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三月負手站在門口,心裡隱隱一抽,但她臉上卻一點難過的表情都沒有。
春風料峭,吹在臉上,如小刀割了似的。
她看著玄止不說話,等他給解釋。
玄止看了她眼,轉身往外走。桑榆緊跟在玄止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往門口走去。
古三月目送著他們走遠,心口像是破了個洞,冷風呼呼地往裡灌,涼得如同在冰窖裡浸了一個冬天。
常歡他們三個就躲在遊廊的柱子後,事情的經過,他們看得一清二楚,本以爲會打得天翻地覆,沒想到就這麼無聲無息的結束了。
常喜跑到古三月跟前安慰道:“大小姐,別跟那個醜女人計較,她是故意氣你才……”
古三月揮了下手:“行了,你們都退下吧。”
言畢,她轉身朝著正廂房走去,進屋關門。
她背抵在門上,咬緊牙齒握住雙拳,眼中噙著淚光,良久,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中一片清明。
小七本來是要去給韓紫陌買禮物,但被桑榆一攪和,已經沒了心思,他現在很擔心古三月。
他握著拳頭站在古三月房門外,咬了咬牙,然後氣沖沖地朝府門外走去。
“你去哪兒呀?”常歡問他。
小七怒吼道:“我去找玄止要個說法!”
敢對不起他六哥的男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古三月聽到小七憤怒的聲音,把門打開,冷聲道:“回來。”
小七心有不甘:“他敢讓你不痛快,我就讓他不痛快。”
“他沒有讓我不痛快,走吧,陪我出去轉轉。”
四個人兩匹馬,古三月跟常喜坐在同一匹馬上,小七跟常歡一起,身下的馬快速飛奔,不多時,便出城來到了郊外。
古三月從馬上翻身下來,將馬兒拴在一旁的樹上,小七栓好馬,緊跟在她身旁,常歡跟常喜就在樹下坐著。
空曠的平地綿延千里,霜白的月光灑下來,照出一片亮堂堂的路。
兩人並肩往前走著,誰也沒開口說話,四周安靜得連心跳聲都清晰可聞。
古三月低頭看著腳下,良久,淺聲道:“小七,對不起。”
小七擡頭看了她會兒,突然將她抱住,嗷一嗓子哭了出來。
“六哥啊!是小七對不起你,小七沒能保護好你,也沒能替你報仇,後來也沒認出你,甚至還兇你煩你。這一年多,你一個人默默的受了那麼多苦。”堂堂七尺男兒,哭得像個淚人。
古三月長久以來一直壓抑著的情緒,終於在此刻得到了釋放。她反手抱住小七,哭得比他更厲害。
她一邊哭,一邊向他解釋:“小七,對不起,我應該早些與你相認的。”
“不,六哥做什麼都是對的,你沒錯。小七相信,你這麼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看,這就是兄弟,與她同生共死的兄弟,無論發生什麼,都會無條件的相信她。
古三月哭了會兒,鬆開他,深吸一口氣:“小七,我在大火中喪命後,被人用借屍還魂術復活了。”
小七哽咽道
:“我從來沒想過你還活著,更是沒想到,原來你一直就在我身邊。說起來,還是因爲三哥,他雖然看不見,也說不出話,可他心裡明鏡似的,他早就認出了你。”
“你每次來府中,我看到三哥總是帶著笑容,很開心的樣子。你喜歡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看兵書,後來你不在的日子,他就總是讓人把他推到葡萄架下,面朝大門方向,時間一長,我就發現了不對勁,因爲我察覺出他在等你,每天都在等你來。”
“然後我就問他,你是不是在等古三月,他笑著點頭。我就順口問了句,你是不是覺得古三月很像六哥,他又點了點頭。”
“所以在皇陵時,你就來試探我。”古三月看著他笑了笑。
小七撓著頭嘿嘿一笑:“我是調查之後,纔去試探你的。”
“哦?那你說說,都查出什麼來了。”
“我在茶館聽書時,聽到說書先生提到借屍還魂,不知爲何,突然就想到了你。然後我就去查了一下借屍還魂的事,沒想到竟然還真有這種事,後來在皇陵,我纔去試探你的。”
古三月道:“這種事要不是發生在我身上,我絕對不會相信世間竟然有還魂術。”
“那……那六哥,你可知道是誰把你復活的?”小七聲音都在顫抖。
“呼……”古三月重重地吐了口氣,嘆道,“北燕軍師木川楓,其實他的真實身份是東夷島大皇子棲川楓。”
小七快速擦乾淨臉上的淚,眨了眨眼睛:“他爲何要把你復活?”
“自然是有他的野心。”
“那,那是不是他也可以讓你再次……”小七突然說不下去了,他雙手握住古三月的肩膀,“六哥,他既然可以用還魂術把你復活,會不會再次讓你消失。”
古三月搖了搖頭:“這個我不知道。”
“不,我不允許任何人把你奪走。”小七突然情緒激動起來,“六哥,不要再離開我們了。”
“那夜你大婚,我們全都在合歡殿前喝酒吃肉,誰也沒想到鳳棲宮會燒起來,當我們趕過去後,大火已經將鳳棲宮全部燒了起來。那晚之後,我一閉眼就是你在火中被焚燒的畫面。”
古三月按住他肩膀,安撫道:“別擔心,我不會再輕易離開你們了。”
“你都不知道,在察覺出你就是六哥時,那幾天我特別興奮,後來在皇陵證實你真的是她,我激動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但又不敢表現出來。你還活著這件事,千萬不能讓鳳雲杉知道,否則他想盡一切辦法,也會除掉你。”
聽到鳳雲杉三個字,古三月皺了皺眉:“古南溪那邊現在如何了?”
“現在北燕還是很冷,等到天氣稍微暖和些,古南溪那邊應該就會再次行動了。”
半晌,古三月嘆道:“跟他說明真相吧,這次去北燕,途徑東籬時,你去找他,跟他說我還活著。”
“可……”小七有些猶豫,“六哥,我覺得飛將軍大概變了,或許他並不只是爲了替你報仇,而是衝著……”
“他不會的!”古三月突然拔高聲音,“他是我古家的人,我瞭解他,呵,不就
是皇位嘛,倘若他真的想要,我非但不阻攔,還會助他一臂之力。”
“嗯,六哥願意相信他,小七就信他。不過,他要是敢背叛六哥,那小七不管他是不是古家的人,決不輕饒。”
古三月摸了摸他的頭:“以後別再叫我六哥了,古月已經不存在了,我現在是古三月。”
小七笑道:“好,以後我就叫你姐。”
“乖。”
小七打趣她:“那是不是要叫玄止姐夫。”
他話剛出口,古三月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小七吐了吐舌頭。
沉默了會兒,古三月笑道:“別亂說話,我跟玄止的關係並不正當,以後就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桑榆的話,雖然難聽,可卻在理,只是她一直在刻意迴避而已。
在煙州時,她問玄止,願不願意娶她,那時玄止拒絕了。雖然他是有苦衷的,也是爲了她好,可到底還是拒絕了她。
後來她嫁給了容千鈺,兩人拜了堂,戶籍都合到了一起,就在她即將定心的時候,玄止又突然來找她,原本她已經狠下心不想再跟玄止有任何來往,但最終還是沒守得住自己的心。
說穿了,她心裡是喜歡玄止的,喜歡到可以衝破禮教,可以不顧世俗的眼光。
那會兒她沒想太多,只想著跟玄止在一起,情到濃時,人會失去理智。
現在想來,她不禁有些厭惡自己,嫁給了容千鈺,頂著閒王妃的頭銜,卻跟玄止發生了那種關係。
她雖然出生在將門世家,沒有小女兒情節,但到底是名門之後,怎能做出有辱門楣的事。
無論多喜歡,人都應該理智對待感情,不管怎樣,也該等到跟容千鈺和離後,才能跟玄止在一起。
而桑榆的話,就像一根刺,將她不願意面對的陰暗一面,硬生生地挑了出來。
想到此,她長舒一口氣:“以後別再拿我跟玄止說事,我跟他之間……”頓了頓,她嘆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而另一邊,浮沉湖邊,玄止冷著臉面向湖面。
桑榆站在他身旁,緊張不安地看了他眼:“不好意思,讓你女人傷心了,可我也是受人之情,替人辦事。”
玄止瞇眼盯著湖面,身上散發出的寒氣,大有將湖水凍住的架勢。
“嘖嘖……你就別再放冷氣了,怪滲人的。”桑榆搓了搓肩膀,無奈地嘆道,“好了,這次算我錯了,不過歸根結底,還是你師父的錯,是他讓我來拆散你們。你是知道的,他救過我的命,而且,人家怎麼說也是長輩……”
“你什麼時候這麼能說了?”玄止轉頭冷冷地看著她。
“好,那我不說了,你別給我穿小鞋就行。”
玄止寒著張臉沒說話。
桑榆心裡是有些畏懼玄止的,所以被叫出來後,一個勁地在跟玄止道歉。
“你不是要去流光島麼,玄清涯讓你趕快出發,棲川楓已經在趕往流光島的路上了。”
玄止冷嗤一聲:“你是不是看上裴蘇允那小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