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最終還是咬牙切齒的掏錢買了炭。沒辦法,城里所有商鋪,只有這一家有賣的。時間不等人,得知了炭并不多這件事情之后,二太太不敢再遲疑猶豫——如今大雨封路,外頭的東西都不能大批運進(jìn)來,如何等得起?
這一折騰下來,二太太手里剛從顧婉音那賺的銀子全都要掏出來不說,還要貼進(jìn)去一大筆的銀子。二太太將銀票拿出來的時候,心里一陣陣的滴血。心中又將顧婉音與三太太兩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饒是如此,仍不能解二太太心頭之恨。
而這頭二太太剛將炭都送到了周家各處院子,那頭三太太便是將銀子給顧婉音送了過來。刨去成本,到底還是賺了不少。
看著三太太笑逐顏開的樣子,顧婉音心里也是松快了幾分,漸漸將擔(dān)憂拋開,露出笑容道:“這次二嬸只怕心疼很久罷?只是連累了三嬸,被二嬸找了一頓麻煩。”二太太攆上三太太門去鬧騰的事情,顧婉音從顧家回來便是聽說了。
說起那件事情,三太太笑容頓時收斂了幾分,冷哼一聲鄙夷道:“還自比是大家閨秀名門千金呢,還不是和市井潑婦沒什么兩樣?”
“狗急了還跳墻呢。二嬸一次損失了那么多銀子,讓她發(fā)泄一些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鳖櫷褚羧崧晞窳艘痪洌f出的話卻是極其陰損。頓時逗得三太太“撲哧”一聲笑出來。
“對了,我手里還有一些碳,仍是勞煩三嬸幫我賣出去罷。這一次,按原價就可。”顧婉音想了想,正色的拜托道。
三太太略一沉吟,便是想通了其中的門道。當(dāng)下笑容更盛幾分,看向顧婉音的目光也更加贊許:“看來我這一次,還真是押對寶了。二太太這一次。只怕真要氣得吐血不可。”
顧婉音抿唇一笑:“三嬸說笑了,哪里就那樣嚴(yán)重了?不過,我想接下來二太太總不會再折騰了。等到我接管中饋的時候。我還要請三嬸多幫忙呢。”
三太太微微一笑,目光微微閃爍。卻是一口回絕了:“老夫人那是不放心,覺得你年紀(jì)輕輕怕出錯。可是在我看來,你可是比我強多了。再說,以前你在娘家的時候,不也管家么?都差不多,哪里就需要我?guī)兔α耍勘砻嫔衔姨婺銘?yīng)付一下老夫人還得,若要我真刀實槍的上。那我可是不行的。”
三太太這番話,雖然是拒絕了,可是同樣的卻也是賣了個好給顧婉音。
畢竟,誰希望自己辦事決斷的時候,旁邊有人唧唧歪歪?反正橫豎將來都只會落在顧婉音一個人的頭上,三太太著實沒有必要攙和進(jìn)去。反而一開始就置身事外,表明了態(tài)度,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這就是三太太的聰明之處了。
顧婉音見三太太說得堅決,也明白其中的意思,當(dāng)下也就不再多言。微微一笑就丟開了這件事情。
送走三太太,顧婉音便喚來丹枝,“陶氏的身份,可打探清楚了?”
丹枝搖搖頭。壓低聲音道:“只知道陶氏是前幾年從外地搬來京城的,再之前,竟是打探不到了。”
顧婉音皺眉想了一陣,便不再問此事,轉(zhuǎn)而問道:“對了,我吩咐你們?nèi)ゲ榈氖虑椋捎邢侣淞耍磕瞧抛樱业搅瞬辉俊鳖欑鹱吆螅匀粺o法再打探當(dāng)年那個逃走婆子的下落,于是顧婉音便接了過來,只是這么久了,卻是半點音訊也無,也不知到底那婆子藏在哪里。
果然丹枝仍是搖頭。
顧婉音有些失望,不過隨即又安慰自己,畢竟過去這么多年了,哪里是那樣好找的?
不過丹枝又轉(zhuǎn)而說起另一件事情:“京城里又有幾家也開設(shè)了粥棚。咱們這邊的人,少了許多。”
顧婉音挑了挑眉尾,微微一笑仿佛這早就是意料之中:“無妨,若是人少了,便讓他們酌情減少每日熬粥的次數(shù)。”京城里多少世家大族?一旦有人開了頭,剩下的自然都會不甘落后。這一次,只是湊巧周家搶在了先頭而已。這也還是周瑞靖的緣故。若不是周瑞靖及時將外頭的情況通報回來,她如何能早早準(zhǔn)備好?
正說著話呢,忽然婆子急忙過來傳話:“衙門上派人來請世子爺,讓世子爺趕緊去一趟衙門。”
顧婉音一愣,皺了皺眉頭也不敢耽誤了,忙去小書房叫周瑞靖。
周瑞靖聞言臉上一沉,便是大步流星的往外跨。顧婉音只來得及讓他穿上木屐,又塞了一把傘,他便是迫不及待的出了門去。
這一下,顧婉音便是再也沉靜不下來了。都這樣晚了,衙門上究竟有什么事,竟是片刻都等不得了?
下意識的,她便覺得是二老爺?shù)氖虑槭掳l(fā)了。于是急忙忙讓人去二太太哪里打探一下,看有沒有什么異動。
然而卻是什么異樣也沒有。也就是說,應(yīng)當(dāng)不是二老爺?shù)氖虑槭掳l(fā)了。是別的事情。顧婉音的心里好歹放下了一些,只是終歸無法全然平靜,一夜睡得忐忑不安。一有風(fēng)吹草動便是立刻驚醒過來。
好不容易天亮之后,周瑞靖便是派了人回來報信,只說無事。
顧婉音這才略略放下了心思,勉強又睡了一陣子。只是最后不知做了什么夢,醒來時渾身大汗,心悸無比。
用罷早飯,顧婉音便往老太太處去了。路上遇到三太太,二人便說笑了一陣,倒也緩和了不少緊張和擔(dān)憂。又陪著老太太說笑一陣,就在顧婉音幾乎都要忘了昨夜里的忐忑不安時,忽然有婆子來回事兒。
老太太不耐煩管這些,便讓顧婉音與三太太出去聽聽。
結(jié)果顧婉音和三太太嚇了一大跳,隨即面面相覷,竟是一時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最后還是顧婉音一咬牙下了決定:“這事兒別告訴老太太,只拿別的搪塞一番就好。具體情況,三嬸我們先去瞧瞧再說。”
三太太也是有些驚慌,定了定神后點點頭應(yīng)了。于是二人急忙往周瑞明的院子里去了。
方才婆子報上來的消息說,周瑞明病得厲害,看著。像是不行了!
聽了這消息,如何不被唬一跳?
路上顧婉音問那婆子:“去請大夫不曾?可告訴二太太了?”
“二太太也病了!誰敢去回啊!大夫倒是請了,就是不知什么時候才來。”婆子愁眉苦臉道。一面說一面比劃:“二少爺昨夜里就不太舒坦,可他說夜深了。不讓咱們折騰。誰知今兒起來,剛勉強喝了幾口粥,說了幾句話,突然就一頭栽了下去!怎么也叫不醒了!掐過人中,也沒反應(yīng)!”
“胡鬧!”顧婉音聞聲氣不打一處來,連聲斥道:“既然主子不舒服,你們就該立刻請大夫熬藥。怎么的還讓陪著他胡鬧!二少爺年輕不知其中的厲害,你們未必也不知?竟是拖到了今日!若真出了什么大事,我看你們怎么擔(dān)待得起?”
三太太亦是神色凝重,不過始終都緊閉雙唇,并不開口。那婆子被劈頭蓋臉的斥了一通,卻是不敢辯駁半句。心中嘀咕道:怎么世子妃和外頭說的不一樣?旁人都說世子妃脾性最是軟和,今日一見,卻不是那般。發(fā)起火來,比起二太太也是不差的。
眼看著就要走到周瑞明的院子,顧婉音忽然心中一動。頓住腳步吩咐綠蘿:“去三小姐的院子,請紅蕖姑娘來替二少爺瞧瞧。只是說話婉轉(zhuǎn)些,若是紅蕖姑娘有一絲不愿,你便別在提。”畢竟紅蕖還未出閣。來替?zhèn)€男子看病,到底是不太好。只是現(xiàn)在情況緊急,她是真怕周瑞明出了什么問題。
見綠蘿轉(zhuǎn)身朝著周語緋的院子奔去,顧婉音這才又與三太太往周瑞明的院子里去了。
周瑞明的院子里此時丫頭們一個個都是手足無措,凄惶無比。見顧婉音與三太太來了,頓時如同見到救星一般,忙一擁而上。
顧婉音聽她們七嘴八舌的說著,唧唧咋咋鬧騰得厲害,便呵斥道:“吵什么吵?二少爺必定會沒事!不過是個普通的傷寒,你們怕什么?都該干嘛干嘛去!”
丫頭們這才都散開了。她這才又問:“誰是屋里的大丫頭?”
一個著粉色衣衫的丫頭忙上前來行禮:“回世子妃,是奴婢。奴婢名叫吳霜。”
顧婉音上下打量一番,略緩和了幾分,可饒是如此仍是帶著幾分威懾:“吳霜是吧,你說說,你們怎么照顧二少爺?shù)模烤故亲屓瞬〉萌绱藚柡Γ∽蛞估锞筒皇娣驮撟蛞估镌缭缁胤A了!緣何拖到今日?生生的拖出了大毛病!”
吳霜一聽這話頓時就呆了呆,隨即忙跪下去,眼底也有了蒙蒙霧色:“回世子妃,是奴婢失職。”竟是沒有分辨。
顧婉音見狀,心中的怒氣卻是少了幾分。她心里清楚,若周瑞明壓著,這些丫頭的確是不敢擅自做主的。而且這丫頭倒是有些懂事。她故意挑了人出來訓(xùn)斥,為的就是立立威,讓這些丫頭婆子明白,特殊情況下,總不能再似往日那般。而這丫頭被訓(xùn)斥后,縱然露出幾分委屈,可卻絲毫沒有分辨,的確是幾分聰慧。
當(dāng)下她倒是不好再說下去——畢竟這是周瑞明的丫頭,是二房的事情。若不是二太太現(xiàn)在病了,事情也輪不到她來管。凡事,總不好做過了。
“好了,以后辦事多長長心眼。眼下正是缺人照顧二少爺?shù)臅r候,你便將功折罪罷。”顧婉音冷聲道,又補上一句:“若是再辦不好,我便回了二太太,攆人出去!咱們鎮(zhèn)南王府,不養(yǎng)閑人!”
眾人聽了,頓時心中都是一凜。只有三太太,似笑非笑的看了顧婉音一眼。