了,回來了是吧?”
怯羽不顧地上的潮溼,在她面前單膝跪下,朝著她一抱拳:“大軍已在返程的路上,差不多還有三五日就能到,王爺讓卑職快馬加鞭趕回來,將這個送與王妃,還說回來當(dāng)日,會給王妃一個驚喜。”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大約一尺來長、半尺來寬、半尺來高的暗紅漆雕花木盒遞向她。
江抒擡手將那盒子接下,輕輕打開,有些意外地,發(fā)現(xiàn)裡面竟是幾隻十分新鮮鮮嫩甚至上面的泥土都未完全乾的小山參。
待她看過,怯羽站起身來道:“這個是王爺在班師返京前親自去了趟長白山爲(wèi)王妃挖來的,他說王妃平素喜歡鑽研醫(yī)術(shù),這新鮮的山參想必能夠用得到。原本他是打算送一隻參王給王妃的,只是在山上找了整整兩天,都沒找到,只挖回了這麼幾個小參,希望王妃能夠喜歡。”
“喜歡,當(dāng)然喜歡,”江抒面帶感動地點點頭,沉吟片刻,眸光一動,“那不知王爺還要給我什麼驚喜?”
“這……說出來好像就不是驚喜了。”怯羽略一遲疑,有些爲(wèi)難地道。
“那羽護衛(wèi)提前把王爺要給王妃驚喜的事情說了,到時候這個驚喜不也會減半?”後一步走到近前的雲(yún)茯苓聞聽衝他眨眨眼睛。
“呃……”怯羽這才意識自己竟然不小心將事情說了出來,面上頓時出現(xiàn)幾分悔色。
江抒看他這個樣子,也無意再多問,將那盒子合上,緊緊握在手中,擡頭望了望天空西斜的太陽道:“東西我已經(jīng)收到了,你在府中歇上一晚,明日趕回去與王爺會合吧。有你在他身邊,我比較放心。”
“卑職不歇了,卑職這便去,”怯羽再次朝著她一抱拳,“王妃,卑職告辭——”
道完,不再停留,轉(zhuǎn)身大步向著迴路走去。
《》最新6章 1009.第1009章 光天化日之下想幹什麼
由於最近的關(guān)口居庸關(guān)距離京城有些遠(yuǎn),此行又多數(shù)時間是在趕夜路,深秋風(fēng)寒霧重,驅(qū)馬無法疾馳,當(dāng)他由此出關(guān)之時,已是次日的清晨。
出了關(guān)卡,霧氣也消散了不少,視物能夠清晰一些,他便快馬加鞭沿原路直奔凱旋大軍而去。
這廂,爲(wèi)了能夠早日進京,見到自己想見之人,朱常洵已將大軍交給原本巡按遼東此時與他們一道返回的中軍副帥熊廷弼,與同樣盼望能夠早日回京見到妻兒的朱常湛單獨上了路。
二人這一走,就是大半天的光景,直至一路顛簸的有些疲累,方纔在一座荒廢的村子的村口勒馬停了下來。
翻身下馬,坐在路旁的大石頭上歇息了片刻,喝了些隨身攜帶的水,朱常洵擡頭看了看西邊天空不再璀璨的太陽,正準(zhǔn)備提出繼續(xù)趕路,以好在天黑之前趕到就近的鎮(zhèn)子落腳,但還未開口,突聽周圍傳來一陣輕微的異動。
他的面上頓時出現(xiàn)一抹警惕之色,與聽到聲息同樣面露警惕的朱常湛同時站起身來,順手拿起放於一旁的佩劍。
這時,只聽嗖的一聲,一支鋒利的袖箭自一側(cè)直直朝著二人射了過來。
朱常洵眸光一凌,拉著朱常湛閃身避開,轉(zhuǎn)頭再看,只見周圍低矮的牆頭,粗壯的大樹,以及潮溼的柴草垛後面,跳出一幫黑衣人,足足有數(shù)十人之衆(zhòng),個個手握長刀長劍。那刀身劍身此際已經(jīng)離鞘,鋒利的刃端,於斜陽的映照下,散發(fā)著嗜血的寒光。
不多時,這幫人便將他們團團圍住。
其中爲(wèi)首的那個戴著可以遮住整張臉的猙獰的金屬面具,唯一一雙露在外面的眼睛,異常犀利,帶著濃重的殺機。他的部下皆是黑巾遮面。
與他四目相對,朱常洵的目光更加凌厲了幾分,退後兩步向朱常湛靠近一些,同他側(cè)肩抵在一起,利落地拔出手中的劍。
朱常湛隨後也將劍拔出,指向那爲(wèi)首的黑衣人,冷聲開口:“你們是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想幹什麼?”
那黑衣人睨他一眼,並未理會,擡起手中的長劍,越過他,直指與他倚肩而立的朱常洵。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他們此次是衝朱常洵來的。
因爲(wèi)朱常洵的不棄與數(shù)次相助,朱常湛與他的交情頗深,哪裡能夠容許有人傷害他的兄弟,神情一凜,不等朱常洵有所動作,握緊手中的劍,先行出招,朝著他襲去。
那黑衣人心知自己一時是避不開他的糾纏,來對付朱常洵了,隨之施展招式迎了上去,與他纏打在一起。
其餘黑衣人見此情形,立即也衝上去,分成一大一小兩撥,其中小撥助他們的首領(lǐng)與朱常湛周旋,大撥圍擊朱常洵。
那些人的功夫雖不如朱常洵,卻個個不低,如此對決了許久,耗了不少力氣,朱常洵方纔將其中的十幾個斬殺。
而在這時,由於其他黑衣人的協(xié)助,那爲(wèi)首的黑衣人已在與朱常湛的纏鬥中抽出身來,緊握手中的長劍,一個翻身徑直刺向正與幾個黑衣人對峙的朱常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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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第1010章 首先要將他除掉才行
“常洵,小心——!”相隔不遠(yuǎn)的朱常湛剛將與他糾纏的幾個黑衣人擊倒,轉(zhuǎn)頭看到這一幕,忙大聲提醒。
但朱常洵此刻被那幾個黑衣人給纏住,根本無法脫身抵擋。
朱常湛情急之下,迅速揮劍斬倒又要圍上來的兩個黑衣人,一個飛身攔在他的身前,擡劍意圖格擋住這致命的一擊。
然而,由於那爲(wèi)首的黑衣人此舉是要置朱常洵於死地,招式十分凌厲強悍,來不及使出全部力道的他並未擋住,那利劍在擦過他的劍身之後,便徑直刺入他的胸口,刺穿他的胸腔。
“常湛——!”朱常洵此際已經(jīng)將那圍住自己的幾個黑衣人斬殺,聽聞利刃刺破肌理的聲音,回過身來,就看到穿過他的胸膛露在外面的足有半尺長的沾滿鮮血的劍尖。
不待他有所動作,那黑衣人已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將手中的劍從朱常湛的身體裡抽出來,任由殷紅的鮮血濺到他的面具和身上,再次招式凌厲地朝他襲來。
情勢危急,朱常洵沒有辦法去扶朱常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倒在自己的面前,擡劍迎上那黑衣人的出擊。
因爲(wèi)朱常湛的倒下,所有黑衣人的目標(biāo)便只剩下朱常洵一個,而此次行動又是爲(wèi)除掉他的,自是顧不得去講什麼江湖道義,齊齊涌上來助他們的首領(lǐng)對付他。
朱常洵的功夫與那爲(wèi)首的黑衣人相較,本就不相上下,佔不得優(yōu)勢,方纔又因與一衆(zhòng)黑衣人的纏鬥,耗費了不少體力,此時再加上其餘衆(zhòng)人的左右圍擊,這般支撐了不久,身上便多處被劃出傷口,有些力不從心。
那爲(wèi)首的黑衣人等的就是這個機會,森然一笑,在他與自己的部下打得難以脫身之際,再一次緊握手中的劍,招式狠辣地自後面朝著他的後心刺去。
怯羽快馬加鞭到達(dá)此處之時,正好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這兇險的一幕,眸光一凌,迅速將藏於衣袖中的石子退至手心,運用精湛的指力彈了過去。
在那利劍距離朱常洵的身體不到一尺遠(yuǎn)時,只聽錚得一聲,整個劍身便偏離了方向。
那黑衣人招中使足了力道,臨了卻刺了個空,一個不穩(wěn),險些撲倒在地。
當(dāng)他好不容易直起身來,準(zhǔn)備再次朝朱常洵出擊之時,怯羽已經(jīng)施展輕功落到近前,擡起來不及出鞘的劍將他抵開,背對著朱常洵開了口:“卑職救駕來遲,請王爺贖罪。”
道完,不等他作出迴應(yīng),利落地拔出手中的劍,唰唰唰唰幾個招式,將那些意圖靠近的黑衣人斬倒一片,甚至連裡面功夫最高的爲(wèi)首的黑衣人,都難以避免地被劃傷了右臂。
他見此情形,心知有這麼個高手在,今日再想除掉朱常洵,已是不可能,馬上朝著剩餘不多的部下一揮手:“快撤——!”
那些原本還在一步一停頓地試探著要不要上前的黑衣人立即領(lǐng)命地後退幾步,隨著他向一邊撤去。
在帶領(lǐng)著自己的部下撤出幾丈距離後,那爲(wèi)首的黑衣人卻突然回過頭,目光陰鷙地朝著怯羽看了一眼。
他好不容易等到這個出身江湖的高手和一衆(zhòng)暗衛(wèi)不在朱常洵的身邊,才藉機向他下的手,此舉沒能成功,打草驚了蛇,以後恐怕就很難有這樣的機會了。看來,今後要想除掉朱常洵,首先要想個不用動用真功夫的法子,將這個人除掉才行。
《》最新6章 第1011章 想必不會再返回
這廂,怯羽欲想乘勝去追,但才朝著那幫黑衣人離開的方向走了沒兩步,卻被身後的朱常洵開口制止:“別追了,當(dāng)心有埋伏。”
他說完,大步走到倒在地上的朱常湛身旁,單膝跪地將他從地上扶起,攬在懷中:“常湛……”
朱常湛因爲(wèi)那致命的一擊,失血過多,臉色顯得煞白。
他吃力地睜開眼睛,自下而上地望著他被利刃劃破沾滿血污的白衫的胸口位置,緩慢問道:“你……沒……事吧?”
朱常洵艱難地?fù)u搖頭:“一點輕傷而已,有事的是你。”
“那……那就好……”調(diào)轉(zhuǎn)目光,看他臉色,確實不像有大事的樣子,朱常湛氣息微弱地鬆了口氣。
朱常洵見他在這種時候首先想到的竟然還是自己,心中頓覺五味雜陳,低頭看了一眼他胸口的傷口道:“前面不遠(yuǎn)就到白草鎮(zhèn)了,你撐著點兒,我馬上帶你到鎮(zhèn)上去看大夫。”
“沒……沒用了,”朱常湛無力地擡手握住他,“我不……行了,聽……聽我說,這次行刺……不知是……何人……所爲(wèi),不要……不要帶我……的屍|身……回京城,免得……節(jié)外生枝,把我……把我葬在這裡……就好。回……回去之後,幫我照顧……你嫂子……和……崧兒……”
道完,強撐的一口氣已用殆盡,再也堅持不住,那隻手重重地滑落下來,隔著血污的衣衫,將下面溼潤的地面砸出一片輕微的凹痕。
“常湛——!!”
“湛公子——!!”
身旁一跪一立的兩個人幾乎同時高喊出聲。
然而,已經(jīng)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朱常湛除了在朱常洵出聲之時身子跟著顫了顫之外,再無任何反應(yīng)。
良久,怯羽轉(zhuǎn)頭看向一動不動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單膝跪地攬著朱常湛的自家主子,小心地開口:“王爺……”
“你去村子裡找一找,看有沒有鐵鍬木板之類的東西。”朱常洵強忍著心中的沉痛,低聲吩咐道。
“是。”怯羽恭敬地答應(yīng)一聲,起身就要向村子裡面走去。
可才走沒幾步,想到什麼,又不放心地轉(zhuǎn)過身來:“卑職若是去了,那幫刺客再回來,王爺豈不是危險了?”
“那人做事謹(jǐn)慎,一舉沒能成功,想必不會再返回。”朱常洵頭也沒擡,淡聲回道。
“王爺知道那帶頭的刺客是何人?”怯羽聞聽此言,眼中微微閃過一絲詫異。
等了等,不見他答話,猜測道:“王爺可是認(rèn)爲(wèi),這幫刺客是太子所派?”
朱常洵仍舊沒有給出迴應(yīng),只低垂著頭靜靜地望著懷中朱常湛那張漸漸失了溫度的蒼白的臉。
怯羽只當(dāng)他是太過悲慟了,不想說話,也便識趣地不再多問,擡腳走到附近的一個黑衣人的屍|首旁,屈下身來,準(zhǔn)備搜一下他的身,看能不能找出什麼線索。
但伸出的手還未觸碰到那人的衣襟,身後再次傳來朱常洵的阻止:“別搜了,搜不出什麼的。”
怯羽那隻手不由一頓,迅速轉(zhuǎn)回身來,正想問爲(wèi)什麼,卻聽他先行開了口:“你劃傷了他的右臂,是吧?”
“嗯?嗯——!”怯羽微微一愣,旋即想到他說得是那爲(wèi)首的黑衣人,忙點點頭。
朱常洵雙眸頓時深了幾分,沉默了片刻,看向他道:“不用擔(dān)心我,去吧。”
“這……是。”怯羽雖然仍舊有些不放心,卻也不好忤逆他的意思,略一遲疑,再次點點頭,回身繼續(xù)向著前面村子的方向走去。
《》最新6章 第1012章 就能彌補得了麼
在怯羽找來鐵鍬和木板,將朱常湛安葬好立上木碑之後,天色已經(jīng)黑透。
朱常洵有傷在身,體力不支,沒有力氣繼續(xù)趕路,主僕二人便就近找了間廢棄的土屋,暫且將就了一晚。直到次日早上,拜祭過朱常湛,換上馬上所帶的乾淨(jìng)衣衫,方纔啓程上了路。
由於此處地處居庸關(guān)一百多裡之外,距京比較遠(yuǎn),如此抵達(dá)京城時,已經(jīng)又是後一天的清晨。
一進城門,王府都顧不得回,朱常洵便帶著怯羽直奔他幾年前與朱常湛初結(jié)識時送與他做住處的容園。
兩個人到達(dá)之時,朱常湛的夫人姚氏正坐在正房外室的圓桌旁給由丫鬟抱著的僅有兩歲大的崧兒餵飯。
看到由守門僕人引領(lǐng)過來的他們,眼中微微閃過一抹意外,隨後又化作風(fēng)情淺笑,放下手中的碗勺,擺擺手示意那丫鬟帶崧兒下去,起身迎了出來。
此時的她,身著水紅底帶有暗紫色碎花的對襟立領(lǐng)及膝長襖,外罩嫣紅色繡有纏枝蘭花圖案的廣袖披風(fēng),下身是青綠色繡襴馬面裙。一襲豔麗的裝扮,將那張本就風(fēng)情萬種的俏顏襯得更加嫵媚動人。
搖曳生姿地走到朱常洵的面前,她緩緩止住腳步,施施然朝他屈了屈身子:“奴家見過王爺。”
朱常洵神情憔悴地衝她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多禮,正斟酌著該如何將朱常湛已經(jīng)不在人世的事情說出來,就在這遲疑關(guān)口,卻聽她再次開了口:“外面風(fēng)寒,王爺快到屋裡來吧,奴家去爲(wèi)王爺泡杯熱茶。”
道完,擡手就要去拉他的衣袖,那熱情的態(tài)度,彷彿他們是十分親密的夫妻一般,絲毫不覺得此舉有所逾越。
而對於與他一同出征遼東的自己的夫君,此刻沒有同他一起出現(xiàn)在這裡,卻問都沒問。
朱常洵一心沉浸在兄弟離世的悲慟中,並未察覺到這一點,只覺得如此拉拉扯扯多有不妥,迅速後退兩步,避開她的觸碰:“不……不用了。”
“怎麼?”姚氏原本波光流轉(zhuǎn)的雙眸頓時一暗,“王爺這是嫌棄奴家這裡的茶不好麼?”
朱常洵輕輕搖搖頭,漆黑的眸底出現(xiàn)幾分沉痛之色:“嫂夫人,本王此次過來,是有一事要與嫂夫人說得。”
頓了頓,他艱難地開口:“常湛他……回不來了……”
姚氏微微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面上卻無太大波動,只淡淡斂斂神色道:“前幾天不是還來信說,已經(jīng)大獲全勝,不日就要返京了麼?”
朱常洵緩緩擡頭看向她:“常湛他不是在戰(zhàn)場上陣亡的,是回來的途中,我們遇到了刺殺,他替本王擋了一劍。”
“所以,他是爲(wèi)救王爺而死的?”姚氏聽聞此言,面上仍舊沒有露出夫君去世應(yīng)有的痛苦之色,一雙充滿媚態(tài)的眼眸中,卻微微浮現(xiàn)出幾分類似算計的東西。
朱常洵沉溺於痛苦之中,無暇分心去留意她的反應(yīng),艱難地點點頭,稍作沉默,低聲承諾道:“嫂夫人請放心,今後本王會負(fù)責(zé)照顧嫂夫人和崧兒的。”
“照顧?”眸光微動,姚氏的臉色陡然沉了下來,“王爺以爲(wèi),你隔三岔五地命人送些衣食財物來,就能抵得上常湛的以死相護,彌補得了奴家失去夫君、崧兒失去父親的痛苦麼?”
“那嫂夫人想要本王怎樣做?”朱常洵耐下心來,輕聲問道。
姚氏向前兩步,緊緊盯著他,語速緩慢地道:“我要王爺把我們母子接進福王府,立崧兒爲(wèi)世子——”
《》最新6章 第1013章 恐怕過不了那一關(guān)
“放肆!”不等朱常洵作出迴應(yīng),一旁的怯羽立即呵斥出聲,“這世子之位,只有王爺?shù)牡臻L子纔有資格,豈是你能肖想的!”
“如今王爺尚無子嗣,若是常湛沒有爲(wèi)王爺擋那一劍,今日回不來的是王爺,又哪兒來嫡長子一說!”姚氏並不示弱,轉(zhuǎn)頭狠狠地瞪他一眼。
而後,將目光移向面前的朱常洵,凌厲的語氣近乎質(zhì)問:“敢問王爺,常湛的一條命,給崧兒換一個世子之位,過分嗎?!”
等了等,不見他答話,冷笑一聲道:“崧兒當(dāng)世子怎麼了?他也是你們朱家的骨肉,太祖皇帝的直系血親!當(dāng)年若不是成祖發(fā)動靖難之役,奪了文帝的皇位,你們燕王這一支還不是和我們秦王一支一樣,代代相傳下來,早已和普通百姓沒有什麼區(qū)別,你還有什麼資格低看於他!”
“是,嫂夫人說得對,常湛的一條命,給崧兒換一個世子之位,不過分。”聽她將話說完,朱常洵強壓住心中的痛苦,語氣平靜地道。
“那王爺是答應(yīng),接我們母子進府,立崧兒爲(wèi)世子了?”姚氏眼前頓時一亮。
“此事沒那麼簡單,”朱常洵凝眸望著她,“王府立世子,需要經(jīng)過父皇的同意,世子之位,也須是本王的嫡長子。崧兒這身份,恐怕過不了父皇那一關(guān)。”
“奴家相信,只要王爺願意,就一定能成。”姚氏並不爲(wèi)這話所動,神情篤定地道。
“本王會盡力一試,”朱常洵緩緩點點頭,“嫂夫人,本王回去想辦法,先行告辭了。”
“王爺慢走,奴家在此靜待王爺?shù)暮孟ⅰ!币κ享馕樱俅纬饲碜印?
朱常洵瞥她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麼,轉(zhuǎn)身大步向著外面走去。
位於一旁的怯羽,因爲(wèi)不滿她的無理要求,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隨後也忙快步跟上。
“夫人,您怎麼敢向王爺提出這樣的要求,聽得小人一身冷汗。”望著主僕二人走遠(yuǎn),身影漸漸爲(wèi)院中落了葉子的花木稠密光禿的枝稍所遮擋,那帶他們過來的守門僕人驚魂未定地道。
“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姚氏微微揚起頭,冷然一笑,“我姚芳紀(jì)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
這廂,跟在朱常洵的身後走出容園,怯羽快走兩步,繞到他的身前,微微止住腳步,試探地開口:“王爺,那姚氏那麼無禮,要不要卑職……”
他說著,擡手做出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許自作主張,”朱常洵側(cè)頭看向他,面色凝重地道,“常湛是爲(wèi)了救本王而死,本王怎能如此對待他的孀妻。”
“那王爺說會盡力一試,要回去想辦法,難道是真得打算答應(yīng)她的無理要求?”怯羽眉頭忍不住一蹙。
“不錯,”朱常洵鄭重地點點頭,頓了頓道,“只不過,這種事情也不是應(yīng)下就可以的。崧兒要想當(dāng)王府的世子,他得先要是本王的嫡長子,至少也要是嫡子。若真想達(dá)成這一點,唯一的辦法,就是對外宣佈他是本王的兒子,然後給那姚氏一個名義上的平妃的名分。”
“王爺,萬萬不可啊!”怯羽忙阻止,“王妃她好不容易纔下定決心試著接受王爺,若是因爲(wèi)此事,再有所誤會怎麼辦?”
“江抒那裡,本王會去解釋的,”朱常洵略一沉吟道,“本王相信,她不在乎這個世子之位是否是她與本王將來的孩子的。”
《》最新6章 第1014章 終是有愧的
“可是……”
怯羽卻不甘就這麼讓那姚氏得逞,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他輕聲打斷:“這是本王欠常湛的,必須要還。”
“但如果湛公子還在的話,他一定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怯羽忍不住再次蹙了蹙眉,“卑職早就覺得,那姚氏不安分,過去還多次提醒王爺少來容園,以免惹出什麼閒話和誤會。那女人根本就沒將湛公子當(dāng)成夫君看,這次湛公子沒與王爺一道回來,她問都沒問,只想著如何引誘討好王爺,後來得知湛公子再也回不來的消息,也不露一絲傷心難過,只顧爲(wèi)她自己爭取利益。她這種人,就不配以湛公子的離世爲(wèi)由,向王爺提任何要求!”
“本王知道,”朱常洵淡淡斂斂神色道,“你說得這些,本王心中都有數(shù)。只不過,與常湛撇下大軍單獨上路是本王的主意,常湛又是爲(wèi)本王擋劍而死,本王對於崧兒那孩子,終是有愧的,也該做出補償……這樣吧,你即刻隨本王進宮,去向父皇請旨。”
言罷,也不等他再多說什麼,大步走到自己那停在附近的棗紅色高頭大馬旁,握住繮繩利落地翻身上馬,揚鞭向著容園所在的這條寬巷的外面疾馳而去。
怯羽望了一眼那快速遠(yuǎn)去的背影,心知他已下定決心,只好忙著上馬,在後面跟上。
兩個時辰後,偕聚園百木凋零的庭院中。
江抒正由屏淺陪伴著,心不在焉地走在南斜的太陽底下散步,雲(yún)茯苓突然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了過來,一臉激動地道:“王妃,王妃,王爺回來啦——!”
江抒正要邁出的腳微微一頓,迅速側(cè)頭看向她:“真的?!”
那天怯羽快馬加鞭趕回來給她送山參的時候,說他差不多還有三五天就能到,她原以爲(wèi)至少也得取中間的四天,沒想到這才第三天,竟然就……
雖然因爲(wèi)盼望能夠早些見到他,這三天也等得很是煎熬,卻還是不由得有些意外。
雲(yún)茯苓走到近前,止步停下,滿面歡喜地點點頭:“王爺可算是讓王妃盼星星盼月亮地給盼回來啦!奴婢聽說,他已經(jīng)到了前院的聚慶堂,王妃快些過去吧!”
“好,那就隨我走吧。”江抒揚脣道了句,轉(zhuǎn)身大步向著不遠(yuǎn)處的院門走去。
雲(yún)茯苓與屏淺對看一眼,相視一笑,忙在後面跟上。
主僕三人出了偕聚園,沿著外面的曲折小道一路向前,走出後院,穿過大半個中院,在快要到達(dá)前院的時候,不經(jīng)意偏頭,突然瞧見不遠(yuǎn)處的一處細(xì)竹環(huán)繞的太湖石旁,幾個身著青襖黃裙的侍女正圍在一起議論著什麼。
由於距離不遠(yuǎn),加上迎面而來的寒涼清透的風(fēng)吹,剛好能夠?qū)兹说膶υ掚[約聽清。
只聽其中一人道:“哎,你們知道嘛,聽說王爺這次回來,帶了個女人和小孩。”
“剛纔聽人說了,”另一人接口道,“你們說,那女人和小孩,是不是王爺在外面的外室和孩子?”
“沒準(zhǔn)是吧,”接著傳來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篤定,“不然,王爺幾個月前爲(wèi)何要主動請纓出征遼東?還不是因爲(wèi)只有立下了軍功,才能名正言順地接那對母子進府。你們等著看吧,那女人就算不被立爲(wèi)平妃,也必是側(cè)妃,王爺定不會委屈她做侍妾的。”
“這麼看來,王爺對他們母子可真好!”她話音未落,一道充滿豔幕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可是……偕聚園的那位呢?王爺不是一心對她嗎?”三人最先聽到的那個聲音中帶了些不解。
“這你也信?”那篤定的聲音再次傳來,“那不過是看在她爹的面子上,做做樣子罷了。再說了,對她好一些,將來接那對母子進府,她也不好反對不是?不然,王爺先前那麼想退掉那門婚事,怎麼突然就妥協(xié)了呢!”
《》最新6章 1015.第1015章 這就是他要給的驚喜
跟在江抒身後的雲(yún)茯苓聽了這番話,臉色頓時大變,擡腳就要上前讓她們不要亂嚼舌根,卻被一旁的屏淺一把拉住。
將雲(yún)茯苓攔下之後,屏淺忙快走兩步,湊到江抒的身側(cè):“王妃,你不要聽她們亂說,王爺他對王妃一片真心,怎麼可能會在外面有女人和孩子,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江抒輕輕點點頭,語氣平靜地道:“我們還是過去看看吧。”
“是。”屏淺恭敬地答應(yīng)一聲,稍稍止步落在她身後,拉起旁邊怒意未消的雲(yún)茯苓,隨她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福王外室,姚氏芳紀(jì),端莊賢淑、溫良純厚、品貌出衆(zhòng),爲(wèi)福王誕下長子有功,朕心甚悅,特立其爲(wèi)福王平妃;皇孫由崧,天資聰穎、敏悟好學(xué),可堪大任,另爲(wèi)嫡爲(wèi)長,天命所歸,立其爲(wèi)世子……’”
三人剛剛腳步匆匆地自一側(cè)的迴廊中繞到身爲(wèi)福王府正堂的聚慶堂門側(cè),還未來得及走進去,只聽一道略帶尖細(xì)卻不刺耳的嗓音從裡面?zhèn)鞒觥?
走在前面的江抒身子不由一震,隨之止步停下,面上同時出現(xiàn)一抹苦澀。
雖然由於堂內(nèi)人多,遮擋之下,無法看清那宣讀聖旨之人的樣貌,但只憑聲音,她也能辨得出那人的身份,他便是當(dāng)今皇帝身邊的紅人——現(xiàn)任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兼東廠提督的陳矩。
假如只是聽到方纔那幾個侍女的私下議論,她可以選擇信任地不放在心上,但陳矩來宣旨,聖旨上還是那樣的內(nèi)容,那女人、那孩子的身份,以及朱常洵對他們的重視程度,便不言而喻。
前幾天,怯羽快馬加鞭趕回來替他給自己送山參的時候,還說他回來當(dāng)日,會給自己一個驚喜,原來,這就是他要給自己的驚喜……
換做以前,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她一定歡喜都還來不及,急不可耐地把他推出去。
可是,從何時起……是他出徵以來這四個多月的漫長的等待?是他說出那句自己是他願意牽著手比肩共賞這粉妝玉砌的江山的人之時?是那弄巧成拙的滿屋螢火的用心被鄭清圓點破之後?還是……更早什麼時候?連自己都弄不清楚的,竟然就把他悄悄放在了心上,然後會因此覺得心痛……
當(dāng)時,接下來的聖旨內(nèi)容說了什麼,她已經(jīng)沒有辦法聽下去,強忍住在眼眶打轉(zhuǎn)的淚水,轉(zhuǎn)身大步跑回了偕聚園,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裡。
這一關(guān),就是一天多的時間,其間屏淺、雲(yún)茯苓、金櫻子、綠萼梅、木蝴蝶她們多次敲門來勸,她都沒有理會。
如此直到次日晚上,始終沒有等到朱常洵過來,已經(jīng)對他失望透頂?shù)钠翜\實在心疼自家小姐這樣下去,便尋了個理由將雲(yún)茯苓、金櫻子她們支開,偷偷找來把匕首,撥開房間的門栓,推門走進沒有點燈的黑漆漆的屋子。
她原本是打算開導(dǎo)她一下,勸她吃點兒東西的,可當(dāng)將屋內(nèi)燈架上的紅燭一一點亮,看到她坐在內(nèi)室的牀頭,衣衫單薄、長髮凌亂、雙眼紅腫、眼神空洞地望著旁邊妝臺上自鳴鐘的方向出神時,心中一滯,快步走到她的身前跪了下來:“小姐,你別這樣,你罵奴婢吧,打奴婢吧,都是奴婢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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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第1016章 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做錯事
江抒無力地側(cè)頭看向她,眼中出現(xiàn)幾絲疑惑。
屏淺緩緩仰起頭來,一臉懊悔地道:“奴婢原以爲(wèi),王爺是對小姐一片真心,小姐和他在一起會幸福的,沒想到他竟然是這種無情無義的人。都怪奴婢,若不是奴婢從中作梗,小姐早就與朗大人遠(yuǎn)走高飛了,也不會這麼難過……”
“你怎麼作梗了?”江抒漠然問道。
屏淺略一遲疑,低聲道:“小姐……其實那晚……不是朗大人爽約。小姐讓奴婢給他傳話,說在南城東邊的廣渠門見面,奴婢不想小姐跟他走,便故意跟他說錯了,說成是南城西邊的廣寧門。”
江抒聞聽低垂的雙手不由一頓,看著她的雙眸中這纔有了焦距:“廣渠門,廣寧門,一字之差,一東一西,你是認(rèn)爲(wèi)我嫁進這福王府,比同他走要好麼?”
“奴婢就是不想小姐在外面過顛沛流離的日子,”屏淺眉頭道,“還有,也怕相府會因此受到牽連。”
“誰給你出的主意?”江抒道,“你若不想讓我走,頂多也就是不去見雁程,在外面待上一會兒,回來跟我說已經(jīng)將話轉(zhuǎn)達(dá)給他了,而想不到用這樣的方法。”
“是……是羅新,”屏淺稍作沉吟,輕聲道,“當(dāng)日小姐讓奴婢去西單牌樓給朗大人傳話,中途被他攔下。他說小姐是皇帝欽定的福王妃,若是就這麼走了,相府上下都會受到牽連,包括……”
話未說完,突然意識到自己差點兒將不該說的說出口,爲(wèi)免她猜出自己是爲(wèi)了大少爺才背叛她的,忙又改了口:“還說我若是那樣,朗大人在那裡遲遲等不到人,再來相府就麻煩了,便給奴婢出了這個主意。當(dāng)日小姐準(zhǔn)備去見朗大人,卻被老夫人叫去暢和堂,也是他設(shè)的局。他說小姐是他的救命恩人,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小姐做錯事情,害了自己的家人,一生都活在自責(zé)與痛苦中。”
“他倒是肯爲(wèi)我著想。”江抒忍不住悽然一笑。
她原以爲(wèi),那是朗莫放不下他錦衣衛(wèi)指揮使的身份,纔在臨了反悔的,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這麼久以來,自己都在誤會著他。
而致使自己產(chǎn)生這樣誤會的兩個人,一個是自己最信任的幾乎當(dāng)成姐妹一樣的貼身丫頭,一個是自己從鬼門關(guān)救回來看做君子之交的人,竟然就這麼背叛了自己,理由還冠冕堂皇。
“小姐,你別這樣,你打奴婢吧,都是奴婢的錯。”屏淺看她這個樣子道。
“事到如今,我打你還有什麼用,”江抒無力地?fù)u搖頭,沉默一陣道,“我餓了,你去爲(wèi)我弄些吃的吧。”
“小姐肯吃東西了?”屏淺面上出現(xiàn)一抹驚喜。
“嗯。”江抒緩緩點點頭。
她把自己關(guān)在房內(nèi)的這一天多來,已經(jīng)想明白,那個朱常洵,他既然在外面有女人,有孩子,然後又來對自己好,就是說,他對自己的一切好都是在騙自己。
以前在自己還認(rèn)爲(wèi)他一心喜歡李眠香的時候,至少還覺得他是一個癡情的人,可是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個朝三暮四的騙子而已,不管他曾經(jīng)對自己的好是爲(wèi)什麼,這種人,就不值得自己傷心。
《》最新6章 第1017章 卻並不想感謝你
因爲(wèi)已經(jīng)看透朱常洵的真面目,不再對他抱有任何幻想,次日,暗自下定決心要重新振作的江抒便沒有繼續(xù)把自己關(guān)在房內(nèi)。
一覺睡到晌午,將前一晚一夜無眠造成的憔悴填補上,起牀梳洗過,用過雲(yún)茯苓她們從廚房取來的午膳,她便向幾人簡單地交代了兩句,起身帶著屏淺向外面走去,準(zhǔn)備出府去轉(zhuǎn)轉(zhuǎn),看能不能碰上那個被自己誤會了那麼久卻默默承受下來一句怨言一句解釋都沒有的人。
然而,沿著院中兩旁花木光禿的曲折小道,纔剛走到偕聚園院門口,還未來得及踏出院門,卻有些意外地發(fā)現(xiàn),一襲玄黑色雲(yún)紋道袍、外罩同色斗篷的羅新正一手握劍站在門前。
隔著一道門檻,看到她出來,他的面上立時出現(xiàn)一抹異樣之色,隨即擡腳向前迎了兩步。
不過,卻未立即開口,擡眸與她對望了一陣,方纔嗓音微啞地道:“你都知道了?”
江抒自然曉得他指得是什麼,心裡明白必是屏淺那丫頭將昨晚向自己坦白的事情跟他說了,緊緊盯著他,語調(diào)冷淡地道:“雖然你是爲(wèi)了我好,爲(wèi)了相府好,但我卻並不想感謝你。”
說完,也不打算繼續(xù)與他多言,擡腳踏出身前的門檻,越過他大步向前走去。
但纔剛剛走出後院,卻正巧遇見幾個端著盛有各種衣物首飾的漆盤的侍女由此經(jīng)過。
看到迎面走來的主僕二人,那幾個侍女立即向前幾步,恭敬有禮地朝著走在前面的江抒屈了屈身子,齊聲道:“奴婢見過葉王妃。”
“你們叫我什麼?”江抒聞言腳下的步子不由一頓,“葉王妃?”
爲(wèi)首的那個侍女小心地察看了一下她的臉色,見她面上並無怒意,稍稍鬆了口氣,輕輕點點頭:“周管家說,新夫人既然是皇上欽定的平妃,也是應(yīng)當(dāng)稱爲(wèi)王妃的,如此與王妃有一樣的稱呼,不好分辨,便讓奴婢們從今往後稱王妃爲(wèi)葉王妃,稱那位新夫人爲(wèi)姚王妃。”
“放肆——!”屏淺本就因朱常洵帶個女人和小孩回來,並立他們爲(wèi)平妃、世子的事情而心有不滿,聞聽此言,面色立時大變,“我家王妃是正妃,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平妃,她憑什麼與……”
“屏淺,住嘴!”江抒不等她說完,淡聲將她打斷,側(cè)頭看了一眼那幾個侍女手中漆盤裡的東西道,“這些可都是給那位姚王妃送去的?”
“是,”那爲(wèi)首的侍女再次點點頭,“是周管家吩咐奴婢們送的。”
“那就快去吧,別讓人久等。”江抒緩緩擺擺手,淡聲吩咐道。
“奴婢告退。”幾個侍女恭敬地應(yīng)了聲,屈著身子後退兩步,繼續(xù)向前走去。
“小姐,他們實在是欺人太甚了!”待到幾人走遠(yuǎn),屏淺眉頭一蹙道,“那姚氏不過是一個得志的外室,過去連妾都算不上,她憑什麼與王妃平起平坐!”
“事到如今,你以爲(wèi)我還會在乎這些虛名麼?”江抒轉(zhuǎn)頭淡淡瞥她一眼,“你別跟著了,我想一個人出去。”
“小姐,這恐怕……”心知她的狀態(tài)不佳,屏淺有些放心不下。
“怎麼?連我的話都不聽了麼?”江抒此時卻沒有耐心與她多說,眸光陡然一寒。
“奴婢不敢。”因爲(wèi)之前做下了對不住她的事情,屏淺有些理虧,也不好違揹她的意思,立即垂下了頭。
江抒卻沒有再理會於她,微微斂了斂神色,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最新6章 第1018章 有話要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