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月幸災樂禍的看著陸錦棠。
陸雁歸打量襄王的神色,試探道,“小女年幼不懂事,并非有意冒犯王爺,還請王爺高抬貴手,從輕發落。”
秦云璋似笑非笑,“適才聽聞這里有爭吵之聲,可是這陸二小姐與陸大人發生了沖突?”
“是下官在管教女兒,錦棠不懂事,下官正敦促她。”
“既是如此,本王正好替陸大人管教女兒不好么?”
陸雁歸抬頭,撞上秦云璋郁郁沉沉的目光,他連忙低下頭去。
襄王跋扈,脾氣古怪,又是當今圣上親弟弟,得罪不起。為了一個陸錦棠,開罪了襄王爺,實在不劃算。
權衡之后陸雁歸躬身道,“不敢包庇此女,襄王爺管教的是!但憑王爺處決!”
“陸大人不為女兒求情了?”秦云璋微笑。
“不敢。”陸雁歸并無惋惜之色。
“來人呀——”襄王爺拉長了音調,意味悠長的目光落在陸錦棠身上,似乎等著她向自己求饒。
陸錦棠瞇著眼睛,臉上并無懼意。七十杖,打得輕了要不了她的命。打的重了,不過再死一次!有什么大不了?犯不著向他求情說好話。
“妹妹呀,襄王爺不是心狠的人,你就服個軟認個錯,襄王爺大人大量,還能真計較你的不是不成?”陸明月幸災樂禍的笑道。
陸錦棠抬頭,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她眼神太過冰冷,嚇得陸明月立即挽了岐王世子的胳膊,柔若無骨的躲在岐王世子身后。
秦致遠當即就想甩開她,但見陸錦棠的目光掃來,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硬是站著沒動,反而挺直了脊背,有護住陸明月的意思。
見陸錦棠只是掃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眼中根本毫無波瀾,更無嫉妒,他微微皺眉。
“襄王爺要罰便罰,小女無錯,不會道歉,也無需求情。”陸錦棠微抬下巴,神色清冷的說道。
秦云璋笑道,“甚好!你既如此無禮,來呀!把督教不善之人,都給本王拿下,重打七十大板!”
廉清微微一愣,督教不善之人?
他看了襄王爺一眼,立時反應過來,揮手叫襄王的隨從將陸雁歸與陸明月給擒住,反剪著雙臂,把人往外押。
花廳里立時大亂。
“王爺,王爺拿錯人了!”
“世子救命!”
父女兩人驚慌大呼。
岐王世子連忙拱手,“叔叔……還請叔叔留情!”
襄王大笑,“陸大人不是義正言辭的說,不會求情嗎?”
“對襄王爺不敬的是陸錦棠,襄王爺為何胡亂懲罰?”陸明月仗著岐王世子也在,厲聲反問。
秦云璋不屑的瞥了她一眼,轉臉對岐王世子道,“你這妾室實在沒規矩。”
岐王世子連忙低頭,“叔叔說的是,侄兒教導不利。”
“的確是教導不利,陸大人乃陸二小姐的父親,陸大小姐為長姐。陸二小姐衣衫不整,對本王不敬,自然是其父其長姐教導不利之過,本王懲處他們,可曾有錯?”
迎著襄王爺的視線,岐王世子哪里能說半個不字。
“王爺無錯!”
襄王笑得暢快,“拉出去打。”
“可是叔叔……還請叔叔看在明月已經出嫁的份兒上,對她網開一面。”岐王世子說道。自己的女人當著他的面挨了打,這話傳出去,他的臉往哪兒擱?
襄王爺聞言卻是嗤笑一聲,拍著他的肩膀道,“侄兒啊,你這妾室不懂規矩,當著旁人的面,在外頭與你拉拉扯扯,這才是不給你留臉面。讓人覺得你沒出息,比岐王還不如。”
岐王世子臉面一僵,“沒出息”幾個字,像是魔音灌耳,讓他瞬間沉溺進過去的陰影里不可自拔……
“沒出息!岐王爺拿你的婚事當籌碼,換沈家的錢財!”皇家學堂外頭的院子里,好多半大的孩子三五成群的指著他的鼻子罵。
“岐王沒出息,世子更沒出息!”
“幾萬兩銀子就把你賣了!”
……
童言無忌,孩童言語中的惡意更是毫無顧忌。
剛剛六歲的秦致遠,躲在院中碩大的龍爪槐后頭,無聲哭泣。
“在這兒在這兒,他在這兒藏著!沒出息,哭鼻子!三萬兩銀子賣了你!沒出息,哭鼻子……”
從龍爪槐枝椏間落下的陽光格外的扎眼。
比陽光更刺眼的,是同窗們臉上嘲諷的笑意。
他們甚至編了順口溜來罵他,給他取綽號“岐三萬”。說他就值三萬兩白銀。
秦致遠成了同窗口中的笑柄,同伴們嘲諷的目光,讓他抬不起頭來。
他回到岐王府,躲在自己的屋子里,砸了許多東西,若不是岐王妃攔著他,他會把整個房間砸的稀巴爛。
“母妃,我不去上學了。”六歲的他,撲進岐王妃的懷抱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那是皇家私塾啊,你在那里可以結交世族、皇子……日后才能有平步青云的機會。”岐王妃摟著他說,“你爹爹一輩子就遛個鳥斗個蛐蛐了,你若想要比他有出息,就要忍辱負重……”
秦致遠擦干了眼淚,接受了岐王為他定下的婚約。娶商賈的外孫女,成了他心頭的一道疤,一個不可磨滅的恥辱。
他用了許多年的時間,才洗去“岐三萬”的綽號。
今時今日,卻被襄王爺當面罵“沒出息”,說他還不如他爹!
“我的小妾,懂不懂規矩,也該是我自己帶回府中,關起門來管教!”秦致遠看著襄王爺,冷聲說道,“不用叔叔費心了。”
襄王爺臉色一冷,“侄兒是怪我多管閑事?”
秦致遠沒做聲,也沒否認。
襄王眼底暗潮涌動,“今日這閑事本王管定了!給本王拉下去打,我看誰敢攔著!”
秦致遠猛然上前,抬掌揮開鉗制著陸明月的兩個隨從。
“叔叔若要打我的小妾,便從我身上踏過去!”
襄王冷笑起來,“侄兒,你以為本王不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