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化險為夷,真情流露
寂良言話音剛落,就有一個眼線悄悄的跑到董軍師那里將屋子里的情況一字不落的說了個透徹,董軍師只半瞇著眼睛,翹著二郎腿在搖椅上微微搖著,他只靜靜的聽著,也不說話,因著他的眼睛本來就似鼠目般狹小如綠豆,所以那眼線也辨不清他到底是睜著眼還是睡著了,他說完,只立在一側等著董軍師發話,半晌,沒聽到一點動靜,小心翼翼喊了一聲:“董軍師……”
董軍師揮了揮手只冷聲道:“你再去盯著,有事再來回。”
眼線得令離去,董軍師又閉上眼,一副悠閑自在在搖椅上晃著身子,腦袋瓜子卻轉個不停,聽來人稟報,寂良言也無可疑之處,那個寂夫人必然是來尋慕容思和寂良言的晦氣的,想借著下人的嘴明擺著給慕容思難看,一想到此,他心里倒有些不快活起來,只等月圓之夜,慕容思就要成為他的女人,他雖然對慕容思并無半分感情,但慕容思是他得來不易的降引。
當初慕容劍尋訪降頭師恰好尋到他師兄,只可惜師兄是個脾氣古怪之人,從來不為銀錢所動,何況師兄已是二等降頭師,根本不需要慕容思的純陰之身,而他需要,更更令他驚喜的是,慕容劍想要控制的人寂憑闌竟然是純陽童男,真是天賜良機,就算慕容劍不許他重金,他自然也樂得前來,不過有銀錢當然更好,誰也不會嫌銀子多,慕容劍許諾他若能成功說服寂良言背叛朝廷,還另許他黃金萬兩,到時他既得了功力又得了銀錢,當真是兩全其美。
現在別說慕容思是他的降引了,就算慕容思是他身邊的一條狗,打狗也要看在主人的面上,這個寂夫人當真是可惡克毒之人,待他升級之時,他倒要給她點顏色瞧瞧,到時他能控制的就不是僅僅一個寂憑闌了。
想著,他心里復又得意起來,寂憑闌是個意志力極強之人,越是意志力堅強的純陽之男,越是能助他升級,或許他可以直接由四等降頭師升到與師兄平起平坐的地位,他早就看不慣師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這番回去定叫他刮目相看。
他自得其樂的嘴里復又哼起了南疆小調,他再不想死亡正一步步的接近于他。
屋內氣氛劍拔弩張,寂憑闌不滿寂夫人對慕容思明里暗里的找茬,已公然與寂夫人頂撞起來,屋內傳來激烈的爭吵之聲,若不是寂良言擋著,寂憑闌的拳頭都要揮舞到寂夫人臉上了。
董軍師實在坐不住了,他怕萬一弄不好,僵化了寂憑闌和寂良言的父子感情就得不嘗失了,他還想著有那重金未取,他可不管慕容劍打什么主意,他只管辦事拿錢,他從椅子上一下跳了起來,一溜煙的跑了回來,打著笑臉道:“喲!這是怎么了的,真是我一時不到就生出這些事故來。”說完,他又走到寂憑闌面前道,“大當家,你何苦要動怒呢?寂總兵和寂夫人好不容易來看你一趟,也該父子和睦著才好。”
慕容思眼里汪著一包淚道:“軍師,非是我夫君不想和睦,只是寂夫人太過咄咄逼人,我可受不了這等氣。”
冬娘心里只覺得有些好笑,臉上少不得裝作極為氣憤的樣子怒沉沉道:“這是哪門子的兒媳婦,竟是個叼鉆潑辣貨,專管調三窩四挑撥我母子二人的感情,如今這憑闌也不知怎么的了,竟連一點血氣也沒有,竟是個怕老婆的軟漢子。”說完,她益發生氣的站起身子道,“大丫,二丫,咱們這就走,我可受不起他們的禮。”
如意和如芝只得勸道:“夫人息怒,還要看在老爺的面子耐著些性子才好。”
慕容思剛想頂嘴,卻見董軍師朝她努了努嘴,她硬著頭皮冷哼一聲道:“夫人這樣的走了,叫我和憑闌臉上心里怎么過得去,不如用完晚飯再走,董軍師都準備好了。”
寂良言打著圓場道:“夫人,你若再生氣我就惱了,這么多年你頭一次見到憑闌,怎么著也該看憑闌的面子不要與兒媳婦斗嘴,這會子鬧了這么大的笑話,讓人真是無地自容了。”
董軍師剛想插嘴勸慰兩嘴,冬娘哪給他機會,直接反唇譏道:“我知道你心疼這個兒子,可再心疼也該有個度,沒得這樣慣著兒子和兒媳婦的,你要吃自己留下來吃,我是再吃不下的,早知道就不該大老遠的跑到這兒來受氣。”說完,袖子一甩就黑色臉離開了,如意和如芝連忙追了上去只管勸著。
寂良言仰首嘆息道:“冤孽,冤孽,這么多年他母子二人還是這般過不去。”說完,又對著寂憑闌道:“憑闌,再怎么說她也是你嫡母,你還不趕緊的請她回來。”
董軍師終于有了說話的機會,連忙勸道:“大當家,老夫人好不容易來一次,你不能讓她生了這么大氣走了,這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寂憑闌眼底憤怒之意漸漸退去,只木然的“哦”了一聲又轉頭問慕容思道:“娘子,你說怎么辦?”
慕容思氣矮了兩分,只道:“夫君說怎么辦就怎么辦。”
寂憑闌迷惑的看了看董軍師似乎要聽他意見似的,如意和如芝將冬娘又拉了回來,如意只悄悄兒的打量著寂憑闌,心里也是疑惑,寂憑闌這般聽董軍師的話,就連慕容思見到董軍師也氣矮三分,難道這董軍師就是降頭師,若真是他,也不必那么麻煩,現在立時殺了他即可,只是一來她不敢肯定董軍師就是降頭師,二來這會子她不知道這天云寨里有多少人是董軍師的人,這會子殺他怕是也難。
她讓冬娘故意激怒寂憑闌,不過是想看看寂憑闌還有沒有自己的意識,只要他還有自我意識,在盛怒之下血氣上涌之時便能恢復絲許意識,哪怕是一點點,也能叫他瞳仁里能顯現別人的影子,剛她明明注意到寂憑闌的瞳仁里有冬娘的影子,這更能證明慕容思與寂憑闌之間尚是清白的,因為情降講究的是情感和肉體的雙重迷惑,倘或慕容思與寂憑闌有了夫妻之實,一旦處子之血被引到寂憑闌體內,再在拘魂降的作用之下,中降者就算再血氣上涌也不可能恢復意識,現在她敢肯定降頭師想拿慕容思做降引,再者,寂憑闌尚有意識存在,解降過程也可更快了些,這倒讓她長舒了一口氣。
她這邊正想著,那邊董軍師還一無所知的做著他的和事佬,其實拋棄他降頭師的身份不談,他為人倒是個沒成算的,也正因為此,他才落后于他師兄那么多,算起來當年他只比他師兄晚拜師一天,而兩人的等級便是天懸天隔。
在董軍師的不懈努力下,氣氛果然緩和了下來,大家圍坐一塊飲茶談話,雖然寂夫人和慕容思面上還是淡而不悅的,但到底沒再針鋒相對。
大家說著此不咸不淡的話兒,又過了會,董軍師便吩咐人傳了晚飯上來,寂良言因感激董軍師能讓母子言和,極力挽留董軍師一起用飯,董軍師只稍加推辭也就坐了下來。
如意和如芝只裝作平常丫頭為他們斟酒布菜,因著董軍師坐在席間,那些眼線早已撤去,一時間桌上觥籌交錯起來,就連平日里從不飲酒的慕容思為了陪罪少不得也陪寂夫人飲了三杯酒,屋子里傳來一陣陣甚為和諧的笑聲,其中最高興的當屬寂良言,他興致頗高,一味的高談闊論,又是感慨萬千只舉著杯子對著董軍師道:“董軍師,今日若不是你從旁斡旋,怕是也不能讓我一家子骨肉團圓的吃這一頓飯,這杯酒敬了你。”
董軍師笑了笑道:“怎敢勞煩寂總兵敬酒,要敬也該是我敬你。”
“素日我倒當你是個奸滑之人,不想卻看錯了你,你為我父子二人立了頭一等大功,我敬你是應該的。”寂良言朗聲笑道,又轉頭對寂憑闌道,“憑闌,你也該敬董軍師才是。”
寂夫人笑道:“明兒個回去給董軍師立個長生牌位得了,這會子你父子二人倒恨不能將他供了起來了。”
寂良言橫了寂夫人一眼將杯中酒入在桌上,略有不悅的瞪了一眼寂夫人道:“婦人之見,若不是董軍師,憑闌難道還肯喚你母親不成,都到這會子了還不知足。”
董軍師趁著寂良言轉頭與寂夫人說話之時使了偷龍轉鳳之計將自己的酒與寂憑闌的對調了一下,畢竟他還是不能完全放心寂良言,寂良言說話便與寂憑闌一道舉杯敬了董軍師,董軍師自以為是的飲下酒,不過一盞之后便頭昏眼花起來,醉薰薰的趴在桌上,嘴里還打出了呼嚕,慕容思也不勝酒力的倒了下來,不僅他二人,就連寂憑闌也是軟軟一倒。
如意在酒中下了藥,這會子見時機已到,何況眼線已撤,正是行事之時,外面有玄洛他們守著她也放心,寂良言趕緊將寂憑闌扶到床上,如意取了一柄利刃,如芝立在一旁只看得心驚肉跳,只見如意持利刃割破寂憑闌的手腕,寂憑闌竟好似意識全無般連哼都未哼一聲,鮮血延著鋒刃滴落下來,寂良言二話不說自行割破手腕,二人傷口對接,寂良言用了內功將自己的血緩緩注入寂憑闌體內。
忽然,一陣怪異的類似于老鼠被踹到一般發出瀕死的吱吱聲音傳來,如芝和冬娘回頭看去,卻見趴在那里不醒人事的董軍師忽然全身抽搐了起來,整個人好似極痛苦一般的扭曲著身子,人往地下一栽,一雙小眼里黑色瞳仁全無,口里不停的有混濁的液體往外流著。
如意此時方能完全確定這董軍師果真就是降頭師,董軍師渾身蜷縮在一處,眼看著他就要死了,忽然他一下子坐起身來,臘黃著臉色,垂死掙扎般的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再倒下來,他嘴里念念有詞,與此同時,寂憑闌的眼皮卻劇烈跳動起來,他身體里產生一股強大的排斥力,寂良言甚至能感受到寂憑闌身體里的血液開始倒灌到他體內,如意趕緊取了銀針扎了寂憑闌的奇經八脈,封住了寂憑闌的內力。
如芝見寂憑闌臉色蒼白,額頭上冒著豆大的汗珠,她趕緊拿出絲帕不停的為寂憑闌拭著汗。
如意既已肯定董軍師是降頭師,沒有立時殺了他,只是想趁著降頭師意志和體力最薄弱的時侯問這背后到底還誰主使了他,正想問時,忽然從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接著就是刀兵相接。
頃刻之間,明晃晃的燭火在屋外一簇簇燃燒起來,有人大喝道:“快來人!這些人是朝廷派來的奸細想要害死大當家的。”
立時整個天云寨的人隨之出動,天云寨的眾兄弟雖看不慣董軍師以及他身邊的人,但若有人要傷害大當家的,他們自當擊殺,如意心頭一緊,天云寨的人不明所以,若這會子被人攛掇的與玄洛他們打了起來有了傷亡反倒不好,只是這會子她為寂憑闌施針也走不開,她急忙叫道:“姑姑,你趕緊問那董軍師是誰指使他來的,若他不說,立刻殺了他。”
冬娘依言而問,董軍師在將死之際咬緊牙關,唯有鼻子里只哼哼,他的身體越來越痛,眼前只黑黢黢的一片,耳邊好似有個人在問他是誰指使他的,他只胡亂的搖頭,喉嚨口里有腥黏的液體要往外翻涌,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從口里吐出兩個字:“饒命!”
“要想活命就說出是誰指使你的?”冬娘冷喝道。
“慕容……慕容……”董軍師說話已是極為吃力了,突然從屋頂上傳來一聲巨響,已有兩個天云寨的人沖破屋頂飛身進來。
如意大叫一聲道:“姑姑,快!”
冬娘雖然跟著如意,也用盡計謀手段,但從未親手持刀殺死過一個人,但此時也不容她心慈手軟,她手一用力將早已橫在他脖間的刀深深的割了進去,一股腥熱的血噴涌而出,董軍師白眼一翻氣絕身亡,寂良言也無需再以血解降,如意迅速在他的傷口上撒了止血藥,寂良言來不及包扎傷口,一個彎身從靴子抽出一柄匕首就去迎敵。
一道白光閃過,玄洛擺脫圍困從屋外跑了進來,手中寒芒閃出,就有一個天云寨的人倒了下來,玄洛一個飛身翩然落在如意面前,接著屋外闖進更多天云寨的人,寂良言正與人纏斗,卻聽如芝大叫一聲道:“喬師傅,是我!”
喬師傅一心害怕大當家被人害死,命人圍困,然后自己則帶人從后門闖了進來,見董軍師倒在血泊之中,他心里正覺得快意,卻一眼瞥見寂憑闌死了一般的倒在床上,急的兩眼通紅,以為寂良言不顧父子親情帶了朝廷奸細過來謀害大當家,正想要為救寂憑闌時忽聽見一聲熟悉的聲音,他一愣,喝道:“都住手!”
如芝緩緩的將臉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下來,喬師傅眼中閃過喜色,那喜色里卻帶著幾分驚疑:“如芝姑娘,怎么會是你?”
如芝正要說話,另一個刀疤臉卻叫道:“這個狠毒的女人必是見大當家的成了親,來找大當家的報仇了。”
寂良言冷喝道:“休要聽他胡言亂語,董軍師是慕容劍派來的降頭師,憑闌中了拘魂降術。”
眾人面面相覷,刀疤臉又喝道:“放屁!這世上哪來的什么降術,明明是你不顧父子親情,想害死大當家的朝廷邀功。”
天云寨的人更加疑惑,甚至不知道該相信誰,畢竟降術之事太令人難以相信,若說如芝姑娘因愛生恨來害大當家的也不無可能,只是寂良言是大當家的父親應該不至于會害大當家的,喬師傅也是滿腹疑慮,不過他寧愿相信如芝所說的話,降術雖不大可信,但這個董軍師卻不是什么好人,眾兄弟早就看他以及他手下的那一伙人不慣,無奈大當家一心信任董軍師,他們心里已是不憤了,如今董軍師死了正好,想著,他反駁道:“你怎么知道這世上沒有降術,大當家的近日性情大變,說不定真有可能中了什么降術。”
底下的人開始議論紛紛,漸漸分作兩派,兩派之間爭論不休,如意想著群龍無首果然就亂了,她沉聲道:“寂憑闌降術一解,降頭師反被降術吞噬,董軍師雖死于刀下,但他的身子會在片刻之后被降術吞噬化作一灘血水,董軍師是不是降頭師,稍等片刻便可知分曉。”
“妖言惑眾。”刀疤臉冷哼一聲道,“你謀害大當家,還不拿命來。”
說話間,那人持一柄彎刀,后腿往后一蹬,整人直往如意襲來,玄洛目光一寒,一把甩出袖中的一柄玉骨扇柄,唰的一道聲響,寒芒襲向刀疤臉,刀疤臉身子一偏,人往右邊落去,接著又有兩個身影從刀疤臉身后閃身而出,面容兇狠的一起身玄洛襲了過來,口里叫囂道:“朝廷走狗,今日叫你有來無回。”
寂良言不由分說,持短柄匕首迎敵人上前,沉聲一喝道:“老喬,你還忤在那兒做什么,這些事都是慕容劍派人的細作。”
喬師傅正要上前助著,卻聽榮貴不知從打哪里冒了出來,驚慌失措的伸手指著寂良言道:“老爺,你一心護著夫人,卻忘了大當家最厭惡夫人,夫人早就想除了大當家的,想不到你竟然不顧父子親情要順水推舟了。”
眾人眼光立時盯到冬娘臉上,冬娘趕緊撕下人皮面具,榮貴臉上一變,連連后退了幾步,磕磕巴巴道:“你不是夫人,你是誰?”
如意冷笑一聲道:“她是我姑姑,我們上山就是想救寂憑闌,不得已才易了容。”
玄洛正與刀疤臉激斗,又見幾道銀白的光閃過,那光沿著刀疤臉的臉龐劃過,血迅速滲了出來,鮮紅的血腥將他的臉襯的更加可怕,他持彎刀的手微微一抖,已是力不能持,眼前又是一道白光激射而來,他再顧不得其他,說時遲,那時快,他左手一伸拎起一個人就擋在自己胸前,骨扇柄狠狠的插在那人的胸口,尤還打著顫,那人吐了一口血,回頭望去,只吐了一個字:“你?”
喬師傅大怒道:“我天云寨的人從來都不會拿兄弟的命來擋。”
他話剛說完,眾人又是發出一聲驚訝的叫聲,只見董軍師的尸體冒出一團白色的熱氣,發出一嗞嗞的聲音,緊接著就有混著膿血的泡汩汩的翻滾開來,董軍師的身體漸漸化肉成泥,到最后只留在一堆混著肉泥的血水,眾人方完全相信董軍師就是降頭師,一時間天云寨的人群起激憤,迅速將刀疤臉所帶的人團團圍住,偌大的廳內氣氛緊張到極致。
刀疤臉作困獸之斗,仗著一身武藝從地上彈跳而起,甩出手中彎刀朝著玄洛逼來,他心里到底不服玄洛能夠勝他,玄洛冷哼一聲,琥珀眸里蘊著一層黑暗之色,手中利器射出,擊中在彎刀之上,發出叮的一聲響,彎刀打了個回旋,直后飛去,刀疤臉正欲躲閃,卻感受一股強大的內力逼來,他的身子幾乎無法動彈,他睜著驚恐的大眼直覺得眼前雪白一片,脖子上一陣刺痛,只一瞬間,刀落人亡,他一死,跟著他的人更加慌亂起來,有的甚至已繳械投降。
一場大戰轉眼之間便被熄滅,屋內又恢復一片寧靜,如芝只靜靜守在寂憑闌床邊,望著他的臉,她心里只覺得踏實,忽又想到解情降之事,霎時間,心底深處升起蔓蔓情愫,她早已準備嫁他為妻,只是不想會這樣倉促,況且父親又不同意這樁婚事,她心里未免會覺得有些遺憾。
到了夜間,已是暗色蒼茫,屋外有十幾個人昂首挺胸按刀而立守衛著,經降術一事,天云寨的人的更加警惕萬分,一個個釘子似的兀立不動,蕭殺的夜風赤溜溜的灌入胸口,卻是寒氣逼人,沒有人因為寒風而抖摟絲許,他們要守護大當家,現在正是大當家最虛弱之時,恰如那一天大家當去劫天牢救二當家失敗受傷而歸之時,他們不敢再有片刻的松馳,降術實在太過可怕也太過邪門,他們緊盯著四周,就似那一草一木皆能作法一般的讓他們心有余悸。
而屋內燭火微微散著點點光芒,寂憑闌睜開眼去映入眼簾的卻是那一張清俊不凡的臉孔,只見她單身支著下巴,歪著頭閉著眼,鼻子里發出輕淺的呼吸之聲,他好似怕驚擾了她一般,連大氣也不敢出,更是動都不敢動。
如芝,他的如芝終于回來了,自打她離開之后,他在矛盾和痛苦之中朝思暮想,他害怕她被自己所牽連,卻又無法真正的放手,他望著她益發消瘦的臉頰,還有那覆下來的長長睫毛,他的心驀地一痛,不知為何,他忽然有種對不起她的感覺,他究竟做過什么?他什么都記不得了,可他的心里除了如芝明明還有另外一個女人的影子,那個女人叫慕容思,他不懂,他為何會記得一個叫慕容思的女子,他所愛的不是只有如芝么?他強逼著告訴自己今生今世,他只娶如芝一人,他想伸手去撫一撫她憔悴的臉,他怎么會渾身無力,她又怎會在夜里守在他床邊,他怎么了?
他微微搖了搖頭,腦袋里卻是虛空的一片,仿佛他失去過什么記憶似的,他越是要想,頭越是痛,那種疼痛讓他不由的輕哼了一聲,他有些無措的趕緊將下一聲申呤之聲吞回了肚子里,可就算如此,他還是吵醒了她,她激動的喚了一聲:“憑闌,你醒了?”
“如芝,你怎么會在這兒?”他問道。
“憑闌,你不記得了是不是?”她咬了咬唇,唇卻不由自主的顫抖著,有淚從眼角劃過,她緩緩的伸手輕輕撫向他的臉,這一張蒼白的臉早已失去了血色,她心里知道,憑闌可以忘掉中了降術時發生的一切事情,唯獨忘不掉慕容思,情降若不解,慕容思便如鬼魂般日日糾纏在憑闌的腦子里,她臉上微微露出一絲苦笑問道,“憑闌,你渴不渴,我去幫你倒些水。”
她正要轉身,忽然手腕上一緊,他緊緊的握住她的手腕,他手腕處卻傳來一陣刺痛,他顧不得痛,只道:“如芝,別走,別離開我。”
如芝的淚悄然滑落,她回身道:“憑闌,我不走,只是三妹妹交待過你醒來之后要多飲些水,我只是幫你去倒水。”
“不!”寂憑闌搖頭道,“如芝,你不用對我這么好,我對不起你,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
“不,如芝,我不想騙你,一點兒也不想。”寂憑闌痛苦的搖著頭,喃喃道,“是我辜負了你,不知何時我心里又有了一個女子,可我明明是愛你的,為何我這會子還惦記著一個叫慕容思的女子,為何,我恨我自己。”說著,他抬手猛烈拍打著自己的腦袋,“我為何會惦記別的女人,為何……”
如芝淚如雨下,返身撲倒在寂憑闌懷中,伸手緊緊握住他的手道:“憑闌,你別這樣,你別怨怪自己,你只是中了情降。”
“情降?”寂憑闌眸子里泛著血絲,他茫然的盯著如芝,“情降是什么?”
“憑闌,這會子你身子虛弱,不如待你好些我再細細說于你聽。”
“如芝,我一刻也不能等,我想不起來了,一點也想不起來。”
如芝從未看過如此脆弱而茫然的他,就算他重傷回來的,她守在他身邊的時候,他也從未如此過,此時的他像個脆弱而易碎的孩子,那瞳仁深處的無措叫她看的心碎,她輕嘆了一聲道:“好!你想知道我都告訴你。”
他在震驚之中聽她說完一切,原來竟發生了這么多事,原來他竟成了別人手中的傀儡,他可以殺了所有背叛他害他的人,可他對慕容思下不了手,每每想到他,他覺得又恨又痛,還有寂良言,他竟然在意識全無的時候又認了他為父親,他恨他,若不是寂良言,娘如何會死,娘那樣可憐,那樣深愛著父親,可父親呢,是他親手將利刃插入娘的胸口,他永遠都忘不掉那可怕的一幕,他的爹爹手刃了他的娘親,這樣的事實叫他如何面對,又叫他如何不恨。
寂良言,他還有臉上山來,他不要他救,他就算欠了任何人的情,也不要欠他的,他咬著牙只道:“如芝,我沒有父親,明兒一早你就讓他離開天云寨,我不想見到他。”
“憑闌,你何苦,其實他是真心待你好的,你說你恨他,其實你并不知道正因為你心里有這個父親所以你才放不下……”
“不,如芝,你不用再說了,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是他害死了我娘。”寂憑闌打斷道。
如芝嘆了一聲,知道此刻也不是勸說的最佳時機,畢竟他剛轉醒,有很多事情他還沒有想通,他相信他們父子是血脈相連,這所有一切恩怨都會化解的,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胸口柔柔道:“憑闌,你放心,明日他自會下山的。”
寂憑闌緩緩的閉上眼睛,呢喃道:“如芝,難為你了。”他想問慕容思的下落,終究還是沒能問得出口,只嘆道,“如芝,你守了我一夜,趕緊去休息,不然天都要亮了。”
如芝道了聲:“好!”
他只緊緊握住她的手,略有遲疑道:“你就息在這里可好?”
如芝臉一紅,他又道:“你放心,我不會拿你怎么樣的,就算我想也是力不從心。”
如芝輕輕打了一下他,只道:“身子還未好就這般貧嘴,不理你了。”
他臉上溢出一絲笑意,眸子里卻是暖暖的光:“如芝,我只是害怕你離開我,我更害怕你離開我之后,有兩個女人同時盤旋在我的腦子里,唯有握著你的手,我才能安心,才能將那個慕容思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