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侯府上不止一個花園,雖然都很小,不過因爲魏芷藍從小性子就跟男孩子一樣,魏子晉擔心她將來長大,嫁不出去,可她又不喜歡女紅,無奈之下,他讓人在府上修建了幾個小花園,不惜花大價錢、大功夫從各地弄來一些奇異花草,讓她打理種植,也好培養一下她溫柔賢惠的性子,將來嫁到夫家去,也不至於受難爲。
結果魏芷藍倒是很喜歡看花兒,可就是不用心去打理,花匠苦口婆心教她,她總是這隻耳朵進,那隻耳朵出,根本不往心裡去。沒多久之後,魏子晉看出她不是這塊料,好氣又好笑,也就不再勉強她,他就這一個寶貝女兒,只要她開心快樂就好,性子像男孩子也沒什麼,說不定以後有男人喜歡她這樣的,也就成就她一段姻緣了。
在書房處理了一會公事,魏子晉揣測著楚雲昭夫婦此行的目的,乾脆放下公文,負手出來看看有什麼動靜,結果正見女兒站在一簇早已開敗了鮮花的花枝前,一邊揪著葉子,一邊抹眼淚,他心中頓時一緊,趕緊過去,“藍兒,怎麼了?”剛纔還好端端的,怎麼一會兒就傷心成這樣?說起來他極少見女兒哭,莫非是受誰欺負了不成?
“爹,你怎麼過來了。”魏芷藍趕緊半轉身,用袖子擦眼淚,肩膀還一抽一抽的,“我沒事……”
“沒事眼睛哭的又紅又腫?”魏子晉心疼莫名,拿手絹替她擦淚,“告訴爹,誰欺負了你,爹幫你討回來!”其實想想也不太可能,這府上的人對女兒都很尊敬,也沒有誰欺負過女兒啊,會是誰?不過,他也是有點言過其實了,魏芷藍就是哭了一小會而已,這眼睛沒紅也沒腫,他太誇張了。
“沒有……”魏芷藍扭頭躲開他的手,不想他看到自己這狼狽的樣子,“爹,沒人欺負我,我就是……就是想娘了……”不想爹知道自己的女兒心事,她隨口扯了個謊,卻愈發欲蓋彌彰。其實,侯爺夫人去世的時候,她纔不到兩歲,能記得什麼。
“你這丫頭!”知道她在敷衍自己,魏子晉甚是無奈,“看來你是長大了,有了心事也不肯跟爹說了是不是?爹在你眼裡,也成了外人啦?”藍兒的娘走了十幾年了,他雖不是無情的人,也已經快要記不起那指腹爲婚的妻子的模樣,藍兒怎可能爲這個哭!
“我沒有,爹。”魏芷藍止住哭聲,臉有點紅,“我不是要瞞你,只是我……我忽然覺得玄月姐姐很有福氣……”這話說出來,連自己聽著都有些酸溜溜,她越發不好意思地用力低頭,扭緊了衣角。
康王妃?魏子晉心中一動,想到女兒對康王的態度,瞬間明白過來,“藍兒,你看上康王了?”他是過來人,雖然女兒對康王動心,有點突然,讓他接受不能,不過有時候是這樣,對某人一見鍾情的事,也不是沒有,何況他雖然對康王懷有敵意,卻也不得不承認,像康王那樣的人中龍鳳,是世間少有,女兒看上他,眼光倒也不俗。
“爹……”魏芷藍羞的臉紅到耳根,但並不否認,“你、你不要說那麼大聲,讓人聽見……”雖然纔跟楚哥哥認識,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覺得心裡慌慌的,看到他的時候,不知所措,可看不到他的時候,又想念的緊,想跟他多說說話,這種感覺,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
“真的是?”魏子晉皺眉,他可沒女兒這麼天真,只要看上了,那就一定能成一樁姻緣,別忘了,康王身邊可還有個康王妃呢,“藍兒,你也知道,康王已經有了髮妻,而且……康王對康王妃的情意,你不會看不出來吧?就是這樣,你也願意?”男人三妻四妾,雖然很正常,可康王妃是正妻,自己的女兒要是嫁過去,只能是側妃,他可不想藍兒受委屈。
“我……我不在乎。”知道爹說的是事實,魏芷藍說著不在乎,心裡還是很難受的,“誰讓玄月姐姐先遇上楚大哥呢,我……我只想能夠陪在楚哥哥身邊,我就很高興了……”
真陷進去了?魏子晉無奈地嘆口氣,“你這個傻丫頭!你是爹的寶貝女兒,想找什麼樣的夫君沒有,將來可以風風光光,做一家主母,何必一定要做人家妾室?這樣你將來生下的孩子,也只能是庶出,這委屈你受得了嗎?”不愧是做父親的,替女兒想的夠長遠、夠周到。
“我……”魏芷藍愣了愣,她可沒想那麼多,就只想跟楚哥哥在一起了,“我……沒事的,爹,只要楚哥哥願意跟我在一起,我們的孩子,他一定會很喜歡的,我不在乎……”
到底是孩子啊,想不到其中的利害!魏子晉搖了搖頭,“藍兒,你想的太簡單了,做人妾室絕非易事,趁著現在還來得及,收手嗎,別犯傻了!”康王夫婦此行有什麼目的,他還不得而知,再把個女兒給搭進去,他不是賠大法了!
“爹!”一聽父親要自己放手,魏芷藍又羞又惱,“我纔沒有犯傻,我想的很清楚!我就是要跟楚哥哥在一起,你要是不同意,我、我……我就一輩子不嫁,我當尼姑去!”說罷扭身就跑,氣的臉色都發了白。
魏子晉擰眉看著她的背影,忽然就有些頭疼:自己是不是把這個女兒給寵壞了,這種混話都說的出來!
玄月與楚雲昭親親熱熱一番,商議了一下接下來的計劃,隨即命唐亦飛他們回了一趟客棧,一來是將一些必須用品拿來,畢竟要在這裡住幾天,不可能什麼都要侯府替他們準備,二來是吩咐客棧當中侯著的侍衛,靜觀其變,沒有他們的命令,不得私自行動。
唐亦飛辦事向來穩妥,不出一個時辰已然迴轉,說是已按主子的吩咐做好了安排,讓他們放心就是。
午飯時候,楚雲昭和玄月被恭敬地讓到上座,兩人客氣了幾句,也就坐了下去。
魏芷藍明顯是有了心事,雖說一直在笑,但笑容有些僵硬,而且時不時就會發愣,不是低頭撥拉自己碗裡的飯粒,就是伸筷子在盤裡挑來挑
去,但一口也不吃。
玄月已注意到她的異常,而且也能猜到是爲什麼,卻故作不解,問道,“魏小姐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有未找大夫看過?”
魏子晉就坐在她身邊,悄悄在桌上輕踢了一下她的腳,打圓場道,“沒什麼,小女並沒有不舒服,有勞王妃關切。”
“哦?哦。”魏芷藍一下回神,看到父親提醒的眼神,趕緊道,“沒、沒事,多謝玄月姐姐關心,我就是、就是因爲天熱嘛,所以不太想吃,你們吃,你們吃!”
玄月淡然一笑,如今這天氣可說不上熱,看來這小丫頭是真的對雲昭動了心了,這可瞞她不過。“沒事就好,侯爺和魏小姐如此盛情款待,真讓我和雲昭過意不去,實在太麻煩了。”她這話倒不全是客套,不管是魏子晉還是魏芷藍的主意,這一桌也太豐盛了,有些菜餚她都沒見過,更不用說叫出名字,雖然用料上並不是什麼珍禽異獸,不過也算他們父女用心良苦。
“這沒什麼的!”一聽她話音不對,以爲她和楚雲昭要走,魏芷藍趕緊使勁搖手,“反正、反正我跟爹也是要吃飯的麼,玄月姐姐,你就不要跟我們客氣了,好不好?”說罷看向楚雲昭,那目光裡竟含了些可憐巴巴:楚哥哥,不要走,留下來,好不好?
玄月抿了抿脣,有幾分無奈:她不過客氣一句而已,魏芷藍的反應也太大了!而且,這樣下去可不好,這小丫頭明顯是對雲昭越來越放不下,可雲昭是不可能對她動情的,到頭來別讓她陷太深纔好!“魏小姐太客氣了,我和雲昭總是要叨擾幾天的,還望你們不要嫌棄纔好。”
“不會不會!”魏芷藍這才一下放了心,重新笑了開來,“只要楚哥哥和玄月玩的開心就好了,是不是,爹?”
魏子晉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也只能答道,“好了,藍兒,王爺和王妃一言九鼎,說留下來住些日子,是不會反悔的,你就放吧,吃飯,吃飯。”說罷往她碗裡夾了一筷子菜,見她只顧癡癡看著楚雲昭,心下嘆口氣,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然楚雲昭的心思卻只在玄月身上,見玄月只顧著說話,沒怎麼吃,問道,“玄月,你想吃什麼,我幫你夾。”
“我自己來就可以。”玄月一笑,“我又不是不能照顧自己,你這樣,讓侯爺和魏小姐笑話。”
楚雲昭哪管這些,夾了幾筷子菜放過她碗裡,“快吃,菜要涼了。”這口氣,倒像是在自己家裡一樣隨意。
玄月知道他的脾性,不過就由他也好,可以讓魏芷藍親眼看到他們的恩愛,或許就會自行打消那不切實際的幻想也說不定。念及此,她也不阻止,而是十分受用地對著楚雲昭一笑,“好。”
魏芷藍噘著嘴,對他們旁若無人地恩愛非常不高興,卻又說不出什麼來,本來想說幾句,可看到父親警告似的眼神,又生生嚥了下去,低頭悶聲不響地吃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